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璃说不出此时心头的感受,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压住的心,极其压迫。
底下的百姓一阵躁动。
“这么快?!开玩笑的吧?”
“什么啊,总共就要两个祭坛使,刚上两个就选上了?”
“这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快的祭坛使收徒仪式。”
......
然而,不仅仅是百姓觉得诧异,就连在台上的四个人也懵了。
章璃突然朝临文喊:“这不合常规,别是有错吧?”
旁边的女子皱眉,望着章璃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情绪在作祟,章璃语出惊人:“他们俩是一家的,你看不出来吗?他们万一舞弊呢?”
如果梦中的事情都是真的,那她能不能从源头开始阻止这些。
在章璃跟前的少年应当是忍受不了被扣上嫌疑的帽子,开口反驳:“你说我们舞弊,何来证据,空口说辞?”
临文收起眼石,眸底深邃,就这样盯着章璃,像是要把她看穿。
临文:“从来就没有这种说法,眼石几代传下来的,你说舞弊,那你是没保管好眼石被人给替换了?”
章璃自然不会让眼石流出去,那更是回不了临文的话。
章璃只是站着,说不出话。
临文又低头,盯着富家女子的脸,问道:“你们叫什么?”
富家女子收敛住眼中浓浓的忧郁,轻声回答:“我叫封兰,是封乌的阿姐。”
封兰说到弟弟名字的时,还顺道指了一下封乌。
章璃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试图阻止这对姐弟成为祭坛使,可是转念一想,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噩梦做出此等迷惑之事,当真是荒谬,于是识趣地闭上嘴巴。
见章璃没声了,临文说:“我看你这两天不对劲得很。”
章璃面无表情。
临文又和那对姐弟说:“不论如何,既然被选为祭坛使,你们最好,是真心的投入这个事业。”
这会,封兰眼中的哀愁瞬间烟消云散。
章璃看着封兰态度的转变,只觉得是因为长生不死的愿望有了着落。
跟前的封乌全程没说几句话,只是静悄悄摆弄腰间的玉佩。
反驳不了临文的话,章璃只能带着封乌同他们一起回了山。
可实际上,不论他们此时此刻是否真心于这个祭祀,最后都一定会,投入祭祀。
至于这对姐弟的家人,会有人去通知,也不用告别,也不能告别。
章璃自从成为祭坛使后,就再也没见过父母,逐渐地,娅展祭坛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将记忆淡忘,也让她的家人淡忘。
很快,她除了自己的名字能想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整个人似乎变成了娅展祭坛的一个工具。
淡忘一切,或许是得到长生不死的唯一代价了。
走了许久,终于回到了娅展祭坛。
此时天已经昏暗,仅剩的一点亮色摇摇欲坠,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山下。
今天的行程应当是最忙的。
按照平日来说,真正成为新代祭坛使后,除了祭祀的夜晚,其他时间都是自行安排。
然而今天便是要早早起身,下山,收徒,又上山,然后仍然要祭祀。
一个月中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需要祭祀,也就是有连续两天需要进行祭祀工作。
带着封家姐弟去找祭坛使的衣服。
章璃叫来浓月:“你教一下他们化妆和服饰穿戴吧,我和哀霜祖去祭祀完就进行仪式。”
浓月应下,领着二人走去了新安排的房间。
只剩下章璃和临文二人站在原地,章璃望向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察觉到章璃的视线,临文回望她。
二人的视线就这样突然交织,章璃忘了呼吸,有什么在紧抓她的心,警告这危险。
章璃惶恐,越发觉得这人不对。
就在章璃准备转头回避眼神前,临文率先开口:“你还看我干什么,不用去祭坛祭祀的吗?光站着?”
章璃心头骂了两句,什么啊,明明他自己也站着不动啊。
不过她也没说话,沉默地走向娅展祭坛。
走上汉白玉台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接着就是闭目养神。
月亮逐渐升到高空,静静地独自待在天上,没有星星陪伴,只有夜幕做衬。
在汉白玉台阶下,临文借着帽檐的遮挡,深深看着独自在台上盘坐着的章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临文缓步走上去,在章璃的对面坐下,也闭目养神。
二人就这样静静等待新轮的求祭者的到达。
安静的空间,树枝沙沙。
世间没有人知道娅展祭坛的来源,就连成为祭坛使也只会知道浅显的一点,一代代传下来的故事,逐渐地被遗忘细节,也就只有古籍会有记载。
不过章璃很少去过藏书室,主要是因为那里灰尘太多了,也没人打扫。
本来找浓月去打扫一下就行的,不过章璃不愿意麻烦人家,毕竟她一个人既要负责她和临文的饮食起居,又要处理求祭者的事务,挺辛苦的。
章璃闲的时间很多,但她也很懒,不想动,也就不怎么去藏书室了。
坐了许久,浓月终于带来求祭者。
是个妇人,面容带上沧桑,透露出疲惫神态,脸上本该属于老人的沟壑开始延展。
更重要的是,她紧皱眉宇,面色着急,还有一点焦虑,似乎在担心什么。
此时的章璃心绪杂乱,看到这个妇人,便想起自己的噩梦。
在梦中,章璃也见过这个妇人。
梦中被杀之前,她莫名地经历过几次祭祀失败,其中这个妇人就是失败的一次。
章璃慌张,她不明白梦中人怎么一个个出现。
若说这是预言梦,那完蛋了,因为预言梦的结局就是她被杀。
当初成为祭坛使,似乎也是为了长生不死,那如果现实就是被杀死,那她的这些年算什么?
她不敢透露,只能隐藏住自己的内心,不敢让别人知道。
此刻只好看这次的祭祀能否成功,如果失败,章璃就要开始警惕这个不一般的噩梦了。
台下,浓月和妇人说了两句话后就离开了。
妇人目送浓月,然后颤抖双腿地上来,坐在章璃的临文中间,闭眼等待。
章璃嘱咐完要心念愿望后,就闭上眼眸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许久,章璃都没有等来透球带来的刺眼光芒。
她开始慌了,不会真出问题了吧?!
可是她不敢睁眼,生怕祭祀还没有中断,而自己的睁眼会导致祭祀的失败。
于是她就紧紧闭眼,直到她听见临文的质问:“赤意祖,是不是你搞得鬼?”
章璃一睁眼,就看见那个妇人也在转头看着自己,两只眼睛大大的,就这样疑惑地看着章璃。
章璃:“我......不知道啊。”
临文的声音在另一边绕过妇人传到章璃的耳朵:“怎么,你不搞点事不安分吗?昨日和今早的事情你不反思一下?”
妇人此时紧张地缓缓开口:“请问,祭祀是结束了吗?”
其实这个妇人就是试探,毕竟听二人的谈话也能知道是祭祀发生了问题。
想到等会要举行收徒仪式,耽误不得,没法及时重来一次,章璃急中生智说道:“抱歉,这是第一阶段,等会还有第二阶段,请您先下去在旁边稍作等待。”
临文暗地挑眉。
妇人点点头,很快就下去在旁边等候。
没过一会儿,封家姐弟身穿黑色披风走来,身上还有和章璃他们一样的装饰等等,脸上同样是诡异莫测的黑色咒印。
章璃一时忘记说话,因此封家姐弟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临文见所有人都没了动作,只好指挥道:“你们上来,站着不动当雕像吗?”
于是两人忙不迭地小跑上来,矮小的身影一晃一晃,在章璃眼里居然显得有些滑稽。
二人上来之后,临文拉着封兰,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又看了一眼章璃。
章璃瞬间反应过来,抬手拉住封乌,将他按在自己的位置上。
章璃和临文都各自站在这对姐弟的两边。
章璃嘱咐道:“现在你们闭上眼睛。”
两人很听话地阖眸。
章璃和临文一同抬起右手,突然间,他们手心出现一根木质法杖,法杖的头部是一颗跟透球一样的球体,只是比较小。
二人握住后,盯住法杖头部的透球,小声念叨。
他们的声音在夜幕中显得突兀,就像是有人在夜里背着所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像是夜里独自行走林中的鬼语。
二人念了一会儿,不仅是法杖的透球,就连中间席位前的透球,也一同亮起来。
接下来他们抓起封家姐弟的一只手,命令道:“睁眼,抓住法杖。”
封家姐弟照做,尽管光照刺眼,但他们也坚持睁眼。
章璃声音抬高:“都跟我念,祭坛使一世,祭祀一生。”
封家姐弟跟念,他们的话语刚落,三个透球的光芒都消失了。
同时,法杖也消失了。
很显然,看见法杖消失在手中,封家姐弟都有些慌张,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没事的,法杖是需要召出的,后期我和哀霜祖都会教你们。”章璃安抚道。
临文:“可以了,别废话,你们俩回去,后面会慢慢教你们的。”
封家姐弟溜了,不敢说一句话。
临文朝台下的妇人抬手,说道:“你上来。”
都说祭坛使地位比一国之君都高,从来没有人敢忤逆祭坛使,就是皇帝来了,都要给他们拜礼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不论是封家姐弟还是这个妇人,都不敢多说几句话。
毕竟祭坛使的话,就是胜过天子的话。
妇人连忙上去,照样坐在中间的席位上。
于是他们又开始了一次相同的祭祀操作,结果却仍然是失败。
照常理说,祭祀成功有两个标志,一个是透球发出亮光,另一个便是祭祀结束后求祭者会消失。
曾经章璃推测过,求祭者消失,可能是因为祭祀将他们直接送到了山下,毕竟每次祭祀结束后,山下都会传来祭祀成功后的消息,道是祭坛使的厉害之处。
可是这次的重新祭祀,妇人还是坐在中间,也不如昨日的老人一样消失。
这明晃晃证明了祭祀的失败。
临文突然就站起身来,对那个还在闭眼的妇人说:“这个阶段好了,你先下去等待吧。”
妇人应下后走下台阶。
临文向章璃走近,问:“你要怎么处理?”
章璃哪知道怎么处理,说实话,从祭坛使初代到现在,祭祀失败还是第一次。
不管是哪一代,传承的时候也只说了祭祀失败的结果是很严重的,此乃大忌,却从未说过是什么样的后果,也从未说过解决办法。
章璃在思考。
临文却等不到章璃的回复,留下一句“你自己搞定吧”就走开了。
路过等待着的妇人的时候,临文被妇人叫住:“哀霜祖,请问是祭祀结束了吗?”
临文顿了一下,说:“你走吧。”
倒也没有回答祭祀是否结束,妇人就自认为是祭祀成功,难得挂上一丝笑意。
“感谢两位祭坛使。”妇人分别朝章璃和临文鞠了个躬后,转身跨步离开。
临文带上封家姐弟,朝反方向离开了。
独留一人站在祭坛上萧瑟。
难道还真是自己的问题吗?章璃不禁想。
若是祭祀失败,这个妇人的愿望没法实现的事情传出去,祭坛使将身败名裂。
章璃看着妇人快要消失的背影,愣了下神。
很快,她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抬腿跟在了妇人的后面。
只是刚走下汉白玉台阶,章璃看见了脚边的一张纸,捡起来看了一眼,章璃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更加确信心中的想法了。
黑暗的林间,章璃远远地静悄悄跟在妇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