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偏过头去, 却躲不开李御甚有压迫感的审视。


    “这么不愿在孤寝殿?急不可耐的要离开?”李御抬手刮了下她脸颊,语气轻慢:“到了晚间, 还不是要乖乖过来?你这性子啊,就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头。”


    绫枝唇角微动,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听着李御的话,她倒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心下只剩疲倦,和几分似真似幻的恍惚。


    就连李御的声音, 也仿佛隔了几层。


    不等她回过神,身下一凉, 已被李御摁在了桌案上,绫枝想要抬身,肩头却被骤然加大的力道摁住,丝毫不能动弹。


    “孤让你在榻上是给你体面。”耳根一痒,李御隐晦的声音已在耳畔沉沉响起:“你既然不识抬举,孤就成全你。”


    花梨木的桌案宽大,绫枝被摁趴在桌案上, 双脚悬空碰不到地, 李御又一股大力压在她身上, 纵使已经下了决心,舍了这身子任凭他折腾, 如今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她身体紧绷,却连挣扎的脚尖蜷缩, 李御知晓她也是害怕的,故意贴近她耳畔道:“上次还是弄轻了你,才纵得你事后忤逆孤。”


    裙衫被大掌褪下,略带粗暴的揉搓后, 李御便长驱直入,眼前纤细的腰肢挣扎扭动,再想起她昨日的倔强离去,倒让他愈发又凶又急,绫枝鬓角湿漉漉的,膝盖一次次磕碰在桌腿上,脸颊贴着桌案,吐出支离破碎的闷闷呻.吟声。


    东宫所用的花梨木甚是坚硬,绫枝已颤抖不已,可这桌案却几乎分毫未动,李御须臾方才平静下来,望着绫枝苍白泛红的侧脸,淡淡开口道:“你大可以再走回去,只是明晚你仍要在戌时出现在此地,若是误了时辰,你是知晓孤会如何的。”


    想来她这次也学乖了,起身都困难,谈何走去宫室呢。


    他就是要让她清楚明白,她在东宫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控,何时侍寝,如何侍寝,就连侍寝后的安置,她都没有资格更改。


    李御丢下这句话抽身离去,刻意不回头看绫枝,清洗半晌,眸中的种种情绪才淡去,渐渐恢复了清明。


    因了母后和贵妃的数年争宠,他极厌后宫心术,连带着对女子也没了心思。


    这么些年,绫枝倒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只不过起先只是一时起意,又因了阴差阳错和种种心魔,一步一步,到了如今境地。


    脑海掠过江南初见时的一幕幕,再想起这些时日她逐渐空洞的眼眸,和方才微微打湿的鬓角……


    心底蓦然涌起怜惜之意。


    李御闭眸,将种种情绪强压下去,只淡淡开口,让宫人把寝殿布置舒服,安置好吃食。


    他想让绫枝留下。


    如今绫枝的伤势……想必每走一步便是锥心之痛,寝殿温暖舒适,心意稍一软化,她便会在这寝殿里消磨一日。


    只要有了第一日,之后便也顺理成章。


    总之,妥协的定然不会是自己。


    寝殿里,绫枝颤抖的将衣衫扣好,理好凌乱的发,不顾周遭人的目光,一步一步,想要移出大殿。


    “姑娘……”清露哭着去搀住绫枝摇摇欲坠的身子:“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殿下既然已允您在此沐浴,更衣用膳,显然是想留您的……您又何必……”


    绫枝环视周遭,已有宫人捧着干净的衣衫和帕子准备服侍她沐浴,桌案上陆续放了不少吃食汤羹,色香俱佳,甚至连凳上,都贴心的安置了软垫。


    她在此地,定然会被侍奉的舒舒服服。


    可只要在此地,她就不会忘记,这些人为何会这般小心翼翼的侍奉她。


    她做不到在方才……的桌案上用膳,也做不到在此地停留休憩。


    这是个梦魇,她只想用尽一切力气逃离。


    哪怕再回来,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绫枝咬牙走出去,眸光破碎茫然,却又有幽深的坚韧。


    李御本以为绫枝定然已经歇下,谁知走到窗前,又看到那身影吃力不屈的朝前走着,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跌在地上,望过去比昨日还虚弱。


    李御站在窗前,望着那柔柔弱弱的身影,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方才有多汹涌他清楚,她又如何能一步一步,支撑着走回她的宫室。


    绫枝艰难挪动脚步,她迷迷糊糊的,心中只有往前走的信念,每走一步身后便是钻心的痛楚,她眉心未蹙,恍恍惚惚向前倒去,以为会摔到冰冷的地面上,却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绫枝努力掀起眼皮,看到李御居高临下的俯瞰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大掌已覆上了额头,李御胸口微微起伏,攥紧绫枝腰身:“去,请太医。”


    “我……我无碍……”


    绫枝一张口才发觉声音沙哑难听


    李御微微皱眉,似是对她已没了办法,缓缓低叹道:“靠着孤。”


    绫枝发烧神智恍惚,却也不愿靠在那温热的胸膛上,只偏头过去,尽可能的远离那如松如雪的气息。


    李御咬咬牙,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中,冷哼:“你还真是倔!”


    不知是实在无力改变,还是李御的胸膛也算舒服,绫枝竟未曾再挣扎,任由李御横抱着她穿过大半个东宫,踏入她的弄芙轩。


    李御本以为将绫枝掳掠到东宫便能平复心情,但却始终心情始终烦闷,如今望着小姑娘沉沉闭眸,靠着自己的胸膛,有了几分依赖自己的模样,竟恍然发觉唯有此刻,心情算得上不错。


    冯公公跟在李御身后,心思随即暗暗转动。


    他自知殿下向来心性坚决果断,最厌旁人忤逆,殿下想让江姑娘歇在正殿,江姑娘又几次三番的违逆,以殿下的性子,哪怕用尽手段,也会让她学乖听话,可如今,殿下却亲自抱着人进了江姑娘的宫室……


    此番倒是殿下让步了。


    冯公公眸光一转,立刻把绫枝的地位抬了抬。


    看来以后……凡事只要和江姑娘有关,更是要小心对待……


    太医很快赶来,伸手把脉片刻,惊道:“姑娘体热多久了?身上可是有伤?”


    李御皱眉:“无碍吧?”


    那太医皱眉良久:“姑娘忧思过度,身子已是亏空了,还没养好又发起热来,若是姑娘有外伤,还是要尽快将身上的伤治好,再好好将养气血,排解思绪……”


    绫枝被汗浸透的脸颊透着反常的红晕,嘴里喃喃不清说着什么,显然已是开始烧了,李御沉吟着吩咐道:“你先把药尽数开了。”


    稍微一转念也晓得绫枝身上的外伤伤在何处,那地方他又不许被旁人看,少不得要自己……


    李御捏住药,待宫人将绫枝擦洗干净,再小心翼翼给她上了。


    一时不知是自己折磨她,还是她折腾自己。


    绫枝发热起来,几乎人事不省,被李御灌了药,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才退了烧,天色已完全黑沉下来,她察觉身上有重量,借着窗外月光定睛看去却是李御,他坐在床边的矮榻上,倒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


    绫枝垂眸望了望他的侧脸,偏过头去。


    也不知李御为何不去他的宫室,要在此处守着自己。


    想着恍恍惚惚,似乎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绫枝便心下冷笑。


    她如今境遇,皆是拜李御所赐,刽子手的好心,她万万不愿领教。


    心头翻涌千万种思绪,却僵着身子动也不动,并非是不忍将李御惊醒,而是怕将此人吵醒,又是一场噩梦的降临。


    绫枝侧首躺在床上想心事,却听李御轻声呢喃道:“冷……”


    绫枝一僵,她从未想过,清醒时漠然冷峻之人,睡醒后还会呢喃着说梦话。


    她自然不会好心到同情恶人,瞟了眼窗户,恨不得起身将那窗户缝再拉开几分。


    “冷……”夜里,李御低沉的声音竟掺杂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惶恐:“不要……不要淋雨,父皇不会来的……”


    绫枝一怔,疲惫的闭上双眸装睡,偏过头连呼吸都在克制,她可不愿恶人在此时醒来,若太子晓得这番丑态被她瞧见,定要百般折磨她。


    *


    又过了几日,东宫上下倒是忙碌了起来,就连下等的宫女,走路步子都比以往快些,手里捧着托盘,显然是在装点什么。


    清露在东宫倒甚是灵光,笑着向前打探道:“姐姐,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看你们一个个都在忙呢?”


    “喜事?”那宫女一笑道:“殿下的生辰日,自然是大喜之日。”


    清露一怔:“殿下的生辰日……快到了吗……”


    “对,就是这月十八。”那宫女瞥了一眼院门:“我看你关系好才对你多说几句,平日倒还罢了,大日子可要让你们姑娘多上心打点呢……”


    东宫中的下人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勾勾绕绕,只觉得苏朝朝是殿下的旧爱,这位江姑娘是殿下的新宠。


    如今殿下生辰日将至,东宫上下,殿下的后宫又只有她一人,少不得要用心准备一番。


    清露扯出一丝苦笑来:“我们姑娘和太子不是你想的那层关系……”


    那宫女红着脸一笑,倒也不点破。


    那夜她也在寝殿,里头的动静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若非太子宠妾,又怎会一晚恩宠不绝。


    就算她和太子闹些别扭,太子下手狠了些,也是二人的情趣罢了,江姑娘是殿下如今唯一的枕边人,这可是东宫上下都看在眼里的。


    清露动了动眼珠,又问道:“殿下的生辰,平日里都会大过吗?”


    那宫女压低声音道:“殿下小时候从未过生辰,是从头两年才开始过的,如今殿下在朝中颇得陛下恩宠倚重,今年是陛下头次吩咐礼部准备殿下的生辰宴,比往年更是隆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