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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接狗回家[VIP]


    独特的香气在口中弥漫, 小凌芷也知蜂蜜珍贵,雀跃拍手,“好吃!”


    凌宴和秦笙蹲在地上, 也和她一样笑嘻嘻的,大人小孩打成一片。


    “和枫糖棒比哪个好吃?”凌宴问她。


    小凌芷拒绝二选一, “都好吃!可惜枫糖棒快没了……”不得不省着吃。


    “那我们把蜂蜜带回去。”尝过味道,该窃取小蜜蜂的劳动果实了,凌宴起身准备割蜜。


    秦笙拍了拍女儿, “芷儿,娘教你如何驱赶蜜蜂?想学嘛。”


    话音未落, 小凌芷忙不迭点头, “想!”


    生怕秦笙反悔似得。


    曾经想学是为了救母亲, 可母亲细心极了,只要洗澡总会发现腰上的颜色使得考验失败,小凌芷一直觉得娘不乐意教她,还怪憋闷,后来娘护着母亲,她们和好了, 再不用担心母亲没气,她也就没再求娘教本领。


    现在不用考验, 小孩自是立刻答应。


    秦笙笑了笑,牵住两只小手,“仔细感受。”


    “什么东西, 好热呀……”热乎乎的钻到手心了,好生神奇, 小凌芷眼睛圆溜溜,满是好奇。


    “嘘, 闭上眼睛,试着控制热流从左手传到右手。”秦笙耐心引导。


    小凌芷闭眼照做,她眉头紧皱小嘴努动,瞧着十分用功。


    唯一的凡人凌宴默默围观大小野山参在线“传功”,感觉玄之又玄,以她的认知,大概唯一比较合理的说法是秦笙,包括东西北三地的大巫,都属于靠血脉传承的“修仙者”,她们翻云覆雨神鬼莫测,如此一来,会被卷入皇权纷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想着,凌宴下意识扶上胸前装有药丸的护身符,或许凡人承受不住“修仙者”血液的力量,所以才只能用一次?


    一声“阿宴”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且看小崽小脸红扑扑的,眸中兴奋惊奇,母女俩已成功让蜜蜂移开。


    “来割蜜了。”秦笙笑着指挥,凌宴立刻动手,将小蜜蜂们的劳动成果装入陶罐,先前总怕被蛰、又担心不小心捏死蜜蜂,现下子脾干干净净,可以放心大胆的上手,感觉很好,“学得怎么样啦?”


    她也不确定学没学会,小凌芷偏头看向娘亲,秦笙摸摸她的小辫子,“尚可,熟练了就好。”


    家族后继有人,天分不输自己,秦笙十分欣慰。


    “这就好。”凌宴露出一个笑脸,猛猛给崽画饼,“学会就不用害怕虫子啦。”


    小凌芷脸颊鼓起,叼起大饼煞有介事地应和,“对,我要快点学!”


    说着,她眼珠一转,满心期待地问道,“我学会了的话,有奖励吗?”就像当时母亲交给她的小玩具。


    凌宴给了小孩太多惊喜,也不怪她会有此一问。


    秦笙瞪眼恐吓,制止了溺爱孩子的老母亲即将脱口而出的应答,阿宴就是太宠孩子了,她轻轻敲了下女儿的小脑袋,警告道,“能赶走虫子还不够?怎可得寸进尺!”


    养成坏习惯就不好了。


    小凌芷抱头扁嘴,悻悻道,“没有就没有嘛……我不要了。”


    她容易心软,是有点溺爱的毛病,凌宴心虚装好蜂蜜,组织语言与野山参统一战线,跟小崽讲理,“学习本身的价值,要比我给你的奖励丰厚,不信你想哈,光有纸笔无法让人识字,而有书桌和秋千的人,也解不开你的那两个小玩具呀,你的本领也一样啊,重要的是学习,而不是奖励。”


    不能本末倒置。


    道理十分浅显,但小孩认识的人中有纸笔的都识字,没见谁家有秋千,更没见娘亲以外的人会那本领,见识不够,也就没法完全认同,她想了好一会,闷闷点头,“好吧。”


    总之是不大开心。


    小人原先那么苦,现下过生辰,当娘的还是想让她高兴点,秦笙软下心肠蹲到她跟前轻声哄道,“我们回去吃好吃的,你一定喜欢!”


    向来由凌宴挑明的话从秦笙口中说出来还是很有信服力的,片刻,小凌芷就被她哄好了去,“那我们回家吧!”


    “走喽。”凌宴顺势抱起小崽放在肩头,逗得小人嘎嘎直笑,一家三口重拾欢笑,满载而归。


    小孩子过生辰不好大张旗鼓,故而凌宴和秦笙没请旁人前来,只关上门来自家庆祝。


    到家,一家人齐心协力干活,两个大人用纱布包裹蜂巢挤压过滤,小的那个则是舀出两勺蜂蜜,笑眯眯地负责品鉴,认真帮忙。


    秋日艳阳褪去火辣,晒在身上很是舒服,天色还早,一家三口就在院里熬煮蜂蜡,闲话玩耍打发时间。


    不多时,将锅子交给野山参,凌宴背上筐篓回到小楼,屋内充斥着熟悉的香甜,她一脸喜色过去查看,松软蓬松十分成功,带上东西大包小裹回去,刚一进门,一大一小就凑了上来。


    “啥东西,好香啊。”小小的鼻尖贴到她手中的匣子上一阵猛嗅,看起来像只小狗,倒是秦笙矜持的多,只目光紧盯,凌宴有些震惊,“这都能闻出来?”


    为了藏这东西,特意弄了个木匣,很有仪式感很认真的!


    小凌芷歪头,“母亲闻不到吗?”


    这么淡的味道正常人怎么可能闻到,还是装在盒子里的,凌宴默了默,摇头否认。


    小孩还不太能理解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嬉笑着道,“那以后我帮母亲闻好吃的!”


    在秦笙后知后觉升起的担忧中,凌宴笑眯眯应下,“好呀。”


    说着,她把鱼篓送到孩子跟前,“那你闻闻这个是什么?”


    “什么呀,好腥!”小凌芷捂住鼻子一个大跳跑远,凌宴哈哈大笑追了上去,“那你吃不吃嘛。”


    小凌芷嘤嘤控诉,“母亲坏!”


    坏心眼的凌宴撵得小孩满院子跑,家里大了许多,母女俩你追我逃嬉笑玩闹,“差距”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揭了过去。


    秦笙看在眼里记在心底,“好了,不闹了,收拾收拾,我们该出门了。”


    “好~”一大一小乖乖应道,穿戴整齐,三人一齐去往赵婶家,狗子可以接回来了,正好小孩过生日,而按秦笙家里的传统,小孩要和狗子相伴长大,提早一年也无伤大雅。


    “奶臭!”嘴上嫌弃,小凌芷却抱着小狗爱不释手,“你身上好暖呀,跟我回家好不好?”


    东摸西摸,喜欢的不得了。


    凌宴和秦笙则同赵婶一家寒暄,方钰回家过节,再见凌宴,对方地位比自己高了几头,曾经的小捕快也不见拘谨,与二人格外热情,有些人情世故,但更多是的少年意气,发自内心的认同。


    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二人都很乐意与她打交道,秦笙问她,“说来前阵提审李文生怎没见你?”


    “哎呀,我去别村查案了!”没见到那大快人心的一幕,方钰惋惜极了,“多亏了二位姐姐娘和哥哥才能安然无恙,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大恩不言谢,想起马匪方钰就心有余悸。


    “是啊!”赵婶和方金连连应和,二人笑笑也不推辞,凌宴问起方金近况和往后意向,给人打了个预防针,然后一家三口便带上选好的狗子回了。


    狗子毛发淡黄,不及凌宴手臂长,懒洋洋的喜欢睡觉,性子温顺,小凌芷会选它只因没有多余物件,肚皮顺滑好摸,秦笙让她给狗子取名,小凌芷想了一路,一本正经地道,“就叫小狗吧!”


    小驴也这么叫。


    属于取了个寂寞,逗得二人发笑。


    小狗到家第一件事——洗澡,凌宴拖着小小的狗身,小凌芷负责揉细,小狗也不挣扎,很会享受地在水盆里睡大觉,让人忍俊不禁。


    擦干狗子,小凌芷将它放在肚子上晒太阳,没一会就一起睡着了去。


    二人不忍心破坏这份静好,不由放轻脚步,搬出炉子和蒸锅烧水,到后院刷洗螃蟹。


    刚才张牙舞爪的蟹子在秦笙手里乖顺的不像话,蟹壳比拳头差不多大,十分饱满,这得多好吃啊,秦笙啧啧称奇,没多久,满院子鲜甜飘向,时间一到,喜庆的橘红色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凌宴从厨房出来,眉飞色舞地将小碟塞到秦笙手里,“来来来,我们先尝尝。”


    秦笙看看碟里的东西,“蟹醋?”


    “嗯,免得你俩寒到。”凌宴也不怕烫,顶着蒸锅热气,勾起蟹腿指甲抓出几只放到盘中,召唤野山参,“快来。”


    迈着轻快的步伐邀请女朋友去亭下偷吃。


    吹去热气,凌宴迫不及待掀开蟹盖,蟹黄泛着黄澄澄的油光喷香扑鼻,她小心捻去蟹心,大手一掰,咔嚓一分为二,将整个蟹黄送到秦笙嘴边,“别烫到。”


    好肥的蟹子,秦笙顺势咬下一口,满口蟹黄想起鲜得她眉毛直跳,险些手舞足蹈,这滋味当真好吃极了!怕是皇帝也吃不到这般成色的蟹子吧!


    “嘿嘿,好吃吧。”看她开心,凌宴也开心,利落掰去蟹腿,剪子从中间片开腹部,细细的蟹腿刮下丝丝白肉,落在壳中,很快剥好要来秦笙那半继续,一样送到女朋友嘴边。


    一看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满满一口蟹肉,鲜到发甜!秦笙一本满足,开心的要命,如此美味,蟹醋就显得颇为多余,不过为了驱寒,还是捻出姜丝放到嘴里咀嚼,兴致勃勃动手给对方回礼,“你这般灵巧,吃蟹工具倒显得无甚大用了。”


    “大户人家是很讲究。”也很精致,一般人比不了,可糙与不糙都是生活,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凌宴被人呵护太久了,力所能及的事她不喜欢旁人插手,她更乐意享受自己啃食的乐趣,但秦笙的话……她拿不太准。


    嗦出蟹腿里的肉,凌宴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那种吗?”


    “不喜欢,吃的东西教旁人碰过我总心里膈应,有那个风雅的时间不如动嘴啃。”秦笙果断摇头,她笑了笑,“我更喜欢你喂我,也只能接受你来喂我,可我又不舍得你只顾着我,莫不如我们一起啃吧?”


    也对,秦笙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凌宴舒颜一笑,接过对方的回礼,俩人牙口甚好各啃各的,咔嚓咔嚓边吃边聊,别有一番乐趣。


    “哇,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被小狗翻身弄醒,小凌芷立刻抓包,皱着小脸哇哇谴责双亲,放下狗子哒哒冲到她们身边兴师问罪,立刻被诡计多端的大人以热气腾腾的蟹黄堵住小嘴,俩人分工一起给孩子剥蟹。


    凌宴笑着道,“刚刚你睡着了,没有不带你,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嗯?”小凌芷抬头看向二人。


    “无甚,刚刚答应你的好吃的,如何,喜欢吗?”秦笙还是没有告诉女儿今日是她的生辰。


    娘还是懂她,小凌芷笑得牙不见眼,“喜欢!”


    睡懵了的小狗一脸懵逼地看了看三人,摇着尾巴跑小主人身边,见状,墙头上的臭脸猫一家也跳下来,跑到凌宴腿边凑热闹,似是争宠,又好似在彰显家庭地位。


    小狗嗅了嗅几只猫,也不害怕,蜷起身子趴下就睡。生产队的小保安还在长身体,凌宴暗自发笑。


    作者有话说:


    秦笙:你果然是个手艺人!


    凌宴:你……对,我就是手艺人!(沾染了秦笙的颜色)


    小崽过完生日就要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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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  九车羊毛[VIP]


    在猫狗的簇拥下, 一家人喜笑颜开,而家中功臣的臭脸猫自是得了凌宴的投喂,叼起蟹肉就跑, 见状,两个半大的幼崽争相追逐。


    唯最小的那只蹲在凌宴脚边, 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直蹭腿,平时干活也总要凑过去咩咩叫,围观她谈恋爱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耐不住磨, 凌宴给了它一小块,小猫慢悠悠吃掉, 跳上凳子趴在一旁小憩, 黏人的很呐。


    它排行老三, 是最小的妹妹,于是凌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三”,倒和小崽的小狗有异曲同工之妙,差点把自己逗笑。


    桌上喷香,蟹黄香得离谱,蟹膏虽香气逊色些许、但胜在肉多, 各有千秋,母女俩都很喜欢。


    “咱开个蟹塘养蟹子吃?”秦笙嗦了嗦手指上的油, 认真提出建议,手头正好有从王家收来的鱼塘,不想阿宴每天受累赚那劳什子积分, 却又想每年都与妻女一道品尝这美味,还是养比较划算。


    凌宴嘎嘣咬开硕大的蟹钳, “蟹塘要有坡度,用鱼塘得改改, 倒是北地的气候蟹子要好久才能长这么大,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气候问题,北地的螃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冬眠,肯定不及温暖的南方涨势快,养殖的时间成本高出一大截,做生意血亏,不过自家吃不打紧。


    秦笙“啧”了声,差点就想拜托苏南风去南方买地养蟹了,可运输不便她们吃不到新鲜的,专程跑一趟又觉不值,想想还是算了,“那我们就自己慢慢养吧,不急。”


    凌宴点头,“行,那我叫人准备。”


    母女俩身体都不怎么好,小的吃了一母半公,秦笙比小孩多吃了个母蟹,凌宴就不让她们再动,自己也一道停嘴,相较于黄和膏,蟹肉本身寒性没那大,让大小野山参用难啃的蟹爪打发寂寞的嘴巴,将煮好姜汤端来。


    小凌芷为了不肚子痛只好捏鼻子喝掉,身子暖洋洋的,一家人悠悠晒太阳,十分之养生。


    收好蟹壳,蒸煮晾干磨粉,装到袋里留着喂鸡,处理完家务,三人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学画,小凌芷现吃现卖,就地拿螃蟹写生,一家人各显神通,小孩将秦笙最为写实的画作留下,打算裱起来挂到墙上。


    论馋自己,她是认真的。


    逗得两人前仰后合,剩下的一张张草稿都被秦笙悉心收起放好。


    很快来到黄昏,伴随着厨房飘出的阵阵香气,母女俩心系了一天的木匣终于打开,露出内里真容。


    蛋糕香甜松软,草莓与猕猴桃略带酸味的果酱让风味更上一层,简陋的蛋糕坯很快被她们瓜分殆尽,小凌芷玩了一整天,散步消食后就困得睁不开眼,自己洗脸刷牙,顺带擦净小狗放到身旁秦笙早早给准备好的小软垫里,一人一狗很快进入梦乡。


    人和狗都不大,下手没轻没重,没让她俩睡一起。


    夜深人静圆月高挂,年轻的妈妈们得闲望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瞧着跟蛋糕似得。”甜而不腻满是奶香,秦笙念念不忘。


    凌宴笑了笑,“这么喜欢吗?”


    “嗯,没见过,也没吃过,感觉很新奇。”秦笙晃晃脚尖,心底悠然。


    凌宴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掏出个小蛋糕,“尝尝这个?”


    小巧精致,还是黑色的,一看就是商城买的。


    秦笙眼前一亮,惊喜是足够惊喜,却也心疼,“别花积分了,比银子还难赚。”


    “干点活而已,不累,东西也不贵,放心吃,奥利奥口味的!”凌宴一边宽慰一边安利,都说孩子的生日是娘的受难日,这份是给野山参准备的,“你辛苦啦。”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有你在,我一点都不辛苦。”想想过去,秦笙还是会很生气,却不会那么在意了,只因现在有让她快活的人,她快活到半点都不愿分出精力回忆,牵上凌宴的手,“我吃不完,你跟我一起,嘘,别教芷儿发现了。”


    她们背着孩子偷吃这件事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变了,要小心被抓包,二人呲着被糕点染黑的牙,笑嘻嘻地想道。


    快乐的时光过于短暂,两天转眼既过,小凌芷重新背起书包去上学,俩人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村落,引起不小轰动,苏南风派人送的羊毛到了,张娴站在高处统筹调配,一个个长工听令卸车,一切井然有序,那车队领头并未多呆,只讨了些水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共九车羊毛,过称称量,总共将近一吨重,脏兮兮的,有的还挂着粑粑蛋,铺满了工坊山脚下的空地,那味道又膻又臭,十分呛人。


    张娴扬声吩咐,“就地分拣,把大块的脏东西剪下去。”


    不论大人小孩,席地而坐,先前编织的大筐排上用场,每人两筐、一把剪刀,粗绒细绒分开,不按重量、按压实后的体积算工钱,一筐一文,谁也别想钻空子。


    这是凌宴和秦笙商量出来的结果,收拾羊毛除了太臭外没有任何技术难点,老弱病残都能做,故而工钱不多,不能给人们胃口养大了。


    这不,听说凌家有新活,长工家属自备剪刀也来上工,连武峙身体不好的娘亲都过来贴补家用,一群人围着羊毛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谁也没注意屋后立起的草席围挡。


    “东家放话,注意安全!刀尖不许冲人!”武峙扬声高喝,带人巡视维持秩序。


    秦笙叫来暂时闲下的张娴,眼皮子一掀,叮嘱道,“等会验收的时候,你留个心,看谁做事仔细,拟个单子给我,糊弄的也都记下来,往后再有这种事不用他们了便是。”


    “我明白了,笙姐。”张娴看了凌宴两眼,见对方没有要嘱咐的,得令下去做事。


    好吃懒做是人的本性,肯定有人浑水摸鱼,但珍惜机会、真心为她们办事的人应该得到嘉奖。


    “还是你心思细腻。”凌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看秦笙一直噤鼻子,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熏着你了?”


    “嗯。”她嗅觉敏感,口罩也挡不住这味儿,熏得她头疼,秦笙精神有些萎靡。


    凌宴不留她,“那你回小楼休息会,我等下就回去。”


    剪出来的羊毛要清洗,她得留在这指挥。


    “也好,我去看看那白僵蚕如何了,你仔细着些。”彼此都有要做的正经事,没必要一直黏在一起,心在就够了,不必拘泥于片刻。


    叫来武峙,秦笙说走就走雷厉风行,只那瞬时的回头流露出她心底的不舍。


    目送野山参背影离去,已是有人剪好羊毛,送到工坊屋后的草帘里面,凌宴起身跟随而去,那边十几个人早已守候在此,旁边是内外两侧具是钢针的木桶,密密麻麻,瞧着好似刑具,万一扑上去能扎出一身血窟窿,好在有挡板,人们能放心不少,可这东西吓人,心里头还是有点打怵。


    很是精妙的结构,白若初早就知道这针桶,研究好几天了,她俩眼放光,凑上前来问道,“阿宴姐,这是啥啊?”


    “这是梳理羊毛的工具,你当它是梳子就好,都看仔细了了。”说着,凌宴将筐里的羊毛倒到台子上,吩咐白若初转动摇杆,哗啦啦,木桶带着无数钢针滚动,一把巨型的梳子开始运作,梳齿、也就是钢针一点点将大片的羊毛纤维撕扯成小块、细丝,缠到木桶上,纺成数片,如此摊开之后,羊毛上的草屑和泥污也变得格外明显,很容易就能挑拣出来。


    没过多久,一筐毛就不见了,凌宴将缠在木桶上的羊毛片剪下来,捆成一把,来到盛放石灰水的桶前,石灰水可以去除一定的油污,再过几遍针板即可,“这东西烧手,泡太久羊毛会断,洗的时候用夹子夹,把脏东西梳下去就好。”


    正常来说,现代工业处理羊毛都是先洗再纺线,可没有机械光靠人力太繁琐了,累死这些人也洗不完,不如梳理整齐再洗,晾干后重新再纺一遍也不耽误什么。


    这,这么神奇?刚才白若初用的力道可不小,可效果顶顶的好,十几号人目瞪口呆。


    “看明白了吗?这里头钢针很多,有些无法遮挡,十分危险,各位具是我信赖之人,千万要注意安全。”这里大多是曾经去马匪窝搜刮的长工,还有秦笙给她配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意外,凌宴郑重的很,众人知她心善把他们当自己人,赶忙应声,“您放心,我们保证不出事。”


    “行,你们先做着,不懂的地方问我。”工序都教完了,凌宴坐镇时刻准备答疑。


    一半的桶子用来纺脏羊毛,另外几个弄干净的,人们一个平铺原料,一个转转轮,轮班操作分工明确,一开始手生,没一会就熟练了去,木桶转的活虎生风,羊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少,到石灰水中的针板过一遭,淡黄发白、干净不少,也没那么油乎乎的了。


    这样就能纺线了。


    众人啧啧称奇,北地生活多年,人们早就知晓羊毛纺线一说,可除不尽毛上的腥膻和油污,闻着就令人作呕,就像那匈奴人一般,甚是野蛮,除了大户人家有那个闲心,普通人根本没人有那闲功夫处理羊毛,若是工坊能纺出白净的羊毛线,就不愁没有越冬的衣裳了!


    这么多羊毛……众人忽然明白凌宴在做什么了,具是有些兴奋。


    这头凌家的工坊人来人往、上下具是忙碌,而那头的苏南风已经顾不上羊毛不羊毛的了,正值中秋佳节却收到萧王下落不明的消息,两夜不曾合眼,她眼底一片青黑。


    “还未找到?”精致的微笑消失殆尽,苏南风无甚表情,眼底如一潭死水,看不出分毫。


    “主子……属下已找遍各隘口要道,冲散的侍卫已找全,倒是不曾有人遇见那位,想必那位聪慧,为躲流民她很可能钻进山里自保,各个山头,属下皆已派人去寻。”她跟前一高大的男子低头回道。


    聪慧?苏南风掀了掀眼皮,语调四平八稳、平和如旧,“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花大人以安抚流民为由前去查看,府里有那人在场,一时半刻姑且还瞒得住。”男子始终弯着腰,好似不敢抬头见人,“不过花大人不在府中,有人露出马脚,给钱家报信的信鸽让咱们的人捉了个正着,信上说那位性情怪异,报备饮食起居之类,属下并未看出密文的迹象,主子的意思是……”


    把玩着腰间白玉,苏南风冷声一哼,潜伏这么久会露出马脚,“放吧。”


    她倒要看看能钓出什么大鱼来。


    作者有话说:


    秦笙:以后每年你要给我准备好多个小蛋糕!


    凌宴:两个,不能再多了!


    过年好忙啊好忙啊好忙啊,我的全勤,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唱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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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不速之客[VIP]


    羊毛的油脂在温热的弱碱性石灰水中逐渐分解, 钉梳上的杂质越挂越多,处理完这步,接下来就是拿到外头的清水池洗去碱液, 挂在架子上晾干。


    毕竟大量铁钉构成的工具以及洗涤羊毛的石灰水才是关键,其他的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随便教给什么人都行。


    人们手脚麻利的很,看那木桶转得飞快十分好玩,凌宴坐不住了, 自己去洗细羊绒。


    细绒就是紧贴羊皮的那层绒毛,更柔软、也更珍贵, 穿起来不扎人, 正好给大小野山参做衣裳, 也能让合作伙伴见识下工坊的生产力,凌宴干劲十足。


    和那时搬空马匪窝一样,凌宴惯爱亲自动手,众人知她性子,早就见怪不怪。


    那竹夹虽能避免皮肤与碱水接触,可效率大打折扣, 要是有橡胶手套就好了,而且牧场挤奶、还有日常调配农药等等都需要手套防护, 也不知苏南风什么时候能把原料都送过来,那个倒霉蛋走丢的真不是时候啊,想到这凌宴就止不住腹诽, 只得默默祈祷萧王全须全尾的回去,别再出岔子了。


    白若初研究明白了针桶的工作原理, 心头一本满足,上前报备, “阿宴姐,我这就回去看宅子。”


    老弱病残整理羊毛,年轻力壮的在家里建房子。


    “嗯,去吧。”工程师开拓了思路,该回去了,凌宴挥手放人离开,直到洗好两筐羊绒,叮嘱完众人莫要弄混,这才幽幽走了出去。


    “裘好。”凌宴叫来裘寡妇,询问进度,“针法学的如何了?”


    裘寡妇手上捏着几根竹针,钩织成的圆筒进展瞧着不错,可她眉头紧蹙,还对自己不满意,“已会大半,就是手生得很,总是错,其他人也一样。”


    凌宴点点头,“错不打紧,熟练了变好,时日多得很,你们莫要自乱阵脚。”


    “东家说的是。”裘寡妇低眉顺眼,颔首应道,“我这就去说与各位宽慰。”


    凌宴“嗯”了声,让对方回了。


    清洗、织物,这两大块细节都完全落实,中间的纺线工艺又有经验丰富的赵婶帮忙把关,凌宴放心得很,提前结束巡视,朝家的方向走去。


    家与工坊的围墙一体,现下扩建开了侧门,长工开出条小路来,如今她不必上村道就能直接到家,方便多了。


    脱离羊毛膻臭的环境,小风一吹,凌宴发现自己身上也染上羊咩咩的味道,不禁加快脚步。


    这身味,别熏到女朋友才是,她回到小楼直冲浴室,认认真真洗净气味,不曾想洗到一半,浴室门忽地打开,赤果的人目瞪口呆,望着不速之客大方闯出,越靠越近衣带飘解……


    那笑吟吟的唇间露出难耐的尖尖虎牙,步步逼近,在自己身上东啃西咬,她又变成了秦笙的味道。


    “你不是放下豪言要等我的嘛……怎的,忘记了?”秦笙出言调笑,禁锢在怀中的人像熟透了的红柿子,随时都能爆炸,脚指头蜷缩在一起,羞得无处可逃。


    凌宴确实做好了躺平的心理准备,但她没做好在浴室……天呐!


    “好乖的阿宴~”秦笙的调戏还在继续,她玩心大发,捏捏这捏捏那,习惯性“指指点点”,“你看,这里是不是大了点……”


    余光中的画面无法直视,根本没眼看!凌宴的羞耻心濒临极限,像是殊死一搏般,她堵上那要命的嘴巴,“你还是别说话了!”


    生硬的制止,完全是硬撑出来的色厉内荏。


    “嗯,依你,我不说了~”秦笙含糊地道,嘴巴答应地轻巧,倒是手上愈发之过分。


    潮湿的水汽间人影交叠,伴随着溢出的流水,低吟不住回荡……


    平淡温馨的日子多了许多激情,令人心神荡漾。


    工坊有条不紊,九车羊毛全部处理干净,纺成毛线开始着手染色,最是粗糙的部分织成毯子等物,稍好些的织毛衣,凌宴和秦笙去到顾家取经,有懂得风雅的读书人做参谋绝不会出错,经过讨论,她们设计出两款衣型,一是适合劳苦大众、也就是不耽误活动,可做军需物资的粗线短款,二是适用于富贵人家的细腻绒布,经过凌宴指点,白若初弄出来的织布机排上了大用场。


    另一边的拓建同样,掘地半丈,挖好冰窖雏形,修建书房、粮仓,仓库等等设施。


    工坊两大部门热火朝天,长工的口袋自然跟着满了起来,有些人加班加点地做事,只因东家给了准信,不光发工钱、还有粮分。


    这给了人们莫大的底气。


    而与此同时,凌宴和秦笙都没闲着,后者仔细研究白僵蚕,还要种药,而前者找到村长,“南边果园离我家远了些,我想修条路。”


    村道不归官府管,出钱就能修,南边的果子要摘,空地也该建镖局了,来往还是方便些的好。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没有拒绝的道理,曲村长登时露出一个颇为慈祥的笑,“你想修哪条?”


    “按最近的路线。”凌宴比划了下,“路要走车,比现在的宽些,占的地给补偿,算我买的。”


    这就需要跟各家调解,倒是那条路经过李家,就不得不去处理那对母子的尸体,曲村长眉脚一抽,“那你等我信便是。”


    “劳烦村长了。”凌宴放下礼物道谢离开。


    天乾翩然离去,谦逊和煦,曲村长不禁想到先前下发劳役,提点对方靠方钰美言几句在县里找个差事,然而人家自己搏了条更厉害的出路,几次救人竟谋得官身,以她的名声,家家户户都要卖她面子,修路不是难事,更何况还给补钱。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眼界不够了,后生可畏啊,曲村长看了看对方送来的精米白面,心情颇好地自嘲起来,着手为此事奔走。


    很快,镇子保长派人下来,打开李家大门就被尸臭熏得哇哇呕吐,连带看热闹的人都跑了老远,磨了好久才捡出两具腐烂不堪的尸体,根本不成人形,据说腐肉迸溅得满屋都是,蛆虫乱爬,给那些见多识广的杂役都恶心的吃不下饭,好半天没缓过来。


    凌宴一听就浑身鸡皮疙瘩唰唰掉,怪晦气的,死活拉着秦笙不让她去凑那个热闹,秦笙也只得依她。


    从李家搬出的两具尸骨直接拉到荒郊野岭埋了,只立了块破木牌,没几天就没野狗刨了个底朝天,也没人收敛,就那么曝尸荒野。


    秦笙一脸无辜,表示这事真不是她干的,“恶有恶报。”


    凌宴五官蜷缩,“坑了那么多人,要是能早点报就好了。”


    早些时候没有你啊,秦笙靠在她身上但笑不语。


    处理李家,修路一事同时进行,如曲村长所料,一听是凌家修路,不等她提补偿,村民们就满口应下,极其识大体。


    当然,钱还是要给的。


    在原有通路的基础上,凌宴和秦笙规划了条贯通村落南北的笔直大路,有几家村民的院落正好在那条直线上,别说院子,便是房子也能靠钞能力解决。


    拆迁补偿款就这么诞生了,但村民的房产多是土屋,容易建造,也不值钱就是了,凌宴出得起。


    直路规整、方便通达,视线开阔,看着图纸,秦笙想到横平竖直的京师,“阿宴可是想效仿长安?”


    凌宴点点头,“确实有那个想法。”


    她更喜欢平直的街道,瞧着舒坦,也方便规划。


    秦笙眨了眨眼,当时她还打趣阿宴要将村子弄成小镇,“难不成……你想建城?”


    “只是规划而已,还没想那么多。”凌宴连连摇头,说道建城,她忽而记起一事,当笑话般与对方分享,“不过你还真别说,有人怕冬天匈奴来抢劫,前阵还问我能不能再修墙把整个村子都围起来。”


    秦笙:……


    “圈那么大的地方要花多少砖头钱,他们想的倒挺美。”秦笙不悦臭脸,还是瞧不上那些个村民。


    凌宴失笑,“好了,消消气,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听你的。”


    秦笙那点气顿时被她哄好了去,“这还差不多。”


    俩人都忙得要命,为数不多的时间趁机腻歪一会,吃完午饭她们又很快分来,凌宴带小白去到工地,靠三脚架支撑,装满水的狭长木匣制成的水准仪,教她如何计算高度,往后校平路面要用到。


    白若初求知若渴,学得极快,算数成绩突飞猛进,而补偿款也以最快的速度到位,签字画押之后,即刻雇人开工。


    马上就要秋收了,为了赶工期,凌宴雇了很多人,挖土、夯实、烧土杀虫等等,一般来说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但这远远不够,她的规划可不仅限于此,建筑队早早浇筑好的水泥板就等这一天,全部拉来铺设路面。


    一米半宽、两米长,约十公分厚,里头混有石子,表面平整、坚固耐用,埋在地表砂石填缝,夯紧就是条极其平整的路。


    从未见过这般修路的,引得不少人前来围观,不只是丰乡村,邻村、镇上的人来了好多,村里热闹极了。


    “你们村出了个能人啊……”富家和北饶村的幸存下来的村民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并村的想法愈发强烈,“明年我卖地就搬过来!”


    “我也搬!”


    外人慕名涌入,给了丰乡村村民巨大危急感,纷纷同凌家示好,也想来当合同工。


    张娴手握名单,她笑眯眯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好些人,村民也不好怨怼,倒是小孩和少年,凌家来者不拒。


    用她笙姐的话就是:骨子就是歪的,那么大年纪了掰也掰不正,来了就要占咱家便宜,莫不如培养些小的。


    张娴深以为然,话术技巧得到了质的飞跃,如今,村里人都要尊称她一声大管事,再没人看轻她这个未婚寡,人们好似忘了她曾是白家的童养媳,而这一切,张娴始终记得是谁给予自己的,为凌家做事愈发用心。


    修路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传到苏南风的耳朵里,只是她还在为萧王一事伤神,无暇验证合作伙伴的能力。


    不知不觉间,大批雇工全部散去,只剩白若初带着一小队人马校准路面。


    一望无际的稻田变得澄黄,日益饱满的稻穗终于压弯了稻杆,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在让人们动手前,凌宴和秦笙俩人亲自下地,找出曾经落下标记的稻子,连根拔走,回去再画下模样,填好标识装入不同的匣子保存,为明年的试验田培养抗病虫害、高产稻种打基础。


    那么一大片稻田走过一遭,绕是防护全面还是扎得凌宴浑身痒痛,像猴子似得呲牙咧嘴到处抓挠,秦笙被她护在身后倒好些,只得给她家憨货涂药膏缓解,“你啊……非要自个去,这点小事交由旁人不行?”


    凌宴忍着难受正色道,“我只知理论,不知实际,还是要亲眼看了、学会了才好交代旁人去做啊。”


    不然都不知错出在哪。


    这个人就是太认真、太负责了,秦笙噎了噎,也知培育稻种一事任重道远,就由她去了。


    秋收如火如荼地展开,凌宴和秦笙连带工坊上下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忙了好久,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降低,是夜,秦笙馋了、凌宴也馋了,睡觉睡到一半,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对视,随后一拍即合,很是瘾大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吃宵夜。


    自然要背着小崽。


    二人轻手轻脚,秦笙刷洗螃蟹,凌宴去煮酸辣粉,分头行动、与亭下再会,心爱之人与热腾腾的食物扶愈了她们疲惫的灵魂,在小三猫的呼噜声中,二人大口嗦粉。


    忽而雨声滴答,一场秋雨悄然落下,滋润干枯已久的土地。


    墙头四仰八叉的臭脸猫嗖的窜到凉亭下,听到响动,小驴掀了掀眼皮,重新闭上睡去。


    “下雨了……”凌宴眨眼,夹杂着水气的山风吹过,她们具是打了个寒战,秦笙咂了咂嘴,回屋取来外衫给凌宴和自己披上,“总算下了,天要冷了,仔细别着凉。”


    “嗯。”嗦粉热得很,下雨凉快温度正好,俩人继续大快朵颐,兴致不减。


    “咱家地里的土豆和红薯收好了还在工坊放着,明天拉回来,得做些粉存着冬天吃。”凌宴嗦着碗里的,心里惦记上了原材料。


    秦笙抬眼,“嗯?先带回家作甚,怎不直接让张娴找人去做?”


    凌宴歪头笑笑,打趣道,“自个做的干净,便是粉里揉进去头发也是我的,你不会嫌弃到吃不下不是?”


    前几天的宵夜里发现粉里的长头发,可给秦笙恶心坏了,旧事重提,她狠狠瞪了她一眼,露出虎牙,恶声恶气地恐吓道,“是啊,我只会吃了你!”


    突出一个气急败坏,无能狂怒。


    “吃就是了,我又没不让你吃。”凌宴捂嘴喷笑,“正好闲下来了,我找廖十娘跟我一起做,放心吧,卫生有保障的,对了,玉米也熟了。”


    说着,她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哎呦,我忘了煮了。”


    忙碌使人记忆力减退,吃都能忘,可见凌宴现在脑瓜里全是浆糊。


    憨憨傻傻的,秦笙绷紧的脸颊被迫流露几分笑意,“就快睡了,弄多了也吃不完,明早吃便是。”


    “刚掰下来的最好吃,甜的,不行,明早我去掰几个回来给你尝尝!”凌宴下定决心补救。


    一个玉米而已,看她坚持,秦笙自然依她,“行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白僵蚕弄出来了吗?”


    “弄是弄出来了,但总是出差错,方法还不够仔细,我得再试试。”


    凌宴轻轻拍手,给野山参加油鼓劲。


    正在俩人相谈甚欢之际,秦笙耳朵动了动,忽而神情一凛,“好似有人来了,嘘,别吓到你。”


    “谁啊?”凌宴探了探头。


    作者有话说:


    秦笙:是大了些,都是我的功劳!!!


    凌宴(拒绝出演,连夜扛起高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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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鼻涕冒泡[VIP]


    这么晚了谁能过来, 野山参没说,那就不是出事了,凌宴正想着是不是沈红樱忽然分化、莽夫来找秦笙帮忙的时候, 只听“嘭”地一声,空荡的雨夜爆发出的敲门声格外明显, 纵使有提醒,凌宴还是被吓了一激灵。


    秦笙点了点她心口,轻声调戏, “要不往后你还是坐我怀里好了,我护着你。”


    凌宴笑笑, 正待开口, 一个颇为陌生的哭腔从门外传来, “凌宴,开门呐!求你救救我们。”


    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二人对视一眼,也对,现在北地无人不知凌宴的大名,一时间都以为是闻讯投奔来的难民,不禁有些伤神。


    秦笙挑眉嘀咕, “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谁人在那?!”武峙的低喝声传来,护卫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家门。


    动静不小, 家中所有动物都睁大了眼睛,戒备非常,臭脸猫绿油油的猫眼一眼不眨紧盯大门, 时刻准备冲上去与人搏斗,秦笙和动物们都在她身边, 外头还有武峙和手下守着,凌宴很快镇定下来, 丝毫不慌。


    “交给武峙吧,别管了。”也不知道吵没吵醒孩子,秦笙望着房门眉头紧蹙颇为不悦,“明日让人先把大门建好。”险珠负


    忽然来敲吓人一跳,宵夜都吃不安稳。


    凌宴点头,深以为然。


    外头动静窸窸窣窣,俩人的目光重新锁定在火烛前的粉汤里,粉到嘴边,她们忽然发现一个哗点,那就是,不论如何,难民都要唤凌宴一声凌大人的吧?!


    称呼不对啊。


    想到这,俩人猛地抬头朝门口看去,凌宴终于想起脑海中一险些陨落的人影,心里咯噔一声,“有没有可能是公孙照啊?!”


    秦笙怔愣一瞬,想起是谁,还真有这个可能是那小道士,不禁头痛扶额,“瞧我这脑子。”


    反正俩人忙碌得脑筋都不怎么灵光,相互查漏补缺就是了,凌宴起身往外走,没带火把也没批蓑衣,也是顾头不顾腚,秦笙顾不上蓑衣,捎上火把跟在她后面开门查看。


    武峙背对大门,手持长棍提防来人,却见不远处一人趴在地上,昏死过去,毫无反应。另一个仰面躺着大口喘粗气,二人衣衫褴褛,水滴在上头会反光,好似是树叶编的衣裳,雨水和灰尘在脸上活了泥,看不出长相。


    怎么是两个人,难道公孙照带道观里伙伴来投奔她?凌宴试探性问道,“是你吗,公孙照?”


    一双呆滞双眸费力眨动,气若游丝,“是我……”


    定睛一瞧,对方背上绑着根不大的木板,还真是她,想到对方曾经的结局,凌宴呲牙咧嘴检查一番,没少胳膊没少腿,赶紧招呼人往里抬。


    “慢着。”秦笙连忙制止,“她这不是饿的就是病了,我先检查一下再说。”


    虽说没有闹疫病的消息,小心点总不为过,更何况家里还有孩子在,不可能直接抬进去,凌宴一拍脑门,给野山参让出位置,“那你做好防护。”


    “嗯。”秦笙掩住口鼻,蹲下/身来给二人探脉,凌宴在一旁给她拿外衫挡雨。


    不多时,秦笙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饿的,抬到主屋去,给她俩擦净手脸。”


    “是。”武峙和他手下的少男赶紧上前,一个抬胳膊,一个抬腿,将人往里送,公孙照攥着身旁的同伴,眼睛瞪得老大,几人僵持住了。


    “抬你旁边去,不能给人丢了,你放心。”凌宴哭笑不得地道,公孙照看了她好几眼,才安心撒手。


    秦笙抿了抿唇,与凌宴分享消息,“这俩人空腹数日,一路奔波又惊惧不已,伤了元气,需得将养几日,倒是她那同伴惊惧之下发了热,不是疫病,应当无事。”


    吓发烧了?看了看地上之人,凌宴打了个寒战,树叶子做衣裳,光是从这幅凄惨模样就能猜出她们遇见了流民,那是多少张饿疯了的嘴啊,从那走过一遭,可不单是吓人那么简单。


    还好公孙照有个伴,不然只她自己……那倒霉催的家伙怕是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字面意义的骇人,凌宴“啧”了声,不禁为二人庆幸,“能活着找上门来已是不易了。”


    她悄声给野山参讲了公孙照的故事,听得秦笙一样呲牙咧嘴,世道混乱,原以为对方谋得天黄尺可安心避世修道,却不曾想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秦笙同样唏嘘不已,咕哝道,“客房也没建好,好生不方便啊。”


    家中事务全家动手,秦笙乐在其中,但她可不乐意照顾外人,她跟公孙照无甚交情不说,当时还捏着度牒和路引摆了人家一道,现在想想还怪尴尬的。


    客房建好,外宅就有人打点了,听出她的意思,凌宴淡笑安抚,“今晚给她们准备些吃食便是,明日再找人照看。”


    “行吧。”反正秦笙是不想伺候外人换衣,也不准凌宴瞧人家,叮嘱她避讳着些。


    说着,二人进门直奔厨房,武峙和手下又走一遍,将公孙照和伙伴全都抬进屋里。


    大门这才重新关上。


    按秦笙的命令给二人擦净手脸,武峙来到厨房门口,歉疚告罪,“我,我方才睡着了,没听到动静,是我失职。”


    身旁一少男连连弯腰,跟着道,“东家,是我失职。”


    夜深人静雨声催眠,客观条件是这般没错,可凌宴看了看二人,声音微冷,“下不为例!”


    武峙平时要跟在秦笙身边守着,夜里自然要睡觉,这少男就是替他守夜的人,竟然放人到了门口,警惕性极差!


    秦笙才没那么好说话,虎着脸道,“刚才她俩怎么回事?”


    “她架着个人,听不到我说话似得还要敲,我过去给她拉远点,然后她就摔了,躺在地上没起来。”看出东家认识那人,武峙复述了下刚才的情况。


    秦笙双眼微眯,盯着他身边快躬成虾子少男,冷哼道,“困了就回家去睡,换个精神的来。”


    她克制着对武峙给了份好脸色,“回去歇着吧。”显诸富


    阴阳怪气地给人撵走了。


    “是。”武峙心有戚戚,他跟在她们身边时间不短,俩人一起冷脸也是头一回见,再次告罪退了出去,少男也不敢吱声,感受到跟前摄人的寒光,他低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跟在武峙身后离开。


    揪出一条懒虫,秦笙呲了呲牙,默默记在心底。


    “都有犯错的时候,给他一次机会,之后叫俩人一起守夜吧,他再犯错,到时处置也不迟。”凌宴心里有数,将奶粉倒在碗底,舀来热水,往里加了勺白糖,顿时奶香四溢,秦笙咽了咽口水,也就懒得再管那少男。


    凌宴准备了三碗,自是备了自家野山参的份,“我去给她们送过去,刚吃过粉了,少喝些解解馋?”


    她果然了解她,这下秦笙开心了,吹着碗边美滋滋地喝了起来,“嗯~”


    凌宴笑了笑,去往主屋,昏暗的油灯下,见到了躺在榻上的人,擦洗干净二人露出真容,公孙照迷迷糊糊的,她眼眶内凹脸颊凹陷,瘦的厉害,要不是事先知晓对方身份当真不敢认,至于另一个,也是一样的狼狈落魄,俩人年纪都不大,很难想象遭了多少罪。


    “先喝点东西吧。”凌宴将人扶起,奶碗送到嘴边好一会,反应迟钝的公孙张才回过神来,三两口喝了个底朝天,她捧着碗咂嘴回味,哼哼两声似是在说,“好喝!”


    另一个也得喂,凌宴猛掐她人中,那人吐出的气都是热的,温度不低,跟野山参学的这招管用,掐了一会,人悠悠转醒,对方眼里懵懵的,好在还知道吃东西,迫不及待喝了奶,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这人还病着,得吃药才行。


    等公孙照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凌宴开口询问,“你,这,什么情况啊?”当时说要回山去,怎么还在这地方。


    闻言,公孙照愣了愣,当即拱手拜礼,眼泪唰唰往下淌,“无量天尊,恩人呐!”


    在她哽咽的讲述中,凌宴表情愈见复杂。


    那日凌宴从秦笙那拿来路引怀给她,加上干粮、盘缠公孙照都有了,她还是想按原计划,在端午那日去取桃木,也不枉下山历练一趟,这项行程非常顺利,取好桃木,不等晾干她就带上东西返程回山,一日黄昏,她途径道观前去借宿修整,一直到这都很正常,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踩空台阶,摔断了腿。”不幸重启,仿若轮回,公孙照哇哇大哭,委屈得鼻涕冒泡,“我一直在道观休养,前阵好全,世道又乱了,我琢磨快些回去免得夜长梦多,没成想我刚下山转个弯就被流民冲了,马让人抢了,盘缠衣裳都让人薅没了,呜呜,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让人吃了,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过来投奔你,呜呜,还好有你,恩人呐。”


    别说委屈了,摊上这些事听着都崩溃,属实不忍直视。


    论及倒霉,这位公孙照怕是倒霉鬼中翘楚之最,仅次于自己的程度,凌宴无语捂脸,取来方才下锅的玉米,先让她垫肚子稳定下情绪,问及她的同伴,“那这位是……”


    说到这,公孙照叼着玉米棒哭的更大声了,之后凌宴就听到了一个愈发曲折离奇的故事。


    出了主屋大门,凌宴一脸懵逼地走在院里,被雨浇了也反映。


    “瞧你。”一旁熬药的秦笙嗔怪道,上前给她遮雨拉到屋檐下,“怎了这是啊?”


    凌宴咬唇,简单复述了一遍,道观的位置离郡城不远,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下落不明的家伙,秦笙心头一跳,但看阿宴脸色难看,喜色不禁褪去大半,“终于找到人了,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不假。”凌宴满脸写着复杂,“但据公孙照所说,她是被那人坑了,当时有伙人力大无比,见人就抢,原本目标是那位,侍卫刚冲散,公孙照本想贴边溜走,结果那人趁机钻到她跟前翻身上马,企图突出重围,没成想跑一半马垮了腿,俩人一起摔下来,好不容易趁乱钻到山里,很快就有人组织搜山,不是那人的护卫,这么一看,所谓的流民没那么简单。”


    处处都是针对。


    秦笙立刻反应过来,若想以此设局,那事先定然知晓萧王行程,更知她的真假替身,必是心腹,“她身边这个内鬼……”


    那苏南风……意识到关键,秦笙猛然抬眼,对上一双满是忧虑的眸子和叹息,怪不得前世萧王势力分崩离析,败得那样快。


    好嘛,倒霉蛋凑一家,凌宴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凌宴:给我无语住了。


    没想到吧,倒霉蛋x2,加上景之和青岚→倒霉蛋联盟,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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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  孽缘才对[VIP]


    她, 凌宴,身旁遍地大坑,个个要人命的倒霉蛋, 好不容易跟最要命的那个大boss秦笙消除芥蒂、开诚布公,甚至美美谈起恋爱, 现下事业进步,一起养崽全家和睦。


    仔细想想,身边全是倒霉蛋, 秀才和莽夫也一样,莫名其妙的, 其他倒霉蛋开始找上门来, 先是廖十娘, 她倒霉程度一般,后面也没出什么事,凌宴还觉自个能镇得住,很快忘了去。


    紧接着就是复仇不成反被嘎了的苏南风,交易达成正是接洽的时候,萧王丢了……


    现在公孙照找上来, 这位更是重量级,她气运差到离谱, 堪称邪门,一个她,再加上萧王那个连名号都透露着晦气的家伙, 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收获双倍的倒霉蛋, 一帮运气极差的家伙凑在一起能有好事?


    没一个好人呐!咸祝复


    绕是凌宴心理足够强大、情绪足够稳定也的的确确绷不住了,她十分苦恼, 将公孙照的苦水倒给秦笙听上一听。


    “公孙照察觉有人追杀,不敢贸然将人送回去,听闻我成了王府内臣就带她一起过来,俩人东躲西藏,在山里躲了两天,公孙照腿让虫子咬了,奇痒无比,她采药敷了两天才消肿,俩人没衣裳穿,树叶做衣只得夜里赶路,又遇猞猁捕食,公孙照被挠花了屁股,俩人喝一样的水偏偏公孙照腹泻,她白日方便,正遇见流民,差点给她抓走……”


    那等场面糟糕到都没法想象。


    “啊?”好久没吃到这么精彩的瓜,听得秦笙都一愣一愣的,也绷不住了,“那位呢?”


    “她毫发无损却是病了,要人照料,给公孙照气个半死。”人比人气死人,这么个对照组在身边,公孙照没崩都属她心态好,凌宴面无表情,十分无语地道。


    “噗。”公孙照惨兮兮还要带着萧王逃命,这也太好笑了,秦笙笑出了声,凌宴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紧绷的脸颊也不由得露出笑颜。


    “公孙照没点本事半路就没命了,还真找不到这来,哎,也是难为她了。”秦笙拍了拍凌宴的手,略作安抚,“这俩人缘分颇深,总觉有些事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吧。”


    先前公孙照那半桶水给人家算命泄露天机,算完嘎嘎倒霉,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又被萧王带到沟里,这缘分谁敢要啊?


    前阵翻车撞破头,凌宴刚吃过倒霉的苦,她还想好好过日子,俩人的缘分半点不想要,太吓人了!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凌宴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更正道,“是孽缘才对!”


    看她如临大敌,整个人都不大好,模样之少有十分罕见,秦笙又忍不住笑,摩挲凌宴手臂,柔声宽慰道,“否极泰来嘛,那人又待不了多久,至于别的,也是那姓苏的该操心的事,还有我在呢,你啊,莫要思虑过重,想想你那惊厥之症,放宽心才是。”


    她们一直藏于暗中,不可能挑破萧王与苏南风的关系,一切都要等那病着的人醒来再做打算,她们只需适当的旁敲侧击,把控大概走向即可,没必要犯愁。


    女朋友轻声细语安慰,凌宴那点恼火和恐惧被她拂去大半,野山参说的没错,为了身体也不好多想,“那我听你的,嗯,我去给她俩找身衣裳熬点粥备着,咱准备睡吧。”


    “好乖,我去把碗洗了。”剩了一口宵夜也吃不下了,秦笙收拾桌子,粉条捞出来喂鸡,等药熬好,给萧王灌下去,白粥放到一边温着,俩人忙到深夜重新钻回被窝。


    屋里小崽呼呼大睡甚是香甜,竟没被吵醒,那边的小狗倒是听到动静看了她们两眼,又很快闭上了眼睛,凌宴轻轻rua了把小孩压得乱糟糟的头毛,伴随催眠的雨声,摒除杂念,搂着自家野山参进入梦乡,却没发现秦笙一直翘着唇角。


    公孙照的热闹太好看了!旷了好久的秦笙兴奋好一会才成功睡着。


    翌日一早,小凌芷望着突然出现的公孙照,大眼睛提溜转,小人愣是没认出这个曾睡自家墙根的姐姐,满心狐疑地问道,“姨姨何时来的?”


    干枯催人老,年纪也跟着涨。


    公孙照唇角微抽,抱拳应道,“深夜来访多有冒昧,还望小芷儿莫与我计较。”


    “不计较,姨姨安心休息。”小孩从容安抚来客,实际上惦记的是另一件事,眨巴的眼睛看向双亲,“你们啥时起夜了,我怎不知。”


    稀松平常的对话因背着女儿偷吃宵夜而心虚不已,可秦笙是谁,一副痴像骗过所有人,她装作无意地道,“你睡得熟,夜半下雨都没醒。”


    “下雨了?我还以为是泼的水。”小孩立刻伸头张望,凌宴继续接腔,“外头泥泞的很,待会换双厚底的鞋子,免得滑倒。”


    一套组合拳下来,小凌芷惦记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嘀咕着,“去景之妮妮家的路也铺上板子就好了。”


    二人对视,默默道了声好险,打哈哈道,“嗯,往后会有的。”


    起夜一事彻底揭了过去。


    孩子小小年纪不露怯,对修路也能侃侃而谈,氛围轻松而不失趣味,如此家风闻所未闻,令人艳羡,相较于这点,公孙照更奇怪凌宴如今为官仍旧亲力亲为,仿佛与世俗格格不入。


    相隔数月再见,天乾周身正气愈盛,功德无量,而那命尽凶骜者受她影响,一身凶恶血红竟透露丝丝金光,有了功德,就像她腕处的红绳,当真令人刮目相看,二人联系愈发紧密,竟当真修成正果,倒是印证了那互为劫难一说,公孙照惊讶一瞬,很快释然了去,对秦笙的恐惧隐隐散去大半。


    有饱饭吃,她情况好了不少,身子虚,但能下地走动了,公孙照难免为往后打算,如今投奔到此,已将对方牵扯到因果之中,再避不开。


    思考良久,公孙照心有歉疚,饭后待二人送孩子上学回来,便急不可待的与她们谈及。


    “无量天尊,承蒙二位收留,救命大恩,照无以为报,今后任凭两位差遣。”这俩人的命她是算不明白,如此落魄,她没能度己又如何度人,公孙照羞于启齿卜算一事,只道为二人效力。


    她会选择留下很正常,只要不提算命就好,凌宴将人扶起,秦笙先是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不回山了吗?”


    公孙照苦笑摇头,过往种种皆是与回山无缘,再看不出来就是自己作死了,“天意不可违,我还需历练。”


    简单来说就是不回了,也回不去,和她们预想的一样。


    “留下可以,我们对你只一点要求。”秦笙抱肩,表情严肃,“你在我家所见所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凌宴接话补充,“包括你师门亲友,皆不可吐露半字。”


    两个问题直击要害,都很尖锐,和秦笙人一样。


    这是应该的,公孙照点头应下,她理了理衣襟发丝,来到院中朝天拜礼,“诸天祖师见证,弟子公孙照起誓,若与旁人透露凌家分毫招来祸殃,定教我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旁人起誓,俩人总要掂量一番,但道士不同,信仰之誓极其郑重,违背等同于死,她们要的就是这份发自内心的约束力。


    “你倒爽快。”秦笙松了口,聊表关切,“身子还虚着,歇着去吧。”


    公孙照虚弱笑笑,凌宴将其搀扶回房,接过话头,“你可懂炼丹、炼金之术?”


    这正是公孙照擅长的领域,曾经对方问及她什么都没说,这次她敞开心扉,认真回道,“略懂。”


    古人习惯自谦,这个略懂就是会的意思,有人帮忙冶炼金属,秦笙找到的矿都有了着落,那可太好了。


    凌宴喜上心头,“你先熟悉下我家情况,待你恢复如初,可来夜课学习一二,对了,近来兴建可能会有些吵闹,村内别家还不及我这,你俩姑且忍耐一阵,待客房建好再搬过去吧。”


    公孙照并不在意这些,“全凭二位吩咐。”


    谈完此事,凌宴和秦笙回了小楼,召来两个少女来家照料她们。


    跟少女们一起给萧王擦身换了衣服,公孙照躺在榻上歇息,一直纳闷凌家上什么夜课,不多时,外头喧闹起来,一群人着手修葺前院,养身无趣她出来瞧瞧,倒真瞧出些不一样的。


    那些农人竟会看图?他们识字?


    “嗯,阿宴姐教的。”


    “东家心善,教我们认字,说是免得让人骗了。”


    桩桩件件,凌家给她的惊喜还在继续,公孙照终于发现,短短数月,对方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不禁为当日执意离开、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幕感到遗憾。


    很快,萧王退烧清醒,眼前漆黑无物,慌乱摸索,“算命的?”


    声音沙哑。


    “哎呦,你可算醒了啊?”公孙照被她吵醒,皮笑肉不笑地道。


    萧王闻声而动,手上温热让她安下心来,以为对方守着自己,不禁心里一暖,“这是在哪,怎这般黑?”


    公孙照拍开她的手,没好气地道,“在你内臣家里!”


    萧王想起,她们来凌宴家中投奔,此人曾救过这算命的,对方不喜钱家,帮小姨良多,心系百姓性子纯善,又有那味美寒瓜,凌家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其实还是算命的执意来此,她不知哪里能去,不如顺势而为。


    总归凌家绝对安全,终于脱离险境,萧王心底唯有庆幸,“怎不点火烛。”


    “屁事怪多!没火烛这一路你不是也走过来了?”公孙照翻了她一个白眼,起身摸索,不多时,火光乍现,萧王看到患难与共的脸庞,正要安心,却见对方睡自个旁边,霎时间,耳廓蒙上一层红晕,“你怎睡这了?”


    “人家客房还没建好,我不睡这睡哪?”给人吵醒,扒开眼睛就挑三拣四,当真惹人烦,公孙照一点好脸色都没给。


    自知坑了对方,又得人救助,萧王不与她较真,“本,我昏了多久,凌宴人呢?”


    “你昏了不到两天,人家睡了!”公孙照打了个哈欠,背对萧王重新躺下,“夜深了,我也要睡了,呼!”


    方才点起的火烛嗖地吹灭,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光亮消失的太快,她还没看清屋里,萧王坐了片刻总觉不真切,疲惫袭来,她默默躺了回去,一双眼睛缓缓眨动,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她赏了凌家几百两,够买几间宅子,竟没有客房?伺候的丫鬟也没见,还要她和这算命的同床共枕,当真难为情。


    凌宴这人怎还抠抠搜搜的?!


    萧王感觉头疼,身上也疼,简直没一个地方不疼,难受的很。


    一阵咳嗽过后,萧王耐不住了,“我想喝水。”


    公孙照:……


    片刻,她负气起身,气呼呼地趿拉上鞋子,出去倒了碗水回来,“快喝!”


    咬牙切齿,好似恨不得她当场呛死一般。


    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好笑,萧王莞尔,慢悠悠地咽下半碗温水,感觉好受许多,“多谢。”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哎呦,瞧给我阿宴姐姐吓得,不怕嗷,哈哈哈哈哈。


    凌宴:可怜弱小又无助。


    秦笙:肩膀给你靠~


    公孙照气鼓鼓:你给我呱远一点啊姓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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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淼淼萧王[VIP]


    陌生的环境, 难得的安宁,就这样,退烧了的萧王踏实睡了一夜, 翌日上午,她终于见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府内臣。


    好生温润的天乾, 给她的第一观感很好,萧王眼前一亮,却如其名像个善心人, 倒是夫人瞧不清真容,她也无意窥探臣下家眷, 端正身子接见。


    “微臣凌宴, 见过王爷。”屏退左右, 凌宴躬身行礼,默默听着系统的播报声,【人物志——萧王洛清沅的秘密已开启,待宿主探查】。


    原来萧王叫洛清沅……她就知道,没有秘密根本不算倒霉蛋!凌宴余光瞥了眼身侧的秦笙,对方一直低着头, 音色硬朗,“见过王爷。”


    萧王抬手, 面带微笑,“本王突然造访失礼在先,二位不必多礼。”


    坐在榻上的少女十分憔悴, 眉宇间隐隐英气也被磋磨得萎靡,腰背却是挺得笔直, 端正威严,颇有几分风骨。


    然而这位少女可不是能随意调笑的, 这是封建王朝生杀予夺的高位者,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人物,凌宴攥了攥手心的汗,关切询问病情及未来打算,语气都放轻许多。


    萧王思索片刻,情况算命的都与这人说了,凌宴是她现下唯一可信可用之人,不论谁人都算不到自己此时在凌家,她可安心养病。


    轻咳两声,萧王淡淡回道,“本王尚未好全,姑且在此处将养些时日,切记莫要走漏风声,不若引来杀身之祸,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直接拿捏命门,压迫感迎面而来,凌宴硬着头皮连忙称是,“微臣全家自当守口如瓶。”


    秦笙低眉颔首,实际心里已经开始骂街。


    “对外,本王便是与那算命的一道前来投奔你的穷亲戚,我单名一个淼字,二位记得改口。”萧王给自个定了身份。


    阿淼?洛清沅,都是水,怪不得叫阿淼……总觉自己在喵喵叫,凌宴不会多嘴,听人家的就完事了,但有一点她得说明,“前来服侍的少女皆是农人,涉世未深未经调教,若有得罪还望,王,阿淼多多包涵。”


    “这是自然。”下人都要她包涵,亏你敢开这个口!这么穷的臣子萧王还是头一回见,她无语一瞬,很是无力地召唤道道,“取纸笔来。”


    很快纸笔到手,这屋里也没个书桌,萧王憋闷又嫌弃地看了凌宴一眼,只得结果对方递来的木板架上,勉强提笔书信,封好命人送往县城。


    头疼按捏眉心,萧王对二人挥手,“下去吧。”


    凌宴和秦笙对视一眼,听命退了出去,信送到县城,那肯定是给苏南风报平安的,没往王府那内鬼窝送信,可见她心里有成算,不是个傻的。


    倒是这倒霉蛋赖在这的意图有点明显,凌宴感觉浑身不自在,低声跟自家野山参发牢骚,“我看她有点凶啊。”


    秦笙暗戳戳地夹枪带棒,“落魄到在臣子家中避难,说出去丢脸,她总要端些架子,不能让咱看轻了去。”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装那个大尾巴狼,秦笙看得分明,“爱端就让她端,她要当公孙照的穷亲戚就让她当,咱该做事做事,好吃好喝养着不怠慢,挑不出错,旁的事她不开口,咱也别提就是了。”


    现在不提是因着刚见面,以后早晚要说。


    凌宴想了会,悄声提醒,“那就这么办,嗯,你和孩子离她远些。”


    怕萧王见色起意,也怕小崽不知情,冲撞人家反而落得罪名。


    秦笙应下,“我拎得清,你放心。”


    三言两语,俩人奠定了应对萧王的基本方针。


    不多时到了上工的时间,长工们来建房,家里热闹起来,俩少女也按时前来凌家照料萧王擦身清洗,秦笙叮嘱二人一番才放人进去,坐在院里晒太阳消遣的公孙照瞧见,嘴巴微动,狠狠睨了主屋一眼。


    怨气极重。


    说起来还是这个倒霉蛋平易近人些,也更好相处,凌秦二人莞尔,望闻问切,秦笙给她瞧了瞧,“情况尚可,适当进补很快就能恢复了。”


    “我可快些好吧。”想她年轻貌美,小芷儿竟把她看老了,公孙照哀声叹气,看出凌宴紧张,她瞄了瞄主屋方向,很是贴心地道,“我看着她,她不敢作妖,你们放宽心。”


    公孙照底气十足,看来是真不怕萧王,难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凌宴笑笑,不管信不信,总归心情好上不少,“那你好好养身,需要什么同那姓张的少女提,不必客气,她给你取,我俩就在附近干活,中午回来。”


    公孙照扬起笑脸,大咧咧挥手,“回见。”


    俩人出门去往小楼,家里施工不便做吃的,她们昨天在小楼弄得红薯,搽碎洗粉忙了整整一天,这活很是累人,不过为了吃得放心,这点累也不妨事。


    今日上山一瞧,白白的粉在盆底结块沉积,很是规整,倒掉上层的水,锅铲下去撅起一大块结结实实的粉块,好玩极了,秦笙手持锅铲玩的不亦乐乎。


    凌宴笑眯眯地看着她,视线微妙,秦笙忍痛送出手里的锅铲,“给你玩会吧。”


    还挺解压的。


    “不用。”凌宴没接,抿唇偷笑,“我就是想看锅铲会不会弯。”


    “啧,坏心眼!”就在这等着提她的糗事,秦笙拿锅铲拍了凌宴一下,嗔怪道,“你都弯了,锅铲不能弯?”


    现学现卖,秦笙的回击来得很快。


    凌宴欠身躲避,哈哈大笑,“当然能啦。”


    嬉笑打闹,紧张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红薯粉也完成了第二次洗粉,顺利放到锅中,俩人相互捶腰,轮番搅合锅底,乳白的粉浆逐渐发灰、变得透明。


    凌宴兴致勃勃,“我们做个红薯凉粉尝尝看。”


    秦笙乖宝宝似得坐在一旁等待,“对了,还得给那俩人准备餐食,你不能做的太好吃,要不我来?”


    跃跃欲试一野山参。


    看她想表演厨艺,生怕人家赖着不走似得,凌宴连忙制止,“近来煮粥蒸蛋就好,顺手就做出来了,不用你动手。”


    秦笙遗憾咂嘴,“行吧。”


    忙了一上午,饭点到家,凌宴准备餐食,秦笙带回红薯渣,一部分做成薯饼,一部分喂鸡和鹌鹑,剩下的拉到工坊那头喂养动物。


    萧王在屋里用餐不与她们同桌,于是二人同公孙照一起用饭,小道士忌口颇多,气味重的葱姜蒜之类会自行挑出去,让二人不必刻意为她特意准备餐食,倒是狗、牛、雁、龟她绝不食用,谈笑间讲明了去。


    除了牛肉,其他几样她们也不吃,同样不吃狗的习惯让秦笙对她多了两份好感,言辞亦是热络不少。


    凌家饭桌没那么多规矩,很是随性,公孙照也展露了健谈的一面,过往见闻、天南海北都能聊上一聊,还很会捧场,对味美之物连声称好,却恪守戒律并不贪嘴,克制自律的人总是教人欣赏,凌宴和秦笙皆与她相谈甚欢。


    谈笑声传到屋内,听她变着花样夸赞,萧王皱着眉头,慢悠悠将那滑嫩的蛋羹送入口中,她总觉那算命的故意跟她作对……


    好在妻妻俩形影不离,免得她还要忧虑与人家眷独处闹了嫌隙,萧王也乐得自在。


    信笺抵达县城,苏南风瘫坐在椅子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的意思是让萧王在凌家静养,也好在王府那边设局趁机揪出内鬼。


    想法与她们不谋而合,然而两封书信送达凌家的时间晚了许多,更有趣的是给她们的那封信,是以王府长史花大人的名义回复的。


    苏南风尽力把自己摘出去,显然不打算对她们揭开她与萧王的关系,这天大的秘密,遮掩才正常,好在她没说,不然这口大瓜凌宴和秦笙可没法当面吃下去。


    潜伏在苏南风身边,秦笙搜集了不少情报,却一直没能想通,“究竟谁想要萧王的命,钱家狗急跳墙?也不像啊。”


    钱家送出去的情报是那替身的消息,根本没接触核心机密。


    萧王不受宠,又被派到北地这穷苦之地,不光没机会发育,还要担心匈奴南下牵连被治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皇位的威胁很小,那些个皇子皇女有时间对付流放到乡下的小角色,不如经营自己。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萧王就是再蠢也不可能把钱家的内鬼当成心腹,更别说她不蠢了。


    一是皇权、二是生意场,萧王逝去,这两个最直接的获利者都不像幕后主使,使得整件事愈发扑朔迷离,格外难懂。


    凌宴想好几天浪费无数脑细胞,已然败下阵来,“充其量再多个皇帝使坏,放她出来开府钓苏南风的鱼,给南北商行的血脉一网打尽,为他那些腌臜事擦屁股,别的也猜不到,还是等苏南风做局把人揪出来吧。”


    确实,只有这个三种可能,然而秦笙眉头紧蹙,总感觉没那么简单,尤其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萧王身边的内鬼只是个开端,整件事复杂至极。


    但也只是个想法,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不想阿宴思虑过重,秦笙便压在心底,没再提及。


    鸟儿传信快得很,她们当天就知晓了,书信送到家的时候萧王已经能下地了,她主动走出房门与她们一道用餐,“客随主便,不必顾忌我。”


    公孙照确实不顾忌,就当她不存在,继续与二人闲聊,萧王多数时间安静听着,偶尔也会咽下食物出言发表见解,语气很是随和,一如亲友宴会闲谈,不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公孙照真有钳制她的法宝。


    饭后,公孙照时常帮忙做些简单的家务,给小孩说说故事,那些游历见闻很得小凌芷欢喜。


    小道士这么会哄孩子,这让秦笙非常意外,女儿同旁人相处,大大方方不露怯,再看不出从前瑟缩的模样,秦笙欣慰极了,忽而瞥见一幕,她怼了怼凌宴耳语一番,凌宴受她提示看去,只见那淼淼萧王也竖着耳朵一起听,却面无表情、兴致缺缺的模样。


    好一个“口是心非”。


    “也还是孩子心性啊……”年纪不大被迫装得老成,凌宴悄声跟秦笙吐槽。


    秦笙煞有介事地点头,“我也是孩子,想听故事。”


    她们之间的‘故事’可不一样,接受暗号,凌宴秒懂,“嗯?上次讲到哪了?”


    “讲到你半弯不直……”秦笙嘴角噙笑。


    小崽莫名成为纽带,使得氛围出乎意料的和谐,几顿饭的功夫,一家三口适应了忽然多出的两个人,小凌芷放学回来还会同她们道一声,“照姐姐,阿淼姐姐~我回来啦。”


    孩童天真烂漫,也不哭闹,性子极好,萧王很喜欢这个孩子,她便是正和算命的打嘴仗,瞧见小凌芷也会暂时放下“仇怨”,笑眯眯的应声,“小芷儿回来了,今日可好?”


    “好的很呢!午间母亲送饭我吃好饱,姐姐们尝过了吗?嗝,失礼了嗷,我要活动一会,不然晚上吃不下了。”小凌芷揉自己的小肚子,歪着头对两个姐姐发出邀请,“你们要踢球吗?”


    没人能拒绝这么可爱又满怀善意的小话痨,公孙照不能,萧王就更不能了。


    “要!嘿嘿,照姐姐陪你玩~”公孙照甚是得意,望了尚不可跑动的萧王一眼,霸占小孩与她玩闹。


    萧王笑得端庄,“你们玩。”实则握紧的拳头险些扯烂衣角。


    直到有一天,萧王瞧见小凌芷在屋里画画,运笔技法甚是熟练,问她还能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光影、明暗都很是了解,最让人惊讶是的画笔不是毛笔,竟是炭笔。


    还有那些小玩具,她闻所未闻,一时间竟没能破解出来,大人是如何教导那孩子的,萧王的话匣子有点憋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崽比咱俩有魅力。


    凌宴: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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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世人如此[VIP]


    外头时常有教书声, 教人识字、算数,原本萧王颇为震惊,然而仔细听听, 浅显极了,更多的是木工、建造、农牧, 还有些她听不懂的奇淫巧技,难登大雅之堂,充其量另个略显稚嫩的音色, 好似是位少女教人分辨草药,以及平日如何处理外伤, 只此还算有些用处。


    萧王失望非常, 乡间如此, 她也不清楚自己因何失望。


    前院建好了,教书也挪到前头,时间一到,小芷儿放下画笔很是自觉地过去上课,略作思忖,萧王跟了过去。


    来了几日,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凌家大门,曾经前来投奔时门口的模样她并不知晓, 只道如今院落宽敞,地面青石板铺设整齐,比内宅大了不少, 左右两排灯柱,后方屋舍隐现雏形, 尚未建造完成。


    一群少年人带着半大的孩童乐呵呵走来,放下筐篓里的细枝干草和板凳, 还有许多大人带来柴火,一人一根,聚在一起显得很多,几个大人将细枝干草与柴火扎好,放到灯柱中点燃,将黑的院落盏盏火光亮起,又打来水,与孩童一起擦拭地面。


    无人指挥,皆是自发的,热闹有序而不吵嚷。


    灯火通明间,萧王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与人相谈甚欢,是那算命的,不仅如此,她好似还见到了前阵夜闯避暑山庄的陪戎校尉,沈青岚……


    她们竟然在此,萧王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与心中所想好似不大一样,她默默低下头,掩人耳目。


    不远处的沈青岚扁了扁嘴,只好背过身去假装没瞧见萧王。


    片刻,院落变得拥挤,大人们从一旁的沙堆中舀来沙子挨个铺在地上,分上几根短木方,萧王又看不懂了,想问小凌芷,就见那主人家的孩子跟其他乡村孩童一起,将板凳放到沙坑边上。


    萧王记起那不愿回忆的幽冷深宫……她过过苦日子,那也是形势所迫,但看凌家妻妻只一幼女,为何让小人那官宦子弟屈尊降贵与那粗鄙蛮童一道,不怕给孩子带坏了?


    按下疑惑,萧王来到小人跟前,“方才收拾干净,为何又要铺沙?”


    小凌芷放好板凳,拉着她退到一边让出位置,拍拍小手,叉腰道,“纸张金贵,沙坑用来练习写字啊。”


    沙坑写字……萧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甚是巧思。”


    “嗯!母亲很厉害的!”小凌芷笑眯眯地给老母亲脸上贴金。


    萧王揉了揉她的羊角辫,轻声问道,“我可能要个板凳旁听?”


    堂堂王爷问一羊角小儿讨要板凳,怕是将人吓得够呛,小凌芷只当她是阿淼姐姐,大方应道,“当然能啦!我去给你拿。”


    说完,哒哒回到内宅,不等萧王跟上,小凌芷很快抱回两个板凳,“阿淼姐姐识字吗?不识字要坐那边。”


    萧王接过板凳,不明所以, “为何?”


    小凌芷鼓鼓腮帮子,耐心回说,“母亲每日教字新旧都有,几个姐姐要教学得慢的,她们来回走动会影响母亲讲课,当然要在旁边了。”往后秦霜姐姐的位置就在那头,她都给留好了。


    温故知新,对这未开智的乡野人家或许也能有些用处。倒是小芷儿看似有许多好姐姐,萧王默了默,“我识字,与你一起坐可行?”


    “行呀,我和娘亲还有照姐姐坐那边,你坐好等我嗷。”小小孩童对萧王发号施令,萧王只当秦笙是来看孩子的,并未放在心上,乖乖应道,“好”。


    “呦,这不是我的穷亲戚阿淼嘛~”公孙照阴阳怪气,萧王拧眉沉思,抱着板凳略过没做理会,坐在角落里安静等待夜课开始。


    公孙照自讨没趣,给了她一个后脑勺与旁人说笑。


    凌宴和秦笙携手到场,早知坐着个瘟神,她在这,有些内容自是不能教的,恰巧这时小凌芷欢欢喜喜上前,“阿淼姐姐也来啦!”


    凌宴早有应对,扬声公布,“今日小测,各位做好准备。”


    众人双眼放光,欢呼雀跃齐声叫好,只萧王和公孙照两个新人不明所以,一脸懵逼,不多时,小凌芷落座给她们解释来由。


    测验每月一次,基本排在月末初时,考默写、算术两科,题目就在木板上写着,每一列学生题目不同,几个“助教”时常走动,从根源杜绝抄袭的可能,当场公布答案“助教”算小分,记录在册,前三名、包括并列,都能获得奖品。


    竹筐草席,鸡蛋、红糖、平菇、粗粮、布匹等等,奖品都是日常吃用,凌宴手头什么东西多就发什么,这些对乡下农人顶顶有用。


    上次小测的奖品是织布机织成的麻布,一人三尺,大家都很开心。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公孙照十分疑惑,“为何不直接发钱呢?”这些吃用更费心血。


    小凌芷瞪眼,“我家没那么多钱。”


    一脉相承的吝啬扑面而来。


    二人笑了笑,萧王也很想问有人贪便宜浑水摸鱼又该如何应对,目光转向前方的天乾。


    实际上凌宴并不在意,文盲的局限性太强了,想学学不会、又没那个耐性,没过多久就都灰溜溜的走了。


    虽然很扎心,但学习是有门槛的,现下留在这,晓得繁简体一说提高效率和技艺的,才是凌宴未来仔细培养的中坚力量。


    “安静。”凌宴只一摆手,立刻压住喧嚣,人们嗷嗷待哺似得听她讲话,“这次成绩甲等者,发御寒织物一套,你们可仔细看题,莫要马虎大意,好了,一列准备默写,租赁……”


    学生们来不及惊喜,赶忙捡起木棍奋笔疾书。


    小凌芷也跟着一起,可她不光写一列,哪边的题目都跟着作答,那股认真劲让人不敢打扰,萧王与公孙照停战熄火,俩人面面相觑。


    她们疑惑极了,小芷儿不论答对答错,凌家都会给她准备衣物,乃至比奖品更好,小孩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与其他孩子争那份奖品?


    小测对萧王并非难事,她看出小孩沙坑上的答案,只多写了一横,已经很厉害了,就在她思考她的内臣会如何评判,又会不会暗箱操作之时,凌宴来到小人身边,指着答案笑眯眯地提醒,“这个错了,重新写呢。”


    很快改正,得凌宴应许,小凌芷挺起小胸脯,骄傲走到一旁,和那些巡视的监考们站到一起,待测验结束,小人与自个娘亲下场核对,捧着小本给考生们记录成绩,再教他们改错。


    秦笙也识字,是凌宴教的?这一家三口各个让萧王震惊,等小凌芷忙完回来,拉住小孩问道,“不是说姐姐们教书嘛,你怎也去了?”


    “因为我也是姐姐呀。”小凌芷骄傲叉腰眉开眼笑,逗乐了公孙照,她也是开了眼了,看她这小模样就喜欢的不得了,“哈哈,小芷儿姐姐好生厉害。”


    俩人嬉闹一团,萧王的注意力都在小凌芷身上,也就没在意究竟谁人获得甲等,她看出来了,凌宴就是在按家主培养小芷儿,可现下终是太早了,还没到分化的时候。


    萧王永远记得害怕分化的恐惧,如影随形、夜不能寐,多少世家子女分化前天高海阔,成了坤泽痛不欲生,后半生麻木蹉跎,日益凋零,反差之大令人惊恐万分,时常梦回当时,被分化成坤泽的噩梦吓醒。


    世家、包括皇室在内,都不会在分化前大力培养子嗣,只怕分化成坤泽,竹篮打水,也怕子嗣接受不了结果自我了断,只教些基础的。


    这凌家看似不入流,实则有自己的智慧,萧王窥探之心痒尚可忍住,只是对小芷儿,她有点关心则乱。


    故而当夜课结束,人们打扫干净散去,萧王与几人一道回屋,她叫住凌宴,引对方来到凉亭,思忖良久,还是打开了话匣子,“凌卿可还记得,小芷儿尚未分化?”


    凌宴一脸问号,转而变得凝重,再看萧王的眼神都不对了。


    先前轻声细语的天乾眼珠瞪得老大,凶相毕露,明晃晃地控诉自己觊觎人家幼女,看她误会,当真不懂这里头的门道,萧王很是无语地提点她其中关键,坤泽、婚嫁。


    凌宴听懂了这位萧王的关切,关切到马蹄子上去了,她可不爱听,脸色仍旧不好,告罪一声,反而抛出个问题,“担忧分化便因噎废食,明明是自己的血脉,却由性别决定能否继承家业,我没读过书,总想不明白,世人如此,那世人就是对的吗?”


    世人以君为尊,以夫、妇为尊,以天乾为尊,竟质疑世人对错,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个天乾……


    萧王愕然抬眼,清澈的眼眸分外认真,她也打起精神认真辩证,“坤泽承受信期生育之苦已是不易,抛头露面又受人非议排挤,更何况心思总会受结契影响……如何撑起、经营家业,世人趋利避害,这并非对错之分。”


    话题就从小崽未来的分化,变成探讨坤泽。


    一部分是客观事实不假,但这话凌宴更不爱听了,这是时代自上而下造就的、纵使千年后仍旧死不绝的、比她前世更加令人作呕的糟粕遗毒,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不过都是些不用承受生育之苦的既得利益者团结起来,费尽心机的规训罢了。


    相对来讲,萧王说的还算客气,不然……秀才听了都要将她喷个狗血淋头,想到这,凌宴笑了笑。


    “诚如阿淼所言,同一屋檐,亲密如血亲亲子亦计较得失,我觉这才是最大的可悲。”凌宴抿了口水,沉心静气,阶级不同,她无意说服对方,也不愿见得对方对小崽的未来指手画脚,“我和她娘生于乡野,一无学问二无见识,也非精于算计之人,性子不好又离经叛道,只盼着她健康开心长大,不论分化成什么,为她扫清障碍,教她如何扫清障碍,这才是我们两个想做的,坤泽也一样。”


    谦和的天乾眸中满是势在必得,气势大盛,萧王大受震撼怔愣许久,这凌宴哪是不懂,分明是宠爱极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羡慕极了小芷儿,也希望有个这般疼爱自己的母亲……


    生于乡野,离经叛道,种种自贬字眼堵住悠悠之口让人无法指责,半大的少女眸中微光盈动,分外动容,萧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倒是让从屋里迸发出的哭声抢了白,“母亲!”


    小凌芷呜呜抹着眼泪冲出来扑倒凌宴腿上,她听到了那些话,时常村里也有人背着她讲,她都听到了,不懂的地方娘亲都告诉她了,好吓人,但娘和母亲对她好好,“我肯定学会扫干净!”


    凌宴失笑,抱起小崽搂在怀里,回头就见秦笙抻了抻衣襟上的水渍,似是在说:刚在我这哭一顿了没哄好,你来哄吧。


    “见笑了,失陪。”凌宴告罪一声,抱孩子朝自家野山参走去,萧王连忙起身,“听闻村里人叫你阿宴姐?”


    凌宴疑惑回道,“正是。”


    “那,我我能这么叫你吗?”萧王忐忑又满是期盼地问道。


    凌宴想了想,笑着回道,“阿淼的话自是可以。”


    作者有话说:


    秦笙:啧,果然有魅力的还是你啊!


    凌宴:我觉得野山参最有魅力。


    秦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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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前所未有[VIP]


    “小珍珠好贵的, 都给我吗。”凌宴柔声安抚孩子的声音远去,萧王艳羡地望着那背影,总觉分外高大, 她缓缓坐下,平复胸腔澎湃的心潮。


    那句——“世人如此, 那世人就是对的吗?”回荡在耳边,声声敲击,振聋发聩。


    方才没反应过来……此时, 萧王突然明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的太错。


    若凌宴如世人趋利避害, 绝不会选择自己这个落魄王爷, 大可与钱家同流合污, 而非向悦来示好,此时此刻,自己也就更不会安心在此处养病。


    以她的能力,自能赚的盆满钵满,那样的话,此时的北地必定乱作一团, 自己亦不知在何处漂泊,又焉有命在。


    正是这份“离经叛道”, 迎难而上,才帮她快速站稳脚跟,善心和道义才是这人最难能可贵的。


    不论阿淼还是洛清沅, 都想要这样一个姐姐,期盼着这份真情, 萧王感慨万千,无形中信任激增, 她忽然生出一个奢望,若是……她定要护那伶俐的小人儿周全。


    话匣子打开,精神也为之一振,萧王再不闷在屋里,她走出房门,和公孙照一样出来走动,参与一家三口的日常。


    且看大清早两大一小很是努力地扎马步练腿功,公孙照的声音从后院菜园传来,“这菜长得真好,阿宴姐你怎么种的呀?”


    凌宴伸头回道,“勤除草除虫,适当补些肥便是。”


    “我吃个柿子行不?”公孙照兴致勃勃。


    “洗干净再吃,留些肚子用饭啊。”凌宴少弄了些移到温室那头,冬天是不用担心没蔬菜了,就是满院子蔬菜,种太多了吃不完,公孙照很是喜欢新鲜瓜果,有她在,不用担心浪费了。


    一家人莞尔。


    公孙照抓起两个柿子蹦蹦跳跳去井边,洗干净咬了一口,口中泛沙,夸奖紧随其后,“哇,酸酸甜甜堪称极品,阿宴姐好生厉害!”


    凌宴笑而不语。


    萧王狠狠抿唇,叫得那般亲昵自然,竟是早自己一步,这算命的……她不甘落后,上前指点道,“阿宴姐,你腰、臀、腿都要绷劲。”


    她指了指凌宴脚尖,跟着演示,“如此脚下转动,即带动全身的力量出拳,方可势大力沉。”


    “嗯?”小凌芷歪头仔细研究,捏着小拳头嗖嗖试验,“这样吗?”


    萧王惊讶一瞬,小芷儿一点就通如此聪慧,忙不迭应道,“正是。”


    野山参腿脚不好,小崽在长身体,目前都主要以练耐力为主,还没让她们开始练拳。


    “阿淼竟懂武功?”凌宴有些意外。


    萧王下意识捂嘴咳嗽,一脸萎靡病象,“书中常看,略懂一二。”


    又在这装大尾巴狼,秦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适当活动有利康健,阿淼也一起吧。”


    扒马甲不嫌事大。


    萧王愣了愣,“好。”


    她撩开衣袍站定,看似生涩、却很熟练,妻妻俩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均未拆穿。


    能从深宫里逃出来,便是再不受宠,萧王也绝非简单人物,二人心里有数。


    “嘿,我也来。”公孙照也跟着站定,一看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小道士早起打坐,挑水浇菜很是勤勉,得知此事后萧王不甘落后,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竟是屈尊降贵剁菜喂鸡,不算锋利的刀刃几次嵌入菜板,被公孙照狠狠嘲笑。


    “阿宴姐可能教教我?”


    公孙照不停地给她上眼药,“笙姐你瞧瞧我这么弄行不?”


    俩人杠上了似得,抢着干活,弄得凌宴和秦笙一头雾水,莫名有种两个妹妹争宠的即视感,萧王只是阿淼,并不仗势欺人,一直小打小闹,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用过早饭,妻妻俩去送孩子上学,公孙照想出去转转跟着一起,一家三口目光瞟向萧王。


    小芷儿的先生是那文林郎顾文和,对方识得自己……萧王闭了闭眼,很是仔细地理了理衣衫发丝,端庄笑道,“我也一道。”


    几人憋笑。


    来到门口,武峙迎上推开大门,守在几人身旁,萧王有些激动,凌家终于有个随从了!


    门后,一条笔直通路映入眼帘,似是几里长,萧王哑然,身后又有绵延高墙,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尚在都城,她总算知晓这位王府内臣的银子花在哪了,“这?”


    “果园在南边,修条路,免得果子颠坏了。”凌宴回道。


    说到果园,萧王来了精神,“寒瓜可是果园产出的?”


    凌宴微笑摇头,“不是。”


    萧王遗憾一瞬,兴致不减,又问远处聚集的几个人在做什么,凌宴回她,“在找平路面。”


    奇淫巧技?萧王看了一眼,没再多问,上学的路不曾铺好却叫人惋惜,乡村田间多是金黄萧瑟之景,还不如跟双亲荡秋千的小人儿好看,时而遇上村民热情寒暄,平平淡淡,全无郡城热闹,很快就乏味了去。


    萧王默默跟在后面,不知心想着什么。


    顾景之去给人作见证,没在家中,婆婆出来迎接小崽,几人并没留下做客,与婆婆寒暄过后,跟小孩道别便回了,萧王幽幽松了口气。


    除了那条新修的石板路,村中无甚能入得了萧王的眼,“听闻阿宴姐有个工坊,我可能去看看?”


    苏南风都看过了,萧王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正好她也想知道萧王是否知晓羊毛一事,凌宴欣然应允。


    来到工坊,长工们已然晒起麦子,这边水田的稻子是后割的,空地也不多,绝大部分都在南边晾晒,只一小半留在这边,用扁平簸箕装稻谷,竹竿架起离地,一个个在田垄上排布紧密,颇为壮观。


    相较于其他地方的荒凉,凌家情况好上太多,萧王出言询问收成。


    凌宴稍微算了算,南边一百来亩地损失比预想中差不多,总体收成和西边的稻子一样,“平均亩产三百多斤吧。”


    “多少人家颗粒无收,如此甚是不错了,阿宴姐能过个好年。”萧王欣慰夸赞。


    秦笙看了凌宴一眼,没吭声,她家阿宴就是太低调了,西边水田为了选种并未用她的能力,雇了许多孩童帮忙除虫,水源充足,蝗灾旱灾都没受影响,精耕细作之下亩产近五百多斤,放到平和年代都属翘楚,惹眼极了!


    而南边稻子是后来从李家接手的,先头种得不够精细,蝗虫过境又有损耗,亩产不到三百,两相结合,也算没糊弄那萧王。


    稻子还没晒完,粗略估计,今年约莫收了六万斤稻谷,这还没算马匪手下的土地和她们购置的存粮,总之家里、乃至工坊上下肯定吃喝不愁,纵使雪灾来了,养活整整一个丰乡村、乃至其他几个受灾的村子都绰绰有余!


    谁又能信,春日里还欠了一屁股债的人能做到的一切,秦笙打心眼里为她家阿宴自豪,恨不得四处宣扬,可惜树大招风,这点小骄傲她俩只能在被窝里庆祝了,也不打紧,那般庆祝更得她心意。


    反倒是萧王的到来使得她们不得不避开这次信期,这让秦笙很是不爽,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却要吃药打针,每每想起都颇为憋闷,好在抑制剂和针筒甚是有趣,她也只好靠知识免去苦恼。


    凄惨兮兮。


    耳边,萧王和公孙照问题不断,一个好奇起了灭火的云桶,另一个在意起长工补种的白菜,叽叽喳喳,不复平常。


    正待秦笙腹诽之时,不远处高声吵嚷骤然爆发。


    “反正都是我家的,你给织就是了,怎死脑筋!”


    “东家说给谁就给谁,不行就是不行!”


    后面女声尖细,听着似是裘好裘寡妇,她那人一直谨小慎微与人和气,这般定是急了。


    凌宴也听出来了,妻妻俩对视一眼,心底皆是不悦,与萧王二人道,“我俩有事先行一步,你们随意逛逛,待会与你们碰头。”


    “不必顾忌,你们忙。”家丑不可外扬,萧王很是识趣地拉上公孙照换了方向。


    命武峙跟着二人,凌宴和秦笙快步赶向事发地点,路上遇见闻声跑来的张娴,近来张娴忙着收罗马匪土地的收成,出差很是辛苦,二人拦下她告罪。


    “知你上心。”关心则乱呐,秦笙给张娴理理衣襟,沉声道,“你是管家,小事莫急,大事也用不着你急,有甚好慌的,端起架子,拿出管家的威严来!”


    说着,拍了下她腰背。


    张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这么手把手地教哪还能不会,挺直摇杆吸气照做,“笙姐,这样可行?”


    “还成。”秦笙点头,“以后记住了,天塌下来有我俩撑着,你只管放手去做。”


    “是。”


    凌宴默默听着屋里传出的吵闹声,差不多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扫了眼张娴身后跑来的巡视,语调微凉,“放着人吵闹,让大管家急匆匆跑来平事,你们就是这么维持秩序的?”


    温和的天乾即便问责仍旧轻声细语,然而巡视看到了,东家笑意全无,冰冷地审视着自己,仿佛看穿了一切。


    前所未有过的,东家生气了……


    巡视顿时汗流浃背,慌忙道,“东家,近来多去打谷人手不足,我光顾着去报信……是我失职。”


    多说多错。


    凌宴眯了眯眼,没在管那人,眼神示意张娴开路。


    巡视诚惶诚恐跟上。


    秦笙自然瞧出凌宴真恼了,轻声安抚,“不气啊。”


    “没事。”凌宴捏了捏自家野山参稳定情绪。


    跟着来到屋前,不少人围着看热闹,那边吵得火热,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张娴满脸严肃,巡视趁机表现,扬声大喝,“都没事做?!”


    众人回头,见到大管事和东家妇妇到场,顿时鸦雀无声。


    当场抓包,人们悻悻让出一条路,只见裘寡妇正与一中年妇人对峙,中间一女童耷拉着脑袋,好似提线木偶满脸木然,那是昨日小测获得甲等的杨春花。


    裘寡妇手里拿着尺,胸口起伏,看似气得不轻,对面挽袖叉腰的中年妇人还在喋喋不休,她身旁的少男拉着她,“娘,东家来了。”


    那是跟武峙守夜睡着的杨秋实。


    小测的奖励是毛衣,这东西因人而异,量身才好织,凌宴交由裘好,也是拿来练手精进技艺,那中年妇人听说此事,想让裘好通融,把给杨春花的奖励给她儿子杨秋实。


    一个十四,一个七岁,够织两件小的,算盘珠子给凌宴都崩笑了。


    “东家!”裘好见到凌宴,连忙开口,中年妇人仿佛看到救星,白了裘好一眼挤到跟前抢白,“东家,马上天冷了,这好东西给春花她也用不上,秋实在外头守夜天寒地冻,赏给他他穿得暖和好给您卖命啊,这裘寡妇死活不让,这不是为难咱们嘛!”


    都是为东家做事的,东家心善,这点小事她肯定答应,人群中有人附和,“是啊。”


    恶人先告状,用阿宴的话来说就是惯会拉踩,秦笙扫了眼身后,默默记下这些附和的人,给了裘好一个眼神,对方很快领会长长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野山参都帮她打点好了,凌宴轻松不少,转头问杨秋实,“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东家。”杨秋实笑容憨厚,“她年岁小,来年就穿不上了,我穿正好。”


    “这倒是提醒我了,思虑不周。”凌宴点点头,看向小女孩,“那春花呢?”


    杨春花闻声看来,小脑袋昂着死咬嘴唇,不等她开口,中年妇人赶忙给小孩扒拉到身后,脸上堆满欢喜,“旧衣续上就是,小孩子不妨事。”


    杨春花夏天就露着半截手脚,干瘦干瘦的,秋天早晚凉了还没给换衣裳,可杨秋实身强体壮,单衣合身干净利落。


    这兄妹俩,凌宴是怎么看怎么刺眼,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角,召唤站在一旁的张娴,“把孩子们都叫过来,一个不落。”


    张娴微微躬身,“是。”


    找孩子们来作甚,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眼见气氛不对劲,中年妇人有些急了,“东家怎个意思,倒是吱个声啊。”


    凌宴冷笑,眉头高挑,“你在教我做事?”


    众人神色一僵,那中年妇人亦是愣在当场。


    且看她一高一低的眉宇,绕是秦笙本人都觉得像极了自己,气势极强,煞是好看,倒是这些惹她家阿宴不快的家伙,几天不修理就冒头,利用她家的善心作乱,真真烦死人了!


    秦笙笑吟吟靠到凌宴身旁,语气讥讽,“怪新鲜的,我家阿宴赏谁,还要经过你们同意?”


    如出一辙的挑眉,笑意不达眼底,凌厉更甚。


    完了,两人一起恼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坏事了啊!


    人们无暇顾及,倒是无事一身轻的裘寡妇看在眼里,暗戳戳欣赏起了二人的妻妻相。


    作者有话说:


    秦笙:听说爱一个人就会越来越像对方,看来是尊嘟~~~


    凌宴:没怎么发过火,夫人借我表情一用。


    秦笙:嘶,怎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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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真够狠的[VIP]


    小测会发奖品, 一是为了激励学生奋进,二便是为了让那些个鼠目寸光的村民看到,这些在家的小半劳力念书可以创造更多的价值, 心甘情愿放孩子们出来读书。


    为了把控那个度,奖品一直不算贵重, 除了这身毛衣。


    若是姐谦妹让、兄友弟恭,自愿把奖励让给姐妹兄弟,乃至长辈, 凌宴都没话说。


    杨春花昨天高兴坏了,她自己都没有合身的衣裳, 辛苦赢来的奖励还要被迫分与吃饱穿暖的哥哥?都不说这偏到太平洋的心眼子, 往后其他人家有样学样, 剥夺孩子们的劳动成果,他们只知道学好了东西也不是自己的,还能努力?


    那夜课成什么了?


    凌宴看那中年妇人就来气,压着火气声音低沉,“你家谁主事。”


    中年妇人明显被她吓到了,脑子一懵, “我男人……”


    找人叫来孩童,张娴安排好重新归位, 凌宴掀了掀眼皮,“张娴,去把她男人叫来, 你亲自去。”


    张娴立刻心领神会,“是。”


    妇人和杨秋实神色慌张, 局促地望着张娴离开,手足无措。


    这是要闹大了, 有人察觉风头不对,准备开溜,凌宴瞧见人影,抬了抬手,“不是喜欢看热闹吗?一会有更热闹的给你们瞧,别走啊。”


    明明轻声细语,却风雨欲来。


    巡视急于弥补,当即跳出来拦人,人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被圈在这,引火烧身了,众人坐立难安。


    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东家因一身毛衣发这么大的火,人群惴惴不安。


    在场也不全是傻子,已经有人明晰凌宴为何生气,克扣妹妹的贴补给哥哥,自家关上门来旁人管不着,可东家的奖赏还这样,就很说不过去了。


    巡视叫人搬来两把椅子,供凌宴和秦笙落座,凌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机灵多了?”


    “东家教训的是,我,我这脑子不咋好,往后肯定不犯。”巡视连连弯腰。


    很快,孩子们和杨家男人尽数到场,人越聚越多,后来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母子俩正要上前,凌宴使了眼色,巡视立刻冲上去将人拦下,“闭嘴!”


    那杨家男人也不是傻的,多少猜到了些。


    凌宴看了他两眼,满身灰土,一看就是刚从工地下来,这人常做开石的活计,赚的不少,“昨日春花得了套毛衣,这事你知道吗?”


    这么多人看着,杨家男人脸皮一僵,眼神躲了躲,低下头来,“昨日我回家就睡了,早上走得早,没听说她得了赏……”


    秦笙嗤笑出声,那男人被她嗤得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这话谁都不信,凌宴憋着股气,“所以你不知道,你媳妇就敢擅自做主把毛衣给你儿子了。”


    暗地里的心思点到明面上,事到如今,杨家男人只得一把薅过中年妇人,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她几巴掌,噼啪作响,下手颇狠,中年妇人脸当时就肿起来了,“东家,我管教无方,这婆娘不懂事,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东西是您的,您说赏谁就给谁。”


    看凌宴没吭声,男人以为她还不满意,又给了杨秋实一脚,杨秋实一个趔趄,委屈又生气,却也怕被牵连,慌忙甩锅,“都是我娘出的主意,我没想要来着。”


    瞧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还是想要。


    中年妇人顶着肿脸赔笑讨饶,“是我鬼迷心窍,东家莫动气。”


    一家子站在那讨好告罪,而杨春花缩在脑袋,孤零零站在一旁,似是个局外人。


    一般来说到这个份上,该结束了,可凌宴反而更加窝火,怎么都散不去。


    目光落在那中年妇人身上,当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恶,凌宴与秦笙道,“你看,几巴掌下去全变成她的错,主事的和得利的一起给她破脏水,这就是她男人和她心疼的儿子,大庭广众他们要脸,却一分颜面都不给她留,不仅如此,回去还要埋怨她,埋怨她这点小事没办好,害他们丢脸,给她气受,等再回去瞧杨春花也不顺眼,全家一起磋磨她不让她再来上学,要是出这种事,我真一点都不意外呢。”


    妻妻俩看似说小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好都听得到,基本上就是这么走向。


    凌宴预料到了,杨春花免不了被修理一番,包括那中年妇人也一样,就是两个出气包,腼腆的大姑娘大多变成不要脸的老婆子的,还能因为什么,没地位、没人在意,靠自贱牟利讨好还有些好日子过,恶性循环。


    秦笙差点被她的阴阳怪气说笑,“我倒想看看谁敢磋磨你看中的苗子。”


    这话一出,只要杨家还想在工坊赚钱,谁也不能动杨春花分毫。


    针针见血,难听至极,家长里短那点腌臜心思全说出来了,就算是商量好的,杨家人也全变了脸,那妇人神色难堪,微肿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众人噤若寒蝉,老实人发起火来,真让人脸皮受罪,烧得慌。


    静悄悄的,杨家男人受不了了,红通通的脖子一梗,“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任你是东家也不能插手我家事吧!”


    “这好事你还是自己管吧。”凌宴摆摆手,一脸避之不及,转头道,“裘好,给杨春花织身毛衣,往后孩子长大了,每年加次线,隔年拆了重新织,一直织到她十八。”


    “啊?”赏一件衣裳管十来年?众人哗然。


    杨春花木讷抬头,呆呆望着凌宴,凌宴冲她笑了笑,并没有过多接触。


    “是,东家。”裘好激动上前躬身行礼,她就知道,东家妻妻俩都仗义的很,“我一定办好。”


    秦笙随手抛出一块碎银,裘好接过一入手,二两银子!这她可不敢要,“夫人啊,这,这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仔细咱家物件,不徇私,就该赏!”秦笙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眼神暗示,“你选个地方,何时家里房子修好,让他们给你盖间砖房,炕也一并盘了,好好过冬,全走我的帐。”


    裘好和她两个孩子得赏钱的欣喜笑容僵在脸上,都懵了。


    这大手笔,上一次享受这般待遇的是大管家张娴和她小姑子白若初,那时凌宴还没做官就给修了两间砖房,现在裘寡妇也有,那是多少银子啊!人们震惊又羡慕。


    “你做得好,这就是你应得的,夫人赏你你便拿着。”一直暂住在工坊也不合适,毛多影响呼吸,裘好是管事,赏房子给她正好,凌宴十分赞成这个安排,就这么决定了。


    “谢东家赏!”她们有窝了!裘好再不推拒,她激动地泪流满脸,带着两个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嗙嗙磕了三个响头,“快谢东家!谢夫人!”


    两个孩子连忙照做,凌宴和秦笙一起把裘家人扶起,重视溢于言表。


    毛衣分配好了,赏也赏完了,凌宴看了看黑脸的杨家人,对张娴道,“既然杨秋实父母担心他冬日受冻,那就别让他给我看门了,不若穿得暖暖活活在我门口睡大觉,呵……你给他换个轻松的活,调个不在家当土皇帝的过来。”


    守夜算是最轻松的活了,现在还是两个人一起前后半夜,再轻松……就是在家躺着了啊!


    凌宴还是一样的柔声细语,可讲出来的话就是让人瘆得慌。


    众人汗流浃背,纷纷放轻呼吸生怕殃及自己,东家聪明的很,她心里都有数,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是。”张娴翻看手里的小册子,开始调配,这件事武峙跟她说过,也就是那天夜里阿宴和笙姐在院子里吃宵夜、没被吓到,不然以笙姐的脾气早就给他换了,抢妹妹的衣裳也好意思,还闹到阿宴姐跟前,人呐,当真拦不住自己作死。


    看她是认真的,杨家人急了,那妇人也学裘好跪下,哭闹求饶,“秋实不能没活干呐,他刚相了媳妇,往后肯定好好看门!再不睡了,东家您发发善心吧!”


    “不争气的东西,跪下!”杨家男人又是一脚踢到杨秋实膝盖窝,少男跪在地上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东家我不要了就是,您罚点别的,别赶我走啊。”


    杨家男人硬撑着老脸,拱手作揖,“求东家看在我一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别与我们一般见识。”


    暗中不知谁道了声,“工坊开起来都没半年,还苦劳,啧啧啧。”


    众人差点没憋住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秋实有错在先,今日之事难保会不会心存怨恨,肯定不能再让他看大门,没牵连夫妻俩就不错了,他们求也白求。


    一家三口叽叽嘎嘎,吵得人头疼,凌宴眉头紧皱不为所动。


    “嘘,安静。”食指搭在唇边,秦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让你们说话,再吵都丢出去,谁都别干活了。”


    秦笙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主,杨家人硬生生闭嘴,满脸内伤。


    瞬时清静,秦笙满意笑笑,“若非裘好正直,真让你们贪墨了去,你全家这月工钱扣半,以儆效尤。”


    杨家人憋得脑门青筋直跳,都不敢吱声。


    杀鸡儆猴,她最喜欢敲打这些个刁民了,秦笙看向凌宴,她心里明镜似得,阿宴还有事要说。


    凌宴的目光聚集在那些孩童身上,目睹了这场闹剧,一张张小脸小脸紧绷,有的战战兢兢、有的眉头紧皱、有的满眼期盼、有的俩眼放光,很多人觉得解气。


    看她们这副模样凌宴就知道,以往分的那些鸡蛋,估计都没几个能落到孩子嘴里,乡下孩子早夭不是新鲜事,人们往往选择多生几个,总有能养得活的,大人没那么在意。


    愚昧是种病,治不好的顽疾。


    时代的局限让她很难跳出环境评判这种养育方式的对错,凌宴懒得说服这些大人。


    “有的人牺牲自己,供家人吃饱,也不见得落得好。你们小小年纪,发工钱让你们做事、上夜课学习是为了教你们本领。”凌宴缓缓开口,“自立、自强,有本事就能赚钱,等你们长大,不论分化成什么都不用看人脸色,更不会被一个屋檐下的打骂作践,只要工坊不倒,凌家不倒,我就能给你们一个去处,饿不死你们。”


    凌宴说得隐晦,小孩子似懂非懂,岁数大点的少年们多少能理解些,说的就是那杨家妇人,嫁人后,不管男女,村里所有人都是这般,包括裘好裘寡妇。


    人们眨巴眼睛,都不说话了。


    庄稼地里女人力气小,力气小就没有话语权,抠下自己那点吃的,连带女儿、小的的份,分给男人们保一家生计,本是相互扶持无可厚非,实际上她们饿着肚子地也一样下,活没见得少干多少,可还是会被男人们看不起,一直如此。


    大人的事凌宴管不了,但这些女孩子吃不吃得饱,长不长得壮,她能决定,“张娴。”


    “在。”张娴停笔来到跟前。


    “在场所有的孩子,十岁以下的男孩,每人午间供一餐饭,十六以下的女孩、坤泽则是不分男女,同样每人午间供一餐饭,来上夜课的女孩和坤泽,隔天早上发一杯奶、一个蛋,两样错开,东西就在工坊食堂里吃,私自带走、抢食,都轰出去,取消资格。”


    坤泽也有份?莫说旁人,凌宴这番话秦笙都惊得不轻,满堂哗然激起轩然大波,孩子们骤然惊喜,而一个个女孩目瞪口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落到自己身上。


    张娴眨了眨眼,奋笔疾书尽快记下,“我会同廖十娘接洽,到时菜谱给您过目。”


    “嗯。”


    差太多了,有人不乐意了,一个妇人道,“凭啥男孩就到十岁,女孩给那么多啊。”


    “对啊,凭啥啊,她们又没我们能干活。”少男愤愤附和。


    此言一出,少女们局促又尴尬,手脚都不知放在哪好了。


    凌宴看了说这话的妇人一眼,“你儿子那么金贵,要不还是你自己养吧……”


    东家正在气头上,眼看她要把自家剔除出去,妇人一脸懊恼,自打嘴巴,抢白道,“哎呦我多嘴,东家想给谁给谁,当我放屁。”


    至于另一个少男,凌宴“哼”了声,理了理袖口,笑眯眯地道,“你干得多,赚得也多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也该我多得啊!”少男还是不服气,“凭什么她们有的吃我没有!”


    “就凭我偏心呐,怎么,就许你家大人偏心你,不许我偏心她们吗?”理直气壮的讨要,把整个凌家给他得了,都给凌宴说笑了,“工钱没少算你的,我赏谁你还都想要,你们都这么喜欢教我做事,你既能干,别在我这屈才,去别家找事做吧。”


    与其让旁人打破平衡,不如她自己亲自动手,凌宴锋芒毕露,毫不手软。


    那少男眼睛一瞪,“走就走!小爷我还不伺候了。”


    “想走的都把工钱结清了,我不拦你们。”凌宴挥了挥手,巡视立马赶来将人撵了出去,还不等人们反应,继续开大。


    “不用饿着孩子不给饭,指望他们来食堂吃那一顿,都让孩子随我姓,我来者不拒,多少个都养得起。哦,对了,一个个工期怠惰,跑来看热闹又不制止事端,既然在场的各位无心做事,那就都与年礼无缘了。”


    名单就在张娴手里,“嗯,我都记下了。”


    “好。”凌宴这通火总算撒了个干净,牵起秦笙的手,施施然地走了。


    年礼……先前东家问过,八头猪够不够二百来个人分,就是想准备年礼的意思,这下年礼没了,众人脸都麻了,东家是心善不假,她怼起人来说话真难听,收拾起人来下手也真够狠……是真让人肉疼!


    不是个好欺负的啊!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哇,爽爽爽!我早就看这帮人不顺眼了!得劲!


    凌宴:嗯~~~我也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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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0章  只求你呢[VIP]


    穿过夹到的人群, 不远处公孙照蹲在田埂边,怀里踹了两根玉米,叼着稻杆磨牙, 百无聊赖,萧王站的笔挺, 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别过头去,武峙跟在两人身边,看来站了有一会了。


    时间是有点久, 闹成这样,到处都是闲言碎语, 估摸人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凌宴歉疚笑笑, 迎上二人说话。


    “阿宴姐!你家这玉米好多浆!”


    “阿宴姐,高粱晒好了。”


    酸味大得很,不管俩个幼稚鬼“捻酸争宠”,秦笙的目光移到武峙身上,一个眼神,武峙赶忙来到跟前。


    “杨秋实是你介绍来的?”秦笙问他。


    “是, 笙姐。”内里的说话声他多少听到了些,武峙硬着头皮回道。


    秦笙不悦挑眉, “他家那个情况你不知道?”


    这位主的手段,那地窖里的人是什么模样,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面对秦笙看似轻飘飘的问责,人狠话不多的武峙也汗流浃背了, “知道,我看他有个妹妹, 之前家里也不富裕,想帮扶一手……是我看走眼惹出祸事,笙姐你罚我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爹娘身体不好,武峙早早撑起养家的重任,还要拉扯妹妹长大,因着杨家有个杨春花,杨家求他的时候他才动了恻隐之心,跟张娴说了一说,把杨秋实拉过去跟他守夜。


    “识人不清,我当然要罚你!”可罚他不是目的,秦笙冷笑一声,“你家先前难成那样,杨家帮扶你了?”


    先前村长是李文生,村民都对他家避之不及,除了寒食时分主动上门的凌宴。


    一言诛心,武峙猛地一怔,满心羞愧,“没有。”


    “没有还敢烂好心,哼,直到年底,你工钱减半。”秦笙指尖轻点,跟在后面的张娴立刻应声记录。


    秦笙瞥了武峙一眼,越想越糟心,语气嫌弃,“你这眼光,除了你妹妹,往后别介绍旁人了。”


    日夜守在俩人身边,武峙的待遇自然比旁人高得多,只罚钱、没动他那份的粮,已经是秦笙网开一面了。


    武峙心里省的,并无半句怨言,“我记得了。”


    “还有。”秦笙转身看向张娴,“近来外出劳累,等处理完那些事,你抽个空清点库房,年前敲打下那帮人,阿宴脾气好懒得计较,惯得他们一个个舔着脸指手画脚,张口闭口都是钱,还敢贪墨了,真是让他们吃饱了,该罚的罚该撵就撵,不必手软,还有刚才那几个负气不干的,往后甭想再进工坊大门,谁放他们进来一起轰走!”


    少年意气无妨,可家里偏爱几分,就分不清好赖还敢给东家使脸色,这就很好笑了,张娴也正有此意,“笙姐放心,不用年前,我这就着手去办。”


    “莫累坏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张娴办事很用心,秦笙对她自是信任,态度亲昵,“等会下午忙完,你过来拎几只鹌鹑,阿宴还卤了鹌鹑蛋,今晚要做一锅出,说是很大一锅,我给你留一盆,你拿回去尝尝,省得做饭了。”


    大管事的工钱、算上白若初的那份,和时常凌家赏的,张娴手里的银子和地里收的粮食足够她和小姑子过冬,她们现在不缺吃穿,就是馋凌家那口吃的,阿宴姐做饭太好吃了!土豆白菜都好吃!


    张娴顿时露出一个笑,略显稚嫩的明媚笑脸驱散了眉宇间的疲惫与阴霾,“谢笙姐。”


    以往这些武峙也有,但秦笙没提,他也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了。


    事情都安排妥当,察觉到前头的目光,秦笙摆了摆手,“让那些巡视机灵点,歇着去吧。”


    “好。”送走秦笙,张娴回身看了看工坊走动的长工们,攥紧手中小本,双眼微眯。


    秦笙带武峙快步跟上,就听萧王正和阿宴讨论问题。


    “阿宴姐偏心都偏的这般……正大光明,当真别开生面,难道不怕人们生怨?”


    凌宴笑着回道,“人们自己偏心的时候,又可曾顾忌过子女生怨。”


    这大逆不道的言论让萧王眉角一抽,那些“无甚学识”的见解总是分外尖锐,让人招架不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总觉对方意有所指……她定了定心,回道,“孝道当前,生养之恩大于天,何人敢怨。”


    “不敢,而不是没有,恐世人唾骂只得藏在心底罢了。”熟练的端水大师很清楚后果,怨就怨,凌宴不以为意,“那些又不是我的孩子,养恩亦是恩,生怨既是忘恩背主,打发出去便是,他们,耐不得我何。”


    萧王也是怨恨而藏于心底的一员,自然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这场斗争里,她,不能被人打发出局。


    这般强硬行事,真不像这人一贯温和的性子,只女孩和坤泽得优待,她以为凌宴为了给小芷儿铺路,小人还没腿高就开始扫清障碍,好似早了些,萧王笑了笑,似是感叹,“村民愚昧,不知仁善可贵,只道仁善可欺,还是让他们知道‘怕’才好啊。”


    原本的‘怕’只些身外之物的惩罚,然而光明正大的偏心,激怒那些“少爷们”负气离去,等雪灾到来,没有工坊的薪水,有很大概率会上升到人命,那时,恐惧就会深入骨髓……


    清楚后续会如何发展,凌宴心情有点沉重,但总有人不满足,什么都想要,逼她往这条路上走,搀住秦笙手臂,她叹了口气。


    秦笙捏了捏臂弯里的手,以作安抚。


    萧王见凌宴眉间愁绪,能感觉得到,这人心肠很软,若是换个人来、哪怕是她自己,那些村民都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偏偏不知珍惜,倒真应了那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孝道、恐惧,上位者手中两柄常用的刀剑暗中切磋一番,各有所获。


    公孙照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看勤恳做事的人们推车来到地头,那车似是个封闭的大桶子,她十分好奇,“阿宴姐,那是什么车?”


    凌宴搭眼一瞧,赶忙催促几人离开,“那是送农肥的,味道大得很。”


    腐熟的农家肥有利白菜生长,得抓紧时间催肥,好长得大些,就是那股味道实在令人作呕,凌宴和秦笙多少习惯了些,只怕给淼淼萧王熏吐当场。


    “啊!”几人快步远离,顺着东边新开的小门,抄近道走墙内小路回家。


    早上抢着干活,逛了一圈又凑了个大热闹,两个大病初愈的人精神不济,便让她们歇息了,来帮忙照料的少女在门口等待,听到动静叫门进屋,经历过方才一事,半大的少女望着凌宴和秦笙皆是眸中带笑,略有忐忑和疑问,很快低下头来安静做事。


    估计刚才被敲打怕了,不敢多嘴。她们知道自己力气小,一直很珍惜赚钱的机会,凌宴心里有数,正想着,秦笙一口咬在耳朵上,打算了她的悲春伤秋,“走吧,山上的梨子熟了。”


    凌宴伸了伸腰,“才刚到家,不歇会吗?”


    “去小楼歇啊。”不想在家待着,等会那帮人该找来了,秦笙带上筐篓,跟武峙丢下一句,“我们上山了,不必跟着。”


    指尖连勾带拽将凌宴掳到小楼,颇有两份逃难模样,凌宴刚发过火,兴致不高,俩人很是清心寡欲地靠在一起小憩片刻,歇好就上山摘梨去了。


    得给小崽准备梨膏糖,接着就是西瓜霜,被萧王打乱的行程,得见缝插针地补上。


    下了几场雨,空气清新不复干燥,山间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很适合外出游玩,自然之空旷辽阔最能治愈心灵,又有自家野山参在身旁,凌宴心头的重担卸下不少,雨水过后草木茂盛,蜿蜒小路亦看不清原来模样,二人各有导航,很是顺利地来到曾经发现大片梨花的树木周围端详。


    今年旱的很,结果不多,梨子巴掌大小,青里透黄将将成熟,正适合采摘,晚些熟透了就存不住了。


    凌宴打量一番,“啊,好似是雪梨,应该能用来做梨膏糖吧?”鲜朱福


    北地的品种秦笙也不了解,反正尝尝再说,摘梨咬下一口啃食内里果肉,肉质细腻仿若白雪,水分充足,酸,但不妨事。


    秦笙拍了拍手,“能,就它了。”


    说干就干,俩人立刻动手。


    凌宴和秦笙身高都算傲人,底处的梨子很快被洗劫一空,倒是期间她们发现一件趣事,很多梨上都有疤,两条小短线,中间花一片,形状很规则,这就很奇怪了。


    秦笙一琢磨,“嘶,这是芷儿的牙印吧?”


    凌宴也记起来了,“对,她过生日那两天是咬果子来着。”


    当时小崽坐在她肩头伸头去啃,被果子钓鱼,当真笑死个人,受害果子回到筐里,俩人直接笑喷。


    笑声在山间回趟,当真畅快,可惜就是梨子没摘多少,高处的木棍也够不到,秦笙指挥道,“你蹲下,顶我上去摘。”


    凌宴自是配合,这场曾经因某人开黄腔而被迫推延的骑大马正式排上用场。


    “你别晃啊!”坐在她肩头,高的很啊,秦笙难得紧张。


    凌宴紧紧抓着跟前的两条腿,“没事的,不慌。”


    “左上,额,你十点钟走半步。”


    “好,那我动了。”


    凌宴底盘很稳,秦笙骑坐在她肩头,一手拿棍勾下枝丫,一手摘梨,分外灵巧,俩人配合默契,摘了个七七八八。


    她家阿宴的后脑勺就在腹间,很可靠的感觉,等紧张散去,秦笙也体会到了女儿的乐趣,“哈哈。”


    “你别乱晃呀!”野山参笑起来浑身乱颤,这回轮到凌宴紧张了,生怕一起跌倒摔成傻子。


    “不妨事,你松手吧,我抓住树干跳下去。”她不是小孩了,上去容易,下来阿宴容易扭腰,秦笙可舍不得。


    凌宴抬头看了看,“有点高啊,我抱你下来,别崴脚。”


    “好~”秦笙双臂用力,一个挺身将自己支离对方肩头,撑单杠似得,凌宴赶忙抱住她两条腿,搭载自己这个人体滑梯平稳落地。


    好玩极了,秦笙嬉笑着抱紧跟前的人,她们一直贴在一起,衣料摩擦,忽觉心猿意马。


    该来的总会来,小手乱钻,这个野山参肯定又想瑟瑟了,凌宴揉了揉秦笙的后脑勺,“先回小楼呢?”


    “你不觉得在这里更刺激吗?”秦笙眨巴眼睛,清澈的期许来回闪烁,指尖指指点点揉揉捏捏,“信期都没过,你依我一次,就当补偿了可好?”


    凌宴确实被她的大胆刺激到了,瞬时红温,说不出话。


    “不会有人来的,谁都不会闻到我们的信香。”秦笙的指尖勾到凌宴后颈,极尽撩拨,“你可以……放纵一点。”


    虽然没有明说,这次信期她们是打算过的,意外来的不是时候,是很遗憾,凌宴心有松动,可山头没人不假,“好多动物认识你吧!”


    真让人抠脚趾啊!


    “嗯?认识就认识啊,它们也要求偶繁衍,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嘛。”秦笙坦然极了,踮起脚尖亲了亲那即将结巴的唇角,目光灼灼笑意盈盈,“不过我跟它们还是有点不一样,我不求偶,只求你呢。”


    似是羽毛,撩得凌宴心尖尖发痒,秦笙满眼深情唯见自己,这让她立刻沦陷,如一泼热油浇到心底,那小小火苗噌地腾起老高,烧得人燥热难耐,□□难消。


    只要是秦笙所想,凌宴大多不会拒绝,无甚意外,俩人在山间纵情享乐,流连忘返。


    而山下有些人已是急到发狂,鸟叫声传来,秦笙就当没听见,缠着人继续,“等下我们去蚕场瞧瞧?”


    轻吻落到脊背,凌宴额头抵在她身后,深深嗅着秦笙的信香,“嗯”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凌宴:啊!雪梨!


    秦笙:?


    凌宴:啊!雪莉!


    秦笙心里发毛,赶紧把脉:遭了,是不是把人弄坏了……


    ↑柯南琴酒的梗啦哈哈哈,写雪梨的时候看到雪莉,突然发癫。


    凌宴会同意这么羞耻的play的一个原因是,她也不想回家,包括小楼,但这不主要,主要是想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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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开心一下[VIP]


    山风带走了浓郁的信香, 而源头就在彼此唇边,独占沉浸,无与伦比的享受。


    理智抽离让人上瘾,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凌宴感觉自己似是醉了,沉迷其中不愿清醒过来, 事到如今,她大概理解秦笙为什么总是喜欢咬她了,好像不单单是兽性释然, 齿间斯磨轻微疼痛,听野山参嘤嘤的难耐娇吟, 亲吻来得汹涌, 听自己的名字在她口中充斥着迫切和渴望, 阿宴……浓浓爱惜席卷,似嗔似娇不复以往,这拥有霸占的滋味,确实有点上头。


    她舍不得下重口,唯吻痕独留。


    闹了好久,直到忙碌的嘴巴失去知觉变得麻木开始口渴, 理智被迫回笼,凌宴红着脸颊给女朋友理好衣衫。


    望着跟前晶亮亮满是自己的眼眸, 秦笙吃饱喝足,满意饕足,当然遗憾也有, 阿宴还是没与她结契,她不愿伤了自己, 更不愿掌控自己,这份深情与珍重……山里的飞禽走兽一草一木, 各个见证。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很开心,秦笙的笑意就没散去过,“走喽,去看看蚕化没化蛹。”


    秦笙定然知晓柞蚕的情况,非叫她亲自过去……凌宴笑了笑,欣然跟上。


    将梨筐放在必经之路上,俩人欢欢喜喜重新启程。


    这波是秋蚕,说来好笑,先前搬粮食的时候地窖大门四敞,温度升高,也是忘了里头的蚕蛹,某天秦笙觉出不对劲,打开地窖一瞧,里面像下雪了似得,蚕蛹都化成扑棱蛾子,翅膀上的粉末弄得到处都是,满地正在交尾的蛾子,给俩人无语笑了,收拾好久才弄干净,蛾子蚕完卵活不了多久,最后都喂了鸡鸭,吃得它们膘肥体壮,羽毛鲜亮。


    蛾子大规模集中繁育,蚕籽多如豆,被迫扩大养殖规模,一家三口都换上了蚕壳做的枕头,透气、十分清爽。


    只是孵化出来的小蚕太多了,俩人忙不过来,让沈红樱带牧场的人放的,算算时间,刚一个月左右。


    干旱高温影响柞蚕涨势,不过近来温度宜人许多,应该正是猛猛成长的时候,远远看去,就见蚕场附近的简易棚子,里头没人,那是用来落脚歇息的。


    柞蚕只需不时挪动位置,用爆竹驱散鸟雀即可,平常不用守,守也守不住。


    如凌宴所料,柞蚕食指粗细,颜色亮绿、偶有黄的,刚换过位置,正抓着树叶大快朵颐,情况还不错,往后早晚的天越来越冷,也会影响发育,粗略估计,再有一月就能结茧了。


    都是储备粮啊,冬日餐桌稳定食材+1,俩人心情大好。


    秦笙捏了捏蚕身,软乎乎的手感不错,她忽然想到一人,“对了,沈青岚放秋蚕没有?”


    她记得那人前阵子还倒苦水,村里都来工坊干活,她收粮食都雇不到人,还是阿宴调了人手帮她把稻子割回来,萧王来了之后这人一直被迫躲在角落,总感觉好似许久没见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只莽夫,秀才也一直没来做客,怪让人怀念的,凌宴笑着回道,“有红樱在她肯定忘不了,前几天还抱怨为了这口吃的整天上蹿下跳差点扭了腰呢。”


    “她那老腰……”秦笙啧啧咂嘴颇有两份嫌弃,不过那人当了官也和原先一样,无甚不良嗜好,是个正经过日子的,这人嘴巴也严,出去找人什么关键情报都没提,谨慎得很。


    秦笙对她戒备日益变淡,而提到沈青岚自然想到景之,俩人还在被媒婆骚扰,可那黑心景之的纳妾一说时不时回荡在耳边,还是让她遭心的不行。


    话锋一转,秦笙避开二人,“武习教头怎还没到。”


    “听说距离不近,人家要收粮晒谷,安顿好家里才肯过来,估摸还得有些时日。”未免竹篮打水,正常人肯定要做两手准备,反正南边那头还没拾掇完,凌宴不着急。


    秦笙想想也是。


    一路巡视蚕场,各个蚕都有树叶啃,沈红樱带人干活精细,牧场那边也管的很好,俩人十分满意,这么上心肯定要奖赏鼓励。


    “你说给小红樱点什么好。”也就是沈青岚那个大老粗不在意,不然沈红樱半个官宦子弟,肯定不会来她这干活,秦笙心里有数,人家不缺吃用,送什么得跟阿宴拿个主意,不能怠慢了。


    小猴子喜欢什么凌宴清楚的很,“选个日子招待她一顿大餐,做二十斤风干肠,风干鹌鹑她肯定也喜欢,拿与她手下分了,再单独给她拿些大樱桃和毛桃子,再织身毛衣,对,那孩子快分化了,还有抑制剂和清心丹,咱俩得给她备好。”


    那么多买都买不到的好吃的,小红樱肯定满意,秦笙点了点头,“那我叮嘱她身边人注意着些,嘶,飞雪也快分化了。”


    “正好一起都备着。”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凌宴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哎呦,飞雪屋里头的书桌还没打呢!”


    说的是前院给胡飞雪和武峙准备的屋舍,那该准备的家具还没着手,至于萧王和族中孩子们的客房已经建好了在等晾干,只等盘上,用不了多久淼淼萧王就能搬出去了。


    事情一箩筐,穿成串了越说越多,秦笙轻笑,忽然感觉好似回到小时候,看娘亲操心族中各家事务,谁家的孩子都要记挂,现如今她们两个一样事事思虑,一个个手把手的教,当真有些大家长风范了。


    “笑什么?”凌宴歪头问她。


    “无甚,就觉得开心。”秦笙勾勾唇角,凑上去亲了她一口,“先不说这些了,我发现点好东西,带你去瞧瞧。”


    开心一下。


    野山参准备惊喜了?凌宴眼前一亮,“哦?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


    “保管你满意~”秦笙神秘一笑,拉着凌宴穿过蚕场远端,翻过小山坡走出好远,俩人兴致勃勃,一路有说有笑也不觉得累,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来到一片平坦山坳,草木茂盛,这地方凌宴从未来过,仔细听还有流水声,秦笙说就是这里,“溪水有鱼?”


    秦笙笑眯眯,“太普通啦,不是呢,你再看。”


    没用蓝图作弊,凌宴眼珠一转认真查看,入目所及,树是很常见的品种,无甚稀奇,难不成是草?下面大片豆科植物,没什么惊喜,不对,她蹲下/身子仔细分辨,这才发现绿油油的叶片间贴着茎秆隐藏极好的豆荚,和黄豆很像,但不完全一样,揪下来剥开,里面白绿色的豆子映入眼帘,野生的,个头不大。


    她认出来了,“这是蚕豆?!”


    “你们叫蚕豆吗,这边的叫法是胡豆。”


    “据说是模样像结茧的蚕,就叫蚕豆了。”


    “原来如此,真有几分相像。”秦笙轻笑,蹲到她身旁,“此物浑身皆可入药,止血、止水泻,用处不小,豆子滋味也不错,正好熟了,我估摸你会喜欢。”


    酥酥脆脆兰花豆!绝赞小零食,真的是好东西,凌宴惊喜极了,嗷嗷点头,“喜欢喜欢!我们带些回去,我给你弄个好吃的,可好吃了!”


    普普通通的豆子也能得阿宴欢喜,这份情趣属实少有,日子因她而变得有滋有味,秦笙唯有庆幸,眉眼弯弯,“好呀~”


    二人挽起袖子就地拔豆秧,蚕豆除了根须都有药用价值,故而掰断根须,其余一并打包,扎了两捆草叶,一大一小,还有很多,再掰些豆荚下来用衣衫兜着,应该够吃了。


    山路难走不能再拿了,凌宴背起大的那捆,看看秃了一块的草地,“剩下的等红樱有空叫人来收吧,温室种些入药,明年田里再种两亩,够用不?”


    秦笙背上草捆,学着凌宴的语气,调笑道,“若是可~好吃了的话,你肯定要送人,两亩不大够吧。”


    “知我者,莫若你也,哈哈,那就多种些。”凌宴文绉绉拽词,放声大笑,秦笙亦笑出声来。


    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俩人如其他乡间伴侣一般背着草叶,相互搀扶原路返回。


    虽然不想回家在无形中达成了共识,但肚子饿了要吃饭,俩人把梨子和蚕豆都搬回小楼,坐在门口扒豆荚休息时,该面对的事情也还是要面对。


    “啧,你说公孙照她俩不至于饿肚子吧。”两个酸妹妹还得记挂,秦笙撇嘴。


    “应该不会,家里吃的多得很,二娃她们会做。”就是不知合不合萧王的口味了,凌宴有些担心地往山下瞧瞧,大门口围了些人,她只当没看见,“等会我从后门钻回去送点吃的算了。”


    秦笙看了她一眼,终是挑明问了,“那些人求上门来了,你不会心软吧。”


    门口不是杨家,就是那几个负气离开的少男家属闻信过来求情。


    凌宴皱眉,便是郡城,卖力气的少男也很难找到稳定的工作,仗着力气大,他们得优待惯了、吸血吸惯了,稍有不顺就要跳脚。


    文明社会那套对这些在家里当大爷的家伙行不通,你把他当人,他拿你好欺负,还是得‘仗势欺人’,把他们欺负老实、听话了才行,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她的善意,没必要有那个心理负担。


    逛了一圈凌宴也想开了,满脸嫌弃地道,“哼,自己有火气就撒,到头来一大家子跑来求我心软,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才不管他们。”


    故而任那些人跪在家门口求情,她选择避而不见,直接免谈。


    有这话秦笙就放心了,哗啦啦,一把胡豆落入盆中,“这就好,看那群白眼狼我就心烦。”


    “以后见不到了,不跟他们生气嗷。”凌宴哼了哼,“你呢,都跟张娴安排妥当了?”


    秦笙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我让她清点仓库,不知会揪出多少蛀虫,肯定都要打发走,到时可别怪我下手狠啊。”


    “哪有,分明是他们自己作死,我怎会怪你。”凌宴不忍心看人们受灾而死不假,但不意味着她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打发走最好。


    不过说到秦笙下手狠,谁都没她本人有发言权,凌宴撩开衣领,指着一处道,“你对我下嘴轻些就好了,我这脖子有点痛,你看是不是青了?”


    锁骨下方白皙肌肤一块红痕,渗着血点,她没控制住嘬太狠了……


    秦笙心虚清了清嗓子,“没青,有点破皮,我去给你找点药膏。”


    言罢,转身回屋取药。


    看她心虚的背影,凌宴晶亮的眼睛眨啊眨,莫名弯了唇。


    黏黏糊糊涂好药膏,秦笙搬梨去洗,凌宴负责掌勺,刚经历过糟心事,她琢磨吃些好的犒劳下自己,小楼食材全的很,剥好的蚕豆下锅焯水,一部分加肉末清炒,剩下的油炸撒上椒盐,酥脆可口。


    “是很好吃!”偷钻进厨房的秦笙对小零食给予了极高评价,“有些人吃不得胡豆,容易生出病,怪棘手的,再给她俩弄个别的吧。”


    凌宴跟系统一查才知道有人会有蚕豆病,类似过敏的毛病,好像挺要命,保险起见自是听野山参的,弄个柿子炒鸡蛋,酸酸甜甜。


    秦笙忍不住了,忌惮萧王察觉不让阿宴做好吃的,最终馋的还是自己,“我想吃辣,我要点一个水煮肉片!”


    “好好好。”凌宴失笑。


    很快香喷喷的饭菜上桌,累了一上午,俩人一整个美滋滋,大快朵颐尽情享受,不理尘世纷扰。


    不久前,山下,方才少女二娃来问要不要做饭,萧王与公孙照异口同声拒绝了去,等了半晌,俩人各自腹中打鼓面面相觑。


    萧王坐在凉亭下,端正身子云淡风轻,“呵,你不是能掐会算,算算阿宴姐可会回来用饭不就成了。”


    “我算你个头!”公孙照翻了个她一个大白眼,抓上自己带回来的两根玉米去了厨房,“反正我又饿不死。”


    萧王:……


    紧紧攥拳,默默期盼,阿宴姐你快回来!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夸我!


    凌宴:好呢!(当天雇人建了个夸夸群)


    萧王:姐姐,饿饿,饭饭!


    秦笙:哪来的姐姐怪,叉出去!


    乡村爱情百合版(不是)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吃零食.jpg)


    第312章  通情达理[VIP]


    肉片滑嫩鲜香麻辣, 豆芽爽脆胡豆清甜,十分下饭,消耗不少体力, 秦笙猛猛干了两大碗,终于吃饱舒坦了, 对于给酸妹妹送饭这事也颇为和颜悦色,“去吧,免得她们饿着了。”


    凌宴伸了个懒腰, “我快去快回,你等我回来再弄那些梨啊, 怪重的。”


    “好。”在小楼不用洗碗, 秦笙美滋滋地去把胡豆茎秆和叶片收拾出来晾晒, 留作药材。


    凌宴带上食盒,捡树木茂密的林间隐藏身形,顺利回门后门,轻手轻脚开门进屋,就听菜园窸窣的响动,伸头一看, 只见萧王露胳膊挽袖,怀里捧着柿子黄瓜, 捏着剪刀,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菜园子里扫雷……


    菜园子里也没啥虫子啊,凌宴心里直犯嘀咕, 对方看见自己满眼兴奋,她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悄悄的, 别让他们知道我在家。”


    萧王用力点头,理了理衣襟,抓紧自个的战利品幽幽走来,“阿宴姐,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给你们送点饭回来。”给孩子饿的都自己动手了,凌宴默默愧疚一瞬,“对了,你吃胡豆会发病吗?”


    萧王仔细回忆,“不会。”


    “那就好。”凌宴放下心来,这两个倒霉蛋,真怕她俩一命呜呼了,那头公孙照听到动静探出脑袋,霎时间眉飞色舞,凌宴慌忙又是及时噤声秘术,没有露馅。


    确认两个倒霉蛋都没有蚕豆病,这才安心让俩人用饭。


    吃着米饭公孙照也不忘玉米,啃得可欢,见她们对菜色十分满意,凌宴要回去了,“我出去躲清静,下午再回,你们若不想在家,就让武峙带你们出去转转。”


    俩人知晓情况,自不会怪她怠慢,萧王很是通情达理地道,“你放心。”


    公孙照“嗯”了声,再一抬眼,望着凌宴眉宇端详一阵,忽然道了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切莫记挂忌生妄心。”


    救灾济世造福百姓,这是个大善人,然而有些人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强行干预只会反噬损她的福报,不能当那个烂好人。


    倒霉蛋忽然正经,告诫直击灵魂,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感觉对方看透自己心中所想,可转念一想,她的想法其实并不难猜。


    这是提醒自己不要钻牛角,凌宴笑了笑,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我记得了。”


    “深山灵,额,空气清新,阿宴姐可多去走走。”公孙照很是认真地叮嘱道,“修身养性,对身体大有裨益。”


    走了走,确实感觉心情舒畅许多,凌宴笑笑应下,与二人道别,十分矫健地偷溜出去,而门前之人皆无所察,好似凌宴从未回来过一般。


    脚步轻快悄无声息,武艺小有进步,这胡豆的滋味也甚是不错,不知从何而来,萧王细嚼慢咽,瞥了公孙照一眼,“你不是说不算命了。”


    开口闭口皆是算命,似是找茬。


    公孙照头也不抬努力扒饭,回以讥讽,“阿宴姐那人还用算?别说你看不出来。”


    凌宴是个怎样的人谁都看得分明,俗话说刚极易折、柔极易屈,想必今日事后总归不一样了。


    胡豆稳稳落入碗中,萧王不语凝思。


    人们在凌家门口求情长跪不起,事情很快在村中传开,就和以往凌宴同秦笙信期的八卦一样,传播到村落各个角落,人尽皆知。


    现在的村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呵,咱那凌大人要求也不高吧,就让人干活实诚还能被撵出来,那几个肯定不是什么好饼。”


    一问才知,那几家确实不是什么好饼,纷纷嗤之以鼻,专门跑到凌家门口对那几家人说风凉话,“快别遭人烦了,小心凌大人送你们去吃牢饭呐。”


    称呼早就分开论了,这点村民心里还是有数的。


    “东家心善,不会的!”可家属还不死心,见凌宴始终不肯露面,有的去求村长,有的求到沈家、顾家,还有人去求赵婶、胡大夫,请这些与凌宴交好的人家出面说情。


    曲村长要配合官差处理王家后续的正式工作,忙得很,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了;沈青岚早就听说此事,溜得比兔子还快,她妹红樱在山里做事,根本找不到人,而顾家跟凌家彻头彻尾的一条心,婆婆顾及威望,勉强听完事情始末,然后老人家沉默了。


    守在顾家的护卫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厚颜无耻,站出来叫骂,“有事去找东家,别牵扯旁人,小东家念书念得好好的,谁敢拿她生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直接将人轰走了。


    说这话的人是郑潜,曾经与凌宴有过龃龉,原身给人踹粪坑里的汉子,人如其名只想挣钱,那次马匪之事他震撼极了,后来见凌家招工就过来了,这人有自己的行事标准:旁的我不会,一身力气是有,你救我全家,除了杀人越货我绝无二话。


    这就是他的应聘宣言,性子直来直往,忠肝义胆,先前牛二作乱猛虎下山之时,郑潜误会了凌宴还能当众给她赔个不是,相较于其他人,他三观算比较正常的了。


    和武峙性子差不多,但这人身手更好,适合当护卫。


    相互不计前嫌,凌宴雇他做事,和秦笙考察了一阵,决定他去跟守护顾家,事实上小凌芷在那读书的时候身边有鸟雀、臭脸猫、狗子、银环蛇等等,就是老鼠也够把坏人啃成骨头架子,保镖齐全的很,只比自家少两只大猫咪,除了她们的大本营,顾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那对他也是考验。


    显然郑潜耐得住性子,也很上心,表现还不错。


    于是那些家属在顾家碰了一鼻子灰,来到胡家又挨了老爷子结结实实一顿臭骂,灰溜溜跑到赵婶那哭天抹泪,赵婶刚纺完线在家休息,给她磨得也是没法子了,随人们一起来到凌家门口,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听他们卖惨。


    期间叭叭嗑了两把瓜子,末了,瓜子没了,赵婶实在听不下去了,“啊?阿宴没在家叫我来作甚啊,这不是耽误事嘛。”


    赵婶拍了拍手,扭头就走,留一群人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这热闹太好看了,跟凌宴分享情报时秦笙笑得不行,“哈哈,赵婶竟会耍人?”


    只吃瓜不办事,赵婶原是隐藏的吃瓜人!欢笑过后,凌宴不禁松了口气,“还好没请动,不然我还要磨嘴皮子。”


    秦笙哼笑,大家都很了解阿宴的性子,“你待她们极好,自是以你为准。”


    “嘿嘿。”不会有人以长辈的身份压人,就很开心!凌宴事不关己全当吃瓜,哼着小曲悠哉挖去梨核。


    处理过的梨用淡盐水清洗干净,唰唰打成果泥,速度之快,秦笙刚把川贝母、干草、安南子等物丢进药杵,惊讶坏了,“我小时榨梨汁要把梨子煮烂,捣好久才行!”


    烧火烤脸、锅子又大,累人极了,现在记起除了怀念……还是有点怨。


    想野山参儿时小小一只,用木杵怼啊怼,估摸还会气哼哼的鼓着脸颊碎碎念:“怎还不碎……”


    画面感过于猛烈,糟糕,有点可爱,凌宴清清嗓子,一副正人君子做派,“来,我教你怎么用。”


    “好好好。”几个按钮而已,秦笙很快就学会了,霸占机器嘎嘎榨汁,满脸快意新奇,似是在报儿时之仇。


    凌宴一边干活,一边笑眯眯看她,可能恋爱的滤镜有点厚了,她总觉百看不厌。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看自己女朋友不犯法。


    清新的梨气息甜腻萦绕,不多时,果泥、药粉和冰糖一起下锅,大火烧开后小火慢熬,秦笙手持木铲有一搭没一搭拨弄锅底,“要弄好久,你去搬西瓜回来吧。”


    “嗯。”分头行动,凌宴依言去大棚取瓜和早早备好的陶罐,带回去清洗晾干,一刀下去,瓜脆生生分成两半,清甜蔓延红瓤诱人,秦笙指指西瓜,主动讨食,“啊~”


    “你啊。”整日馋嘴,凌宴一阵好笑,拿来勺子,挖出最中间的瓜芯送到她嘴边,秦笙眼睛都眯起来了,满意得不得了,“好甜!你快吃一口。”


    “哇,是很甜。”三个瓜,只吃最甜的芯,你一口我一口,俩人奢侈哭了,仰天长叹——都是借了女儿的光啊!


    剩下的去掉外皮,瓜瓤切成巴掌大小,一层西瓜撒一层芒硝,装满盖上盖子,很快就弄好了。


    勤奋好学全神贯注,一眼不眨全程围观的秦笙一头小问号,“这,这就完了?”


    “是啊。”凌宴擦手。


    西瓜霜,她都不知道的药物,还以为多么高深复杂,没想到这般简单,秦笙皱眉咕哝,“怎跟腌菜似得……”


    过于形象了,凌宴喷笑。


    “不都这么腌菜嘛。”秦笙悻悻道,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那芒硝和西瓜如何出霜?”


    罐子里乱糟糟的,怎么看都不像能成药的样子。


    “这个很快的,约莫七日就能好,过两天你来看就知道了。”凌宴卖了个关子。


    “行吧。”秦笙咂咂嘴,瞄了眼寒瓜,“用瓜皮做药不成么,一定要用果肉?”


    这可都是阿宴自己打理的,说不心疼是假的,心疼瓜,更心疼人呐。


    凌宴一个照本宣科的,还真不清楚有啥区别,“我们装不同的试试就知道区别了。”


    对照试验,听起来还蛮有趣的,秦笙指挥她动手。


    煮梨过滤,吊起西瓜罐子等待凝霜,两个年轻的妈妈相互配合,总算把孩子过冬的药准备妥当了,半靠在门口晒太阳。


    直到日落时分,凌宴和秦笙拎着排骨和包好的梨膏糖偷溜进门,两个酸妹妹没在,那萧王和公孙照待着无聊,央着武峙带她们去水边摸鱼。


    家中无人,俩人开始为晚饭忙碌,藤上的豆角正新鲜,还有地里新收的玉米、土豆,通通洗净,满满一大锅,玉米粉活面备好,炊烟升起,等菜炖熟的功夫,从墙内抄近路接小凌芷回家。


    不知何时,聚集在门口的人散去,好似撞到南墙终于回头,不再求了。


    萧王和公孙照什么都没捉到,回家的路上互看不爽一直吵架,进门闻到饭菜的香味很是默契的住了嘴。


    一锅炖菜,卖相不大好,不过豆角荚柔软,内里豆子绵密,土豆软烂成沙,混在汤里,玉米棒甜中带着咸香,更别说排骨,软烂脱骨肉香四溢,甚是下饭,连锅边的玉米小饼都香的不行。


    也是都累了,四大一小猛猛吃了大半锅,淼淼萧王也没想到自己有大碗吃下两碗米饭的一天,张娴取到自己的那一小盆菜,热乎乎刚从锅里盛出来,和白若初一起,连菜汤都倒在饭里吃了个一干二净,舒坦的不想动。


    剩下的菜连带抑制剂与清心丹,都让沈青岚悄悄带走了去。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无法比拟,存粮、药品预备充足,心里有底,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令人开心的时刻,夜色下,火光星点,伴随着车轮的吱嘎声响,长长一排车队直通工坊,喜讯更上一层,苏南风派来的物资车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崽:呀,我是小东家啦?


    凌宴:是呢。


    小崽:可那个阿淼姐姐有点怪哦。


    秦笙:她又怎么了?


    小崽:她想当我妮妮!还说什么郡主,我觉得还是小东家威风!


    萧·争风吃醋·菜园排雷·淼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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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心神不宁[VIP]


    先前说好的粗粮豆子交付了, 苏南风说话算话,送了三百石粮食,远远超出定好的二百石陈米数, 工坊灯火通明,人们加班加点卸车, 花了好长时间,空地堆得满满当当,只等日头出来筛选, 入仓贮存。


    突出一个富足豪横,心里踏实极了, 希望今夜别下雨啊, 人们默默祈祷着, 这么多粮定要加强戒备,所有巡视彻夜巡逻,云桶也检查灌水随时待命。


    然而一个谁都没想到坏消息随之而来,同车队一起到的守在郡城王府的鸟儿,凌宴和秦笙满腹心事睡不着,索性从被窝里爬起来加班去见了苏南风的手下。


    天色晚了, 凌宴留苏南风的人在工坊歇息,备了热水, 让人弄了些蒸饼酱菜,草草招待一顿,舟车劳顿的人们吃饱心满意足地睡了。


    “谢大人夫人费心, 小的代手下这些兄弟姐妹谢二位体恤垂怜。”车队管事躬身道谢,态度分外恭敬, 寒暄奉承说尽好话,管事传了苏南风的口信来, “恕小的冒昧,东家让小的问您个事,那羊毛不知进展如何了。”


    这管事能自个做主行程,显然比上次送羊毛的规格高些,听口音……不像北地人。县祝腐


    凌宴淡淡一笑,东西她早就准备好了,命人拿来成果,管事顿时神情一凛,靛蓝色的粗毛线全无油腻羊骚,干净清爽,织物富有弹性,略微有些毛刺感,这无伤大雅,而另一块样布纯白无暇,砚台大小,好似表面有层轻轻的绒毛,垂落在手上细腻柔软,定得富贵人家青睐!


    管事满脸喜色,“敢问大人,这可是羊绒?”


    “正是。”他手里拿的那块是针织的,柔软贴身,可做内衬、围巾,凌宴示意另一块样布,手感同样柔软,用的是大众熟知的经纬、也就是梭织工艺,却更容易撑起版型,做羊绒大衣修身利落,好看的很,她们三口人都安排上了,不清楚苏南风的尺码,还是交由她自己去做了。


    书信一封,详细介绍各种布料的特点,羊绒产量不高,凌宴让管事带回两种,针织淡雅浅蓝,梭织鲜亮大红各半匹,都很好看,外加一大箱靛蓝毛线,给苏南风交付了样版,不怕对方不满意。


    本是好事一件,然而凌宴心情属实有些沉重,强打精神笑了笑,“给苏小姐带个话,本官静候佳音。”


    秦笙看着二人交谈,一直心不在焉。


    “遵命,不打扰大人休息,小的这就告退。”管事欢喜离去。


    苏南风自然懂什么意思,她们商量好的。


    羊毛织物的价值摆在眼前,算上食谱,利上加利,销路打开不愁手头牛羊积压,资金得以流动,如此便可以着手算计钱家入局重创匈奴,只要稳住今冬就能保北地太平无虞,而她要的东西……


    秋夜微凉,二人结伴朝家走去,秦笙缩在凌宴怀里汲取温热,悄声嘀咕道,“可苏南风还是没能揪出内鬼,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啊。”


    里头曲折颇多,苏南风充分占据主动,精心设计竟毫无动静,这让她不仅怀疑王府、她自己身边也有内鬼,开始彻查心腹……甚至怀疑起了花见花大人。


    现下苏南风是草木皆兵,一片混乱,能分心问一问羊毛都属她记性好,生意上的事一时半刻不敢有大动作,她的路也不知何时能动工。


    凌宴也知道不对,可偏偏找不到任何破绽,属实不寒而栗。


    搂紧野山参,凌宴摩挲她微凉的手臂,牢骚道,“真是怪事了。”


    传信总要信鸽,苏南风看得极紧,更别说人了,秦笙的吃瓜鸟儿盯着,几乎整个王府都在她眼皮子底下,那王府的内鬼偏偏就像死了一样,根本不在意萧王的下落,仿佛看出苏南风设局,愣是没有动作。


    费尽心思钓了个寂寞。


    敌人不按套路出牌,不怪苏南风自乱阵脚,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股诡异,让人摸不清头脑,凌宴都替她脑壳疼。


    不妙的预感应验了,秦笙心神不宁,“我让王府的鸟儿撤到远处,暂时不送信回来了。”


    凌宴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呢?”


    “原先还有可能是王府防卫不周,让内鬼钻了空子。”秦笙眉头紧蹙,“如今一见好似并非如此,对方做事神不知鬼不觉,很有可能是黑羽令作祟,他们知道我的底细,得小心着些。”


    不仅苏南风,秦笙也怕了。


    “你是说赵江河?”能让秦笙这么骄傲的人小心应对,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凌宴十分诧异,真的很难想象解甲归田的大将军会针对一个刚出宫的皇女,除了北地外二者没有任何能联系起来的地方,“他挖矿造他的反,针对萧王图什么。”


    要知道黑羽令的目标可是足以匹敌修仙者的隐居大族,现下调转枪口对付萧王?真不是凌宴看不起淼淼,实在是……差距太大了,犹如四十米大刀嘎小鸡仔一样,刀刃比鸡仔脖子都粗,凌宴一直没把此事与赵江河联系起来。


    “我也很想知道为何定要北地生乱。”秦笙竭力控制自己即将扭曲的五官,尽可能平淡地道,“知情的就那么几个,苏南风都没揪出来,乱成一锅粥了,阿淼一时半刻回不去,书信很快就到。”


    不行,那边的鸟儿也得撤了。


    动机不知、手法不明,但没了萧王,钱家大肆吸血,北地百姓民不聊生这点毋庸置疑,后果是她们唯一清楚的,迷雾重重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一个局中人,敌人就在身边,就在眼皮子底下,她竟然没找到?这又是为何!后腰皮肉分离的撕扯剧痛骤然涌上,秦笙猛地攥紧凌宴衣襟,呼吸沉重。


    终是在她最爱的人跟前暴露了无人知晓的脆弱。


    自打提到这个话题,凌宴就一直小心观察着对方,自然察觉到秦笙宛若惊弓之鸟,柔声安慰道,“他们还在你家去往塔卡的路上搜,季鸣弦还没收到调令摔成傻子,谁都不知道你在这,不用担心。”


    秦笙一怔……


    怀里的人浑身僵硬,身子也发凉,想必出了不少冷汗,秦笙的恐惧随着体温径直刺入凌宴心间,满腔的痛密密麻麻,她熟练抚摸她后背和后脑勺,轻柔顺毛,“不怕的,我在,时间还有很多,如今敌明我暗,他们小动作好多,我们只需要耐心一点,多了解他们一点,最后,再把他们连根拔起,千刀万剐……”


    温言细语好似涓涓细流漫入,一点点撑起了支离破碎的心田。秦笙骤然脱力,埋在对方怀中,在那一声声“不怕”的宽慰中湿了眼眶。


    一双幽绿的猫眼看向传来“呜呜”声的竹林,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悲恸,小三猫认真蹲好,守在她们身边。


    幕后黑手的出现让二人喜忧参半,无暇顾及方才鼓囊起来的衣兜。


    然而现下谁人都知凌家富得流油,那边被秦笙精准打击报复的人家整个秋天颗粒无收,又没有工坊依托,大环境如此,远亲也指望不上,只得漫山遍野挖野菜果腹。


    所有村民都知道那些人家为何不受凌家待见,他们之中有人轻薄过秦笙……


    那些人家自个心里也明镜似的,赔礼请罪都于事无补。


    现下凌宴心肠是好的没错,可牵扯到秦笙她心眼小的很,肯定要给她媳妇出气,这股火还没散呢。


    冬天快到了,野菜也要没了,再这样下去全家饿死,人们不得不做出决断。


    凌宴是他们唯一的依附。


    声声惊人惨叫打破了村落的平静,有人捧着一只血粼粼的断手跪到凌家门口,还在淌血一看就是刚割下来的,“这是我家逆子作恶的手,还望大人夫人,高抬贵手,留、留我等一条生路。”


    武峙皱了皱眉,这事阿宴姐肯定接受不了,如实报告给秦笙。


    秦笙恹恹的躺在炕上,实在打不起精神处理这些小事,武峙站了很久也没得回话,被支开的凌宴忽然回来抓到门口的武峙,“怎了?”


    武峙:……


    秦笙心虚望天,她家阿宴不是傻子,眼看瞒不下去,叫人进屋吱吱唔唔地说了。


    凌宴盯了她一会,终是没在意,笑着问道,“没了手,再不能作恶,落得被至亲残害的结局,你满意吗?”


    “还行吧。”秦笙扁嘴嘀咕,其实挺痛快的,但还不够。


    冤有头债有主,那几条命肯定要交代出去,不然都不是秦笙的性格,早有心理准备,凌宴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飞雪缝合学的怎样了?”


    秦笙瞬间读懂她心中所想,装作无意地道,“她需要再练,但用动物也可以练。”


    世道乱了,钱都拿来买粮,牲口生病就往外卖,很少有人来找她看诊了,秦笙乐得清闲,就是徒弟的技术暂时搁置了,不过跟报仇比起来,不足为提。


    “还是叫飞雪过来吧。”凌宴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亲了亲野山参额角,“你好生歇着,交由我来处理,保管你满意。”


    “你……”秦笙瞪眼,一咕噜坐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地,“去什么去,你那惊厥之症还没好全,我自己来。”


    “没关系,我不看就是了。”凌宴将人按了回去,随即出门处理,秦笙哪里放心,赶紧穿鞋跟上。


    “啧,这像什么话,好似本官逼你父子反目一般,这传出去可叫本官如何为人。”凌宴当真看也不看,直接端起官架子,茶言茶语。


    那老翁老泪纵横,连忙叩头告罪,“皆是逆子之过,我教导无方,与大人无关呐,还望大人明察。”


    “本官亦不忍心你家破人亡,便将你那逆子卖与我做奴仆,他年轻力壮却是残废之身,本官与你二两银子如何?”凌宴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着,秦笙惊讶侧目。


    二两银子一条命,有总比没有得好,可……还是要命啊,老翁捧着断手匍匐在地,光洁的石板路洇湿一片,瞧不出是泪还是血,“大、大人……”


    “差点忘了,他还得给你们养老送终,这样吧,每月初一十五皆可到工坊领五十斤粗粮,直到你二老寿终正寝,如此总该满意了吧。”这家去掉那作恶的还剩三口人,半个月五十斤粮将将足够,反正积怨已生,这些人肯定不能进工坊,用粮养着他们也无妨。


    恨归恨,但祸不及家人,这是凌宴的底线了,没看那老翁,她挥了挥手,“断手留下,没准还能接上,去把他抬过来吧。”


    竟然要给他儿治手?大人果真心善呐,老翁猛地抬头,鼻涕一把泪一把,满脸扭曲的喜色,“谢大人开恩!我这就去给他抬过来。”


    赶忙起身回家去了。


    望着跟前紧绷的脸颊,秦笙满心复杂,“阿宴……”


    凌宴顿了顿,声音微哽,“我说过,我要与你一起复仇。”


    这才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秦笙哇哇大哭:这么好的老婆啊啊啊啊啊!鲜竹复


    凌宴轻抚山参:嗯,是你老婆,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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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漫天繁星[VIP]


    对于自己的枕边人……秦笙不说全然了解, 大体也是七七八八,她立刻发现了违和之处。


    这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断掌,又拿出这般完善的计划, 说明她肯定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准备了。


    平日里阿宴性子温柔, 也不急躁,但遇上事情,尤其是某些事, 阿宴会变得非常直白,譬如原先, 径直来找自己谈谈, 干脆利落地打破那层假象, 还有处理杨家人时,大庭广众之下将那点腌臜心思倒了个干净。


    阿宴是喜欢诛心的,今日一见,更甚。


    她配合自己刻意孤立那些人家,只等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与小人割席,让那帮小人被至亲亲手送上死路……谁能不怨、谁能不恨、谁又能不疯魔。


    方才花钱“买命”的底子打好了, 其他人家下手轻了都不行,要想活命, 他们只能争相效仿。和让人活活饿死的打算比起来,秦笙都觉自己逊色三分。


    曾经她受过的屈辱,千百倍奉还, 快哉,快哉啊!


    这场酝酿已久的借刀杀人精彩绝伦, 片叶不沾身,可痛快一时过后, 秦笙却有点难过,阿宴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放眼天下,再没人为自己做到这步,这点小事,其实交给自己处理就可以了,阿宴实在没必要面对这场鲜血淋漓的“屠杀”。


    她不想她脏了手,秦笙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狠毒的报复使得阿宴不得不违背本心直面腥风血雨,歪了性子,她又是不是玷污了这一方净土,害她烦忧。


    定定望着凌宴,秦笙痛惜不已,却见阿宴眼睛微红,再细看,眼底血丝分外突兀,直觉告诉她不仅是因为眼前的事端,阿宴状态不对劲,像之前要上山找老虎……顿时心底一沉,灵光不请自来。


    秦笙定了定神,轻声问道,“你做梦了?”虽是疑问,语气却有三分笃定。


    话音刚落,凌宴不仅脸颊绷着,连牙关也闭紧,瞪着眼睛不眨,几乎浑身用劲崩成一根弦了,却不回应。


    秦笙眼前一黑,暗叫糟糕,立刻拉人去山上小楼,急匆匆叮嘱武峙,“之后都交给你了,契约张娴,送胡大夫,你护好飞雪!”


    囫囵吞似得,她顾不得解释,也不等武峙应答,秦笙匆忙的话语消逝在山风中,快步离去,屋里听到动静的萧王与公孙照对视一眼,心思百转。


    望着大门口,公孙照有些怅然若失地对萧王道,“她和我想的……好似不大一样。”


    除了挖苦,她难得主动与对方讲话。


    事情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大致理了下,让人自相残杀,买下对方的命,交由大夫练手缝合,还替人家养老送终……没有恶名,全是美名。


    人尽其用,一环扣一环,这般毒计,当真可怕至极。


    萧王意外、也没那么意外,“有些城府也好,免得轻易被人看穿,揣度了去。”


    上位者,最该喜怒不幸于色,不过阿宴姐对夫人孩子的疼爱都快溢出来了,怕是永远也做不到这点了。


    “好在不是心机。”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呐,公孙照扬天长叹。


    萧王点头附和,二人难得和睦。


    牵着梆硬的人,秦笙和凌宴一步一顿回到她们的爱巢,一路无言。


    谁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做梦是凌宴知晓剧情的托词,她确实“做梦”了,亦彻夜未眠。


    在开心享受幸福快乐的时候,潜意识让她数次避开剧情解锁,即便积分早就多出数倍,凌宴仍旧不愿面对,不愿面对季鸣弦的存在,也不想面对秦笙的死亡结局,可昨夜不同,怀里的人抖若筛糠,恐惧深入骨髓,腰肢几次避开自己的触碰,昨日重现。


    原来真不是她多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避开腰身,安抚秦笙睡着,凌宴做好心理建设,躲在被窝偷看后面的故事,紧锁的眉头和理智在看到秦笙被身旁颇为信任的季鸣弦挑断神经,知有刀刃割开背后皮肉的撕扯感时,彻底崩塌。


    猝不及防的,结局走向充斥血腥的荒诞,也将她坠入深渊,凌宴又气又痛,浑身颤抖眼前发黑,她完全无法接受,却要克制着抖动不被妻女发现,“怪不得要黑化,这谁能不黑?!什么狗屁剧情,这种若只作者也能写文?”


    说好的女主角怎能死在女二手中,凌宴只想知道秦笙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受这份罪?!作者是不是有病报复社会!


    她从未如此失态的指责于命运的不公和偏心。


    【这只是所谓欧亨利式的结尾。】一直以来对其他宿主关于结局的吐槽,系统都是这么解释的,秦笙无尽的痛与恨使得任务难度超乎想象,这也是阿宴必须分段开启剧情的原因,它本不想做辩解,安静挨喷,可……这两个人都太苦,也都太无辜了,【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看到最后,你会明白的。】


    妖冶猩红遍布,分不清是血还是暴露在外的肉,她无比骄傲的心上人在痛苦濒死时选择耗尽血脉的力量,号令世间万物与全人类不死不休,不计代价,动物发狂如自戕般袭击人类,季鸣弦当场身亡,人类遭遇重创,尸横遍野瘟疫肆虐,土壤变质作物绝产,大水漫灌……


    每天都在死人,被动物弄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人类无力抵挡大巫来势汹汹的报复,没过多久,汪洋一片世界泯灭,皆成秦笙陪葬,无一人生还,包括直到最后都没揭露的幕后主使。


    戛然而止,没有番外。


    凌宴忽然懂了,什么叫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无数质问和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谩骂愕然凝噎,僵直身子她动弹不得,盯着漆黑无物的房梁,无力悲怆垂泪无声。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崩溃了,直到天边蒙蒙发亮,凌宴收好她们一起缝好的蚕壳枕头,抹去湿透的水渍,静悄悄的“恢复”如常。


    心空了一大块,好似灵魂也被悲伤抽离,凌宴试图消化,可惜进展缓慢,唯有假装不知,不让那陷入恐惧的人儿为自己担忧。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想做点什么跟她站在一起,那断手来的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凌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面对秦笙的疑问,她瞎话都编不出来。


    坐到小楼,秦笙与她倒了杯水,凌宴不敢看她,二人默默听着不远处溪涧的流水声,一个酝酿,一个仍旧紧绷。


    许是有人心疼自己,无时不刻地在意着,好似心口也没那么多了,相较于凌宴的苦大仇深,秦笙倒显得多了份阅尽沧桑的释然。


    摩挲凌宴的膝盖,秦笙柔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话音未落,顿感传至掌心,只见对方一顿,人未动,腹部一抽一抽,只瞪着眼艰难吞咽,为竭力忍耐屏住呼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


    秦笙连忙搂住她的脑袋,“阿宴,吸气吐气,别憋坏了。”


    那口气没绷住,瞬间泄了个干净,一息间,秦笙满手是泪,这人怕是忍了许久,不自觉抱得更紧,“都过去了,现在有你、还有芷儿,我很开心,你就当那是个梦,一个预知梦……”


    凌宴心疼的要死,额角青筋一泵一泵,抽噎得不能自己。


    过去的伤痛始终都在,说来丢人,她们不是没抱头痛哭过,可这次不同,生平头一糟,秦笙发现眼泪能喷出来,怎么都擦不净。


    泪流成河,刺的心底百般剧痛,茫然又无措。


    有一段时间秦笙一直在考虑,她究竟要不要把秘密告诉阿宴,曾经不想是因着提防,想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


    然而一桩桩一件件,阿宴一次次证明,她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她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昨夜是个契机,她忍住了没说,只是怕她承受不住真相。


    太压抑了。


    反正何时梦到,她何时坦白便是了,秦笙打定主意,意外却来得有些措手不及。


    哄了好久好久也没哄好,最终还是秦笙严厉道明不可哭坏眼睛,凌宴抽抽搭搭地渐渐平复下来。


    凌宴难过,秦笙也难过,却也开心着,这个人……为她苍穹无尽的黑暗人生,映出漫天繁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美好和光明。


    也让她重新鼓起勇气。


    开导对方,无形中秦笙也开导了自己,望着委屈成一团的红脸,她笑了笑,“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季鸣弦为……”何剥她的皮。


    “不!”现在凌宴听到这三个字就反胃,什么真命天A,狗屎一坨,“我只需知道我与她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了她!”


    角色互换,气到发疯的人变成凌宴,秦笙反而四平八稳,语调柔和。


    鼻音重的很,秦笙给她揉按鼻窝通气,故作轻松地道,“嗯,还好你不问,不然我还真答不出来。”


    凌宴兔子似的红眼瞪得老大。


    “很奇怪是吧。”重活一世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秦笙一脸苦涩,忽而正色道,“不过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她娓娓道来自己唯一知晓的情报——大巫使用血脉的力量,后腰会漫起鲜红的纹路。


    而想得到那纹路,只能活剥,故而才会挑断经络让她们动弹不得,这样就只能靠本领奋死反抗,让整张人皮充斥纹路脉络,季鸣弦煞费苦心只为此,这就是她身上所谓的“重宝”。


    “塔卡和黑水的大巫应该也是因此死的。”秦笙淡定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好似事不关己,恍惚间,脑子里的系统正在播报,人物志秘密开启的奖励,好似又有新的人物出现了。


    然而凌宴却顾不得那么多,脑海中的画面刺激得她无法接受,“哇”地一声趴到一旁干呕,早上没吃什么,只是不停地抽搐。


    凌宴狼狈至极,秦笙给她拍背顺气,不禁有些后悔地在此刻提起,可现在不说,往后平白说起又要再伤心一回,莫不如一起都解决了去,凌宴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抹了抹嘴,“你继续,我受得住。”


    秦笙咂了咂嘴,“我只推断出黑羽令在收集……别的也不知道了啊。”


    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瞬,秦笙无辜一笑,“你这么聪明,有你在,一定能帮我把那些人都揪出来,是吧?!”


    哄她,也在激励她。


    “必须是!”凌宴咬牙切齿应道,她不能沉浸在悲伤里,找出凶手才是自己应该做的,空荡荡的脑子努力运转,她只知秦笙血液的威力,还真不知道她的……有什么用,实在太遭心了。


    目前知晓的情报是:黑羽令针对隐居大族只为大巫人皮、根源在后腰生出的纹路,理清这几点,许多问题都有了答案,怪不得秦笙不敢让她碰……野山参一直独自忍着,她应该早看的。


    自责啊自责,谈了恋爱患得患失,当真穷人乍富、不管不顾的作态,属实要不得,凌宴气恼地抓耳挠腮,可说到后腰,她忽然想起一件古怪事,发生在小崽身上的,“所以孩子后腰上的淤青就是纹路?”


    “不是啊,那个是我画的,真正的纹路是红色的,我想她晓得顾忌、时刻隐藏自己,给弄了些染料,哪成你那般爱干净,时常洗澡,弄得好似只提防你了似得,后来就没弄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粉饰过去的不信任,秦笙心虚快速带过,解释缘由,“芷儿使用能力也会长出纹路,需得防患未然。”


    凌宴发现了共同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哑然问道,“你们的纹路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秦笙:不心疼了嗷,哄你睡觉觉~~~


    凌宴:?那你倒是把手拿开啊。


    秦笙:拿开怎么给你揉啊,揉揉就不痛了。


    凌宴:……你还不如说哄我瑟瑟。


    秦笙大概是利剑型,谁惹她不爽,戳人三百个血窟窿慢慢折磨,那凌宴就是温柔刀,不知不觉,刀刀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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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  内鬼疑云[VIP]


    “她还太小了, 只有这么大一块,不过应该和我差不多。”秦笙比划了下,鸡蛋大小, “我和我娘腰后纹路也很是相像,她说本源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只是其他位置的纹路就未必了,而这本源来自先祖,能力越强越近先祖, 想必大巫遭难的缘由应当就是这个。”


    还是纹路。


    秦笙当是与先祖最为相像的一个,怕是幕后主使也没能料到秦笙刚烈至极、能力之强, 以一己之力灭世, 直接崩盘。


    凌宴陷入苦思, “其他两家也有?与你们一样吗?”


    “我不确定,但想必应该也是有的,至于一不一样,我还真拿不准。”人与人之间差距颇大,全身纹路的变数更是多到离奇,而且不是每个大巫都有能力做到这点, 所以秦笙迷惑了很久,“黑羽令背后之人十分了解三族内部, 我一直没能理清头绪。”


    人都死光了,线索又少之又少,全靠猜, 谁也不知猜得对不对。


    一族出内鬼尚且可行,总不会三族都出内鬼, 而说到内鬼……萧王府邸正有此事,这也是秦笙怀疑二人有所牵连的原因所在。


    纹路都不一样, 拿来做什么,全是未知的东西,黑羽令又怎么确定自己没找错人呢。


    凌宴空荡荡的脑袋被浆糊填满,理不清楚,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幕后主使与你们同样天赋异禀,我还是觉得与北地先前的大族有关,先查出他们的能力会好办许多,不如……”


    有个现成的突破口……凌宴想套季鸣弦麻袋了,说来书中好像从未描写过她的心理活动……


    “北地覆灭几百年,莫说我,我娘、我婆婆也对他们知之甚少,族中从未提及,此事却有可能不假,只是那季鸣弦,她除了有些武艺外,不过是个普通人。”秦笙自然也想过这个法子,对付季鸣弦不难,“现下尚不清楚敌人如何联络,贸然下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是这样没错,万一有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破能力就翻车了。


    凌宴很是遗憾的“啊——”了声,像霜打的茄子,人都蔫了。


    这么大的破绽阿宴不会想不明白,关心则乱,方才伤心欲绝,身强力壮的天乾哭得差点厥过去,也是身心俱疲的模样,昨夜又没睡好,悲愤交加恐怕伤身。


    眼看再说下去肯定又要哭鼻子,秦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劝阻,“你也说过,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报仇的事,慢慢来就是了,你难受坏了身子,我可是要伤心的,来吧,我们去睡一会,有精神了再考量。”


    魔法打败魔法,用她自己的话来劝,凌宴不应也得应,乖乖跟秦笙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瞪着眼睛还不甘心,很快被一双手盖住,冰冰凉凉的,舒服好多。


    给她擤破的鼻间涂上药膏,秦笙轻吻凌宴唇角,“睡吧,等你醒来给我做些好吃的。”


    “嗯。”凌宴闷闷应了声,往野山参怀里塞了个竹筒,“这个你用的上,跟我一起躺会,等,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现在什么都没有哄我睡觉重要。


    “好。”她的阿宴呐……添得人心里满当当的,秦笙怜爱非常哪有不依,抱着女朋友,没一会凌宴就睡着了。


    被她圈在怀里,秦笙定定端详她的睡颜,恬淡的面容沾染愁绪,微微蹙着,指尖轻轻抚平仍旧能感觉到她的忧伤,当真伤心坏了。


    眼波流转,秦笙眼中盈动的微光满满映着凌宴的脸庞,真的好想和这个地老天荒,永不分离,看了好一会,秦笙满心不舍,可她得走了,阿宴为自己费心至此,她不能辜负她的好意,得把后面的事情处理好。


    狠心钻出被窝,秦笙放轻脚步离开小楼,带上药匣来到胡大夫家中,那人躺在客房诊室,血气甚浓,搭眼一瞧,死死绑在床上的人,眼看面色灰白,已是时日无多,绑不绑都无法暴起伤人了,武峙不懂这些还在严防死守,只为保护胡飞雪。


    就很听话。


    见秦笙过来,武峙连忙道,“笙姐,张娴签好契约了,签的是死契,上面写明白了这韩岁的断手缘由,是阿宴姐心善才买与他做奴仆,为他父母养老送终,请了顾大人和村长,还有邻村的,一共十人做见证,人钱两讫,便是治死了也不会跟咱家扯上关系。”


    很周全了,看人证的阵容,估摸是景之的主意,免得说她们官官相护落人口实,秦笙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汇报完工作,武峙退到一边,秦笙看向小徒弟,从她无甚表情的脸上,秦笙读到一分骇然、两分莫名、三分不愿、四分无措,总之十分无语。


    胡飞雪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师母……当真要为他接手?”


    胡大夫轻抚胡须,瞄了秦笙一眼,没吭声,这血没止住,送到的时候人就只剩一口气,接不接都没救了。


    “当然要接。”秦笙严肃回道,这是阿宴费心为她‘买’来的机会,认真叮嘱,“机会难得,你且瞧仔细了。”


    她顿了顿,对胡大夫道,“老爷子也来看看吧。”


    世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身体,人死后又要入土为安,人体内里少有人剖开细看,其中玄妙更是少有人懂,唯有死囚才可解剖观察五脏六腑,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瞧的,机会极为珍贵。


    即便花钱买命,被人发现“辱尸”,也是罪责,而“接手”是个很好的由头,意识到这点,胡大夫连忙跟上。


    秦笙打开药匣,闪过一阵金属光泽,胡飞雪伸头一瞧,内里的刀刃器具更加精细,刀片变薄了,镊子也是亮亮的,干干净净。


    师娘又给师母做好东西了?胡飞雪羡慕极了。


    秦笙拿出一个小瓶,将粉末撒到手腕断面上,那是麻醉粉,胡飞雪认得。


    等药效发作,秦笙用盐水清理创口,上半部刀口整齐,下边扯得乱七八糟,这手是半剁半扯下来的,想想都疼,她啧了啧,暗骂一声活该。


    事到如今,确实气消得差不多了。


    给镊子消毒,拨开断处,从里头翻出两根血管抻了出来,秦笙面不改色地道,“过来仔细看,这是什么。”


    给动物看还好,可……那是人呐,从手碗里抽出两根东西,胡飞雪哪见过这阵场,立马捂嘴退到一旁干呕。胡大夫强忍着不适仔细端详,暗红的细、暗紫的粗,“血脉,也就是经络?嘶,这么近怎会有两根?”


    “你我所熟知之经络十二,皆对应脏器,可谓整体,实际细分之下还有不同血脉,有粗有细,功能不同,而接手、非缝合皮肉那般简单,要将内里构造对准再缝。”秦笙也是头一回扒得这么仔细,新奇得不得了,又从灰白断手中挖出两根有些萎缩的血管,“看,对上了。”


    放过血管,秦笙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让她在深处夹出根淡红带子。


    床上那人瞬时肩膀一抽,秦笙也不管他,自顾自地道,“你瞧,这便是手筋,此物颇具弹性、偏韧,不易愈合,故而便有筋断便废一说,就似那鸡脚上的肉筋,对,这个骨膜也要缝上才行。”


    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一听什么鸡脚肉筋胡飞雪又“哇”地一声。


    秦笙心无旁骛,兴致勃勃地说着,拿出本子将方才所见画了下来,不光这些,还有肌腱等等,阿宴还告诉她有神经……继续翻找,太小了,看不清楚。


    方才阿宴交给她的筒子,巴掌大,两端镜片,有截长绳,应当能系在头上,瞄了眼里头,映出的物件……变大了?对对对,阿宴跟她说过!现在在外头,她只看一看,不让旁人知晓应当不妨事。


    带上镜筒继续找,与其说教给胡飞雪,更像是秦笙自个求知探寻。


    胡大夫亦是闻所未闻、连连赞叹,秦笙蒙上眼睛聚光也要看,着实被她这股专注又大胆的劲头蛰伏,怪不得人家医术高超,过人之处颇多,他拿来手札,跟着一道学习。


    镊子夹着根弯钩针,小心将扯出来的静脉组织缝好,绕是有镜筒辅助,秦笙眼睛也花了,血脉无甚稀奇的,她把骨膜和手筋缝上了,只是熟悉了下手感,其实缝的并不好,她心里有数,剩下的也不想费力了。


    不知阿宴醒没醒,她想回去找她。


    胡飞雪勉强战胜恐惧,接下了剩下的工作,皮肉这块她还算熟练,硬着头皮给接了回去。


    三人皆是获益匪浅,而就在她们学习的时候,床上的人不知何时没了气息,就这么死了。


    秦笙轻嗤,“便宜你了。”还算给他一具全尸。


    报了仇、学了习,两倍的快乐,如果不是她的阿宴那么伤心的话,秦笙心里舒坦至极,见时间不早了,同武峙交代好死人的归处,稍微收拾下准备离开,临行前,她单独叫来徒弟,从药匣中翻出一瓶一筒,对胡飞雪道,“你快分化了,这是我和你师娘给你备的药,若是天乾或坤泽,这筒子对准腺体按下去,能压过情热让你撑到回家,这可是保命的东西,谁都不能提,对你爷也只能说这清心丹,不可说这筒子,听到没有?”


    师母的东西自然是好的,那般珍贵,胡飞雪大喜过望,“我记得了!谢谢师母!”


    小徒弟作势要跪,秦笙一把搂住她,“我得回去瞧你师娘了。”


    胡飞雪按下疑问,恭恭敬敬送秦笙出门,“师母慢走。”


    将东西收到怀里,贴身携带。


    与爷孙俩告别,秦笙背上药匣回到小楼,洗去一身怪味,出来一看,床上的人还睡着,可被窝乱了,睡得并不安稳,方才抚平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心伤难愈啊,没关系,我总会治好你,秦笙重新钻入凌宴怀中,与她一道入眠。


    许是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凌宴纷乱的呼吸渐渐踏实下来。


    俩人睡得很香,外头却是乱七八糟,继工坊解雇平时善待有加的少男,盘点库房清查贪墨,动静不可谓不小,村民正吃着新鲜热乎的瓜,更热乎的断手风波来了,这下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少男家属一问一个不吱声,再看自己平时疼爱的儿子是越看越糟心,连踢带骂,“就你有力气,就你话多爱显摆,东家是谁,那可是大官,敢在她面前撒野,杀了你都不多,个不长脑子的混账玩意,钱多烧得你是不。”


    怕牵连了自个,也想效仿……


    原本“少爷”们只得几句说教,被按着头过去道歉,也是心疼钱,不情不愿地跪了,现下鼻青脸肿,被自个爹娘往死里打,终于知道什么是怕,也终于知道后悔。


    可惜木已成舟,更可惜的是凌宴没在家,武峙给他们撂了话,“滚,再来烦东家你们的活也别干了。”


    打了也白打,简直憋气又窝火。


    而断手的好处摆在眼前,钱不多,但有粮啊……一条人命换全家无虞,这叫没米下锅的人们如何不心动,谁都不是傻子,又怎会乖乖等死,亲子反目鸡飞狗跳。


    凌宴和秦笙睡了好久,午饭都没吃,醒来已是黄昏,凌宴身体不舒服的很,头疼的厉害,还是起来去接孩子回家,路上就听说有三户人家打成一锅粥,各有损伤。


    一个接一个的瓜,村民都吃撑了,倒是不出二人所料。线注复


    “你要给秦笙报仇,我和青岚自是站在你这边,绝不拦你。”顾景之率先表明立场,幽幽提醒道,“断手既是要命,往后……千万莫要这么光明正大了!”


    她也是个偏心的,顾景之不觉得这样做有错,只是手段嫩了些,影响太不好了,阿宴和她们不一样,她背靠王府,是王府内臣,文人一张嘴,那条命极易被拿来做文章,莫不如暗地捣鬼,空穴也给堵死,那就绝不会有风。


    凌宴望着大小野山参同婆婆伯母道别,收回目光,面对黑心秀才的苦口婆心,她心底一暖,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这次是我气急了,下次先让你与我参谋一番再做决定。”


    这话骗得了青岚,骗不了她,顾景之定定看了凌宴一眼,“阿宴,我们早就是一条绳索的蚂蚱。”


    直接道破了她那点小心思,这杀人的事……凌宴不想朋友跟她一起掉坑里,尤其不想秀才手上沾血。


    她回以沉默。


    顾景之又怎会看不出来,“早在李家之事那兽夹扳机扣动之时,我便逃不开这身血污,我与你、青岚患难与共,现下亦非诘问,只想你周全罢了。”


    凌宴吸了吸鼻子,差点又想哭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和芷儿一起哄你。


    凌宴: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明天试图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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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  你也坏坏[VIP]


    凌宴情绪和状态都不对, 顾景之眼睛快速眨动俩下,迅速妥协,“还是按你的想法来吧, 我与青岚暗中斡旋,尽量压下是非。”


    她只管做好兜底的准备, 旁的不需多说。


    有这样一个真心朋友,若非AO有别,目前情绪过激脆弱非常的凌宴当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等她酝酿情绪,顾景之笑了笑, 立刻公布一个好消息, “第二卷初稿写完了, 你可要帮我瞧瞧?”


    话题转移了去。


    写得好快,凌宴惊喜一瞬,“当然要看了。”


    顾景之递上手稿,神情颇有两分满意,好似构思了什么大新闻供友人欣赏。


    那头秦笙抱来孩子与凌宴回合,“伯母身体调养的还不错, 不过天快冷了,要更加仔细才行, 待我过阵弄些药材,婆婆与伯母,还有你一同进补, 也好安稳渡过冬日。”


    冬日严寒,一直是顾家的老大难, 可今年不一样,她们有钱买炭, 有火炕,又有秦笙帮忙调理身子滋补,顾景之面露喜色,“那药材……”


    秦笙随意而不失热情地道,“山里多的很,不费功夫的。”


    顾景之拱手谢礼,“有劳阿笙费心。”


    “芷儿才是劳你们费心。”全家三代读书人围着一个芷儿转 ,教识字、教道理、教品行,当自家孩子一样对待,日久见人心,还有她们对阿宴的态度,秦笙早早被顾家人打动,“你我两家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过得好才是啊。”


    今年这个冬天……她家会过得很好,顾景之笑得很开心,“你们也是。”


    “我们回家了。”凌宴接过小崽抱在怀里,一家三口与顾景之告别,“后日再见。”


    明天小崽沐休,反正一个村子,随时想见就见。


    小凌芷赖在凌宴怀里,想起娘方才叮嘱她的,母亲心情不大好,要她帮忙哄上一哄,小眼珠转啊转,小手搂住凌宴脖子,“母亲累不累啊?”


    “是有一点呢。”确实精神不济,凌宴跟她说了实话。


    “我给母亲捏捏!景之妮妮说了,要、要劳逸结合,母亲累了多歇息,不可累坏。”小手揉捏凌宴肩膀手臂,很是努力煞有介事,从来没人教过她按摩,一看就是模仿双亲的日常相互帮忙缓解疲劳学到的法子。


    小崽懂得心疼人,乖得人心里暖烘烘的,凌宴好生享受了一会小棉袄的服侍,多少有了些精神,让小手歇息一会,“嗯~还厉害啊,按得我身上爽利多了,有劲给你做好吃的了,晚上想吃什么?”


    嘿嘿,她给母亲按好啦!小凌芷欢呼雀跃,趴在凌宴肩头嘿嘿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想吃骨头!还有胡豆豆!”


    小孩子的叠词词,还怪可爱。


    昨天刚吃过排骨,今天又要,真是个小馋猫,近来在顾家也时常抓嘴要吃的,好吃好喝养下来,身形见长重了好多,头毛也浓密起来,瞧不见头皮了,真可谓脱胎换骨,养崽的成就和欣慰冲淡凌宴心底的忧伤。


    老母亲捏了把孩子小脸,又软又嫩,有了些笑模样,问秦笙,“你想想再加个什么菜?”


    方才说好要给她做好吃的。


    她们睡了好久,现在做肯定来不及了,秦笙并不在意是不是立刻应验,随便点了个小菜,“要一份凉菜吧,清热消火。”还简单。


    “好的。”顺着工坊的路回去,眼看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各个粮仓即将装满,送粮的车队已经带上布料离开了,母女俩一茬接一茬的话题,拉着凌宴说说笑笑,时刻填满她的心,让她没空思考,也就不会被悲伤抓走。


    所谓的哄,便是无时不刻的陪伴,而这些光靠自己是不够的,趁机钻到厨房一起偷吃的秦笙深以为然。


    现实的温情带着治愈的能力,让人更加珍惜现在的美好,凌宴是个还算通透的人,效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只要不哭,情绪和身体都在恢复。


    开开心心吃饱饭,一家人看起顾景之秀才即将出版的小说,秦笙负责讲述,小崽兴致勃勃坐在凌宴怀里听故事,第二卷的清风探案集多了几个原创小案件,其中一个讲的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富商父亲离奇死亡,千挑万选入赘的夫君与父亲的妾室勾结,侵吞家产并嫁祸于她,得主角所救才洗清冤屈的故事……


    一个非常写实、也很有警示意义的案例,而主角一句:与其赌一个外人有良心,还不如靠自己,奠定了整个故事的基调,总感觉她在阴阳卷款逃走的母亲,想必秀才的夹带私货会引起不少争议。


    小凌芷义愤填膺,脸颊鼓鼓,“不是他们的东西竟然抢,还害人,好坏坏!”


    “是呢,好坏坏!”凌宴和秦笙都被她的小模样逗乐,“这是案件,里面当然会有坏人啊。”


    小凌芷生气呲牙,“该把坏人都抓起来!”


    模样像极了秦笙,凌宴差点看呆了。


    一家人十分亲密地讨论着。


    “小芷儿说得对!”这么精彩的故事立马勾来了公孙照的魂,附和小凌芷的话,她绞尽脑汁猜测凶手是谁,而光听主角名字萧王就知晓是那本小姨送与她让自己好好瞧瞧的话本,寒月居士这书妙极,她乖乖坐到公孙照旁边听秦笙说书,俩人难得没互刺一番。


    萧王逃难多日与社会脱节,并没有意识到秦笙手里的那本是宝贵的初稿。


    来跟着凑热闹的小狗脑袋搭在凌宴脚上睡着了去,忽而脑袋滑到地上,啪唧趴了个趔趄,迷迷糊糊,夹起尾巴哼哼唧唧又靠了过来。


    “哈哈,小狗!”小凌芷嘲笑狗子,自己不小心呛到,咳咳咳嗽,小人很是镇定地打开秦笙给她准备的小荷包,掏出颗梨膏糖赛在嘴里,拍拍小胸脯,“好凉快,我好了~娘和母亲好厉害!”


    凌宴一直给她拍背顺气,“要随身带着。”


    孩童讲话并无顾忌,又有股清甜的药味,萧王愣了一愣,且看公孙照毫无反应,就当无事发生,一道上前关切。


    吵吵闹闹间,充斥着悲恸的一天在人们的簇拥中落下帷幕,凌宴也尽量避免只关注惨痛,搂着自家野山参好好睡了一夜,清爽许多。


    秋日干燥,两间客房已经晾干了,离凌家不远,最近人手不充裕,凌宴调来砖头亲自把火炕盘好,秦笙捏着刮刀,强迫症又乐此不疲地发作,小崽沐休在家,认认真真玩泥巴。


    各有各的开心。


    火炕配了小灶台,自然也可生火做饭,更像独立院落,单间更舒坦些,萧王和公孙照都很满意,苏南风已是安排萧王的吃穿用度,伺候的下人很快就该到了,她们不清楚萧王身份的,凌宴觉得可以松一口气。


    未来不短一段时间里,淼淼萧王都会住在这里,其实只要这个倒霉蛋不波及自己,凌宴还是挺欢迎她的,毕竟……她们是合作伙伴,不只北地、整个大卫都是‘战场’,她们会深入绑定。


    对这片土地、以及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多一分了解、多一分影响,对自己、对全天下百姓就多一分好处。


    而且公孙照最近也没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倒霉事,凌宴对她俩稍微放下了戒心,只等二人搬去客房,还家里清静。


    张娴日常汇报工作,库存的东西计数在册,工坊门口有人把守,食物是看得最紧的,其次就是羊毛,筐、篓这种大件都拿不走,普通人又用不到沙子、石灰,只丢了些织布机织出来的麻袋,“人已经找到,罚了工钱逐出工坊不再录用,以后大门安排人搜身,笙姐你说这样可行?”


    一共就抓住两个犯事的,还是外村人,丰乡村的倒比秦笙预想的拎得清,这让她心里有点复杂,好像这些村民没坏到无可救药,很多人都真心实意地感激着她和阿宴。


    好似一圈打在棉花上,秦笙心里有点复杂,“等彻底查完一遍再说搜身吧。”


    张娴回道,“是。”


    “对了,程秀近来表现如何,与你出去她可还安分?”这人当真采了一个月的砂,累得瘦了两大圈,自然赚了不少,有钱就有底气,听说她打算自己攒钱建房子。秦笙第一阶段的考验结束了,放话让张娴带她出去看看外头,看那些大户人家里头的小妾、丫鬟,表面光鲜靓丽,实际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一直很安分,我们正好遇上一户人家把小妾卖到勾栏,那小妾拼死不从闹得动静很大,程秀吓坏了,自那之后人都沉寂了许多。”张娴如实禀告,所见所闻,“一路上方金十分谨慎,做事熟练、有些城府,但很认真。”


    对这俩人的评价都不错,说明她们没看走眼,秦笙非常满意,“叫程秀过来吧。”


    张娴准备走了,凌宴叫住她,“正好挑三十斤高粱送来。”


    “是。”


    秦笙看了她一眼,阿宴正带着孩子搓干草叶,“想用辣蓼做酒曲?”


    “是啊。”粮食酿酒都要酒曲,跟官府买麻烦得很,而做酒曲必备的辣蓼草长在水边,各地都有,凌宴觉得出门买不如手搓。


    秦笙点了点头,动手跟她一起捡出叶片,放在蒜臼里捣成粉末。


    “辣蓼是什么,辣的吗?”小凌芷好奇问道,“酒曲又是什么,好不好吃啊。”


    好奇宝宝问题多多,两个大人耐心解答,不知不觉,话题越扯越远,知道程秀来了,她自己扛了那三十斤高粱过来的,叫人行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原来眼神飘忽不定的,像根会算计的墙头草,现在给人的感觉很踏实,这是有主心骨了。


    秦笙看了她一眼,“一直干重活,这次出去一趟,学乖了?”


    程秀咬着嘴唇,面露羞愧,“哎,两位姐姐说的对,让别人做主不如自己做主,我都记下了。”


    在这愚民时代,能想明白这点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凌宴给她出了另一道题,“王易你又打算如何,可还要与他成亲?”


    “我现在不想成亲,只想做事赚钱,真正报答你们。”她看到了另一条路,曾经她以为很苦,其实自己也努努力能做到的路,程秀摇头,很是坚定地道,“我会与他说清楚,不让他生出事端来。”


    这话虽然渣了点,不过有始有终,还算有担当,秦笙让她与方金外出收租子,“这事并不简单,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程秀欢喜一瞬,很快冷静下来皱着眉头回去了。灾年收租,未必能收的上来,更何况是马匪留下来的产业,三教九流……


    她担心是很有必要的,然而这些都是筛选过、确定安全的铺子,磨俩人心性和能力用的,这些事他们永远不可能知晓就是了。


    看了眼认真要捣蒜臼试试的小崽,凌宴凑到秦笙耳边,悄声调情,“你也坏坏。”


    故意吓唬人家。


    秦笙昂着下巴哼笑,神情倨傲地道,“我确实很坏坏,怎样,你不喜欢吗。”


    凌宴眼睛一热,“我当然喜欢极了。”


    小凌芷伸头,懵懵懂懂眼里写满疑惑,“你们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笙骄傲:哎呦,崽真是越来越像我了。


    凌宴一脸担心:她会不会也喜欢咬人呐?


    秦笙:我怀疑你在阴阳我,你也坏坏!


    凌宴: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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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7章  这叫爱重[VIP]


    秦笙的好与坏皆是坦坦荡荡, 让她如何不喜欢,正是因为喜欢,才会那般痛心疾首, 孩子这么一打岔,凌宴将崩未崩的情绪悬崖勒马, 认真糊弄小崽,“喜欢你呀。”


    “嘿,我也喜欢你们。”小凌芷笑眯眯的靠在凌宴腿边, 转头就对蒜臼里的粉末好奇起来,“为何要磨粉呢, 这个能做颜料吗?”


    她知晓的颜料都要磨粉, 是不是磨粉的都能用来做颜料, 小凌芷很好奇。


    这辣蓼草干燥后与其他野草差不多,灰扑扑的咸菜绿并不艳丽,孩子竟会在意,她对画画颜料的关注仅次于食物,二人有些惊讶。


    “自然是能的,不过要新鲜的叶子才好。”秦笙笑道, “此物又名蓼蓝,蓼, 主治中风湿疾,解毒,对蛇毒也有作用, 亦可用来捉鱼,更是染色的原材料, 景之定教过你一句名言,想一下你就明白了。”


    娘亲懂得好多!好厉害!小凌芷瞬间被她吸引, 昂着小脸追问,“什么名言?”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觉得秀才一定教过,凌宴还是给她解释,“这里的‘蓝’指的就是蓝草,蓝草有很多种,蓼蓝是其一,做出的染料是靛青色,比蓝草本身的更蓝,来比喻后辈可以超越前人。”


    “对!景之妮妮教过,原来这就是蓝草,蓼、蓼蓝?!”第一次见实物,小凌芷激动的跺脚脚,“可它这样也不蓝啊,为何叫蓝草。”


    蓼这个读音对孩子来说还是太拗口了,口齿不清,俩人憋笑,指了指后院,“用水把颜色泡出来就是蓝的,后院的矮缸里有,不信你去看看。”


    这东西用处多多,田间水边到处都是,有空就薅点回来,小崽的颜料,俩人自然早就提上日程。


    小凌芷一溜烟冲出去,凌宴跟上打开盖子给她看,一缸深蓝色的水看不到底,趴在缸边小凌芷按捺不住伸手一捞,看着自个透着青色的小手,兴冲冲地道,“是很蓝啊!”


    让秦笙逮了个正着。


    “让你看没教你摸,调皮!”黑乎乎的水也敢伸手,真是胆大了,秦笙拍了她屁股一把,拉她去洗手,“颜料要加石灰,会烧手,还不容易洗净,你忘记了吗?”


    凌宴:……


    放个盖子的功夫,真就一眼没照顾到。


    “呀……”小凌芷欢喜僵在脸上,缩着脖子小声讨饶,“我下次记得。”


    “哼,你喜欢去拿个勺子盛出来看就是,非要动手,敢有下次,我就让你屁股开花!”手欠的毛病一定要改掉,秦笙板着脸教训,她凶起来小凌芷真的害怕,圆溜溜的眼睛跟着嘴巴一起扁下来,满眼无助地看向凌宴,现场求救兵。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简直犯规,凌宴张了张嘴,立刻收到秦笙虎视眈眈的警告:别以为你就能逃过去,你俩一样贪玩,当初采这草你就非要放嘴里尝是不是辣的,不小心弄到眼睛里辣的泪眼汪汪,敢求情你也屁股开花!


    凌宴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地缩了缩屁股,不敢说话。


    小凌芷低头乖乖挨训,好在是植物染剂又接触不深,搓搓指甲缝很轻松就洗掉了。


    眼看小崽意识到错误,应该差不多了,凌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待会弄完酒曲,我们就弄染料吧,颜色很好看的。”


    秦笙看了看身旁的一大一小,顺着台阶借坡下驴,“我去找些布来,你们染个帕子玩玩。”


    说完就进屋弄布去了。


    凌宴和小崽对视一眼,具是松了口气。


    家里一直是就事论事、罚过便过,不会没完没了,小凌芷也不担心再被骂,鬼头鬼脑地凑到凌宴跟前,一脸八卦悄声问道,“母亲也怕娘啊?”


    “怎么能叫怕呢。”凌宴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你娘是我的妻子,这叫爱重。”


    “爱重?”小凌芷眼睛快速眨巴两下,似懂非懂,不过对妻子要爱重倒是记在心底。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小崽语气揶揄,有点招架不来,凌宴rua了把她的小脑袋瓜,“古灵精怪,听你娘的就是了。”


    “嘿嘿。”小孩对家庭成员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认真薅叶子,自个摇头晃脑。


    泡好的大米粒一并捣碎,约莫半斤米,加一小勺辣蓼粉,多次少量混入温白开,直到能搓成球。


    搓“泥巴”这种事小崽跃跃欲试,洗了小手玩的不亦乐乎,这活就全交给她了,等丸子搓好,再撒些商城买来的老酒曲粉帮助菌落繁衍,放到厨房保持温度静待发酵就行。


    歇息片刻,秦笙扯下来的帕子也缝好锁边,一家人开开心心染起帕子。


    布料似是碧色,不如靛蓝深邃,寡淡而清爽,反正总归比阿宴和芷儿那亮绿色的帕子顺眼,秦笙非常满意。


    正玩着,门忽然敲响,武峙叫走了秦笙,带上银钱和药匣,秦笙临走前叮嘱凌宴,“你在家陪芷儿,我出去下。”


    有些人家的内斗应该分出胜负,又拉到她们门口了。


    凌宴一脸小可怜,“哦。”


    秦笙心疼又好笑,捏捏她的手,“那我不走了?”


    野山参逗她是认真的,凌宴佯装恼怒,拍了秦笙一把,机会难得,“你还是走吧。”


    “我很快回来。”秦笙咬了她一口,依依不舍地随武峙离开。


    小凌芷以为娘出去给动物看病,并未多想,木棍挑起帕子用力搅动,溅起一片水花。


    调皮的小崽再次打断了老母亲的悲伤,“你慢些啊,沾到衣服上就花了。”


    “那我脱掉。”小凌芷咯咯笑,说脱就脱,只剩个小裤衩,活虎生风搅合出一地蓝水。


    凌宴额头青筋一跳,说不出话,太阳出来还挺暖和,就由她去了。


    外出散步的萧王回来正好听到她撒欢,诗兴大发,“水蓼红花寂寞开,身临野径独徘徊。等闲何处寻知己,瘦影随风艳舞来。①小芷儿可学过。”


    “没呀。”小凌芷摇头,景之妮妮没教她诗词,说是还不到时候,“什么意思啊。”


    萧王抿唇轻笑,点了点一旁插在水里的蓼蓝花朵,“形容花朵颜色好看,随风摇曳似舞姿曼妙。”


    “花是好看。”小土老帽笑得牙不见眼,一看就没懂人家的诗情画意,萧王也不介意,默默在一旁围观,不多时,三条帕子挂在晾衣绳上,凌宴收拾干净,问起萧王另一个倒霉蛋的下落,“阿照呢?”


    萧王如实道明,“工坊来了些人,她在看热闹。”


    凌宴“啊”了声,既然没叫她那就不是大事,便没放在心上,连崽带小驴小枣糕一起烧水洗澡。


    给自己找点活干。


    小驴油光水滑干干净净,白白的嘴巴不住蹭凌宴的手,温顺又亲昵,很少有人能拒绝动物的善意,萧王很是羡慕,“我能摸摸吗。”


    “自然。”凌宴让出位置,萧王摸了摸小驴的脸,惊奇发现隆起的肚子,“咦,它怀崽了?”


    “是啊。”终于显怀了,仔细算算要明年春天才能生崽,一年多的孕期太久了,凌宴给刷了刷肚皮,小驴也不躲安静站着,任由她触碰。


    这驴子养的极好,看可以,可伺候牲畜……萧王敬谢不敏,跟凌宴聊了一会就回屋歇着了。


    总感觉她有话要说,怪怪的,凌宴也没深究。


    直到日头高挂,大扫除完毕,饭也做好了秦笙才回来,一进门就拉着凌宴说悄悄话,“我缝了好久,把手筋接上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这次的手没全断,命也硬得很,不试白不试。


    “这么厉害。”接过她肩头药匣,凌宴也十分惊讶,野山参语气激动,开心得不得了,看这意思是要让人活着检验成果了?“器具合手吗,要不我再给你……”


    “暂时不用,现下主要对抗感染,我有几个想法。”她已经有阿宴给的碘伏了,手术条件一时无法改变,要新器具也没用,秦笙大致理了理接下来的事物,忽而话锋一转,“对了,邻村那些得了破伤风的人今日到工坊报道了,来了十多个,沈青岚撺掇的,应该是景之让她去的吧,你想让这些人去哪干活。”


    凌家出药方和钱,救人性命,代价是成为她们的奴仆……实际上这笔买卖对人们来说非常划算。


    当时定的时间是秋收后,零零散散来了几个,这次一起到,秀才定是想靠治病救人压过断手死人的舆论风波,不愧是她。


    “先去洗被褥,马上霜降可以摘葡萄了,再安排到果园。”从马匪那带回来不少,正好洗净了他们自个用。


    秦笙点了点头,倒水洗手,“还有个事,李文生行刑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你想不想去看看。”闲猪傅


    五马分尸……脑袋四肢分家,呲呲冒血,夺吓人呐,看了一定要做噩梦的,凌宴打了个哆嗦,呲牙咧嘴求饶,“饶了我吧,确定是他就可以了,不用我亲自到场吧,而且家里这么多事情要做,外头还怪乱的,出去也不安全呐。”


    她跟李文生的纠葛已经盖棺定论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事,有鸟儿在,凌宴连个人都懒得派过去。


    “我盯着呢,他跑不了。”知道阿宴胆子小,秦笙也不强求,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与妻女一道享用午饭。


    有顾景之和沈青岚插手,舆论平息得非常之快,人们也知道秦笙顾不过来给那么多人接手,可粮食和银钱丁丁要紧,总之先把人手打折了卖给凌家,至于往后是断、还是没断,白纸黑字全由凌家来填。


    波澜不惊,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文生的热闹没看到,秦笙着实心痒难耐,惦记的不行,行刑当日的午后,听到传信回来的鸟叫声,她顿时哕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夫病了,可把凌宴吓得不轻,阿这,不能有二崽了吧,又是倒水又是拍背,颤颤巍巍地看向秦笙小腹,她没开口秦笙都感觉到那股压力和焦虑,不只是迫于现实的问题,能感觉得到,纵使她们成功复仇,阿宴也不像想要孩子的样子。


    她不是很喜欢芷儿嘛……怎么会这样,说好暂时不要,秦笙只得按下疑惑。


    “不是,你想哪去了。”好端端的干呕是很奇怪,本来她没想说,可不说清楚又不大行,秦笙呲了呲牙,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就,为了震慑难民,李文生在城门口行的刑,五匹马跑出去,人当场就死了,等马回来的时候,绳子上绑着的东西不见了。”


    “啊?”凌宴一头问号,“脑袋瓜子让马踩碎了?”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可能了,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凌宴还能谈笑风生。


    秦笙满脸一言难尽,“没碎,丢了。”


    丢了?刑场那么多官兵咋能丢呢,看野山参吞吞吐吐,凌宴疑惑的眉宇耷拉下来,逐渐转变为震惊,“让围观的难民抢走了啊……”


    也就是公孙照的下场,凌宴脑袋嗡的一声。


    “是啊。”秦笙拍拍胸口,说到这就可以了,不能再进行下去,她赶忙打住,“给我恶心得不行,不是有孕,我们那么小心,你放心吧。”


    凌宴大惊失色,一时间更分不清是哪个更让人心有余悸,“哎呦,可真是,快别想了,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喝。”


    等她出去,秦笙弯腰又是一阵干呕,大风大浪她见得多了,可灾民冲破官兵,当众抱着李文生脑袋大腿生啃,为拦住马匹又踩死许多,现场聚众吃人,官兵大打出手这种事……绕是她重活一次,也没法全然适应。


    “呸。”李文生死的很惨是很好,就是这热闹真难看,秦笙狠狠啐了一口,还好她们没去,县城乱成一锅粥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吃瓜把自己吃吐的,你还是头一个。


    秦笙:我故意没说全你竟然笑我?罚你多生两个崽。


    凌宴:?


    水蓼红花寂寞开,身临野径独徘徊。等闲何处寻知己,瘦影随风艳舞来。①——出自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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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8章  时也命也[VIP]


    荀大人救灾得力, 在她的辖区内,武宁县及周边不至于颗粒无收的地步,这些难民应该是东北边、那些救灾不力的地区迁徙来的。


    县城有城墙, 短时间内自是不必担心,可朝廷的赈灾粮还没到, 这次闹过后,也不知会是个怎样的走向。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天快冷了, 不至于爆发大规模传染病,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目前只负责配送蘑菇的小队在外头活动, 凌宴打算给他们配上大刀, 以备不时之需, 实在不行就回家歇着了,命要紧。


    “哎……”凌宴长长叹气,没办法,难民成千上万,她那点粮食救不了那么多人,时也命也, 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解,愁也没用。


    李文生这页彻底揭过, 俩人谁都不想再提,西柚汁入口,独特的香气让秦笙感觉好受许多, 靠在凌宴怀里,她幽幽提醒道, “你该喝药了。”


    她天赋异禀勤奋刻苦的女朋友把白僵蚕的培育方法彻底摸清楚了,药效确认无误, 可以投入使用,凌宴笑了笑,“那就劳烦神医给我治病了。”


    秦笙“嘿”了声,笑意愈盛,“我去熬药,等会扎针。”


    七日一次的针灸治疗,起色是有,不至于晕倒,还是会迷糊,进展缓慢,野山参说还是药的关系,这次有白僵蚕加入,应该能尽快治好晕血的破毛病了,凌宴乖乖坐好,扎完针,忍着心底微妙喝了汤药,嚼着对方塞到嘴里的蜜饯,她想起个事,“飞雪的面瘫也能治了吧?”


    “还差一味,那个容易些,拜托苏南风帮忙就是了,正好看她收不收白僵蚕,收的话估摸会大赚一笔。”她们现在不缺钱不假,可马匪的财富来路不明不能大手大脚,自己实打实赚地银子可以随便花,阿宴也能轻松些许,秦笙开心极了,“等会吃什么?”


    话题跳跃的有点快,凌宴眨了眨眼,“炒螺片行不,正好给孩子送个午饭,我们再包个小馄饨可好?”


    方金跑商带回过海螺干,她买些鲜的来吃也不突兀。


    “好!”好久没吃小馄饨了,俩人一拍即合,和面调馅,秦笙不会包,凌宴手把手教她,斜角对折,俩拇指一按,把面皮尾巴聚到一起,简单的很。


    秦笙看了两遍就学会了,厨艺自信突飞猛进,后面的都交给她负责,凌宴的葱爆螺片很快出锅。


    送去八十来个小馄饨,外加一盘螺片,够小崽和顾家三口人吃了,俩人外出,路过工坊大门,门口已然摆起豆腐摊,孩童们看摊吆喝,“大豆腐,十文一块!豆花五文一碗。”


    不时有村民前来购买,叫卖声隐隐有些乡镇气息。


    豆腐巴掌大、很厚实,豆花桶子掀开,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豆香,放糖是不可能放糖的,白糖太贵了,用的是平时采摘磕碰掉下的平菇边角料,切碎炒熟,做的蘑菇青菜卤。


    听着很怪,不过廖十娘手艺很好,味道还可以。


    物价比原来高出一大截,然而市面上的陈豆都已经到五十文一斤,翻了三倍不止,更别说米了,一斤干豆能出六斤左右豆腐,陈豆出浆不比新豆多,算上人工,这个价格几乎不赚钱,只本村村民及工坊员工可买,一家限购两块,旁人不成,任谁都要说一句凌家菩萨心肠。


    平时工坊也会收些村民采来的山货和干柴,质量过关不掺假就行,勤快就能吃上饭,也算凌宴给那些不录用的村民一条活路,狗急还会跳墙,不能在明面把人往死路上逼。


    利害关系村长从上到下敲打一通,工坊的营生是村民自个的福利,他们比谁看得都紧,外人甭想从他们嘴里抠食。


    定价她们深思熟虑过,绝不可能便宜,十文钱对有工作的人来说奢侈了点,还在可接受的范围,灾年就这样,有的吃就不错了。


    卖不光的送到食堂,成为孩子们、以及奴仆的口粮,不会浪费。


    这是苏南风送来的豆子,粮食主要是给自家人吃的,卖给村民只是给他们行个方便,凌宴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豆腐青菜土豆,酱菜腌菜,这些粗茶淡饭孩子们在食堂里吃得热火朝天,方才路过俩人都能感受到她们的开心。


    凌宴说过,不一定吃好,但一定让她们吃饱,言出必行,眼看那些孩子们吃饱有了精气神,这种成就感和欣慰无与伦比。


    奴仆也是一样的饱饭标配,这在凌宴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却是世间少有,她自然也有要求——做事尽心、不可浪费偷懒,不若发卖出去,往后生死有命,再严重者,就地处死。


    这要求天经地义,将心比心,特意给他们准备棉被和住所,还配有火炕,遇上这么个不苛待下人的主人家,属实是他们三生有幸,被迫成为奴仆的人们再无半点不情愿,对掌控自己命运的救命恩人具是笑脸相迎,一声声真挚问候,“主子、夫人。”


    遇见小崽,也会恭恭敬敬唤一声,“小主人。”


    往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凌宴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她可以顺应规则,改变下一代。


    人来人往,现下工坊上下分外祥和,和县城门口的惨剧比起,这才是世间该有的人气,绕是秦笙不喜欢人,眼前的景象也能让她心里舒坦不少。


    给孩子送了饭,邀请顾家和莽夫姐妹晚上来家中聚餐,顺便讨论话本的问题,那单间的火炕晾干了去,萧王和公孙照搬到隔壁,能来串门了。


    “沈青岚一定很开心。”那家伙好久没来蹭饭,心痒的不行,秦笙隔空调侃,忽而鸟叫声划过,她深深看了顾景之一眼。


    接过食盒,顾景之对秦笙淡淡一笑,“那待会我送芷儿回去,你们不用再跑一趟了。”


    “一会见。”二人原路返回,回家煮小馄饨,野山参近来辛苦,凌宴给她弄了个打牙祭的辣炒海丁,小楼的生活日常滋润,人逢喜事精神爽,秦笙捻着牙签美滋滋的嗦壳,嘴巴红了一圈仍旧乐此不疲,早将方才骇人的一幕忘得一干二净。


    大功臣享受生活,凌宴任劳任怨查漏补缺,送给沈红樱的肉干、水果,还有待客的食材都带回去,还有鹌鹑和兔子,丰盛得很呢。


    说到兔子,凌宴头一次知道这玩意这么能生,春末夏初捉了几只,一个多月生一窝,一窝接一窝,秋天变成一大群……得控制下数量,做个麻辣兔丁,兔头给秦笙留着做宵夜应该不错。


    萧王那边有仆从和厨娘,送些食材和瓜果过去即可,她负责了救命恩人公孙照的饭食,俩人住单间也吵吵闹闹,应该不用自个费心。


    正想着,嘴边忽然递来一根牙签,上面串满海丁肉,“嗯?在想什么。”


    抬头对上秦笙晶亮的眼眸,一口吃掉女朋友送来的劳动成果,凌宴笑眯眯嚼啊嚼,“在想等会做什么。”


    秦笙看看外头,“天阴得厉害好像要下雨,弄个热汤暖身,山药排骨吧,老少皆宜。”


    她开口,凌宴无有不从。


    秦笙欢喜地趴在她背上,脸颊蹭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凌宴眉头一跳,“先听坏的吧。”


    秦笙老神在在,“花见要来看萧王,由头是剿匪封赏,把功劳安在村子和你们三个身上了,嗯,主要是你们三个。”


    我的妈呀,这当口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宴头痛捂脸,“苏南风竟然同意她来?”


    当真不可思议。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此行除了花见,只苏南风心腹四人,她要看花见究竟是不是内鬼。”正大光明玩阳谋,真舍得,苏南风这女人心够狠啊,秦笙咂了咂嘴,“隔壁那俩随从身手也是一顶一的好,反正要打也是他们那边先打,跟咱们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了,听野山参这么轻描淡写,凌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新建的房子啊,不对,倒霉蛋淼淼萧王的命啊,“那好消息呢?”


    秦笙舔舔牙尖,熟尔一笑,“好消息是……你们三个升官,大概快有喜事了吧。”


    凌宴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痴呆:?


    “你想啊……”秦笙一脸八卦地解释来龙去脉。


    所谓的喜事细细一琢磨,完蛋,有些事凌宴不想管也得管了,俩人带上食材急匆匆下山回家,从上山看去,曾经的小院多出许多建筑,客房建好两间,冰窖的大坑填上也快完工了,接下来是书房和小崽的屋子,再有一个月应当能全部弄完。


    好事一桩。


    从山上下来,迎面遇上沈青岚,明明每天夜课都会见面,对方还是一脸‘我想死你们啦’的急切,“我来帮忙!”


    “正好,兔子和鹌鹑都交给你了。”凌宴不跟她客气,咬着嘴唇还在酝酿。


    “包在我身上。”沈青岚拍胸脯应下,三人说笑进屋,小狗机敏地盯着生人,被秦笙暗中叫走,趴到一旁睡觉,许久没来的沈青岚揉了把狗子,发出怀念的叹慰,“没在你家吃饭我都瘦了。”


    秦笙直奔主题,张嘴就往她心窝子上戳,“我听说你家媒婆不断,日子挺红火的,怎瘦了呢。”


    说不过黑心的景之,她说得过这姓沈的。


    沈青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翻了数个白眼,眉毛都竖起来了,肉眼可见的恼火,“快别提了,这帮人有毛病!为了躲她们我有家不能回,烦死了。”


    凌宴蹙眉,顺着话头正色追问,“现在都是乡绅好打发,等马匪的封赏下来,你们就会入世家权贵的眼,被盯上可不好办了,你到底有主意没?”


    九品芝麻官又无根基,成婚既是世家的人,她们的正妻之位抢手极了,这也就是先前她们都是闲职,又人穷志短的穷鬼模样都龟缩在乡下,上不得台面,世家看不上她们才没派人过来。


    凌宴曾请求萧王,尽量拖延剿灭马匪的表彰宪令,免得暴露她的高墙引来难民和有心之人的注意,反正古代车马慢,主打一个时间差猥琐发育。


    可苏南风和花见联手搞事情,再由不得她们做主,事情压不住了,情况马上天翻地覆,剿匪的功绩下来,任谁都要知道她们是在藏拙了。


    “权贵怎了,还能把刀架我脖子上逼我娶亲不成?”沈青岚狠狠撩动衣袍,一副猪突猛进万事不怕的莽撞模样,实际心里慌得一批,这俩人一定收到消息了,不然不会这么说的,她心里门清,旁人耐不了她何,可耐得了景之,景之拖家带口一拿一个准,叫嚣的声音越发弱势。


    那时景之信期紊乱都没答应自己加成亲,现在有了药剂更不可能了,沈青岚早就死了这条心,可被俩人这么一说,越来越没底,“我是不怕,可……唉。”


    “权贵什么事干不出来,只要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就能逼你娶亲,事成之后还要高高在上地说你——乡野村妇不识抬举。”秦笙阴阳怪气,她急需一口新鲜的甜瓜滋养精神,“又没让你们谈情说爱,现在是为了应付催婚,免得酝酿出更大的麻烦来,不然你不娶她不娶,你俩都这么干耗着,让旁人占了便宜都没地方哭哟。”


    “退一万步讲,不成亲,放出个定亲的消息赶走那些人,就算弄虚作假也好。”不能让人这么骚扰啊,凌宴拍了拍她的肩膀,拿了个折中的法子,“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会我跟景之姐通个气,怎么决定你们两个商量吧。”


    沈青岚:……


    作者有话说:


    秦笙:景之,哈哈哈,我说不过你,我还说不过没脑子的沈青岚?


    景之:……


    青岚:(文明用语)!!!阿宴,你给我过来!


    凌宴:?


    ↑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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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此法甚好[VIP]


    其实最怕的还是让她们入赘, 这个是最要命的。


    沈青岚的问题好解决,随便拉个人就成,可顾景之不一样, 她是坤泽的秘密必须守住,不论真成亲还是做戏, 最好找个知根知底的,免得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知道,顾景之的最优解是沈青岚, 这点毋庸置疑,那么聪明的人, 想必她自己也一清二楚, 可两个人一起买地、一起做事、合作卖话本, 常有来往,可以说非常紧密了,这么长时间关系也没能再进一步。


    秦笙都跳到景之脸上试探了,结果被几句话轻飘飘顶回来,还给自己气够呛。


    作为团队大脑,她们的军师滴水不漏, 她的想法几个臭皮匠还真摸不清楚。


    摸不清就直接问算了,惯会打直球的凌宴如是想到, “反正景之姐比我们聪明,等她来就是了。”


    原本满脑子好吃的,忽然面临人生大事的抉择, 沈青岚如坐针毡、心不在焉,事情要解决, 大家也要吃饭,活还是要干的, 不能耽误了去,她叹了口气,捉来兔子宰杀剥皮,收拾干净。


    手脚很是麻利,和往常一样。


    秦笙认真端详一阵,心有赞叹,沈青岚跟她家阿宴自是不能比,不过放眼世间,也绝对算得上良配,能安心过日子的那种。


    就是年纪大了点,快三十了,真不知道景之怎么想的,姓沈的就算老了点也不能便宜了旁人啊。


    按下吃瓜的激动,秦笙钻进厨房帮忙挑虾线。


    忙忙碌碌炊烟袅袅,香气飘出,她们提前扣下了小管事沈红樱,凌宴把筐交给她,认真叮嘱,“这肉干两节一斤,你拿去跟手下人分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数,莫要厚此薄彼,这些水果外头没有,你和你姐留着自己吃,别让旁人瞧去,说不清楚。”


    秦笙给她把毛衣装进包袱里,“还有这个,可能有点扎脖子,在里头套上一件应该就好,对了,你棉衣皮袄是不是不合身了,山里那么冷要不新做一件算了,抓紧给你赶出来。”


    这孩子乖得很,秦笙也跟着操心上了。


    厚重的心意满满都是关心,是姐姐、更似长辈,从小到大少有旁人关心,沈红樱眼睛都红了,声音哽咽,“我,我不能要啊。”


    “傻孩子。”秦笙搂住她肩膀,热情而不失认真,“你把牧场管的那么好,整天带人漫山遍野地跑,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就不能要了,快,你阿宴姐难得大方一回,赶紧收着,免得她反悔啦。”


    穷鬼瞪眼,凌宴笑嘻嘻地配合野山参演戏,“可不是嘛,我好久没这么大方了,现在正是长秋膘的时候,冬天多冷啊,快收好。”


    沈红樱哪里不知二人逗她,顿时破涕为笑,“谢谢,谢谢。”


    瞧见这一幕,沈青岚满心复杂,“哎呦,家里有皮子,哪能让你们给做……这,这不好。”


    “哪还有好不好一说,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你可不行回去说她嗷。”莽夫不擅交际,这方面生硬得很,凌宴堵住她的推拒,一脸‘比起担心妹妹你还是顾好自己吧’的揶揄,“景之姐快来了,放桌端菜,咱们进屋咯。”


    沈青岚瞬间哑火,哽了半天没吭声,老实说,她不需要考虑,唯有等待罢了。


    很快,顾景之和伯母送小崽回家,据说婆婆在村长那商量事情,要等一会才能过来。


    “红樱姐姐~你好久没来吃饭啦!”小凌芷冲到小姐姐跟前,雄赳赳气昂昂地发出挑战,“我现在吃好多的!等会我们比比看!”


    每天都见也不妨碍她叙旧。


    沈红樱给她倒水洗手,一阵好笑,“吃饭有什么好比的,撑坏了难受。”


    小凌芷顺手将自个的蓝帕子丢在水里洗了洗,“才不会。”


    顾伯母笑吟吟接道,“中午阿宴送了小馄饨,她一口气吃了将近十六个还要,吓得你顾婆婆都不敢给她盛了,最后把汤喝光才肯罢休。”


    “啊?这么厉害?”沈红樱看她的小肚皮。


    小凌芷摇头晃脑,“对,十六个!嘿嘿。”


    这头老少相谈甚欢,那边大人们暗中鬼鬼祟祟。


    顾景之刚进门,一搭眼,那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满腹心事,目光闪躲又不敢看她,实在太好懂了,她们肯定有事。


    眼神示意这三个家伙退到屋后,顾景之开门见山,“怎了?”


    统一战线,凌宴和秦笙瞬间看向沈青岚,沈青岚一脸便秘,立马看向凌宴,眼神甩锅:瞅我作甚,是你要和景之说的。


    这俩人……怪不得当初要找景之帮忙,秦笙差点没笑出声。


    顾景之一头雾水的同时却是松了口气,阿笙还能笑得出来那就不是大事,她负手而立静待下文。


    凌宴默了默,望着一身淡蓝衣袍的秀才,接下这口大锅,硬着头皮道明情形以及那退而求其次的法子,“我也只是建议而已,行与不行,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她都说到这份上,秀才定然晓得利害,再指手画脚就不礼貌了。


    不等凌宴和秦笙避开供二人商讨,顾景之微微蹙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她看向沈青岚,语气淡淡,“定亲此法甚好,不知青岚你意下如何?”


    三人:啊?!


    她答应的太快,过于洒脱,以至于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脸懵逼。


    沈青岚呆若木鸡,人都傻了。


    面对三张合不拢的嘴巴和惊讶的目光,顾景之淡定从容,不疾不徐地道,“嗯?愿与不愿,你说句话。”


    妈耶,凌宴和秦笙眼睛瞪得像铜铃,屏住呼吸张口接瓜,大气都不敢喘,生怕破坏了这门亲事。


    景之眼里都是自己……她眼睛真好看啊,沈青岚别过脸去不敢多看,不知何时麦色的异域脸庞被红晕浸染,心跳如鼓。


    面对对方的诚挚发问,她嘴巴无声动了两下,似是终于鼓足勇气,梗着脖子回道,“我愿意!”


    即便只是做戏,只要能保护景之她也乐意,沈青岚斩钉截铁,又连忙补了句,“定亲而已,我肯定不动你,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你尽管放心!”


    一路走来,她对这个人……自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至于别的,顾景之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唇角微微勾起,顾景之轻声问道,“那婚书便交给我了,不过你我谁嫁谁娶,你可有想法?”


    直接谈婚论嫁,进展突飞猛进,还要问她的想法,沈青岚一直是听话办事的那个,哪受过这待遇,感觉脚底板踩的都是棉花,轻飘飘的,已是被对方的一颦一笑迷得五迷三道,“我都听你的。”


    宛若喝了假酒。


    “家中婆婆年迈、娘亲卧床多年身子将将见好,需得我在跟前尽孝,故而我便斗胆委屈你嫁我为妻,如此可好?”


    “好好好,我不委屈、不委屈。”沈青岚红着脸赶忙摆手,顾家那个情况离不开人,她老早就是这么计划的,反正她们一个村,婚后各住各家、谁都不会离开亲人,这样最好。


    “婆婆与娘亲那边我会说明,将择良日佳时上门提亲、定下婚约,以免受其扰。”顾景之唇边高翘,她对凌秦二人拱了拱手,“正好阿宴阿笙知情,你们与我做个见证。”贤珠敷


    “啊,好。”凌宴和秦笙木然点头,别说沈青岚了,顾景之这般雷厉风行,实在出乎意料,俩人也懵得很,就在她们还在消化二人即将定亲的好消息时。


    顾景之理袖正衣,抱拳躬身严肃庄重,全须全尾行一大礼,“青岚,承蒙厚爱多年、有幸得你庇佑,往后……未婚妻,在下这厢有礼了。”


    她叫她什么?未婚妻……天呐……比梦还美好的场景发生了,这个瞬间足够她此生珍藏,一时间沈青岚是心酸、鼻子酸、眼睛也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可,可这都是假的……她,她就再送景之一程,送到哪算哪吧。


    拳头死死抱住,沈青岚艰难弯腰回以一礼,僵着身子干巴巴回了句,“有礼。”


    声音颤抖。


    而那句未婚妻终是没得回应。


    就在凌家厨房屋后,她们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然而紧接着,瞬间安静,没人说话,气氛透漏着古怪。


    比起欢喜,沈青岚这个当事人更多的是送佛送到西的决绝,而顾景之眉头蹙起,似是颇有顾虑,怎么看都不像开心的样子。


    两位吃瓜群众也是惊讶更多,来不及当气氛组场面就冷了,这事……绕是如此,她们还是没猜透秀才的心思。


    沉思许久,顾景之正欲开口,院内传来娘亲的声音,“景之,阿宴,你们几个人呢?”


    她们说了很久了,几人愣了愣,连忙应声,“来了。”


    顾景之走出两步,发现少了个人,回头寻人,就见沈青岚扶着后腰脸色难看,“你腰又不舒服了?”


    沈青岚满脸尴尬,点了点头,“没事,我缓缓一会就好。”


    难不成是方才弯腰扭了?顾景之脸色一变,连忙唤道,“阿笙!”


    于是婆婆忙完来到凌家之时,其余众人在主屋忙碌,沈青岚趴在榻上,与她麦色皮肤全然不同的白皙腰肢露在外头,上面插着几根银针。


    秦笙捻着针尾,咂了咂嘴,眼前这腰身瞧着精壮,可惜操劳过度落了病根,中看不中用,“天快冷了,老毛病得注意保暖,你还是绷个护腰为好。”


    沈青岚叹了口气,与她道谢,“嗯,劳烦你了。”


    听她闷闷不乐的,秦笙也是莫名其妙,“都要和景之定亲了,这么大件好事,咋还不高兴。”


    “她为何与我定亲,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沈青岚脸埋在臂弯,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嘲道。


    秦笙想想,明面上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景之那个黑心的家伙主意最多了,这次什么都没说就决定定亲,当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未必吧。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大口吃瓜!


    凌宴:带我一个!


    景之:你们够了!


    青岚:可怜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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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  话不投机[VIP]


    “除了跟你定亲, 景之就真没别的法子解决催婚的问题吗?”秦笙幽幽问了她一句。


    “我哪知道啊。”她又想不出来,问这个不是难为人嘛!沈青岚哭丧着脸。


    秦笙噎了噎,这家伙比阿宴还憨, 说不通,还是交给那黑心的景之自己解决算了。


    点到为止, 就像阿宴说的,自己想不明白旁人怎样说都没效果,她也不打算多插手。


    正想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淡蓝人影敲门而入, 很快将门关好, 生怕某人着凉似得, 秦笙清了清嗓子,捏腔拿调地道,“哎呦,这还得再扎一会,你别动啊,我先去帮阿宴忙活了。”


    知道她们有话要说, 秦笙一脸八卦地盯着顾景之,想瞧出些许端倪, 这么明晃晃的打探,顾景之自然察觉到了,四平八稳的与其对视, 很是淡定,“辛苦了。”


    你可真能装, 秦笙心底腹诽,总之啃到口瓜皮也很满意了, 她退了出去,还把房门一并带好,留二人独处。


    倏然安静。


    沈青岚趴在榻上动弹不得,耳尖稍动,偷偷抬头瞄了顾景之一眼,顾景之站在原地,神情略微有些凝重,沈青岚心底一沉,继续埋头当鸵鸟。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都没开话头,半晌,一股秘制尴尬蔓延开来。


    顾景之似是早已习惯不觉尴尬,可沈青岚就有点招架不来了。


    “你还、好吗?”顾景之率先打破僵局,她的声音传来,异常的停顿显得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然而沈青岚自顾不暇,没能注意这些小细节,赶忙回道,“还好。”


    如蒙大赦般,感觉得出来,面对自己,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顾景之皱了皱眉头。


    气氛凝滞一瞬。


    薄唇紧抿,顾景之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怜爱,缓步来到沈青岚跟前站定,千言万语,她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无声叹气。


    还是捡她能听明白的说吧,这般想着,顾景之打开话匣,“定亲一事,并非我为自保而与你不顾……”


    这啥意思?沈青岚空空如也的大脑停止运转,心都揪起来了。


    她们之间从头到尾都不是利用的关系,对方数十年如一日地护她周全、为她守护秘密的决然与深情不容玷污,谁都不行,顾景之无比确信,只是现下她们都是官身,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方才想说,几次被打岔岔开,现在说也不妨事,她上前一步。


    “包括买地、卖话本等等。”这些事、这个人她想了很久,有些话,自然而然倾泻而出,顾景之稳住语调,沉声道,“你护我多年,我也想、或许能够护你一二,究竟是为报恩不愿相欠,还是更想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直到现在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顾景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你能大大方方的看我,不再闪躲……”


    沈青岚僵硬的脖子缓缓侧过,再次对上那双淡薄眼眸,眼尾微红,景之真诚地望着自己,骤然无措,“我……”


    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晕头转向。


    满脑子都是“不再闪躲”这四个字,难道景之是想自己大胆靠近她的意思吗?天呐,沈青岚又惊又喜,只觉眼前发黑,恍若隔世,可又怕自己误会、不敢肖想……


    直到开饭她还是晕乎乎的,酒没喝、人已经醉了,魂不守舍。


    忽而,口中热辣刺痛。


    沈青岚低头一瞧才发现自个在辣椒里挑肉吃,向来怕辣的人吐着舌头哈气,“这啥呀。”


    “麻辣兔丁。”阿宴专门给她做的,为了这菜方才呛得眼睛都红了,香的很呢,秦笙美滋滋吃了一块,“你享受不来这个,还是跟芷儿一起吃吧。”


    “青岚姨姨,辣,嘴巴痛!”小凌芷煞有介事地道,给她夹了条油焖大虾放到碟里,“吃这个,这个不痛。”


    这小人……太有意思了,嘶哈间,沈青岚一阵好笑,余光瞥见手边一股奶白流入杯中,定睛一看竟是景之。


    顾景之举起小杯,淡淡对众人道,“秋高气爽丰收时,得阿宴阿笙庇护,今年家中喜事连连,不必忧愁漫长冬日,许久不曾与诸位小聚,感谢盛情款待,我以这奶茶带酒,敬阿宴阿笙与各位一杯。”


    她一饮而尽,突如其来的庄重,这可不像景之的性子,至于缘由,凌宴和秦笙心里明镜似得,颇为揶揄地看了对方一眼,十分配合地举起杯子,“招待不周,大家吃好喝好。”


    “哪里哪里。”众人纷纷具备应和。


    大家都喝完了,沈青岚舌头还露在外面,一脸呆相,她身旁的沈红樱实在看不下去,怼了怼她手肘,“姐!愣着做什么。”好蠢啊!


    “哦哦。”连忙举杯大口喝下,辛辣褪去大半,沈青岚看看杯口,后知后觉地看向景之,好似察觉到对方隐晦的维护,霎时间,眼含娇羞,唇角却是疯狂上扬。


    视线交汇,顾景之微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给予回应。


    不同往日的豪爽强硬做派,沈青岚这破天荒的娇羞流露出的媚态显得她魅惑的脸庞更加风情万种,仿若变了个人,不是孤僻臭脸的猎户,更似千娇百媚的舞娘。


    动人心魄,好似狐狸精下山,魂都能被她勾飞了去。


    她这大老粗能有这副模样,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反差之大,所有人都看呆了,目不转睛欣赏平时从未察觉的绝色。


    大家的视线比那兔肉还火辣,沈青岚慌得不行,连忙收敛笑意,僵着脸闷头吃菜,仿佛方才一脸春情的不是她自己。


    也就避开了方才的对视,顾景之眼中惋惜闪过,一阵怅然若失。


    除了闷头干饭一心吃饱饱的小凌芷,众人神色各异,多少有所察觉,顾景之为了让那辣到的人解口才提了这杯“酒”,绕了这么一大圈,当真心思百转。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啊!


    全程看热闹的秦笙兴奋极了,贴在凌宴跟前咬耳朵,妻妻俩在线激情吃瓜,顾婆婆和伯母两位长辈面面相觑,抿着嘴唇笑而不语,具是笑意盈盈。


    心有关切,仍克己复礼,珍之重之,她们的景之,终于……


    “嘿,青岚姨姨真好看呀!”小凌芷不懂大人那些弯弯绕,笑眯眯地不吝夸奖,更是让沈青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给她舀了勺松仁玉米,“吃,快吃。”


    堵住你的小嘴!


    沈青岚窘态藏不住,秦笙也憋不住了,靠在凌宴身上笑出了声,事已至此,凌宴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感情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各花入各眼,所谓最优解、适合的人,未必喜欢,喜欢的人、又未必合适,此题无解。


    莽夫的坚持令人动容不假,可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有回报,感情一事最是如此。


    凌宴害怕这份得不到回应的守候会给莽夫带来更大的伤害,蹉跎此生;也怕孤傲的秀才接受莽夫是出于无奈的向下选择,并无情谊。


    很多问题没能得到解决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一起,又能有什么好结局呢,大概率鸡同鸭讲、话不投机,在后半生柴米油盐中相顾无言、两看生厌。


    两个人都是她的朋友,任何一方受伤都是凌宴不愿见到的,这是她一直不肯撮合二人的主要原因,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她们两个都很好,现下考虑清楚迈出这一步,想必应该会试着磨合,不会走上悲剧。


    真好啊……可若是没有封赏一事,秀才又会如何应对呢,凌宴忽然记起,好似秀才几次靠近沈青岚那个莽夫都是合乎情理的安排,状似无意,仔细想想,这步调几乎小到人不易察觉。


    估计若非封赏下来情况变得复杂,秀才还能继续“你侬我侬”地调/教下去……妈耶,媒婆来了都不动如山,她可真能沉得住气!


    凌宴惊讶极了,这往后……没脑子的沈青岚女士岂不是要被秀才拿捏得死死的?她颇为古怪地看了顾景之一眼,顾景之笑了笑,微微颔首道谢。


    文和啊文和,凌宴跟靠在臂弯处的野山参一起笑出声来,确实喜事一桩,至于那个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早被她抛之脑后。


    众人吃吃喝喝,欢声笑语满堂。


    隔壁,服侍的下人退去,萧王与公孙照面无表情地用着饭,时不时眉宇互斗,真实反映着什么叫两看相厌、话不投机。


    凌家宅子里传来的笑声具是被二人听到耳中,公孙照看向熟悉的方位,很难不心生向往,她忽然“啧”了声。


    带上没吃饭的碗筷,公孙照起身离开,萧王一脸莫名,“你干什么去?”


    公孙照回身,皮笑肉不笑地晃了晃饭碗,“想必凌家正待客,不会差我这一份餐食,我去找小芷儿吃饭咯,您就自己慢慢享用吧~”


    她反应过来了,现在自己是为凌家做事,去蹭饭正大光明,非跟着劳什子王爷凑在一起作甚?当真昏了头了,她才不要看她臭脸,公孙照说走就走,洒脱又气人。


    更让人不快的是阿宴姐那边在宴请沈校尉和顾文和,俩人都认识自己,她不便出席,这个公孙照,就是要与她唱反调,萧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所期盼的客房与下人都已经拥有,萧王没感觉哪里舒坦了,反而有点生气,就连跟前美味的鹑子羹也变得碍眼无比。


    欢脱的脚步声在逐渐远去,她仿佛听到对方即将敲响的门声,听到阿宴姐热情招待,将那算命的介绍给友人,听到小芷儿甜甜唤一声‘照姐姐’,而自己则孤零零的坐在这。


    萧王脑子一热,捧着饭碗追了上去。


    公孙照敲门,大大方方地道,“阿宴姐,是我~我来你们这凑热闹。”


    “是你呀。”凌宴打开大门迎人进屋,就见后面萧王急匆匆赶来,老成的少女声若蚊蝇,“阿宴姐……”


    有些无措。


    公孙照瞪她,萧王低着头,并未瞧见。


    这俩倒霉蛋闹得哪一出……凌宴莫名眨眼,人都来了总不能赶走,很是温和地给她们台阶下,“呵,可是习惯人多用饭热闹?进来一起吃吧。”


    萧王自己跑来的,不会不知道后果,这就跟她没关系了,凌宴寻思,莫不如顺着她算了。


    公孙照笑嘻嘻搭腔,“是啊,我最喜欢看小芷儿用饭了,她吃东西好香。”


    “这倒是。”她家小崽讨喜极了,将二人迎进屋去,凌宴与众人介绍,“这位公孙照,与我有缘。”


    而轮到萧王,沈青岚脸都僵了,在她与顾景之的惊讶目光中,凌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是阿淼。”


    对,在这里她是阿淼,萧王拱手,扬起一个笑脸,有些歉疚地道,“各位,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天天吃瓜,呱呱呱。


    凌宴:哈哈哈,你想笑死我。


    景之和青岚不单单只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么简单,性格、阅历、学识,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有点文盲暗恋博士生的即视感。


    一时感动或许会让她们走到一起,但差距之大,很难走到最后。


    当然了,定亲只是开始,她们两个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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