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
夏薇钻进树林, 躲着祁时晏,找了棵大树靠着。
男人太浑了,对别的女人怜香惜玉的心就不能分她一点点吗?
总是要捉弄她。
她该支个什么招对付好呢?
树林很大,树木很老, 茂盛, 粗壮, 多的是要两三个人才能抱得过来的老家伙,枝叶连成海,遮天蔽日,树干上挂着小牌牌,写着树名树龄和国家几级保护植物。
正午的阳光在树顶疯狂炙烤, 千万层树叶筛漏,到地面只剩下了点点斑驳, 和一片阴柔的风。
夏薇看出来了,这里是老宅的后院。
隔着白墙黑瓦的围墙,一座座青砖木雕楼掩映在树荫里, 不见尽头。
两扇深漆大门敞开,有佣人进进出出。
树林里,较宽敞的地方几张长方桌拼成了一张大长方桌,上面铺了清新的碎花桌布,几只白瓷瓶里插着荷花、莲蓬、还有不知名的野花,有种高级感, 又很接地气,自然,怡人。
未到开席时间,桌前还没有人。
人们三五成群的在别处玩耍,台球桌, 飞镖盘,还有赌骰子的,不过酒杯都几乎端上手了。
夏薇回头瞥了眼,感觉这些人就是把水中仙搬到了荷塘,换了个地点继续放浪纵情罢了。
晚晚在打台球,李燃按着她的手和肩在教她。
晚晚适应得很快,夏薇还记得最初见到她时,那青涩的小苹果模样,现在身上深V包臀裙,性感,热辣,已经判若两人。
姗姗今天也来了,攀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娇俏俏地依着人,估计是她新跟的主。
那男的手里端着杯酒,酒杯晃得厉害。
夏薇定睛瞧了眼,才发现是他手肘一直在动,动得正是姗姗挨紧他的地方。
连忙移开眼。
这圈子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想融进去,全靠自己主动,不像职场,有人给你引见,也不像朋友圈,有人和你打招呼,这里没人给你定位,染料自取,想做什么样的人,就把自己染成什么样,全由自己。
结束一段关系,换个人,重新开始,还在同一个圈子里,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究其原因,他们亲热暧昧,演着爱情的戏码,却没有人真的动一分感情。
田埂上,祁时晏捞住她时,问她“好玩吗”,那炽热的掌心贴在她肌肤上,像火一样蔓延全身。
她呼吸急促,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带着诱惑的、偾张的男性荷尔蒙的体香,夹杂着荷塘的风,和荷花的香。
鼻息间,鬼使神差,她以为他们会接吻。
他们是那么近,那么近,近得听见彼此的心跳,近得闻见彼此的呼吸。
可男人只是静静笑了下,放开了她。
夏薇舔唇,后背磨蹭了几下树,仰头,往头顶看去。
树叶太密,以至于绿叶看起来都像是黑的。
真后悔,那时候没敢看他的眼睛,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亲一下,怎么感觉比姗姗他们还假,金秋宴还能是为她办的?
不会她是今天多余的人吧,一会没位置坐就搞笑了。
夏薇悄悄看去祁时晏,男人正在和人比飞镖,你一支我一支,几个人互相嘲讽,互相不服。
轮到祁时晏,只见他懒懒散散地站起,喝了口酒,酒杯随意往旁边凌空一递,也不知道给谁,就见有个女人上去双手接了杯。
他将飞镖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旋,一边接受对手的嘲笑,一边笑得肆意张扬,捏了捏飞镖头,斜眼朝镖盘瞄了瞄,“嗖”一声,在大家以为还要瞄一会的时候,飞镖已经离了他的手,又“咚”一声牢牢钉进了镖盘。
“红心!”旁边有个女人尖着嗓音叫喊。
几个对手顿时挠头,服气又不服气,佩服与起哄,笑闹成一团。
祁时晏扬了扬头,只手一张,端着酒杯的女人将他的酒杯放回他手中,脸上堆着崇拜的笑,可祁时晏一眼没瞧,端起酒杯又喝一口,朝旁几个对手比了个“来啊来啊”的挑衅手势。
极其自我,又嚣张。
夏薇趁着自己位置隐蔽,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不巧,祁时晏眉一凛,头一偏就捕捉到了她。
那目光锐利的简直像飞镖一样,吓得她脖颈一缩,像中了镖似的,跌进树背后。
祁时晏笑得更张狂了。
树林里凉爽,清风习习,人渐渐到齐,有人喊“开席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往餐桌走去。
夏薇跨进深漆大门,去一下卫生间。
卫生间在老宅里面,和老宅是统一的木楼设计,里面几个隔间,素雅又整洁,洗手台上摆着一只景泰蓝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荷花和莲叶,角落有檀香袅袅。
耳边听见人说:“祁家太有钱了吧,一个卫生间装修得比水中仙还好,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嫁给祁三少。”
另一个声音说:“别想了,龙配龙,凤配凤,你有本事睡到他就不错了,还想嫁给他,痴人做梦。”
“要是能睡到他也不错啊。”
“你去啊。”
“你去,你去。”
打趣声渐行渐远。
夏薇走出隔间,打开金色天鹅颈的水龙头,挤了一泵印着法文的洗手液,慢慢洗手,那洗手液浓郁的芳香很快充斥整个空间。
睡他啊。
到底有多少女人有这样的想法,又有多少女人得逞过?
手机响了下,一条微信。
是祁时晏发来的语音:“还躲呢?吃不吃饭了?”语气讥诮带笑。
夏薇听了两遍,从白色印花的擦手巾里取下一块,擦擦手,扔进回收箱,走出卫生间。
就这么一会功夫,没想到餐桌前的座位已经坐满了。
男人女人各一排,两两相对,佣人环伺,黄妈也在。
祁时晏站在最中间,端着酒杯在说开场白,其他人也都端着杯,听他说。
夏薇跑过去,有一刻尴尬,本想做最不起眼的那个,此时却变成了最起眼,夺了祁时晏的吸引力,引来众人齐刷刷的目光。
她歉意地点了下头,脊背笔直,款款玉步,从前所有的礼仪和修养瞬间凝练,送她落落大方地坐到全席唯一的空位上。
是祁时晏的正对面。
夏薇抿唇笑了下,端起酒杯,仰望男人。
祁时晏也看她一眼,接着他自己刚才的话说:“那我们第一杯,就敬蓝天白云,生活美好。”
他将酒杯朝空中遥遥祝了下,一口喝尽。
夏薇不知道他之前说了什么,总归是好话吧,她笑着和众人一起附和,一起举杯,喝空了杯中酒。
第二杯,祁时晏说:“我们敬自由吧。”
大家又齐声赞成,跟着他一起喝空。
第三杯,祁时晏坐下,举杯问向对面的人:“你说,我们敬什么?”
夏薇啊了声,当男人戏弄她,将酒杯和他的对了下,随口说:“敬你。”
祁时晏笑,说好,将酒杯举起朝大家高声说:“第三杯,敬你。”
说完,又看向夏薇,碰了碰她的酒杯,顿时,“敬你”和清脆的碰撞声在餐桌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夏薇咬唇,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不知道是被男人碰的,还是被他的玩世不恭雷的。
这一席如祁时晏说的,美好,自由,大家吃得个个赞不绝口,笑声不断。
菜品丰富,多是一人一份,美味,精致,间或也有大菜,菜式复杂,色香诱人。
一道蟹黄龙虾球,配全球顶级的里海鱼子酱,将宴席推上了最高.潮。
“我觉得我吃得不是鱼子酱,而是钻石,这一口下去,我牙齿都变成钻石了。”
“那我这一口下去,肚子里有了只包包了,香奈儿那只,想了很久的。”
“那你快去生啊,生下来就有了。”
“我也想啊,哈哈哈。”
夏薇听着旁边两个女人的对话,也跟着笑了笑。
她的一份还没吃,她在等大家都吃完了再吃,那样全席就剩她的独一份了,那份便会显得最最珍贵。
“不吃吗?”
祁时晏手里捏着银调羹,往她盘子里伸来,很不客气地挖走鱼子酱。
夏薇“诶”了声,急得瞪眼:“强盗啊。”
她正在尝一道金目鲷,筷子来不及换调羹,眼睁睁看着男人抢走。
祁时晏则将强盗行径发挥到了极致,举在手里欣赏了一番,又凑到鼻尖嗅了嗅,张了大口。
“吃吧。”到这一步,夏薇只好表现得大方一点了,说,“这么多鱼籽吃下去,看你能生出一条鱼来不?”
祁时晏笑:“那你一会得跟着我去上厕所,才能知道。”
夏薇被他的恶趣味一噎,睨他一眼,下一秒,视线里那乌亮饱满的鱼子酱却送到了她嘴边。
“张嘴。”
还是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笑得痞里痞气。
夏薇没听,压根不信他,总觉得他这是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祁时晏便将调羹又往前递了一递,鱼子酱都快沾到她唇瓣了。
他说:“我数三下,你不吃,就真的是我的了。”
这下,不等他数数,夏薇一口咬住调羹,满满一口鲜美,在口腔里爆浆,炸裂。
极品美味。
美的不只是鱼子酱,还是祁时晏喂的啊。
而祁时晏收回调羹,夹在指间转了转,看着她吃完,笑着说:“这么多鱼籽吃下去,你能生出一条鱼来吗?”
“咳咳咳。”夏薇被呛得别过脸去,大咳了一通。
所以说,这男人从头到尾就没好过。
*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游戏。
热烈讨论之后,祁时晏交代给了黄妈,很快黄妈端来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有20颗彩色玻璃弹珠,每个弹珠上有一个数字,从1-20。
游戏很简单,一个人挑走一颗弹珠,让其他人猜数字,猜对的人罚酒。
20个人,20颗弹珠,总有一个人是对的。
可那幸运儿得罚酒,就有点意思了。
大家期待又紧张,个个争着往错里猜。
夏薇从来没玩过,也觉得有趣,跃跃欲试。
第一局,祁时晏起头,他将挑好的弹珠握在掌心,支着额头,从他旁边的人开始猜。
结果一半的人猜下来,没一个对的。
祁时晏挑眉:“我这数字这么难猜吗?”
往后只剩10个人10个数字,猜过的人开始兴奋,还没猜的人开始紧张,像捕鱼的网在收口,不知道捕到谁。
祁时晏将拳头举到夏薇面前,看她犹豫,怂恿道:“给个痛快。”
夏薇便吐出一个数字:“10。”
这是她唯一想到的数字,因为下个月是十月,是祁时晏的生日。
祁时晏看她一眼,拳头微微收了一下,缓缓打开,想笑又不笑,勾勾唇:“说你什么好?”
那摊开的掌心里一个漂亮的彩色弹珠,珠肚里“10”的数字赫赫醒目。
“哇哦,心有灵犀啊。”旁边有人叫喊。
大家乐了,起哄催夏薇罚酒。
餐桌上,酒有好几种,威士忌,干红,冰啤,和鸡尾酒。
夏薇原先喝的是鸡尾酒,带果味,度数很低,大家一致要求罚的酒必须在干红以上,还要满杯。
旁边人帮她倒了干红,夏薇看着那满满一杯,像盛开的浓烈的郁金香一样,摸了摸自己脑门。
和祁时晏心有灵犀的酒,她不喝,谁喝?
正要举杯,一只大手从对面横生过来,将她的酒杯端走了。
祁时晏笑着和众人说:“她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夏薇惊喜,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但是反对声也同时响了起来,李燃第一个带头反对:“那不行,替喝还有什么意思?”
祁时晏解释:“这么大一杯,她喝不了,喝醉了撒酒疯,倒霉的还是我。”
夏薇:“……”
多大仇多大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撒酒疯,可是,为什么又有种被宠到的感觉?
“祁三少好体贴啊。”有女人帮祁时晏说话,“如果我被罚,我也想有人帮我替啊。”
“那李燃说的也对啊。”也有其他女人开怼,“都这么找人替,那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一时,议论纷纷,大家在替与不替之间争论。
夏薇看去祁时晏,没说话,她被滑出了话题中心,好像此事与她无关。
祁时晏笑了下,最后还是他拿了决定,说:“这样吧,凡是替喝的都要喝两杯,行了吧。”
说完,他端起酒杯就喝,一口气喝空一杯,第二杯满上后,瞥一眼夏薇,那眼神分明说“你看你给我惹的事”,不等夏薇给反应,端起酒杯又一个一饮而尽。
夏薇:“……”
其他人惊叹不已,纷纷鼓掌叫好,祁时晏这头一开,餐桌上的气氛又高了几度。
而夏薇的运气真该去买彩票,一桌20个人,几局轮下来,她居然猜对了三次。
要知道很多人一次都没猜对过,两次的都很少。
第二次的时候,祁时晏问她:“你故意的?”
夏薇笑着回:“我想喝酒。”
偏偏祁时晏不让她喝,又将她酒杯端走,替她罚了两杯。
第三次的时候,祁时晏耳颈上已经些微泛红,酒气聚集在他的桃花眼里,迷人又熠熠生辉。
他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中又干掉了两杯,而后宣布:“游戏结束。”
夏薇止不住地笑。
她不太相信男人的好心。
单纯怕她喝醉?喝醉了不是会亲他的吗?
直到后来酒足饭饱散了宴席,大家互相组局玩乐时,她才知道了真相。
有人提议斗地主,夏薇有点兴趣,想跟着一起玩。
祁时晏却拦住她,不让她去。
祁时晏说:“你是我今晚的王牌,头一号保护对象,你现在要做的是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不能消耗脑力。”
夏薇眼尾挑起,感觉自己揪到了他的尾巴:“你再说一遍。”
祁时晏笑,这才将晚上要和李燃打麻将对决的事说了。
“哦——”夏薇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今天之种种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亏她暗戳戳得意那么久,可不又是自己白日做梦,自作多情了。
“哦什么哦?”祁时晏被她的语气逗笑,说,“我派人送你去水中仙,给你开个房,你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不想去,我想呆在这儿。”
“那也行,看我打牌。”
“不让我打,你打?”夏薇表示不满。
祁时晏低头,与她凑近了些,放低声音:“这叫战术,我去消耗他们的精力,让他们晚上打麻将没精神,你不就可以赢死他们了吗?”
“哦,那你还挺任重道远的。”
“可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站在树下,面对面地说着话,虽然两人举止间没有任何亲昵动作,却教看见的人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密。
祁时晏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张极品吊床,国外带回来的,一次都没用过。
他让黄妈去拿了来,离开人群活动的范围,在树林里找了个相对不太吵,又能一抬头互相照应到的地方,亲自将吊床支起来,头尾各绑上一棵树。
这吊床超绝,隧道式,头顶有网罩,防蚊蝇,大气又稳固,颜色也绝配,墨兰色打底,两边是鲜艳的橙黄。
好几个女人跑过来,“啊啊啊”地围着吊床尖叫,都想上去躺一躺试试。
夏薇挡在前面,一律拒绝:“我的,我的,谢谢,麻烦让让。”
祁时晏拽了拽拉绳,试了下牢固程度,看夏薇占有欲爆棚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了。
打牌的桌子摆好了,李燃在桌前朝他高声吆喝。
祁时晏最后一次检查了吊床,转身准备走。
夏薇喊住他:“我怎么上去啊?”
可不,吊床结实又好看,可被祁时晏绑得太高了,夏薇脱了鞋,往上跳了几跳,上不去。
“你去搬张板凳过来。”夏薇指挥男人。
旁边还有几个女人站着围观,没走,夏薇当着人面,语气有点故作的恃宠生娇。
而祁时晏这人,谁指挥得动?
只见祁时晏看了夏薇两秒,走到她面前,什么话都没说,稍稍一蹲,弯下腰抱住她两只纤细的大腿,再一个起身,便将她摔进了吊床。
夏薇“啊”一声,眼前一晃,天旋地转,只感觉腿上一阵滚烫的禁锢,像火镣似的,腿就没了。
她跌坐在吊床里,真没敢想男人会直接把她抱上来,有点陪她秀恩爱的意思,虽然动作并不温柔,还有点粗暴,但见旁几个女人的反应,这恩爱的甜度也足够了。
而她腿上是五分A字裤,白皙的肌肤上一片勒红的痕迹,她看了眼,脸上也跟着泛上了红。
“还有事吗?”祁时晏假好脾气地问,本来那一抱是带了惩罚的意味,可看到姑娘脸上红了,他又没来由得身心愉悦。
“那个。”夏薇抬头看了看头顶,说,“有眼罩吗?阳光有点刺眼。”
祁时晏勾唇,桃花眼盯住她一双琉璃眸子,手指剥开自己衬衣纽扣,从上往下,慢条斯理一个一个地剥,下摆也从亚麻的休闲长裤里扯出。
“我只是要眼罩。”夏薇不解,刚解释了一句,下一秒,就见男人将衬衣脱下,团成团朝她扔了上来。
哦,衣服给她当眼罩。
夏薇嫌弃地接过,可满满体香又教她爱不释手抱在了怀里。
“还要什么吗?”祁时晏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白色短T了,像他的第二层皮肤一样,将他完美的身材全勾勒了出来。
其他几个女人全都“哇塞”地捂着嘴兴奋喊叫。
夏薇顿时觉得自己亏了,好像自己什么宝贝被人偷窥了。
她把衣服还给祁时晏,祁时晏没要,往前走去,其他女人也跟着他走。
夏薇有点不甘,又叫了声:“祁时晏。”待男人回头,她举了举手机说,“我还要一个耳机,我要听着歌才能睡。”
祁时晏刚才那句只是假意客气一下,可没希望她真的还能提出要求来。
他站在原地,侧身看她,伸长一只手臂,朝她招了招手,耐心告罄的语气:“你下来,别睡了。”
“那不,我要睡的。”
夏薇一秒躺倒,这么好的吊床,她不睡,难道便宜别的女人吗?
只不过,说睡不是马上睡得着的,大腿上刚才被抱的红痕还没完全消褪,特别是男人指腹按过的地方,手印还很明显。
那力道很重,虽然就几秒钟的事情,和上午他的手掌在她腰上一样,却够她回味很久。
夏薇拿起祁时晏的衬衣看了看,青花瓷的刺绣竟然是手工绣,花型疏密有致,针脚根据每一瓣花瓣的自然生长方向走,这是普通机绣绣不出来的,衣领内侧有个高定标识,一个白底青花瓷形状的字:“祁”,也是手工绣。
这么一件衬衣不知道能换多少个眼罩了,夏薇无声笑了下,将之盖到自己腰腹上。
吊床床垫里有一层硬海绵,躺在上面像躺在沙发上一样舒服,头顶的防蚊罩拉上拉链,阳光和风有了距离感,变得更温和了。
有人走近,轻轻拍了拍吊床,一道女低音,小声而礼貌:“夏小姐,睡着了吗?”
“没有。”夏薇听出声音,是黄妈。
她坐起身,拉开防蚊罩,露出头来。
黄妈笑着,递给她一副耳机:“宴儿说你要的,让我送来。”
夏薇笑,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男人刚才那个样子,她还以为他不理她了呢。
她朝打牌的地方看去,一张四方桌,就四个人打,四周看牌的比打牌的人还多。
祁时晏的位置正对她的吊床,他身上多了件短袖的衬衣,白底带雾霾色花纹,敞着怀,右手指尖夹着烟,从左手一把牌里抽出几张,猛力甩到桌上。
桌上鸦雀无声,全在用眼色交流,气氛紧张。
他吸了口烟,屈指在桌上敲了敲,散漫又不羁。
没人接得动,他又甩出一把,再一把回手,手里空了,人群这时像泄了闸似的,爆发出一片笑声,或赞叹或起哄,争长论短,七嘴八舌个没完。
祁时晏笑出声,抬手朝后,旁边的女人手里捧着个烟灰缸,他朝里弹了弹烟灰,动作轻狂至极。
这么一个人,当真没人降得住他吗?
夏薇试着用眼神瞪了瞪他,祁时晏抬头,离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接触到视线,眯了眯桃花眼,远远一瞥,回她一个探究的眼神。
旁边黄妈还在,夏薇不敢瞪太久,草草收回视线,余光里可又见男人笑坏了。
黄妈瞧着两人眉来眼去,也笑了,问:“今天宴席,夏小姐还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夏薇笑着回,“你们太用心了,每道菜都精致可口,花了不少时间吧?”
“那是我们应该做的。”黄妈有意和她唠家常,话多说了几句,“夏小姐可能不知道,今天宴席是宴儿亲自定的菜单,他很少这么认真。”
夏薇略显惊讶:“那还真是。”
很难想象那么浪荡的一个人会重视一场宴席。
黄妈又说:“今天宴儿开心,一直笑,他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夏薇哦了声:“是吗?”
她以为祁时晏平时就这样,他们那圈子不都是每天跟过节似的吗?
黄妈看着她笑,有些事看破却没办法说破,谁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黄妈想起一事,问夏薇:“夏小姐,宴儿住院那时候,你后来怎么没去看他了?”
“这个……”夏薇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了。
黄妈微微笑了下,她也不是真的要答案,她一个保姆干涉不了主人的感情,只不过,使得祁时晏举止反常,她希望这个人自己能知道。
“宴儿从小最不喜欢的就是住医院,但这次医生让他周五出院,他却没肯出,多住了两天,周一才出的院。那两天,他什么话也不说,很不开心。”
“夏小姐,你们年轻人总是容易沟通一些,你有空就说说他。这次他能住院,及时治疗也是多亏了你,可见他还是听得进你的话的。”
夏薇低下头,鼻子一酸,喉咙哽塞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那个不喜欢医院的人哪,终究为她多住了两天院。
不管今天他对她的好出于什么目的,住院这件事都没有言词可狡辩。
黄妈走了,夏薇一个人躺在吊床里,四周声音渐渐淡去,视觉里点点白色的光影也渐渐模糊。
只剩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重重叠叠。
她喜欢他,从来没有瞒过人,她想他一定知道。
可他是什么态度,她也从来不敢有奢望。
毕竟,喜欢他的女人太多太多,比她讨喜的会撒娇的也很多,她那点喜欢能有什么用?
不过,有了住院这件事,她想她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份量吧。
喉咙里有点干,她舔了舔唇。
“张嘴。”
男人低声说,有冰凉的东西沾到她唇瓣。
她听话地轻启唇齿,顿时有什么滑了进来。
像小鱼。
滋润,湿滑,还有爆浆的甜。
她仰起脖颈,伸了伸舌头,与之勾缠。
纯粹的黑,幽深如渊,一双深情又轻佻的桃花眼望着她,却又渐渐散成点点白色,突然四周一阵大笑,一切全都遁了形。
夏薇惊醒,摸了摸额头,一把热汗,口干舌燥。
这才睡了多一会,就做了个春梦。
太羞耻了。
打牌那里笑声不断,有人挡住了视线,她看不见祁时晏。
夏薇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我醒了。】
再想想,醒了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跟他说?
她追加一条:【我下不去。】
原以为要等好一会,没想到不出一分钟,男人就走了过来。
夏薇放下理头发的手,朝他笑了笑,一头瀑布似的波浪大卷披散在她肩上,几缕俏皮地滑落至胸前,那里肌肤雪白,曲线玲珑。
男人眸底暗了又明,明了又暗,闲步走近,站在一米开外:“怎么下不来?”
夏薇拍了拍吊床:“太高了嘛。”
“跳下来。”
“……”
夏薇咬唇,看着男人薄唇上的弧度,很漂亮的“M”型,淡粉,有光泽,想起自己刚才那个梦,不自觉地耳根发烫。
她撩了下头发,掩饰心虚,却教祁时晏眸底变得更晦暗了。
祁时晏走近两步,朝她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你。”
夏薇坐着没动:“你要不接呢?”
祁时晏脾气好得很:“你是我的王牌,我今天就为你服务了,我敢不接吗?”
这一句爱听,夏薇笑了,爬起身,高高站在吊床上。
她身上原本有两件上衣,一件宽松的丝质防晒衣,睡觉时脱了,现在上身只着了一件黑色的无袖T,下摆很短,与焦糖色的A字裤中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
阳光从她身侧打下来,那一截白,晃了人的眼。
祁时晏眯起桃花眼,仰头看向头顶的姑娘,喉结滑下,催了声:“快点。”
下一刻,一团重物似从天而降,压到他身上。
到底低估了她。
祁时晏抱着人往后趔趄一步,脚底一滑,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后背重重“咚”一声,结结实实,做着人肉垫子,倒在了地上。
“祁时晏。”
比他更惊吓的是夏薇,紧紧抱着他的头,护住他后脑勺,那是她摔下来时,唯一想到的一件事。
世界像是静止了,只有风从耳边擦过。
“祁时晏。”
她声音颤抖。
“你手松松。”
“想闷死我。”
胸口有沉闷的声音传出,伴着湿热的呼气,像一堆柴塞满了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