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朝。


    太和殿内, 百官皆聚在殿内上奏或议事。


    这一年大晋朝算不上天下太平,但勉强可称得上风调雨顺。


    地方上没什么大的祸患,这次大朝会上最是要紧的秋粮入库的事情如今已经记录成册, 送上了怀康帝的案头。


    说到这, 百官不免看了一眼位列武将之首的秦王。


    快到冬季了,每逢这个时候, 都是突厥人犯关的时候,边关也是消耗粮食的大头。


    但看了一眼神色冷肃的秦王,没多少人敢在这上头讨价还价。


    若秦王不在,他们背后嘀咕两句也罢了, 但如今秦王人在京中,谁也不敢当着这位煞星的面多嘴。


    怀康帝看着这一幕,他并未多言,只是转头看向了工部,:“如今岑王和胥王的子嗣就要入京了,南明宫修缮的怎么样了?”


    没错, 怀康帝压根就没有在京中给这几位赐府宅的打算,而是直接叫人住进了宫里。


    怀康帝没有子嗣, 如今突然下令叫其他的皇室血脉入京, 还叫人居住在宫里,这打的莫不是要挑选继承大统之人的主意?


    但这事没人敢问怀康帝。


    当年持之以恒惦记皇室正统想要怀康帝立嗣的大臣们或杀或贬,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如今怀康帝不松口,再看看看他老人家面色红润的模样,只怕皇帝爷还能活的好久呢,所以这事更没人敢说了。


    胡子已经见白的工部尚书走了出来,他手持笏板,躬身干脆的应道, :“回圣上的话,南明宫已经修缮好了。”


    怀康帝笑着点了点头,:“善。”


    看着怀康帝的笑脸,其他大臣心中琢磨了一下今日是否还有其他的事。


    但这几日地方上盯得最紧的都是税银和秋粮的事,这两件事完,其他的事好像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了。


    纵是有,也事涉怀康帝立嗣一事,其他人不敢妄言。


    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满意的点点头,看来今天是个太平日子。


    正想着,却见门口的小黄门神色匆匆的进来,跪倒在地上,:“启禀圣上,秦王府的人在殿外求见。”


    这是秦王不在京时,怀康帝给予国公府,或者说是为了周记淮赐下的特权。


    不管何时,定国公府的人均可入宫求见,这项特权,即便如今国公府变成了秦王府也没收回。


    平日里怀康帝赐下进宫面圣的腰牌就供在府上。


    但这是令牌赐下后,秦王府的人第一次动用。


    如今记淮在太学,那在府中的就是...


    怀康帝看了一眼秦王,果然看他面色霎时有些惊变。


    该说不说,此刻就连怀康帝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秦王府的人不惜大朝会的时候入宫。


    他颔首,道,:“宣。”


    “圣上有旨,宣——秦王府宫人进殿!”


    进来的是神色惊惶,呼吸急促的李公公,他入殿后匆匆几步就跪倒在大殿内,:“奴才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怀康帝认得李湛德,当年还在宫中的时候,这太监就跟着他的皇弟,后来一同出宫开府,甚至还去了边关侍奉。


    上过战场的人脸色都这般难看……怀康帝心下有些不妙的预感,他点点头,:“起来吧,说说,可是府上有什么事?”


    “谢圣上。”


    李公公谢恩后起身时却有些腿软的重新跪在地上,他看着秦王,:“王爷,王妃今日受惊,已有,已有血崩之兆...如今府上...”


    ‘哗——!''''


    满殿响起了喧哗声,不出所料,果然是为着秦王妃。


    百官有幸面见了一贯冷脸,皱皱眉就能吓唬人的秦王脸色大变。


    他额上青筋暴起,几近失态的走到李公公的身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一把直接将人提了起来,:“混账!”


    “你们这么多人守着王妃,怎么还会让她受惊!?”


    看着秦王面目狰狞,真似修罗一般,这气势压得李公公身旁的人都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老侯爷今日也在殿内,从秦王府的人进宫求见,他的心就一直提着,此刻闻听这坏消息,他就脸色苍白的身子晃了晃。


    见状,旁侧的人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侯爷,吸气,吸气,吐气。”


    李公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原因来,秦王脸上是可怖的阴森,他一把将人丢在地上,转身跪倒在地叩首,:“圣上,还请圣上准允臣回府。”


    怀康帝的神色也不免有了关切,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罢了,皇弟你快去吧。“


    说着,怀康帝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宫中也有善治妇人的御医。”


    李公公在一旁拼命的点着头,:“是,是,窦大夫已经在为王妃娘娘看诊了,要藏太医,对,要藏太医施针止血。”


    上次在猎场发生的事,怀康帝知道的一清二楚,对秦王府点名要藏元的事一点也不奇怪,他点点头,:“允。”


    秦王干脆的叩首,:“臣弟谢过皇兄。”


    说完,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得的起身,大步离去。


    看这架势,若不是宫中有禁令,只怕秦王这会儿已经跑起来了,他的身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跟上的李公公。


    满殿寂静,所有的人都看着秦王这会儿身影消失的地方。


    秦王为了这个妇人已经疯了。


    哪个府上会为了一个妇人生产之事闯入宫中,甚至是在大朝会的时候就公然离去?


    便是一般的宫宴,府上的人不敢进宫搅扰,最多候在宫门口能第一时间进行禀报。


    挨得过去就是喜事,挨不过去就是这妇人福薄,哪里值得惊扰圣驾?


    但秦王府的人就敢,甚至连秦王府内的一个宫人都敢为这事闯宫。


    足以想见平日里在秦王府,这位秦王只怕是纵着这位秦王妃在头上撒野,才让宫人这般大胆。


    从前秦王府内,秦王手握数十万精兵,膝下唯一的儿子颇得圣上喜爱,还联姻苏府。


    苏府的大小姐还与福宁郡主和昌平公主交好。


    秦王还是启太子的遗腹子!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细究起来,已然惊心动魄到京中之人侧目的地步,已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几欲上书了。


    但自从秦王娶了那个女人,呵,瞧瞧吧。


    不仅瓜葛不断,又死了福宁郡主,苏府、秦王府和长公主府彻底闹翻,苏家大小姐和昌平公主的情分也所剩无几。


    又因为这位秦王妃,秦王和邓公一脉到了几近翻脸的地步,或者说,私下里已经撕破脸了。


    这次内阁隐有风声传出,不少人摩拳擦掌的准备给那位即将进入吏部的周公子好看。


    秦王妃也不是个善茬,这位原本心机深沉,谨慎算计的恭候府庶女据说已经被秦王捧得猖狂无状。


    不仅在王府就屡屡针对周大公子和苏氏女,当众下脸,更是连宫中赐下的人都容不下。


    秦王偏听偏信,只肯顾惜秦王妃,这几日就连怀康帝召见周公子的频率都高了一些,更是屡有封赏。


    这不是假的,喜爱一个人的眼神是克制不住的,更何况,秦王已经为了秦王妃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图什么?


    秦王再悍勇,再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家宅不宁,血脉至亲离心,朝中树敌无数,又有什么用?


    联姻的苏府不必说了,必然是偏向苏氏女和周大公子。


    便是王妃的母家恭候府,都因着王妃记恨恭候府的薄待而一脚踢开。


    你看今日秦王为着秦王妃的事离开时,甚至都没有给老侯爷打一声招呼。


    众人看着被人掺扶着的老侯爷,心有戚戚焉的感慨:温柔乡是英雄冢,红颜祸水是刮骨利刃,这不就在眼前生动的诠释了吗?


    果然,娶妻娶贤才是最要紧的,摊上秦王妃这样的红颜祸水,才是败家之兆啊。


    怀康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老侯爷。


    他记得当初兰妃也说过,恭候府想要为陆燕芝寻一个身家不必太高,能好好和她过日子的夫婿之事。


    这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被秦王妃踩在了脚下,她自己想办法攀上了秦王,又一脚踹开了恭候府。


    这个面上还带着稚气,生的如海棠醉月,杏花烟润的女人却也生的心思颇诡,手段狠辣。


    她不惜一切只求上位,眼波流转间是绕指柔,背过了身,却是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利刃。


    其他的人惧怕迎娶这样的女人,但怀康帝不怕。


    他甚至只要想想能驯服这样绝有仅有的美人都觉得刺激的有些头皮微微发麻。


    他能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却不会像皇弟一样没用。


    这样的女人,桂冠和马鞭,都得给才是啊。


    但这一切都只能是想想。


    如今京中不管是谁想要对着秦王妃出手,都得顾忌已经呲着牙发疯的秦王。


    可惜了。


    怀康帝捏紧了拳头,看着老侯爷,:“侯爷也不必过于担忧,如今皇弟已经带着太医回了秦王府,秦王妃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是,多谢圣上金口玉言。”老侯爷躬身施了一礼。


    怀康帝点点头,接着问道,: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的事禀奏?”


    刚刚朝上的事就已经到了尾声,又恰逢秦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能立即回去打探消息看热闹。


    因此众人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臣等无事。”


    “那就退下吧。”


    怀康帝身侧候着的王公公往出走了两步,高声喝道:“退朝——!”


    “臣等告退。”


    朝臣们出了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宫外去,但言语、眉眼间具都是对秦王府今日之事的好奇。


    他们嘴上不急不慢的说着话,但都默契的加快步伐往家中赶去。


    快去回家去看热闹啊——


    ......


    恭候府


    “什么?!”


    陆幼安听着老侯爷的话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陆燕芝都嫁到了秦王府了,怎么还有人欺负她?!”


    没错,不管外人说了陆燕芝的什么,在陆幼安看来都是别人在欺负她。


    一并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还有陆世子,他被陆幼安抢了先,只能连连点头,:“ 就是。”


    他看着上首的老侯爷,:“父亲,不是说秦王尤其宠爱秦王妃吗?怎么还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同样神色难看的陆凤霜看向老侯爷,问道,:“祖父,可知道秦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老侯爷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秦王府的李公公入宫求见,只说了秦王妃血...血崩之事。”


    这事闹得这样大,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府上的这几个丫头又和秦王妃关系极好,若是瞒着她们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如今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将所有人都拘在一起,商量一个统一的应对之策。


    陆玉宁伸手扶住了脸色苍白的陆明芸,郭氏不停的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虽说外头的人都说陆燕芝攀上了高枝一脚踢开了恭候府,除了回门那日,再无其他的消息送来。


    但恭候府却确确实实享受着陆燕芝高嫁秦王府带来的好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谈其他,只说陆燕芝倒霉了恭候府能得到什么好处?


    没有。


    相反,恭候府也要一并跟着倒大霉。


    因此哪怕从来都不关心陆燕芝的郭氏都心头惴惴,直念阿弥陀佛,只求苍天保佑她。


    “卿荣还在外头打听消息。”


    正说着,匆匆赶来的陆卿荣擦着满头的汗水,:“父亲,六妹...王妃的事已经有消息了。 ”


    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都直勾勾的看向陆卿荣,陆幼安要奔过去说什么被陆玉宁眼疾手快的压住了,:“听大哥说完。”


    陆世子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神色激动的跑了过去,:“快说,芝芝发生了什么事?”


    陆卿荣顿了顿,又沉默了几息,才慢慢的说道,:“今日秦王妃在府内召集宫中御赐的佳人...有遣散之意。”


    “外头传言,说是秦王妃百般折辱,有一人不堪受辱...当场,当场撞柱身亡,秦王妃就在当场,惊惧之下,才...”


    闻言,陆世子踉跄着退后几步,:“怎么会,怎么会如此,这些人,这些人...”


    “不可能!!!”


    陆幼安甩开陆玉宁的手冲了过去,:“陆燕芝是什么的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她肯定是被人害了!”


    “豁出去一条命害她吗?这话府上能信,外人能信吗?”


    老夫人闭着眼,揉着额角,:“这世上的人只愿看见他们想看的。”


    “如今外头言之凿凿的说法必定是秦王妃当众逼死了宫中御赐之人,还害的自己受惊...血崩。”


    陆幼安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她松开了情急之下抓着陆卿荣的袖子,喃喃自语道,:“不可能,那个傻蛋一定是叫人害了...”


    陆凤霜看着老侯爷,:“祖父,如今的情形究竟如何,外头的人皆是人云亦云,不如去秦王府递个消息,待王妃醒来,传我一人过府一叙。”


    外头知道秦王府和恭候府的关系泛泛,这个时候恭候府确实也不宜兴师动众,陆凤霜又最知道分寸,让她过去看看刚刚好。


    老侯爷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陆幼安眼泪汪汪的看着陆凤霜,:“大姐,你去看看她,好好看看她,让她不要这么冲动。”都是秦王妃了怎么还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受伤呢。


    陆凤霜看着一旁眼含恳切的陆明芸和陆玉宁,点了点头,:“我知道。”


    ......


    长公主府


    为着长乐世子和故去的福宁郡主的婚事,司务和总府的人几经商讨、衡量,才勉强定下了章程。


    之后又呈报了怀康帝和长公主,多番修改,如今终于有了模样。


    半喜半丧。


    红绸绿带之间夹着白花和丧联。


    这几日,长公主府上的人也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因着神色不对都被长公主打死了的人已经有好几个,所以如今他们俱都一脸的端庄郑重,不敢有丝毫的表情。


    福宁郡主的荣华居内,布置的更是极为诡异。


    便是青天白日的,屋内的帘子都放了下来。


    屋内设着福宁郡主的灵堂,只不过没有停棺。


    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有再多的冰块,也挡不住福宁郡主的尸体腐烂发臭,因而福宁郡主已经入土为安了。


    屋内燃着无数的白蜡,还有香炉内的香火袅袅,烟气散在光影中,烛火隐隐,鬼影绰绰。


    此刻,硬着头皮进来的王嬷嬷看着盘坐在蒲团上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长公主,心头不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长公主这时候不是在给福宁郡主上香。


    想着,王嬷嬷都不由得有些感激长乐世子。


    辛亏世子不知怎地劝住了长公主,让她相信坐在灵堂内念经,不仅能和福宁郡主梦中相见,还能保佑福宁郡主功德圆满,投个好胎,下辈子两人还能重聚。


    否则,这长公主府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王嬷嬷静静地等长公主念完经,睁开眼睛看过来时,才上前一步,:“殿下,今日外头传来消息。”


    “说秦王妃当众逼得年初时圣上赐下的宫人不堪受辱,一头在秦王妃的眼前撞死,秦王受惊血崩,如今怕是要小产了。”


    “秦王府的人今早闯宫向秦王禀报这个消息,秦王当场失态,立即从大朝会上不管不顾的赶回了秦王府...”


    “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个好消息的长公主当场爆发出了笑声,她笑的癫狂的大喊,:“报应啊报应!!!”


    她因盘腿起身时踉跄了一下,王嬷嬷连忙伸手去搀扶,长公主一把推开了人。


    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伸手将福宁郡主的牌位抱在了怀里,:“福宁,你听见了没,还没等到娘出手,这个女人就遭了报应。”


    “这个贱人曾经在你身前伏低做小,踩着你上位后又敢害你,逼得你低三下四的去低头,她已经遭报应了,福宁,你开不开心?”


    “别急,别急,让娘看看下一个是谁,这次娘替你出手。”


    看着抱着牌位又哭又笑,说着些颠三倒四鬼话的长公主,王嬷嬷背后的凉气一阵阵的。


    福宁郡主逝世,三司结案后,长公主一怒之下,下令杖毙了长荣居内所有的人给福宁郡主陪葬,连只狗都不放过。


    那段时间,府上满是血腥气和惨叫声。


    就是现在,走进来的王嬷嬷鼻尖好似还能闻见血腥气,耳边还是那些人痛哀至死的惨叫声。


    王嬷嬷觉着自己再在这长公主府上待下去就要猝死了,每日提心吊胆,生怕长公主发疯将人拖下去的恐惧时时刻刻围绕。


    曾几何时,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在长公主府上荣养是多么体面的差事,但如今王嬷嬷已经全然没了这想法。


    癫狂的长公主搞得所有人都心力交瘁。


    她现在折寿已经折的够多的了。


    如今只想等福宁郡主出嫁后瞅着长公主心情稍微好些的时候,能准予她出府回家带孙子。


    看长公主没有其他吩咐,打定主意的王嬷嬷又悄悄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长公主一个人抱着牌位缩在蒲团上,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


    秦王府


    潭青苑内发生的事情,盼锦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入了临渊堂。


    微愣之后的苏琳琅克制住了几乎压都压不住的喜色,她没有立即动身。


    而是等府上闹哄哄的传开,有仆役三三两两的过来禀报消息后,苏琳琅已经是大惊失色的惊慌和溢于言表的哀痛。


    她领着人脚步匆匆的往荣正堂去,却听见了李公公在未向她告诉一声后就取了令牌直入宫中而去。


    苏琳琅脚步顿了顿,神色照旧的吩咐了人去太学给大公子送消息。


    这事已经闹开了,根本压不住。


    陆燕芝再怎么样也是周记淮礼法上的嫡母,不管怎么样,在李公公已经入宫后,这个消息就是她必须传得。


    苏琳琅到了荣正堂,她正想进屋时,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看着端着热水,棉巾、汤药的侍女进去,端着一盆盆染着血色的水的侍女出来,嗅见那刺鼻的血腥气,苏琳琅都不免偏了偏头。


    她神色忧虑,极为关切的的看着严嬷嬷,:“王妃身边忙乱,琳琅不敢添乱。”


    “府里已经给王爷和大公子去了消息,我就候在屋外,一旦王妃有吩咐,嬷嬷只管言语就是。”


    “是,多谢少夫人。”


    苏琳琅就站在屋外的不远处候着。


    才过了不到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影迅疾如风的冲入了荣正堂。


    很快,他停在了屋门口,看向严嬷嬷的声音都有些抖,:“ 王妃怎么样了?”


    来的是秦王。


    这情形叫苏琳琅都有些吃惊,这个时间,秦王能这么快赶来,除非他是连大朝会都没上完就不管不顾的匆匆出宫疾驰而来。


    怔忪之后的苏琳琅还没来得及见礼和说话,就见秦王已经进了屋。


    很快 ,室内就传来了水盆落地的声音和秦王满含杀意的喝问。


    不多会儿,今日跟着王妃一同去了潭青苑的一众宫人跪在了屋外,连王妃身边的春红都不例外。


    内室,眼见除了秦王夫妇再没有外人,窦老大夫脸上危急郑重的神色已经消失了。


    他垂下了手,摸着胡子摇头晃脑的叹着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搅合进这种一看就是个大坑的祸事里。


    想着,他吹胡子瞪眼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神色惨白的秦王妃。


    就这,这毛丫头还记恨他的药苦,变着法的给秦王吹枕头风。


    可怜他胡子都这么长了,还要研究怎么将药做的更有效却不苦,这不是刁难人吗?


    看秦王握住了秦王妃的手,窦老大夫识趣的告退,:“现在就等御医来施针了,王爷,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老夫就先告退了。”


    “有劳窦大夫,对了,一会儿来的会是藏御医。”


    不是藏太医其他的人也进不了秦王府的大门,可能会因着摔伤了胳膊或者腿,不得不顶着暴怒的秦王重新换人。


    闻言,窦老大夫的胡子翘了翘,原来来的是这个小古板啊。


    真好。


    窦老大夫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个严肃的和个小老头一样的御医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了。


    咳咳,窦老大夫调整了一下表情,愁眉苦脸,神色郁郁的出了向屋外去。


    屋门被关上了。


    陆燕芝感觉自己的手被捏的紧紧的,一只手还在她额间轻轻的摸着。


    紧接着陆燕芝就听秦王轻轻地叹了一声,:“吓死我了。”


    怎么回事,小老弟,不是知道这是演的吗?


    陆燕芝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看屋内没有其他人,陆燕芝睁开了眼。


    她惊讶着看见秦王红着眼眶满眼泪意的模样,连忙用嘴型无声的比划了起来,:“殿下,说好了是假的,您怎么真的哭了。”


    因为我见过真的。


    哪怕明知道这次是演的,他们商议了许多次,这些事都是他亲手安排的。


    但看着陆燕芝脸色惨白的躺在这,秦王还是有一瞬呼吸都停住了。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忧思惊惧。


    秦王看着陆燕芝,轻轻的笑了笑,悄声对她说,:“今日路上风太大,路上骑马骑得太快,沙子迷进眼睛里了。”


    陆燕芝连忙坐起来看了看他的眼睛,吹了吹,没看见沙子,她又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随后陆燕芝比着口型,:“殿下知道是演的,就不要那么着急,马骑得太快,也很危险的。”


    秦王看着陆燕芝认真担忧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