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听说郑王有意与许家结亲后,姚雪乔一直刻意避免与赵洵见面。
于她而言,赵洵家世好容貌好,待她更好,是可以与之相守一生的人,与他成亲日子不会难过,对父亲仕途更大有裨益。
兴许有朝一日还能为长姐报仇。
可他正与许盼儿议亲,且见证她被李钦恶声恶气刁难时袖手旁观。
她心灰意冷,原以为他打定主意和她一刀两断,然而她在裴承聿官廨中扭伤脚踝时,他飞奔而来,目露关切,又令她有些许动摇。
但转脸,他又奔赴许府的宴席。
尽管那时她也盼望他离开,好让她有机会和裴承聿开门见山说话,但内心深处依然落寞许久。
可见在他心中,地位权势带来的利益先于她。
她想通后也无甚遗憾,他们相识不足半年,赵洵选择与许家联姻带来的利益而非她也是人之常情,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
赵洵是郑王世子,不管不顾执意娶她才令她招架不住。
婚姻,不仅牵扯到两人的感情,背后的家族利益错综复杂,尤其对他这样的天皇贵胄而言。
这一次,她依然没有抬眼看他,只微微低头福礼,紧盯着裴承聿腰上的蹀躞玉带看。
空剑鞘已被他拿下,似是无意追究下去。
不然,她悄悄寻个机会,放在裴府花园的某个角落?
总归都比放在家里藏着掖着生怕败露好。
赵洵目光不动,落在姚雪乔沾上泪痕的眼睛上。
他已经是第二次撞见她失魂落魄,满目痴迷盯着裴承聿了,他很难不多想。
毕竟表哥从小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才华卓绝,姿容好比谪仙,一直是京中男子越不去的大山,更是京城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之人。
姚雪乔曾与他有过朦胧的感情,若她看上旁人他不屑也不耻比较,可对方是裴承聿,他竟隐隐生出能与表哥平分秋色的荣誉感。
不过看样子,表哥不解风情惹哭她,连一贯八面玲珑的许盼儿都面色复杂看着他。
他很心疼,想揽过她,哄她逗她开怀。
“寻我何事?”
裴承聿分明知晓他作何到访,无非是攻讦太子时请他推波助澜。
他自是不会拒绝,但不能在明面上出手,要安排好在陛下心中有分量的御史状告。
郑王府成败在此一举,他慎之又慎,万不可在这节骨眼暴露与裴承聿私下的结交。
他这般问,也是想在外人面前撇清,赵洵索性扯起谎,大大方方说出来。
“还是上回江淮运河的窃案。”他注意到姚雪乔陡然看来的目光,声音更洪亮:“窃贼说兴许在船上躲藏时不小心遗失,但绝没有私藏。”
事关表哥最珍重的短剑,由他亲自交涉理所当然。
赵洵抿了下唇,话锋突然转到姚雪乔身上。
她在他眼皮底下打了个哆嗦,好似格外害怕他的目光。
这令赵洵不由苦闷,放柔了声音:“若没记错,姚小姐那时也曾乘船入京,可有听说此事?”
裴承聿微微侧身,睨她一眼。
赵洵纠结万分,可割舍不下,三言两语都要提及她。
她却如临大敌,抗拒与他交流:“我……我晕船厉害,不太记得,醒来后才得知船上的事。”
他抬脚想凑近,她却生怕他纠缠,不轻不重拽了下裴承聿的衣袖,又飞快收回手,“郡王,我再不回去母亲该着急了,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赵洵嘴唇微动,看见许盼儿失魂落魄如他一般,自嘲地笑笑。
“许小姐认不得路,你送她到修竹堂,随后到书房见我。”
裴承聿言简意赅吩咐赵洵,不管赵洵满目疑惑欲言又止,看一眼姚雪乔示意她跟上。
她这又是想向他坦白从宽了。
裴承聿没计较她刻意引赵洵误会的举动。某种程度上她还算机灵,就是胆量太小,禁不住唬。
“我刚才只是一时心急,不是故意扯你衣袖。”行至僻静处,姚雪乔小声解释。
然后犹犹豫豫,脚尖在鹅卵石上磨蹭。
裴承聿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叫来不远处的侍女,“今晚祖母设宴,带姚小姐回澄明堂。”
说罢,他径直朝湖边小径走去,正是他们方才相撞的地方。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不好好珍惜,他素来没耐心和不识好歹的人周旋,带她走只是不想看见赵洵深情款款的眼神。
侍女会将她带至主路,和赵洵许盼儿碰面,然后分道扬镳。
他不想任何人误会他和姚雪乔有些什么。
“别……你能不能将手帕还给我?反正你那时否认你……留着又没有用,为什么不能还给我呢?”
姚雪乔险些脱口而出他不喜欢她,又担心教他笑话她自作多情,如上回那般。
她别别扭扭地提起裙摆跑向他,生怕他不记得,从袖中取出绣着雪花的手帕,比划给他看。
他不知道手帕意味着什么,她的姐姐就是因为一块手帕遭夫家疑心,被活活冷落病死的。
他是男子,又位高权重,被发现后无非是多了桩风流韵事。
可她不一样,她会被人耻笑谩骂,遭人鄙夷她意图高攀裴府门楣,居心不良。
前有李钦纠缠,后有世人唾骂,她没那么豁达。
骂名累及家人,牵连姐姐亡魂不安,兴许李钦还会借题发挥,大肆污蔑姐姐清白。
可他毫无反应,姚雪乔都快急红了眼,“是不是被你丢了?”
那时他满手血污,浸透手帕,她还历历在目。
裴承聿不欲无休止和她兜圈子,摆手退下侍女,徐徐道:“我让你回去好好想想,看来你没有。”
他一向不显山露水,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此刻声音也如幽谷鸣泉,醇厚不乏清冽,听起来于平素无异。
但姚雪乔嗅出危机。
她那晚最对不起他的就是使坏哄骗他上错药,其余时候可谓尽心尽力,甚至寝衣浸湿蜷缩在他怀里,近得都能感受到他胸膛起伏,只为帮他瞒天过海,躲过追查。
还主动掏钱,想帮他解决下船之后的困境。
尽管他不肯收下,但她仁至义尽。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也只能顺着他,“那我现在想一下,你可不可以提示一二?”
裴承聿当然不会将女子的贴身衣物挂在嘴边。
若非她紧追不放,他只会当作毫不知情,于他而言与寻常包扎的布料没有区别。
可笑的是他几次以为她来归还短剑,她却总拿什么手帕堵他的嘴,像是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大概她将手帕视为交付真心的凭证。
赵洵不也收过她的手帕?
整日揣在怀里,不时取出来摩挲一番,笑得满目春情。
可事实证明,男女之间的真心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从你为我包扎想起。”
思及她那时的形容,他眸中一暗,很快改口,“不,从你更衣就寝开始。”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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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急浪高,船身不停晃动,她晕的厉害不吃不喝躺在床上。
而后秋意送来母亲特制的汤药,暂缓头晕。
她只喝下一半,苦得她腹中抽痛,借口饿肚子支走秋意,打开窗户倒了剩下半碗。
不妨巨浪翻滚,打湿她胸口。
她担心被秋意察觉她开窗倒药,不敢换衣服,又嫌胸口潮湿难受不适,偷偷解下小衣塞在枕头下藏起来。
忽然啪嗒一声,风拍开窗户,灌入屋内吹灭油灯。
刚才没关严实,她起身下床,可还没走至窗前他便湿淋淋闯进来,阴冷黑暗,如暗夜潜伏的猛兽,眼疾手快冲上来捂住她的嘴。
满手血腥味,呛得她快要窒息,头晕脑胀。
落在舌尖的呼救只得咽回去。
他力道了得,单手扼住她的脖颈,逼她乖乖就范,然后大摇大摆坐在圈椅上使唤她。
见他要撕碎她挚爱的绣金织锦襦裙止血,她当即拦下,不情不愿从枕头旁取来刚刚用来擦嘴的手帕……
屋内昏暗,月色冷清,只依稀看得见人的轮廓,如何分得清衣物?
“我拿给你包扎的,该不会是……”
她的小衣……
她后知后觉,雪白的脸腾地涨红,一瞬间头脑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腿脚不听使唤,逃也似的离开。
甚至羞得来不及看他的脸色,再也不想面对他。
好在被他遣走的侍女未走出多远,她气喘吁吁叫住她,央求她带路去澄明堂。
那晚宴也根本不想参加,只想钻回她的卧房,蒙在被子里尖叫。
那晚官兵敲她房门,她受要挟不得不与他躲在床上,紧贴在他怀里。
他的手扣紧她的腰不许她乱动,还声音喑哑,一字一句教她如何回话,嫌弃她声音太小,扼住她的喉咙,逼迫道:“再大些声。”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穿小衣。
和陌生男人在逼仄的床帐内躺在一起,身体近乎严丝合缝贴合,连什么时候睡着,他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清楚。
本朝男女大防虽不过于严苛,可放眼古今,这般行为都是极其不妥的。
虽然以他的品性不太可能轻薄她,但她也羞得浑身都快烧起来。
花园主路上,许盼儿在赵洵陪同下没多久便和裴云菁遇上,赵洵如释重负离开,她也松了口气。
只是盘桓在心间的疑惑无法释怀。
她提起偶遇姚雪乔和裴承聿同行的事,悄悄打量裴云菁的脸色。
裴云菁义愤填膺,气势汹汹,仿佛要冲到姚雪乔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可真有心机,更厚颜无耻,先前在家门口堵堂哥不说,这回更是借着身份赖上堂哥,她怎么不瞧瞧她哪点配得上堂哥,气死我了。”
原来裴云菁对姚雪乔的敌意并非来自赵池。
也对,她整日挂在嘴边的也只有安定郡王妃的称号,连赵池的喜欢都说不出来。
她一向掐尖要强,嫁人后更要高人一等。
许盼儿眉心跳动,语气幽幽:“原来姚小姐和郡王早有渊源。”
裴云菁气得要跳脚,“才不是!纯粹是她不知廉耻追求,堂哥待人一向宽厚,不欲与她计较罢了。”
她又说起姚雪乔在贵妃宴会上晕倒一事,目光巡视众贵女,得到几声肯定后头颅扬得更高。
一行人正战战兢兢,想着如何安抚裴云菁,忽然看见姚雪乔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从桃林小径众走出来。
“站住!”裴云菁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