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趁着这次任务的机会，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穿女装了吧。
嗐，这话说的，怎么还带点伤感了呢？
林溪心里无奈一笑，仰头望向头顶大片大片慢悠悠漂浮的白云。
初春的官道旁，柳枝抽出嫩黄的新芽，随风轻摆，如一抹抹淡墨轻纱。
远处，浅绿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田野间点缀着几簇早开的野花，粉白相间，散发着幽幽的甜香。
春日暖阳柔和倾洒，照得林溪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缓缓驱散了连日紧张的疲惫。
她懒洋洋地倚在马车旁的木桩上，一只脚随意搭在车辕边。
随手从路边捏根狗尾草往嘴里一叼，慢悠悠地晃着，目光却不时扫向远处的官道尽头。
“牛进达几位将军的家眷，一有消息随时报告。
“您放心，张哥在洛阳守着呢。常乐手握缰绳，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带股干练劲儿。
“王世充对牛将军他们没啥特殊防备，出城不难。张哥说了，最迟三天，准有信儿。
“嗯，那就好。林溪嘴角一扬，斜眼瞅着常乐。
“小乐啊，你没事儿多跟张亮学学。他那‘钻营’的本事、咳，往上使劲儿的路数，可不小。
凭我多年经验，忠心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得用在刀刃上，让该看见的人看见。
“嘿嘿，多谢林郎教导！常乐挠了挠后脑勺，憨笑中透着几分真诚。
他低头抖了抖缰绳，马儿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车轮吱吱作响。
“不过我也没啥大想法，就盼着咱大唐早日平定天下。
到时候，我跟我阿兄一家子，还有我家里的，再要仨孩子，在长安踏踏实实过日子，足够了！
他顿了顿，嘴角不自觉上扬，“还要多谢林郎准我回家看看！
林溪挑眉，斜靠着木桩，狗尾草在嘴边晃了晃，戏谑道：“真的只是看看？没上去说点体己话？
“我对天发誓！真没有！
常乐急得一拍胸脯，差点把缰绳甩飞，忙摆手解释。
“您的命令我哪敢违？真的只是蹲在墙根儿，远远望见我大哥、嫂子，还有我新妇。
她带着个斗笠，裹得严实，可我一眼就认出是她！
小伙子说到这儿，眼神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她还朝我这儿望了一眼，那么多人来人往的，我就是觉得，她一定能认出我。
嘿嘿，心跳得厉害，撒腿就跑了……早知道，应该再多瞧她一会儿的。
林溪听着，狗尾草从嘴里滑落，她随手接住在指尖打转，目光柔和了几分，低声叹道。
“唉，真好啊……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让人羡慕！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咔咔作响，随即往后一仰，半靠在车厢板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我不行了，我这心理年龄已经老了，就想每天逗猫遛狗晒太阳。
哈哈，有句话怎么说的，‘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这才是我现在最想过的日子。
“太好了！您说得太好了！林郎，您真不愧是大才子！
常乐眼睛一亮，激动得差点从车辕上蹦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个自制的小册子——
用军中废弃的粗黄麻纸裁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参差不齐，拿粗麻绳仔细穿孔装订。
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常氏杂记。
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秃了大半的毛笔，笔杆磨得光滑发亮。
舔了舔笔尖，迫不及待地翻开册子，抬头巴巴地望着林溪，“您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呦，你小子还识字啊？这本子，拿署里废纸裁的吧？
林溪一愣，探身一把抢过册子，翻开一看，字迹虽不算精美，但工整清晰，透着股认真劲儿。
她眉毛一挑，啧啧两声，把册子抛回常乐怀里，笑道。
“哦，对，你家原来也是当官的，那正常！这字写得不错，够得上军中文书了。
“嗐，家里早就败落了。常乐挠了挠脸，垂下眼皮。
“要不是为混口饭吃，我也不会早早上了瓦岗。
我哥从来不爱读书，但我觉着，光靠战阵厮杀，不读书，哪有像样儿的出路？
将来也得供孩子们读书，才能真有出息，重振我们老常家的门楣。
“嗯嗯嗯，说得好！让我幻如隔世啊！
洋洋地点点头。
“听你这一叨叨，咋觉得现在已经天下太平，可以琢磨着养老鸡娃了呢？
哈哈，好，有你这见识，你们老常家往后绝对败不了。”
她顿了顿，目光一闪，带着几分郑重。
“这句话就送你了，以后撑场面也好，当敲门砖也罢，都不用提我。”
“不不不！”常乐忙摆手，捧着小册子像护着宝贝似的，脸涨得通红。
“林郎您的金玉良言，我得记一辈子！
将来我家娃儿要是出息了，逢年过节都得给您磕头谢恩！”
他低头翻开册子，舔着毛笔，歪着脑袋一笔一画地写下，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宠辱不惊……花开花落……”
林溪笑了笑，手掌随意搭在额头，遮住晃眼的阳光。
四周安静得只剩风吹柳枝的沙沙声，远处溪流潺潺，偶尔夹杂几声雀儿的啁啾。
身后车厢里，程处默的梦呓断断续续，砸吧嘴嘟囔着“大饼卷肉好香”，不时传来婴儿的几声清脆的笑声
一直以来，只有完成任务往回走的这段路上，她才能彻底身心放松。想唱就唱、想睡就睡、想发呆就发呆。
到了军营，又是一波接一波的大事小情，劳心劳神。
虽然拼事业够热血沸腾，但每当阳光这么暖洋洋地洒下来，就有种躺尸装死、一睡不醒的冲动。
哈哈，以后封个“咸鱼王”也不是不行！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林溪在公司大楼附近的驿站足足赖了三四天，硬是拖到牛进达几位将军的家眷车马赶到，实在没理由再磨蹭，才不情不愿地动身进宫。
长春宫作为东进洛阳的前线指挥部，军营依洛河而建，土墙壕沟环绕，营内帐篷连绵，旌旗猎猎。
官道两侧，河面倒映着初春的湛蓝天空，远处农田里已有农夫在翻土播种，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李世民亲自带人在营门外的校场迎接。
她赶忙整了整衣襟，领着家眷上前，在李世民的亲切温暖的招呼下，逐一引见。
李世民微微一笑，亲自俯身摸了摸程处默的脑袋。
又轻声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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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随从将家眷先安置在营中客帐，等秦琼、程咬金等将军归唐后再送往长安。
安排完
毕，李世民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溪身上。
竟露出一抹极为少见的官方温润笑容，郑重抱拳，朗声道。
“林将军，此行深入洛阳，智勇兼备，功不可没！本王代大唐谢你！”
啥玩意儿这是？！
林溪脑子一懵，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官方礼遇”吓得一激灵。
她眨巴着眼，飞快瞥了左右一眼，见校场上披甲将士、幕僚家眷个个目光灼灼，顿时反应过来——
嗐，放松过头了！
这啥场合，摆明了是给新归唐的家眷和军中将士看的“公开表彰”，方方面面都得留个好印象！
白高兴一场！
她赶忙收起一脸懵相，挺直腰板，抱拳躬身，声如洪钟。
“为大唐出力，为秦王效劳，末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房玄龄捋着胡须偷笑，杜如晦低头咳嗽掩饰嘴角上翘，林溪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帮老狐狸。
李世民哈哈大笑，踏前一步，亲**拉住林溪的胳膊，带着她往中军大帐走去。
边走边压低声音，语气里透着几分揶揄：“可以啊，林郎，这次差事干得漂亮！干净利落。
正好赶上我打算和王世充碰一碰。秦琼、程咬金几位将军归唐，算是给咱唐军添了把好刀！”
“是！都赖秦王英明！”
林溪咧嘴一笑，趁机凑近半步，眼珠子一转，试探道。
“那个……看在属下这次立功的份儿上，您给两天假咋样？跟王世充开打，我给您留守后方，保管稳稳当当！”
李世民脚步一顿，斜眼瞅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想得美！这次你主动牵头又负责劝降的，我可没逼你吧。既然揽下了，从开头到结尾都得跟到底，哪能半路偷懒？”
他顿了顿，眯着眼上下打量林溪，语气故意拉长。
“看你这小脸，颜色红润、气血充足，哪像累着的？你再瞅瞅我！”
他指了指自己眼下，指尖在眼角一划，佯装委屈。
“就因为你这冒险的差事，我好几天连个准信儿都没有，熬得眼圈都黑了！
还有营里这军务，粮草调拨、斥候布防、幕僚吵架，桩桩件件都得我亲自盯着。
昨晚还批了半宿的奏报，差点没累趴下！”
林溪一听，差点没憋住笑，赶忙装模作样凑近，瞪大眼假装端详李世民的脸，点头如捣蒜。
“诶呀！是、是，秦王您夙兴夜寐，为大唐操碎了心，真让属下感动得五体投地！”
心里却冷哼一声：哼，老板吐槽辛苦，听着乐呵乐呵得了！
估计又是他自个儿不知道从哪淘来啥稀奇古怪的小说话本，连熬几个大夜看上瘾了。
然后白天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李渊汇报，说自己读书多么用功辛苦，顺便求个出去打猎跑马的机会。
从小时候开始，这套路就玩得贼溜，挺大个人了还玩这个。
二爷在战场上确实主打一个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但在生活作风方面，还是洋溢着一股正宗的傲娇公子哥儿气质。
唉，算了，谁让人家是大腿呢？宠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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