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王世充率先出手了。
点兵五千人,绕过屯兵金墉城的李密,义无反顾地直向东而去,驻扎在洛水南岸。
目标只有一个,洛口仓,抢粮。
李密反应迅速,让王伯当守金墉,自己带兵驰援偃师,扎营于邙山,单雄信驻兵偃师城北。
李密召开会讨论下一步计划。
裴仁基提出一个溜狗:派兵守住洛口仓,不跟王世充打但是堵住他东进之路。
令派精兵三万逼近洛阳,王世充回军,咱就按兵不动,他只要一挪窝,咱就往洛阳进兵吓唬他。
目的只有一个,完全没必要再像打宇文化及似的,跟一群急眼的饿狼正面玩儿命。
咱就吊着他,围着他,躲着他,饿崩他!
毋庸置疑的是,裴仁基的战略构想是非常正确的,如果能够执行,王世充必败。
李密向裴仁基投去赞许,又带着三分忧虑和一丝悲哀的目光。
他怎能不知,无论从稳妥还是成本来看,这个方法都是瓦岗的最优解。
可此时,李密心有余而力不足,心虚得实在厉害,被二五仔坑出阴影了。
单说调出去打洛阳的那拨人,派谁去?
但凡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将领,在洛阳底下直接被腐化了,带着满兜子金银珠宝反戈一击。
打输打赢都是其次,大概率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已经极其脆弱瓦岗军内部彻底**。
信任。在乱世比黄金还珍贵难得。
不出所料,李密还没开口,裴仁基的提案立刻收获了大部分同志的痛批。
刚归降的宇文化及部,急于立功,纷纷请战。
“王世充区区五千人,又屡遭败绩早已闻风丧胆。更何况,我军数倍于他,岂有不胜之理?魏公,让我们上吧!
旁边的瓦岗旧部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脸,个个撇着嘴,斜目而视。
“对对对!就该让他们跟王世充拼去!
投降后屁事儿没干就把咱兄弟应得的军饷都掏空了,哪有拿钱还不卖命的道理?要是这波还让咱上,哥们儿真就不伺候了!
李密此刻的军事声望,已经很难再调动手下兵马了,只能同意大多数人的建议。
裴
仁基苦苦劝阻,却迎来众人一通狂喷,怒火中烧、悲愤交加。
最后指着李密留下一句“公必悔之!”后拂袖而去,却没注意到领导眼底深藏的无奈和心酸。
和他同时拂袖而去的还有一人,就是尚且没资格参加参会的魏征。
魏征认为童山一战后,瓦岗士气低落、精锐伤亡,不利与敌作困兽之斗。只有深沟高垒待敌粮尽,才是取胜之道。
长史郑颋听后,斜楞他一眼,不以为意:“老生常谈罢了,你还有脸说?”
魏征一瞪眼:“我这叫奇策!何谓老生常谈?!”
郑颋摇头冷哼。
魏征一声长叹,这就是命啊,看来自己选主君的眼光是真不咋的。
此战魏公必败,自己又得从头再来了吗?
九月十一,王世充渡过洛水,袭击单雄信大营,李密派程咬金和裴行俨前去支援。
裴行俨冒着猛箭如雨率先杀入敌阵、冲得贼猛,结果不幸被流矢射中坠于马下。
幸亏程咬金从后面冲上来连杀数人,把裴行俨抱上自己马背,一看对面战力太猛,极识时务地扭头就跑。
王世充领人疯狂追击。
俩人骑一匹马跑得慢眼看要被追上,背后骑兵长矛破风刺出,直透铠甲。
老程眼珠子一瞪,暴吼一声,回身大手抓住长矛,“咔吧”一下将其猛地折为两端。
随即抡起大刀砍退周围追兵,终于把裴行俨救回大营。
主将尚且如此,底下小兵就更别说了,本来一个大子儿没有就不想跟你折腾了,再看头儿被打跑了,对面又杀得那么猛。
根本不用犹豫,风紧,扯呼!
这场小规模遭遇战打下来,李密麾下将领十余人都受了重伤。
问题已经暴露地很明显了。
瓦岗军现在的情况,既等不了,也打不了,唯一的选择就是来个一锤子买卖,一战定生死。
而对于最后一口气吊着,马上就要断粮的王世充部,也是如此。
深夜,王世充派两百骑兵暗暗潜入邙山,埋伏在李密大营附近的溪谷之中,把最后的粮食掏出来给兄弟们饱饱放了顿断头饭。
破晓时分,薄雾蒙蒙,熹微的晨光洒在将士们结了晨霜的盔甲上,肃杀而冷冽。
王世充迎着朝阳,拔出佩剑,作出最后的战前动员:
今日之战,不止胜负,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如果输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了。可如果赢了,自此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王世充绝不相负!
所以,今天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战,为了光明的未来而战!
此时,比起李密,王世充的五千人马更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困守孤城、断粮必死,破釜沉舟,唯有奋战图存。
天大亮后,决战爆发。
王世充率军猛突,李密阵形还没摆好敌人就杀到眼前。
倒霉的是,李密的大营,居然没有设壁垒。
不是他不想设,更不是什么轻视王世充,而是他已经指挥不动瓦岗这群大爷了。
如今,李密倒像是白白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眼见敌人狂冲乱杀,却干着急无能无力。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而王世充这边,则充分发挥出主观能动性——他找了一个和李密长得很像的人。
并在交战正酣,战况空前惨烈的那一刻放出**锏。
把人五花大绑推车上开始游营,并令士卒连声高呼“李密伏法!降者免死!。
本来就军心涣散硬扛着的瓦岗军,瞬间被戳中命门,领头的都被抓了,还在这打个毛线啊!
懵逼之际,昨夜埋伏于山涧的两百骑兵如一把尖刀不要命地插入李密大营,放起冲天大火。
风助火势,火借兵威!王世充率大军从正面喊声震天地掩杀而来。
终于,在前后夹击、杀声四起,周围一片火光冲天,又失去统一领导的情况下,瓦岗军的意志彻底崩盘。
好战不一定赢,但怯战就死输没跑。
前几天还嚷嚷着要立功的宇文化及降部,眼看风向不对,转头就又投降了王世充。
可怜的李密带着残部一万多人杀出重围,仓皇向洛口逃去。
更悲哀的是,邙山之败后,李密的人生开始以坐火箭的速度直线下坠,瓦岗的千里之堤也由此刻刹那间土崩瓦解。
和他一直为人生榜样的项羽一样,一战失败,一切成空。
李密东山再起的希望归零。
兵败如山倒,李
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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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路跑,部队在身后一路降。
王世充兵至偃师,还没攻城呢,郑颋开门投降,裴仁基、祖君彦等数十文武被俘。
王世充迅速渡过洛水,单雄信立刻率部望风倒戈。
王世充撵着李密的屁股兵锋直指洛口。
李密人还没到城下,便与长史邴元真派去迎接王世充的信使擦肩而过。
李密准备到黎阳找徐世積,手下提醒,杀翟让的时候人家脑袋差点被砍了,您觉得这时候他能靠得住吗?
李密犹豫了。
现在,曾经众志成城,许诺肝胆相照、共图大业的瓦岗寨,顷刻间分崩离析,作鸟兽散。
如今,他身边能靠住的,还有谁呢?
退守河阳的王伯当。
在河阳前途讨论会上,望着低头默默无语的残部兄弟们。
李密血丝密布、满是疲惫的双目中,依旧残存着点点希望的火焰。
他提出,南依黄河,北靠太行,东南与黎阳相呼应,再打造出一块根据地,以图进取。
“胜败乃兵家常事,诸位不必如此愁容满面!只要我兄弟齐心,又怎知不能都东山再起、一雪前耻!”
这是李密最后的挣扎。
迎接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瓦岗的人心已经彻底碎一地了,没有人想接着过这种看不到希望了日子了。
现在,李密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最后的价值只有一个,中介,或是引荐人。
让这一万多人的队伍卖上个好价,显而易见,买主是大唐,李渊。
李密和李渊同宗,又曾立下盟约,李渊能顺顺利利夺取长安,也是多亏了李密在东边替他挡枪。
凭着这层关系,相信李渊不会拒绝他们的集体跳槽。
凝望着眼前的同袍浴血的众兄弟,李密心知肚明他们想要什么,自己又能给什么。
罢了!人心既然散了,何苦强留?就随风去吧!
看了看手中配剑,想到当初一代西楚霸王乌江自刎,悲情落幕。如今感同身受,不胜悲凉!
但无论如何,以此身再给手下兄弟挣一份前途,也算仁至义尽了。
最终,李密强压满心悲愤,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诸
君若不见弃,当共归关中,密身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
不用表决,从大家顿时闪闪放光的眼神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618年深秋,踏着破碎的夕阳,李密领残兵败将向关中而去。
留给中原的只有一抹并不悲壮亦不惨烈,而是无限落寞、无限叹惋的惨淡背影。
李密西去之后,驻守在各地的瓦岗旧部群龙无首,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了王世充。
自此,风云变幻的中原会战终于落下帷幕。
瓦岗陨落,王世充成了洛阳擂台赛的最终赢家。
【PS:欧克,洛阳的战争完结啦。】
【
作者尽量挑重点捋清了大擂台决战始末,但没办法,李二在这之前基本游离于中原之外。
所以只能用这种,像写历史书的方法分析了一下吖。
客观内容都来自史料,太多就不放了。
战役和人物评价,是作者查资料并自己感受的,很主观、很主观~
其实这段历史很精彩,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再深入了解哦!
爱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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