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VIP]


    天亮以后,两位特级的任务依旧带上了你。


    你在7点醒来,9点接到电话。


    “10分钟后,高专门口,今天有车。”五条悟的声音夹杂风声,你还能听见硝子的语声。她说:“让我说,你以前哪有这么积极?”


    “硝子前辈也去?”


    他那边的风声变大了一些,气息也有点颠簸,你怀疑五条在跑路:“硝子帮我写报告。”


    你也帮他写过,他命真好。


    你套上校服外套,又系上一条羊绒围巾,锁好门。钥匙丢在门口木雕下面,离开宿舍。路上,你回忆起偶尔有车的几次任务,无一不紧急,好奇今天是怎么回事。


    天气还是太冷了,你缩进围脖中,感受呼出去的空气凝成水珠,挂在面前。


    今天的辅助监督你曾经见过的,你还记得她,她就是第一次想请你出高专的西装女人。她叫做……你今天有闲心多看几眼了,她变得苍白而瘦削,但眼睛炯炯有神。


    你没等到她的自我介绍,硝子先和她打了招呼:“岩守女士,你的病假应该还没结束,你还好吗?”


    病假?确实,她自从你们头一次见面憔悴了许多。你以为她是在玩非主流。


    “家入同学,托你的福,已经大好了。只是……”


    从她们对话中你得知,她竟然就是康子事件的幸存者。诅咒师手下的幸存者,算起来也不过就是12月的事情,今天才24号。真是敬业。


    你今天先不取笑她的特色纹身。


    你们没人在车上开玩笑。


    本次任务并不紧急,之所以动用轿车而不派遣你们各自前往原来是出自微妙的人际交往礼仪。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名模特,独居。她在镜子里照出的人不像自己。


    起初,是家里鱼缸中的鱼无端变少。有的鱼活着活着就想吃同事,这不奇怪,食物充足说明不了什么。


    然后,是家养的猫夜里尖啸。你和前辈们一起听了录音,像发情。季节不太对,不过也不排除特殊情况存在。


    后来,一团一团的猫毛和死鱼出现在马桶里。


    模特有些慌,联系女友和自己一起住——她顺利搬离公寓到女友的市中心住宅。


    鱼死了,猫死了,身在数公里外的她开始掉头发。她变得神经质,而她难以迁就,感到厌烦,她们分手。


    中间都市怪谈一样的过程略去,直接到结果,模特死亡。专业团队检验,排除他杀可能性。


    得到窗的反馈,在公寓中并未看见咒灵痕迹。本该到此为止。


    但女友那边,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她开始掉头发,听见镜中人低语。


    此女身份为政经界高层人士孙女。


    他们想要最好的、最卓越的一批除魔师,找关系找到高专生来的。


    “仅仅因为这样?”你坐在副驾驶问岩守。


    她扬起一抹局促的微笑:“……啊,看起来是的。”


    “有钱人家的小孩真讨厌。”依你之见,全场最不该说出这话的人正是他,五条悟抱怨的声音一时令大家都沉默了。


    带入一下,有钱人的感冒都要专家诊疗,这事也并不难以理解。


    无关风月


    夏油杰提出疑问:“这个所谓的孙女,近期和委托人有过交集吗?”


    答案是有。


    “一次家族聚会,她表现得失魂落魄,后来住进祖宅。现在被控制在城市另一端的疗养院,他们有最专业的心理疏导。”


    然而情况若真需要咒术师介入调查,心理疏导再优越也难以给咒灵传播爱与和平。此事荒诞不经。


    硝子坐在两个人中间,提出了关键的疑问:“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


    岩守:“祖宅,大约还有7公里。”


    看见这个年代这个国家的有钱人还这样,你就放心了。还是熟悉的味道。你用手勒着安全带,低头继续听详情。


    过了一会,岩守问你,声音温柔敦厚:“铃木同学,你还好吗?看你低着头。”


    你的听后感是:“还好,我困了。”


    “……”


    她过了一会,还是没等到你们中任何一人的回应,才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苦恼样子,但终究开口:“今夜还有一场晚宴,如果没能排查出祖宅中的变数,还请留下参加完晚宴再离开。”


    你问:“孙女呢?这么好的平安夜可不能随便缺席。这对长辈来说是多大的遗憾哟?”


    她对你的讽刺适应良好,只因并不针对她。岩守还是用包容的、亲厚的语气告诉你:“很遗憾,恐怕近藤小姐会在疗养院安然养病。”


    十几秒后,第一个发声的是硝子:“呵呵。”


    然后是五条悟的:“嘁。”


    你从视野最好的位置看前方的山路,昨晚这里下了一场雪,而现在连公路都清洁地干干净净,只留围栏和国道边的两条白。


    你和夏油杰都没说话。


    你们的路途会经过一座山,但山顶和山脚显然都不是安宅之地。目的地在越过山后一段距离的天然山泉旁,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你见过的日式庭园人造之景在自然造化之下相形见绌,不过考虑到你们来此的目的……


    倒是透露些许讽刺。


    你在下车的时候礼貌关心了一下刚失去同伴不久的岩守知子:“你还好吗?如果有不方便可以和硝子前辈说,她在夜蛾老师那边挺有话语权的。”


    你旁边的前辈已经点上花火,她咬着烟对你说:“你还真是会借前辈名头做事,星夏。嗯……不过确实,辅助监督的工作目前还匀得开,今天我们又刚好合作。”


    “我服从安排,能快点投入到工作来也是好事。”


    于是你们也不再多说。


    依照流程你们会见到管家,然后会有专人带你们排查。情况和你想的大差不差,西式住宅也无怪管理西化,只不过他们也沾了点官僚,或者说地主的味道。


    先是硝子被提醒熄了烟,这个倒无伤大雅,然而在你印象中许多中年男性都有此习惯,你认为他们不会给客人来这么一套。假设你们要留到晚宴——从外看祖宅的庄园占地不小,惜命连孙女还没出事就送走的老东西想必对探查工作要求也不少——你相信宴会厅堂里会有一角专门给老爷们点烟,而且不会有人指摘气味缭绕。


    再然后,是管家镜片后的打量,你的装扮实在平平无奇被忽略,然而烟、耳廓、墨镜……确实也不正常,你认为这个中年人的笑里有轻蔑:“听说今天本只有两位特级术士要来。”


    你对这些下位者什么时候该停顿心里有数,说到底哪个地方的阶级都一样,就在他意味深长的时候指正他:“是咒术师,你说错了。”


    中规中矩穿校服戴围巾的你也得到了打量,只要不说你就当他的凝视不存在,他改正,强调拖长:“咒术师。请问现在的情况是?”


    你就不卑不亢回答:“这里头都是事儿,不太好解释,不如你们报警吧?”


    实际上,比起你表现出来的愤世嫉俗,你本人平静的多。只不过你知道这样说会得到好的结果,你将这一准确认知归功于年轻时候的积累。一切都是肌肉记忆。


    你睁圆眼睛面带微笑却出口粗鲁,为四人小队争取了接下来较为平和的务工环境。


    “我们需要打开中央空调,27℃,谢谢。”这是为你自己谋得的福利。


    你的前辈是特级,虽然你是个蹭饭人,但跟在顶点的两个人后面也不自觉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没道理要因为有点决策权的底下人降低眼光。


    一番交涉,代价是……也算不上代价,只是本就不算咒术师的岩守小姐被留在了会客厅。她会有很多报纸杂志、茶点,还有热汤,对她也有好处。


    由于你做了好事,前辈们一致认为你可以获得选择同伴的权利。你说:“我选硝子前辈。”


    你在下车打哈欠的时候就用灵躯深入漫宿,由里而外观测过此地,它的状况就和它的风水一样好。还有些许待字闺中的四级,它们的年纪恐怕比你在高专的学龄还短,方便你赚外快。


    也许这户主人先前就有定期找窗打工的安排。


    “开什么玩笑,绝无可能。”五条摘下墨镜,这是他的回答。


    你面无表情:“哦。”


    “就算哭也没用。”


    你才不会哭,然后你手指五条:“那就五条前辈好了。”


    他看起来有些得意,“你还算有眼光。”


    覆水难收,此即你否决的最好时机:“没别的考量,单纯怕选夏油前辈你会像上次一样闹。”


    “谁——”


    他闹脾气的样子看着像生气了,你看着不像,他只是如此表现而已。五条的表演欲有时就这样,他的内心大概静若止水。


    你兵分两路时和硝子还有夏油挥挥手,对于夏油,你比较完美的达成了昨天说的小忙,你额外给了他一个目光,你们在彼此的瞳孔中找见自己,他在微笑。


    你窥得真实疲惫破碎之人的笑靥,眼睛干涩、眼眶青黑。光从深红色主题的房间透过窗帘洒在如血毯面,你侧脸对它,光像贯穿镜子一样贯穿了你,一半沐浴在黑暗中,一半陈设在红毯上。


    你洞见了水中之月的不真实性。


    月亮只有一个,另一为倒影。


    你疑心这是某种弧月均衡的赐福。


    你曾经玩过某种游戏,也许只有你把它当做游戏。一间房,一座椅,单人,你可以窝在里头一整天。智慧是一个国度,辉光照耀它的地图。用搜罗来的这里那里的奇怪事实,钻研于脑海,你就能变得博闻。


    不过偶尔,你会遇到一些挑战。


    正如现在。


    心不在焉的人比励精图治的猿猴更聪明,对于坠入水中的月亮,人能更轻易明了那是空虚幻想,不能实现,也因此……


    “你怎么又在这种时候发呆?”五条悟晃醒了你。


    “……”很难说,但你对他现在确有不满。抬眼瞧他:“别吵,我在思考。”


    “说说看你在思考什么?”他根本不想听,只想指责你不务正业。


    你摇了摇头,在这个窗帘半拉的房间里已没有额外的阳光,你看向外面,有云遮挡。


    你说:“被你打断了,忘了。对了,硝子和夏油前辈呢?”


    五条悟戳你脑袋,你偏过头去他还不依不饶:“他们已经离开了有一会了,倒是你,像回到了夏天那时候。你刚进来的时候就会这样直勾勾盯人看。铃木,你像个怪谈,管家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挺好的,依照主人家的谨慎程度,我们即将收到最高礼遇。”你心不在焉地回复,看见房内有一男仆立在门后,料想他应当会引导你们搜查完划定范围的房间,你就对他说:“我是先天通灵之体,刚刚我察觉到一丝杀意。有恶灵在这里。”


    男仆是凡人,当即变了脸色。


    虽然你刚才说话脸上没做表情,但实事求是讲,有一半玩笑意图,你看领路人脸色不对,扭头去问五条:“我刚才做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做,这是最可怕的。”他一双手很大,轻松捏起你的下颌,把你的头扭回前方。做起了解释工作:“她在胡说八道,这里什么也没有。”


    反而更欲盖弥彰。


    所有人,包括说话的五条悟自己都认识到这点。他不再费心解释,凑到你耳朵旁边警告,也许玩乐意味比提醒更甚:“ai。”


    从他无下限的研究状况判断,他的嘴唇是故意贴在你耳朵上的。


    你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他就放手松开了你的脸。这时你转头,几乎和他嘴唇相贴,你并不忌讳这点,只当面前空无一物一样自若开口:“我在,怎么了?”


    他把脸连同身体一起挪开。“我们开始吧。”他不自然地整理领口。


    搜查工作远比你想象的更顺利,你们的进度本该比夏油那边快上不少,只因为组长——他自封的,五条拥有的六眼只一眼就能扫过一室房间。即便大多数客房都配有独立厕所,你们也只需多一个拧开门的步骤。


    至于为什么说本该……


    “铃木,不用管四级。”


    你充耳不闻。你不喜冬的寒冷,也学硝子穿上了加厚加绒自发热等多元素的羊毛袜,只不过她穿灰色,你偏好黑色和燕麦色。大菱格花纹深陷在毛毯中,你在卷起床纱的床柱边双漆跪地,抬起双手交握中夹着的刀尖。


    “前辈,你能带男仆先去下间吗?我稍后就来,他快晕过去了。”你维持此动作,扭头的往右后方看去,他们站在门口,其中男仆缩在五条后,你能从他面无人色的白脸上看到畏缩。你坦然自若,其实并不在乎陌生人的胆怯,只不过不希望五条从中看出端倪。


    关于女巫之说,一个人知道是秘密,两人知道就能对口供。这借口并不高明,凭借两个小天才的合谋难免看出差错。所以,夏油杰一人就够了。


    五条悟临走的时候评价你:“你看起来就像恐怖故事里举止怪异的养女。你还穿了一身黑色。”


    确实,经常有那种情节:他们收养了一个女孩,还住在独栋别墅里,天然的暴风雪山庄,家里电话线断了,不幸的开端。和这个模特死亡的故事烂俗程度有的一拼。但有一点非常值得说明,你其实不介意穿五颜六色的校服,只有这袜子是你选的,所以……高专也有责任。


    谁让他们校服是这颜色?


    今日你的献祭乃是弧月专场,如果刚才的一瞬间真实是她赐予的亮光,你期待她能再多瞥视你一眼。你遭遇的谜题确实需要一点真理方面的指引,可惜一路下来的结果令你大失所望。


    没有提示,没有指引,没有回响,一如既往。可能有关灯的司辰都偏好知识多过欲望,你想,这也正是你之所以选择他们的展望。守夜人无有仁慈,上校控制欲太强,昕旦……不提了,兜兜转转总归还是弧月。


    你像一个绝望的追求者,这样说甚至过分夸大自身。她是司辰,你只是长生者……月亮居屋中的神明根本不在意你在凡间做出的一切。


    也许其实赤杯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她曾经接纳过你一次,现在赤红教堂仍有你的容身之所,只要你愿意过去。


    “你怎么总是在发呆。”某次拖沓的祓除之后你还蹲在原地,已经视察完一整层的五条悟折返回来找到了你。他的耐心有且不少,但你进度确实太慢。他揪你的耳朵,你觉得自己的耳垂大概是红了。


    他坐在打理整洁的床上,破坏了被褥原本不存在的纹路,凭空增了褶皱。问你:“难道说,在想我的事情?”


    你此刻确实有点想流泪。


    你在五条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点影子,但你比他可悲多了。


    真是……如果你不喜欢他,他仍然是前途光明意气飞扬的咒术师;可惜如果你找不到能够被接纳的方向,你即将面对的就是一巴掌能拍死你的具名者,还有虎视眈眈的同事。


    狮子从不向马请教如何捕猎,但五条悟不一样。他从未研习无形之术,但你能想象他在此道必然天赋卓绝,就如他在其他领域展现的一样。于是你改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问他:“你喜欢一个女人,你觉得她,呃,家庭条件不错(月亮的居屋),工作也不错(事少),性情柔和(没听说有太多纷争),对伴侣要求不多(弧月座下具名者和长生者空编许多),总之是女人里比较省事的那种,但她不喜欢你,怎么办?”


    “【女人里比较省事的那种】,”他重复了你的话,翘起腿,鞋尖失礼地虚晃过你头发,你却眼睛也不眨,仰视等待一个回答:“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毫无疑问,他在谴责你。


    你整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修复了容易让人带入爱情的问题:“你打算向一个女人求婚,她的特点如上,但她似乎不想和你结合,怎么办?”


    他反问你:“【结合】?”


    人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会生出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还没到那个程度,但精神恐怕也略微失常,五条悟不是回答问题的好人选。


    “算了,当我没问。”你撑着地板站起来,却在过程中被他一手拉到床上。


    他不满足于给你的脑袋添乱,手撑持你的腰,并开始要求你阐述提问动机:“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你们靠的很近,你的腿搭在他的腿上,你不害怕他的目光,还有闲暇拉一把自己的裙子:“是我疯了,指望你能给我建议。”


    他看了你一会,如果你们眼与眼间有一根实质性的绳,那它已经被拧成麻花,不,应该已经绞烂了。如果五条悟愿意,他可以有上位者的气势,不过唬不住你,你还能走神想这些。


    忽然,他松开了扶着你腰的手,又顶着你的腿站了起来。你就像摇摇木马一般翻仰在柔软的床上,冬日的厚被顺滑冰凉,伴有香氛的芳香,他们在清洁的时候加了很好闻的柔顺剂。


    你的仰视的余光能看到他插兜走到门口,他声音也冰凉,告诉你:“那就换个人。”


    他生气了,这次没闹脾气。纯粹不想理你。


    作者有话说:


    星夏belike:我的研究遇到了阻碍!


    五条:小夏小夏


    Ai小夏:诶,我在


    小五发现世界上竟有如此难以沟通捉摸不透令人气恼之人,与其交流有伤自尊。


    圣诞(不是)中秋快乐!!这个篇章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然而文本内时间一共只有1天,真是漫长的冬天啊。让我想起涩谷的万圣节。


    第26章 第26章[VIP]


    你惹恼了五条悟,你也知道他不快的点在于在他试图调情的时候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只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幻想,他或许会这么想你吧?


    你出门的时候叮嘱男仆:“如你所见,床被弄乱了一点,不过这是业务需要,你把它整理好。”拍拍他的肩膀,在他惊得要跳起来的时候你告诉他:“你不错,肩膀上的火很旺,遇到邪祟也难伤亡。我们先去三楼再巡视一圈,你好了就跟上来。对了,提醒一句,你别刻意去找刺激就行。”


    好歹给这个无心吓坏的人一点盼头,你对蓄意令人恐慌这种事兴趣不大。


    五分钟以后,你跟上五条悟,他走路快了许多,并非有心,你晓得这只不过是他寻常的步履。仅仅只是没有迁就你慢吞吞的脚步而已。


    你说:“等等。”他就像蝴蝶合拢翅膀那样慢下步伐,然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因为过分含糊,也可能实际是“哼”的上扬音。


    “对不起,刚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你也知道那是奇怪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打算换个人。”你这样告诉他。


    “什么?”


    你烦恼走神的时间暂且已经过去,心情又轻快起来,快乐松弛乃是严谨致密的大敌,泄密如酒醉后轻言一样难以察觉,你告诉他过了此时此刻你可能永远也不会诉说的话:“【白日铸炉】”用的英语。


    铸炉的强大无可置疑,她的再造之火甚至能更改漫宿的通路和门扉,只是她看起来不太好说话。这位司辰在几百年前把爱人骄阳分裂了,【分裂】是字面意思。就像很多古老的传说那样,神死后祂的器官与肢体能够转化为其他神,你猜想骄阳的分裂也正是那样。有学者预言死去的骄阳会在未来某个拂晓再次回归,不过在目前,尚未发生。分裂而成的司辰有四位:弧月,昕旦,残阳和裂分之狼。


    她不太好说话的第一印象主要来源于置闰分裂的光辉过往,不过除此之外,你没听说有什么危险的传闻。所以说……还是不能太轻信刻板印象啊。


    你认为……值得一试。


    他停住脚步,你撞了上去,同时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好幼稚,但你其实并不讨厌他,或者说,对于五条悟此人,你仍然愿意敷衍一试。你揉了揉鼻尖,并试图把他的背向前推,是空气墙,不意外。


    你张口就是:“我的一个朋友——”0帧起手。


    在五条悟刻意营造的沉默中,只留你一个人在冬天温暖的走廊上娓娓道来,窗外湖畔草坪被落雪染银白。


    【是这样的,你有这么一个朋友,早年不幸,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她正好也是个生活西化的女孩,在此称为A。她只和身居高位的女人恋爱。她的女友,由于保密需求在此称她为圣杯女士。圣杯女士,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也有与身份相提并论的贪婪,她给了——】


    拥有与落雪相同颜色头发的男孩向你提问:“等等,为什么你朋友是A,女朋友就是圣杯女士?”


    你看窗外光秃树杈,金钱的力量也难抵冬带来的死亡:“别无他般,和朋友聊天时,朋友总是会自称【我】,而会给伴侣起一个外号,沿用而已。总是叫【我对象】【我女朋友】未免黏糊。”


    他认可了这个说法。


    【她给了A难以企及的好东西。一颗时刻跳动激情的心脏、一副因为爱而充盈的美貌,还有一场永不落幕的盛宴。额。简单来说就是钱,医美,还有蔑视凡人的优越感。如果这也算爱,那就再加上这一点。】


    貌美的男孩走近你,发笑向你提问:“你朋友这么有钱怎么不带上你?”


    金钱有用,但于你不过流水,想要时掬一捧,不想要便任他归于江河,死亡于你也不算忌讳:“她早些年死了,死于谋杀。如果你认真听的话,我现在已经讲到那里了。”


    他低头看地下。


    【圣杯女士情人众多,其中不乏比A地位高者,其中有一个,我们称他为干渴者。他讨厌A,但是至今日我们也未能了解到她于他有多少眼中钉成分。他还有不少追随者,他们每一位都比A强大。某日,A找到你,询问是否要改换门庭。她为自己物色的新女友正是你之前所讲的“比较省事的那种”。你在今天忽然想到了她。】


    【然而一切的故事都会随死亡落下句点。只因时隔不久,目前还有些没有遗忘的人会讲述它。这就是故事的全部,冬天令你想到死亡,也让你忧伤。】


    不忌讳,但你也没兴趣幻想自己的死亡,所以你懒得编造悬而未决的死因:“仅仅是这样。对了,我猜你想提问【那么A没有女人就会死吗?】,答案我并不知道,但似乎正是这样。”


    事情太荒诞,就少有人去质疑真假了,五条悟的手遮挡住你凝视冰雪构成的窗花,你的后脑也撞进他胸膛。“你交的朋友太奇怪了,而且他们都好容易死。A也是,前男友也是,就是因为他们你才会变成这样吧?你还是多和硝子一起玩比较好。”


    身在一个人类不列为万物灵长的地方,老实说你选择的余地没有很多。不过你赞同硝子是良友,于是附议:“硝子前辈确实对我多有照顾。”


    “我呢?我就没有照顾你吗?”


    你拉下他的手,回头看他。


    对于沉默的应用显然是你更得心应手,你让五条觉得尴尬。他也在思考,最后勉强说:“……我请你吃了挺多饭的。”


    木楼梯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是男仆来带路了,于是你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感谢他:“那,多谢了。”


    你拉开距离。


    他跟了上来,你对男仆在一段距离处招手,五条就站在你身后,他附于你耳边:“你还想要什么?”


    巧了,你什么也不想要,除了……


    “你一定非要袚除每一个吗?”你们聊过天,但是关于是否要袚除咒灵的分歧不减。


    你说:“最后一个。”


    “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已经日上中天,五条悟倚在门口,看你。


    你不在弱项争辩,只是请求他:“再给我一分钟,不,30秒。”只是这请求还没说完门就在试图关。


    被他抵住。


    他的手也伸出门框,扣在木头上,接着是同样强势的半张脸,他对你说:“你求我。”


    你不是会被轻易挑逗的那类人,所以你稍微打开门,把手附在他的手上,摩挲他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有关节处因为白皙肤色显现的红。这是一只力量感十足的手,你的黑色指甲轻轻划过他两指间空隙,抬头嘴角含笑小声央求他:“拜托拜托了,五条同学。”


    他唰一下抽回了手,你恢复如常,公式化感谢他的帮助:“谢谢配合,前辈。”在尾音落下前关门。


    你在咔哒落锁后脚步踉跄,吞咽困难,呼吸紧张。你心如茫茫江海那样浑浊,但也似沸水翻滚。你打算试一下五条的建议,试图向不焚之神,白日铸炉祈祷。


    深渊曼达安语,据传是白日铸炉的语言,孕育于沙漠,深埋于火中。你学的……不太好。而有关铸炉,你听的最多的那一句就是大家皆知的【铸炉独具匠心,铸炉残酷无情】,书到用时,方恨少。


    你心中的热意退却,也萌生出对尚未发生的失败的谅解,然而终究还是渴望看见成功的预兆。正是在这样的心情里,你随手捉住了藏身衣柜中的咒灵。


    它还很小,无论体格还是诞生时日都如此。


    当改变来临之时,必须要使用恰当的知识。


    你没用匕首袚除,轻声对它念祷不太熟练的巧匠祷文,磕磕巴巴。那些写在羊皮卷上的断章残句,刻于陶碗里侧的聱牙装潢,如今你发于胸,呻于口,此为你为铸炉吟诵的第一篇祝圣篇章。


    你听见咒灵轻微的嚎叫,然后如同油画脱皮褪色一样止了声息,有火花从这个毛绒玩偶大小的玩意身上蜕下,它颜色灰扑扑,因此你谅必不会看错,那正是灰烬中诞生的金红火光!


    你嘴唇干裂,舌头脱水,双手烧伤。


    高烧的咒灵在你眼中也点亮,你松开手,没人会傻到故意烫自己,烧焦的咒灵碎屑消失在空气中,如同一撮盐融入水:“安息吧,每一种变化都是一种解放。”


    你摊开手掌,凝视自己的伤口。


    你认为,你和铸炉有缘,可以好好培养。


    你尝试在出门前用反转术式疗愈伤口,然而最多使虎口结痂:灰色的痂痕与在那之下淡粉的肉色,不算美观。不过美观什么也不是。


    你开门,门口是等了许久正在不满的五条悟,他准备控诉你,却先一步看见手上伤口。


    “怎么了?”


    “这个啊,”你抽开手,不紧不慢地嫁祸给受害灵:“不知怎么的,它害我烫伤。”两片月牙一样的C型伤口,拢起刚好并成一个圆。


    他相信了,所以才能说出:“你太不小心了。”


    你对他想关心但说不出好话的情形不予理解,故意说:“谢前辈批评指正,我一定谨言慎行。”


    “你……”三言两语就掉到道德底谷,再说下去不知道要溃不成军到何种程度,五条转移了话题:“你刚为什么要那样叫我?”


    “这个呀,等到没人了再告诉你。”你斜眼看他,一般来说这样不太礼貌,可你一般也不笑,两者相加算是抵消:“接下来我就不祓除了,我们快快地结束然后去吃饭。”


    你没说要离开,因为对有钱又高傲的人……你稍微了解他们的做派。


    没了你的捣乱,接下来的半小时进程相当之快,男仆甚至在顶楼中间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小哥,你这样看一眼就行吗?”


    “看过了,没东西。”


    路上有几次,这个肩上火旺的天选之子试图用眼神勾起你的注意,你看到了但没搭理,结果最后还是让他问了出来。


    你从手机里分神,抬头看见了他表情里仍存的质疑:“是没东西,接下来五间房,唔,还是四间来的,都没东西。如果不是没办法让你交差,我们这会应该已经在这里。”


    你向他展示了硝子发来的午餐照片。


    “那么,恶灵呢?”男仆又问你。


    你明白了是之前你的话引起了一些误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眼睛也不眨就打起补丁:“如你所见,我的双手因为火焰而灼伤,这是祓除期间新添的伤疤。最主要的活动在几十分钟前就结束了。你可以如实上报管家。”


    他的惶恐或许因你而起,但你觉得不完全是你的责任,前辈后半段浅尝辄止的敷衍探视更该站大头。可是五条无所知觉,他抱起胳膊看你,他的表情说你在胡扯,充满不屑。


    对方拒绝承担起解释的另一半任务,但你心情很好,所以又接着安抚:“你还有什么疑虑吗,或者线索?”


    男仆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表情凝滞,他肩膀震颤,左手狠狠握紧右边衣袖,而右手手指张开成爪,令你回忆起食尸鬼枯枝干柴一样伸长的手。


    你和五条悟对视一眼,确认了共同的发现,他的表现反常。


    由你继续提问:“你好?还在吗?”


    男仆从惊栗状态回到现实,猛然回答你:“不!没什么问题。我这就带几位去用餐。”如果不是如梦初醒以后用力过猛的否决,你们作为前来调查人员的疑虑可以更少些。


    你们连最后几件房间都没看。


    在路上,男仆和你们的距离拉大,而他不同来时的样子,像是把你们的存在忘了一样走在前面。五条悟就是在这个时候问:“现在算是没人了吧?你快告诉我。”


    甜丝丝的糖果香气直直冲撞到你脸上。


    他根本无意掩饰自己的迫切。可你的态度是某种悬而未定的模棱两可:“嗯?你说那个啊。就当是……”


    你停下脚步,紧接着台阶上木头被压迫的声音全数消抹,他的呼吸在后脑勺你一拳之外,鼻腔翕动的风吹过你的发梢,在侧脸乱拂过腮颊。


    你说:“某种角色扮演吧。我们一点也不熟,所以请求你办事的时候要更谦恭有礼,这不是很有趣吗?”


    你在最后一字一句又轻轻呼唤他。五、条、同、学。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是几天前写好的,这两天又是忙工作又是游戏上传之前就全忘了,但是一看感觉写的真有意思!下次更新一定在作话里介绍铸炉。


    期待大家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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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第27章[VIP]


    你挑逗了五条悟,你们彼此都知道。你们也都共同知道的一点是,五条悟此人拥有不弱的自尊心,不愿意令自己失掉作为主动者的尊严,表露出与你信手拈来并且任意姿态相差太远的生涩。


    当他一只手拽住你的两个手腕并收拢,将你拉到他身上,几乎倾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你想,这也不是难以料想的事情。凡失去的,他必会夺取回。优势也是,主动权也是。


    “前辈有何指教?”


    “这种时候你偏偏游刃有余——铃木,你很擅长吗?”他质问你。


    你的长发铺盖在他校服上,你无手,他无心,无人打理,而你在他胸前回答:“擅长?嗯,也算是吧。实话讲,这对我来说不啻天赋。”


    他的另一只手勒住你的腰,现在你们靠的更紧了:“你说这些的时候,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你被他圈得不舒服,请他醒醒:“如果他人不羞耻,那我也没有此必要。以及,我并没有在暗示【曾经我引诱了许多人】这件事,你想的太多了,前辈。”


    你推开他,正了脸色:“当我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不问为何他人有而我无,如果那个时候能有像你一样正义的强者出现在我面前并且说出【神会厚待他的每个子民】之类之类的话,最后帮忙改善下我的生活就好了。”


    可惜这些好人很难遇到需要帮助时候的你。


    同时,即使五条悟也能听懂的事实是:首先,你不相信有那种神;其次,他不是那种会对深陷泥泞的人施惠的正义强者。因此你在嘲讽他,意见一堆,帮助不大。


    他被你含沙射影的两句话弄得无法反驳,如果此前你们之间有粉色的什么东西,现在也荡然无存。


    你的半写实半讽刺意味准确传达给了五条悟。他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你也没受到分毫损伤,只不过你认为他应当知晓的一点是:他最好主动保持距离,如果不喜欢你那样。你无意拿准年轻人的想法,只断然判定他占有欲比较强。


    他还太年轻,又是受瞩目的天才,一路顺遂,还不晓得世间的事情如海洋,会把即便不情愿的人也推上高浪的道理。


    想他理解大部分人都在过的随波逐流的无常人生,你猜,再过十年再看吧?或者他实在受眷顾,竟然一声不吭就把这辈子过完,那你也只好说,有人的命运生来就和别人的两模两样。


    你不是为了说教而开口,因此当他松手拉远距离,你得偿所愿,也就专注于前往餐厅,忽略这场插曲。后来,你们步行的距离可以塞下一根小别墅横梁。


    你在午餐时保持了恰当的礼仪,食不言寝不语。这项礼仪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手机还没有诞生,所以定下规矩的人也难以料想竟然有人会在会见客户的时候还这样做。


    忙于庶务的主人也终于见到了你们,这位年迈但精神矍铄的议员一番柔软话术算是留住了人,直到晚上,宴会结束,你们可以自行离开,或者住进打理良好的客房。


    “小朋友们不用客气,接下来的小半天就当是观光游览。”他是这样说的,相当客气,还给你们四人准备了晚宴的礼服,邀请你们一同加入。


    无趣的繁荣场所先不提,夏油杰问起疗养院里的近藤小姐境况,硝子询问能否让辅助监督也一同行动,至少别只让她待在会客厅。


    孙女一切都好,他们当然会这么说,安保齐备、设施完善、只是精神状况欠佳,诸如此类。岩守也得到了更加妥善的招待。而你……你从食物和手机前抬起头,询问有没有已故模特小姐的照片。


    当然,不是她生前给杂志社拍的封面那种。


    虽然你在这个二年级的团队中行动,工作作风却完全与他们不同,你问的问题让人难堪,尤其是对方作为一位年长者还温和有礼。政经界掌握重权的老人向你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不克久留,更多的信息请向管家和警方咨询,便离开,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硝子问你为何如此失宜:“你今天状态不太对,星夏。从我们分开那时候就是,昨晚没睡好吗?”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而且……”你余光看见了踏入房间的岩守知子,你本来打算说她坏话的,现在及时纠正:“从刚才起我就没看到那个男仆,之前在楼上的时候他表现不正常。我想这些人或许还知道什么。”


    现在房间里还有几个无伤大雅的男仆女仆,不妨碍你说话:“起初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而现在主要的当事人在其他咒术师或者辅助监督的看护下,可我们也没法离开,我觉得即便不身处案发现场,也能稍事调查。”


    硝子对你点点头,但是她说:“我要去湖里划船。”


    态度上支持,行动上选择半日闲。


    五条悟紧接着发言,他还事先看你一眼,在你抬眼即将和他对视时转回目光,声音懒洋洋:“我也去。”


    夏油杰作为最后一个要发表意见的人,立场就有些尴尬。他对你委婉劝说:“我认为这栋别墅称为城堡也不为过,想要进行详尽调查恐怕很难。不过下午还有些近藤先生和家眷的私人房间等待看察,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上你。”


    现在你突然就成了团队里最任性的人,然而你本意只是想找个替代敏感话题的由头,你冲夏油摇头:“那就不用了,恐怕他们其实也不希望有外人乱翻自己的东西。即便是高官发起的宴会,中途有什么变数,也只需要改期,平安夜只有这一天,那也无妨,可以提前通知改换场地——模特小姐上周就死亡了,那些不幸的征兆也持续了一阵。我想他们之所以还令宴会如期举办,并非出自对不熟悉领域高中生的相信,也不是由于侥幸。”只是恰巧有决策权的人决定继续将它推行。


    但是到户外去看水啊……这个天气。你向左看,能见到室外凝结的霜花,晶莹剔透,在阳光下融化。再次得出结论:不是湖上泛舟的好季节,你也不委屈自己,接着说:“我就在会客室坐着消磨时间,如果那里的沙发够舒服还能睡个午觉。”


    转眼间,你似乎又从桀骜不驯的刺头变回了温吞沉静的学妹。在冬天,你是懈怠的,并且昏昏欲睡。


    但硝子在餐后又一次邀请了你:“我们还是决定要去划船,而且五条的无下限在水上很有趣的,不试试吗?”


    这时你就和几十分钟前对尸体照片感兴趣的学生判若两人了,你没错过五条悟不自然的表情和侧过的脸。也许你可以偶尔体力过剩加入学生午后的嬉戏队伍,将冰寒和凉意纳入感官,你真的考虑过这点,但是终究,湖中浮舟一点的独特之景还有仅此季节能见到的蓝色浮冰在暗红的热茶和白色的热气衬托下黯然失色了。


    “我会在会客室好好等着你们的。”你说,同时也承诺了其他有趣的事情:“我会跳舞,硝子前辈,在晚宴我们可以跳舞。”


    她有点兴趣:“嗯?你会跳什么?”


    你举起装着橙色果汁的高脚杯,指甲刮擦被布擦得晶亮的玻璃柱,与眼角细小的皱纹一同向她致意:“探戈。我跳的还不错。”


    硝子长长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很刺激,也许某天吧。”然后她向你摇摇手:“那我们三个走了,你和岩守女士要好好待在这里等我们。”


    “好的,一定。”


    兜兜转转岩守女士刚离开会客厅,终究又折返会客厅——只不过和她一起的还有你,你们去了一个全新的,更大的会客厅,恰好就在今夜晚宴大厅隔壁。


    是给社交累了的客人休憩的好地方。


    你从高悬水晶灯外面刚拆的塑料袋上判断,这个展厅平时恐怕不经常用,但软垫沙发上的气味不同于冬天的阴湿,和你早上躺的床褥有一样的好闻香气。


    你就在这个地方冷漠地看了一个小时仆役跑高跑低。最后他们还询问你是否要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你欣然同意,在那之后这个会客厅的【圣诞魔法添加】工作就结束,多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点燃篝火壁炉,长桌上堆砌礼物装饰,还放好了除了菜肴以外的装饰——与先前对比。


    你张开手接阳光的动作像是有蝴蝶翩跹落于掌心,岩守女士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就像蜘蛛织网那样向你靠近,你认为她身上有违和之处,自然用不怀好意的想法揣测她,意图发现她正是你所想的那样不坏好意。


    你们开始交谈。开端始于阳光。


    “太阳真好啊。”


    “是呀,要不是已经在车上睡过一阵子,我都想再睡会了。”


    不一会儿,聊天氛围渐入佳境。


    “铃木同学是怎么看待要当前的任务指派的?”


    点燃的烟,无论热力驱使下会飘多高,其终点依然是向下的,她开始行动。


    你看了一眼圣诞树,最高点的星通体水晶,切割面在一小片墙上照射出明明暗暗的光:“还行吧,有点累,和前辈们一起有的时候不那么开心。”你在拟人,但看起来有点成功。


    “没有办法,咒术师就是这样一份职业,一切为了任务和保护。”


    她的话勾起你的共鸣:“是啊是啊,帮助别人也是我的梦想,岩守女士你是为什么想加入这行呢?”


    分针在老钟上又走了半圈,表盘上没有一丝涟漪,不过你和岩守女士已经快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夏油前辈?他呀,虽然是受人尊敬的特级,但相处起来完全没有架子。说实话他很照顾我们这些后辈,无论是我还有七海灰原,我想,甚至是五条前辈都非常在意他。不过我还是最喜欢硝子前辈,毕竟是同门师姐一样的亲切人物。”


    或许五条悟说的没错,你擅长提取关键词,更擅长扩写。你将话题可延续的方向分给abcdef六个选项,虽然其中有些概率不大,但你还是罗列出来任听者上当。


    狡猾的岩守知子选了钝角。话题展开无关你的任何一个同学和前辈。


    于是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和她研讨起了反转术式从入门到精通。谈起疗愈,你最擅长的话题终究离不开陪伴了你好些年的圣杯。


    “我认为一切起源于犹太教逾越节,主人公恰好也是平安夜所指的那一位。门徒饮下了象征耶稣血的红葡萄酒,再后来我们就有了返老还童,死而复生的永生传说。”然而你深知凡间种种和历史上的一切,不过是漫宿司辰乃至其他居民在表层世界的倒影,圣杯即是赤杯,早于人类诞生之前,赤红教堂中的盛宴就开了数千万年。


    然而,对你的胡言乱语一般表现出高认可度的岩守女士在这个时候端起日本人的骄傲,她说:“有趣的说法,可是咒术和咒力都只是自古以来集中在日本这片土地上的产物,即使是在现在,偶然在国外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发现了咒术师,追根究源,他们往往也都流有我们的血脉。”


    不管别的什么,她也许真的挺爱国的。你对英国的爱没有那么多。你认为这很有趣,所以一本正经和她论辩起来:“咒术的世家和记载最早爆发于平安时代(794-1192),看起来还是公元33年比较早些。”


    随后你们又谈起了反转术式在历史上的运用,你逐渐发现,岩守女士说话真的很有趣,你竟然真的对她说的事情感兴趣起来。


    你洗耳恭听,时不时给她的疑问和适时的停顿填补属于你的见解和猜想。


    她比你的老师教学水平更高,毋庸置疑。不过你仍然没忘掉自己牺牲玩手机时间拧出来的空余是为了什么,你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添加了一点点……一点点圣杯元素。


    咏叹的语调,内心的祝祷,还有就是,时刻保持真诚的眼神交流,虚心请教。


    结果看来是喜人的,不相信西方神秘学的人也终究被它稍微影响。岩守仍然将话题控制在人物之外——你认为她是为某个人而来,起初你以为会是夏油杰,现在却也不太肯定了。不过她能在诱惑下自持,恰好说明背后的目的和秘密与她来历都成问题。


    换成一般人早就全招了。


    “所以,星夏同学,你现在是否认可反转术式是基于精密咒力操控而确实存在的有效治疗手段,比起信众众多而示现有限的西方奇观?”她的长难句,少会一点日语你都听不懂。


    你对赤杯的传教和神话考据丝毫不执着,不仅是你,你的其他杯相同事领导也是如此。赤杯已经过了要在凡间宣扬教义以试图在漫宿站稳脚跟的阶段,更不用说基督教的主力军仍然在21世纪发热,就像几千万存在银行它自己就能不停滚动利息。


    你立刻宣誓:“我认可,对了,怕你误会,其实我本人也不那么信仰基督,只是今天正好是大人物死而复生的日子。”


    她看了你一眼,眼神里还有点惊讶:“……我理解,有关那个,其实耶稣复活的日子是复活节。圣诞节相传是他的生日。”


    你吃惊地捂住嘴:“哎呀,竟然是这样吗?不过也有道理,因为那天叫做【复活】节。”


    等你的前辈三人回来的时候,你和岩守女士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在聊创世纪里头她最喜欢的一段,诺亚方舟。


    很狂信徒的爱好。


    她的语调开始带有蛊惑诱惑的意味,你对这方面格外敏感,因此立刻察觉:“大洪水的传说共同被数个文明记载,但我觉得神选人类并排除剩下的那部分很迷人,因为昭示更好的未来。”


    不是吧,真的假的?


    所以你难得会露出的失措样子在这个冬天的温暖壁炉前惊现:“诶,可是这样的话,不是对被淹死的人很残忍吗?”


    难以想象,你竟然成为了某个讨论里观念保守的人。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呦吼,很高兴你们相处愉快,我们划船回来了。这里可真暖和。”双颊因寒冷而红的前辈一屁股坐在你边上。


    硝子的突然出声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响,南瓜马车,仆从,都是已然消逝的幻象。


    岩守不说话了。


    她在清醒后看你的眼神复杂。随即很快收拾好态度,和几个学生告别,最后还额外感谢了你:“和你交谈很愉快,期待下次,星、夏同学。”


    你的感官,也许是这个房间里独一份的敏锐,它曾经收到过三尖之门的祝福,也得到司辰的认可,所以当你感觉到岩守的眼神有如剥皮刀,她既不是在看死物,也不是在看活生生的人,而是对一个待研究机体的时候,你的呼吸都震颤了一瞬。


    她很……特别。


    你和她道别:“那是当然的,再见。”


    作者有话说:


    星夏:坏了,我被利用了,这人不会就是冲反转术式来的吧?


    岩守:坏了,我被引诱了,这个学生怎么回事?


    互相惊疑不定,都猜不中。


    但星夏对比来说还是个小年轻,而且还套到了终极目标。所以初交锋,星夏胜。但星夏不知道,她为此有点警觉


    《为什么铸炉是神》


    【描述】一册电子书卷,被用无可言喻的绿色电子墨迹写就。


    【正在阅读】本卷的作者自称为白日铸炉与炼金术的匿名狂热分子,有时她考究多重历史中铸炉的五重大事件,语言克制而严谨,有时却热忱但支离破碎……那种被认定为表意文字的东方字符亦令本书的阅读难度大大增加(挑战:汉字。)


    【我读到】我们拜请白日铸炉,终结不变之神,以期世界的毁灭与再造……


    白日铸炉极有可能是漫宿现存司辰中最强大的之一。铸炉起源与辉光,和她的怨种男朋友骄阳一起,且在骄阳被分裂前,骄阳排在首位。


    1.漫宿的神位就和编制一样,而大家都享有永生,因此想要发生人,不是,神员变动,前面的神就得先死掉才行。不管当初有没有满编,铸炉是不是神,但她和一些当时的战略伙伴一起,干掉了之前的几个司辰,实现了一场权力的流转与篡夺。


    2.铸炉擅长转变,法则与科技工业化学紧密相关,一听就非常热门。


    3.漫宿禁止异性恋,因为异性恋会生小孩,但是编制不够。但她和骄阳谈起了恋爱,具体过程文本里说的不太清楚,但总归他们确凿无疑套起人类皮套生了个人类小孩,他们两【禁忌的火花】甚至又诞生了一个新的司辰:制花人。


    然后不知怎么的触犯了漫宿的法则(可能是这种擦边球的手段仍然是被诅咒的,也可能是他们单纯谈崩了),白日铸炉怀着爱和悔恨分裂了骄阳。这场分裂事件就是置闰。从中诞生了:弧月、残阳、昕旦、裂分之狼四位司辰。


    关于白日铸炉的文本有很多浪漫的,分享两个有关置闰的。


    【导致太阳之死的不会是爱,而是妒忌。导致太阳之死的不会是妒忌,而是渴求。导致太阳之死必不是渴求,而是好奇。置他于死地的必不是好奇,终究还是爱。】(这里太阳就是骄阳)


    【如果铸炉可以悔恨,它会为置闰而悔恨,但对它其余的作为,它感到快乐。】


    这种又会勇往直前追求权力又会大胆追求爱情的大女人,谁看了不迷糊。司辰之书里有一个结局(它有110个结局,崩溃了)是迎来了第二拂晓,似乎骄阳就复活了的。


    说到死亡,漫宿世界观里亡灵有的时候会去漫宿,但他们大部分还是会下降下降,到最底层的虚界。在那里死掉的司辰和人都在。不过因为游戏核心价值观还是向上往辉光走的,因此我们也不知道虚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只要它存在,就有复活的可能,对吧?而且确实有文本证明凡人是可以被复活的,这里就不赘述了。


    第28章 第28章[VIP]


    你撩拨了一个不清楚其底细并且在咒术高专藏得很深的女人,你们都知道这点,但好消息是,她还没想清楚事情的真相,甚至相差甚远,也不确定事情与你有关。只是无意之间关键信息薛定谔的败露,令她多疑且难堪。


    想要排除大部分不合格的次品并且留下受选者……这里的背景又是高专,你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二战的日耳曼。你没在德国逗留很久。


    这种疯疯癫癫的事情不足以令你好奇,再说天塌下来还有总监部、特级、一级、职业咒术师顶着,总的来说与你无关。你打算无视今天的一切,这种设定你熟,对方既然有远大目标,就不会随意对小喽啰下手。在几轮试探以后你就安全了,然后她就会继续留个心眼然后投身到重要的事情上去。


    她走后,你旁边的位置毫无疑问就属于硝子:“你们聊了什么?岩守女士看起来很开心。”


    毕竟是梦想,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能不开心吗?你说:“主要是反转术式,我告诉她我精神伦敦人的事情,并且宣扬了一部分【有关治愈的传说西方早于东方】的思想,后来我们就聊了聊平安时代。文化课我听得不多,咒术史也是,我第一次才发现它那么有趣。”


    “暴露了哦,这不是在前辈们面前该说的事情。”


    “唉,做学生也挺难的。”你靠在沙发上,也让情绪从紧张刺激的事情中缓和下来。


    “对了,你们刚在说什么淹死?”


    唔,如果你是一无所知的学生,你要做的事情是……


    你讲受选者的故事告诉了硝子,透露了不多于你该意识到的岩守的态度。


    “这样啊,如果是岩守说这句话我不会吃惊,经历了创伤就会拷问意义。”硝子撩了下头发:“倒是你今天突然变得耿直。你以前更加处变不惊一点。”


    如果是一时气话你听过离谱千百倍的,问题这边她是实施ing哇。


    一定有什么旋涡在水面下涌动,你确信的是这个,吃惊的也是这个。


    至少在今早,她看起来有几分虚伪,但没有疯狂。


    你心不在焉问硝子:“可是康子不是死于诅咒师吗?”


    ……


    说完这句话以后,你反倒自己睁大了眼睛。你偶然的失态看在硝子眼中格外新鲜:“总归还是和非咒术师有关,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多怨恨就好了。我偶尔也会那样设想,不只是她。”


    你的敏锐偏偏在这种时候响应得格外快,现在你知道几周前的诅咒师袭击多半也和这些天启的小故事有关。你忘了很多事,但是经历过生活水平低下的年代,战争的年代,你能轻易嗅到欺骗的技巧和套路一样的狡诈。


    近视者摘下眼镜依旧能凭轮廓认出熟人,只是你现在还处于眯着眼睛准备辨认的阶段。


    你决定做一个睁大双眼的人。


    “唔,硝子前辈说得对,房间里有点热,我想出去透口气。”如果你和他们一起去划船,说不定就有快乐的半天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岩守很会说话,也很博学,你不讨厌她。


    你在湖边待到五条悟喊你回去试礼服。中间其实也没几分钟。


    此处荒僻,从小门到岸边只有你的一串脚印,他开了无下限。精致的少年站在你几步远就停下,过了一会才和你说:“衣服送到了,你不是晚上还要和硝子跳舞么,去试试吧。”


    “嗯?她的意思不是后会无期吗?”你从雪地里抽出冻得通红的手指,丢下搓成的雪球,放在嘴边哈气,慢吞吞的说话声就穿过指尖缝隙到五条的耳朵里。


    “……”他有些烦躁地低下头,意味不明地和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用过多思考就晓得他是在说中午的小插曲,关于那个,你没放在心上,于是点点头:“嗯,我知道。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你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正如你之前和硝子说的那样,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当五条悟和你说话时,你已经不再处于能积极给予应答的点上了。


    挺难的,如果他想要对准你的频道。


    不过你很感激他,他在你往回走的时候在必经的点上对你伸出了手,你递了出去。


    “指甲挺好看的。”他低头嘟囔着告诉你。


    在他牵上你手后,寒冷就消散。


    “谢谢。”两个都是,能承袭千年之久的术式一定有它的好处,战斗方面你理解的尚不透彻,但是生活上它的功用你羡慕不已。


    “你……想去湖面上看看吗?”他在又走了两步后突然打破静默开口,在破除犹豫后,语速加快不少。


    松软的雪和你的靴子间摩擦声停,你转过头问他:“不是说硝子前辈在等我?”


    他耳朵红了,声音拔高:“你想不想去?”


    与你交握的手力气变大,你的手掌被他捏着,可五条一点没意识到这点,正认真的看你,只在这白茫茫的空旷环境中等待你的回答。


    你认为是他比较想和你去湖面。


    你应允了他:“好啊,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现在中间有冰块吗?”


    “那你之前怎么不去?”


    “前辈,你从来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后你就双脚离地,被他圈在怀里,头顶传来他不复紧张的声音:“啰嗦,还不是你前后不一。其实心里早就好奇地不得了了吧。”


    “没有。”


    “哼。”


    你被放在湖中心,他嘱托你:“别怪我没提醒,记得不要松开我的手。你脚下的薄冰可支撑不了这么贪吃的身体。”


    这对你来说……倒是独特的体验。


    深不见底的水,表面折射阳光的冰,还有轻盈但如履平地的你们。


    你有些好奇地在冰面上走几步,再后来你拉着五条悟的手试探性走上水面,连一点波纹都没有。你能在镜面的湖水上看见你们十指交握的倒影,还有他透过倒影看向你的眼眸。


    你和五条悟在湖面对视了,他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你对他招了招手。他转开去看湖边的山峦了。


    过了一会,你发出一声叹息,他可能以为你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一下就偏头来看你。


    你讲:“真是不公平啊,如果是别人自以为是说上一大通话绝对会被讨厌的。不过你就不会,五条前辈。”


    “这是什么话,你说清楚,不然我松手了。”他握紧你的手。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很强,而且长得很漂亮吧?”你客观分析了一通,得到了纯主观的结论:“慕强是人类的种族病,对容貌的偏好也一样,正好你没什么坏心,于是乎……我见过很多说话不太好听的人,他们都不如你过得好。”


    “……铃木!我可是特意带你到这来,你就要这样感谢前辈吗?”


    “嗯?前辈?”他才没把自己当前辈看呢,你就反问他:“真的吗?”


    “……”


    你玩味的目光和他害羞但坦荡的目光撞在一起,谁也不相让,几个呼吸之后,他耍赖一样和你拥抱,错开目光,你们的校服贴在一块,他的嘴唇就靠在你耳旁。


    “你是故意的吧,这样玩弄我。那种轻浮的夸赞,算什么啊!”似乎是特意不让你看见他的脸才这么做的,他满是不情愿问你。


    “没有的事,只是你说话太不中听。我抽空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不讨厌。”自然而然就得出了如上结论。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又拽你的头发,你不喜欢他那样,他也知道,但还是孩子气的那样做了:“那天,你居然只说出了三个优点,太敷衍了,我就这样不值得尊敬吗?你对杰好歹还恭敬不少。”


    恭敬?


    没有的事。


    你被白发的少年搂在怀里,听见他几乎是为你而加速的心跳,然后你想起了夏油杰即使是在暗淡的晚上也……看起来比夜幕更忧郁的色泽。你认为他的眼眶干涩流不出眼泪,但润紫色的瞳孔仿佛随时能滴出水来。


    你不会对这样的人恭敬的,五条悟看走了眼。


    当然,这也不是说你对他就会恭敬,你也抬起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只为让口更近他的耳,并且告诉他:“前辈,你嘴唇也挺软的。”


    五条悟的六眼能够看破许多难解的谜团,纵使如此,也有咒力难以穿透的暗礁和冰川,他气得呼吸乱了节拍。


    他选了一句错误的反驳说辞:“你还是刚才眼睛像葡萄一样的时候比较可爱。”


    说到这个……


    他看不见你的脸,否则就不会错过你怜悯的表情了。


    如果知道你所知道的事情……


    你们回去的时候硝子已经挑好了礼服。


    “他们给了我们挺多套,不是量体裁衣但各方面没得挑。比成衣店好。”这你可就有点兴趣了。


    你在推来的衣架上左右挑选,最后相中了一条挂脖露背的花苞裙,款式稍微复古,长度不过脚踝,颜色深绿,裙面流光。


    “不会冷吗?”


    “有突发情况方便跑路。”你把它的轮廓贴上自己的身体,拎在肩膀前,转了小半圈,裙摆贴着腿蹭过羊绒袜:“我就要它了。”


    在那之后,你就没给其它的裙子眼神,只是在准备更换前,你出去了一趟。


    硝子正在看一排侍从呈递的托盘中首饰:“我先挑了,顺便,不带它一起去隔壁吗?”她指的是你的裙子,她以为你要找地方更衣。


    “不是,我先去趟厕所。如果我穿着礼服坐在马桶上……”


    “还有男士在场呢,你快去吧。”她选了一串钻石,你听见有人立刻称赞她眼光独到,此项链相传是18世纪西班牙王室某权贵的珍宝,后来流落到航路上,再之后被慧眼识珠终归于他们明智的主人之手。


    你认为说话的人身份至少是女仆长,一下把所谓贵客和主家全夸了一遍,又恰到好处展现了自己的学问。


    不过你的目标并不在此房中,步履匆匆的熟人已经转弯在墙根,你出门时正好看见他因为步幅过大而使裤脚上抬而露出的一截小腿。


    你跟了上去——


    硝子抱怨你这次的厕所时间有些长了,你接到消息的时候正不紧不慢在洗手台边擦手。


    铃木星夏:难得出入高档场所,有些紧张,抱着马桶吐了。


    消息发送成功,你的脚步声逐渐覆盖了越来越小的、隔间传来的反胃声音。那是有人的迷走神经兴奋,肌肉痉挛,压迫喉管,最终呕吐的噪音。你没想到此人后劲这么大。


    你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而已。


    回忆起你们共享同一厕所隔间,酸腐的气味也在你鼻腔经过,你怀疑他的饮食并不健康。你给他下了最后一道诱惑:“总之,在你吐完之后收拾一下,然后忘掉刚才的一切。你只见过我一次,刚才从队伍里离开是因为身体不适,也许是先前目睹的奇异景象令你胆寒,也许你只是受不了服侍的家族里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继承者,但最终,一切都会过去,风平浪静。”


    手机铃响把你唤回,你翻开盖,来自硝子的信息映入眼帘:谢谢你的幽默,现在,快回来。


    你回:遵命。


    挂脖的礼服无需项链点缀,你就是用这个理由谢绝了女仆长好意:“手环也不用了,它们看起来都很珍贵,我无意受用主家的藏品。”


    贵客的礼遇实际上并不令你窘迫,你只是还没忘记自己前来的名义是高专。虽然晚宴是可以预期的盛大,你能看见他们一盆一盆地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繁花搬到大厅的各个角落,玫瑰色、淡金色、红色的绸缎将这里装饰得更加富丽堂皇。上午你能看见空旷,现在这就如同一根在天上飘荡的梦幻羽毛加以缀饰:美好的宝石、名贵的香料与令人神魂颠倒的活力。


    硝子对你举起手背,矜贵的动作在华光下越发光彩照人:“这里还不错,不是吗?”


    你手里捧着选定的柔软贵重布料,回过头微笑着告诉她:“是,我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场合。”


    正如你所预期的,今晚只有你轻装上阵,然后随便找个机会跑出去看看。


    此时是下午4点,距离宾客盈门的预定节点,你以和上流社会交往的经验推测,还有不足1小时。


    在更衣后再也没见过岩守女士,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件,你坐在硝子对旁边帮她以脂粉覆面。感谢来自女仆长的馈赠,这个像城堡一样的家里真是什么都有,他们甚至为了客人准备补妆用的各类用品。


    她对镜中自我十分满意:“你还挺擅长化妆的,星夏。”


    “毕竟……到年纪了。”对于17岁姑娘来说这还算个新鲜事,对你则不然。不过他们研发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意,你用着更趁手了。五条也不再对你偏好艳色的口红有什么指教,他只是视线在你嘴唇上定格两秒,然后问你:


    “你今年多大?”


    你毫不犹豫:“18.”


    显然,在场的四人都不相信。


    硝子问道:“对了,说到这里,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总归是365天中的一天,每年好好过就行。”你从小就是一个人,现在也一样,所以条件允许时你从不亏待自己:“我希望每天都如同生日一样自我厚待。”


    她又说起照相的事情:“如果你今天带了相机,我们就可以合照了。难得穿这么好的衣服,还有珠宝。”


    “说得对,告诉灰原这里有自助餐,然后让他送过来吧。”


    你说完以后,你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笑起来。


    女性的礼装尚且能用披肩与针线修饰,男性的西服却冷酷的多,未经定制的尺码与不合身的裁剪足以让费心思打造的上流感功亏一篑,好在五条瘦且高,夏油也瘦且高,他们的身形无需服装修饰,你可以在早春早秋的秀场上对如此身材的男性迎来送往。


    只是一个客观事实,他们的身体比例就是标准本身。


    不过你确信,夏油杰比你夏天刚见到他的时候瘦了一些。他的喉结更突出,身体更颀长。你的眼睛就是尺,之所以今天才发现,恐怕和他校服肥大的裤腿脱不开干系。


    不是你说,但他的审美……像个不良。


    在夏油的腰上多停顿一会,接下来五条悟的腿就挡镜头一样出现在你面前。你抬头看他的脸,他对你说:“你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你穿这个挺好看的,前辈。”


    五条悟像一朵昭示雨的乌云,但乌云飘走了。被留下的人思路跳跃,他仍然在你身边站着,手指弹着外套下露出的白色衬衫之上袖扣——四周镶嵌钻石和石英的方形祖母绿宝石材质,成色上佳,可惜他们的主人没收藏海蓝色的款式,不过也许是收藏了但是因昂贵而不便外借也不一定……五条对待它的方式,好像这是不值钱的小物件。


    此为活泼少年的问题:“你怎么会跳探戈的?”


    以下是你的回答:“伦敦学的。”


    “不想说可以不说。”


    你无意牵扯太久,问他:“你会吗?”


    “……”


    从他的表情看,也许他有些期待与你共舞,然而……答案令人遗憾。


    作者有话说:


    星夏是这样的


    12月24日:我不讨厌她


    8月:岩守,死于刀下。


    关于探戈和其他一系列事情,只能说在大家心目中星夏也有自己的夏威夷


    这周我还挺努力的,又存了一点,周末每晚大放送啦。小竹勤快,欢迎评论。


    第29章 第29章[VIP]


    你凭实力拒绝了一个没接受过舞蹈训练的贵公子,今天他看起来正和他的身份相称,不过这里是日本,咒术界也没受明治维新的影响,很正常。


    你们在空旷只有仆人进进出出的休息厅一角度过了接下里的一阵子,管家中途抽空又见了你们一面,这次态度恭谦许多,从你们的待遇由【无异于修冻坏水管的打工仔】到【能令主人拿出藏品和服饰礼遇的客人】就足以说明,他年纪大了,信息也不灵通了。


    一个出了丑而惶恐失权想要弥补的可怜人。


    你吃着姜饼干夹焦糖蜂蜜,正好问他:“请问最近疲惫的大小姐那边,你们是怎么和总监部规划的?”


    然后你得到答案,现下定点在市区疗养院观察的,是一名一级和几位辅助监督。对于没有咒力残余和特征的小继承人也算是有所投入。


    职业咒术师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你点点头,还和颜悦色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直到六点,天色虽暗,室内的光照将淡蓝色的、红色的、紫罗兰色的大厅照映得灯火通明。你冲往来拿托盘的男仆盘子上拿起一杯香槟,看舞厅里宾客云集,年轻人很多,你还看到了一两个电影里青年演员的面孔,整体气氛欢快而惬意。


    正是最热闹的阶段,诺大的休息室还是只有你们四人躲闲。


    “好喝吗?”硝子走过来问你。


    “还行,我没有这方面品鉴力。他们说的酸度、新鲜、丰满这些词都……”在你看来狗屁不通,你将杯口抹了抹,口红印从红色的清晰的变成了红色的因指纹深一条浅一条的,贴到她脸前,随口邀请:“要试饮一口吗?”免得浪费第二杯。


    她问:“如果我说不,你还会把剩下的喝掉吗?”


    在你也对她摇头的时候,你知道了她的答案。


    你随手把杯子搁置在某个展台上,同时跨步子离开安静的一角:“明智的选择,我还是更喜欢果汁味的。现在,我得去找点乐子,你们请便。”你的话使得五条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过他没和你一起走。


    你的乐子实际上就是游移在各个酒桌前吃上面的甜点,喝手边的果汁,多跑几个地方,看起来食量不至于惊人。等待转完一圈回来,又是新的一轮。


    中途你还带了几款亲测不错的给还留在房间里的硝子。


    你还问了他们:“你们都不出去吗?他们有很好的甜点。”一个打造了浮华盛景的小型乐园,你起初以为前辈们都会很享受它,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前,硝子看起来比身处其中时更期待。


    她现在有种说不出来的沮丧,你对着她精致的妆容发愣,严格来说,也不是无法形容……你认为,这种情形近似于在论坛上看到有人推荐某款甜品,过誉的夸赞令人过度期待,导致实际品尝后发现真实情况大失所望。


    在硝子回应之前,五条先吐槽了你:“你还真是慢半拍,吃得也很多。”


    然后是夏油,他一直没离开沙发,手里捧着一本书,想来是这段时间在书架上信手拿下:“我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总感觉不如在高专习惯。但这种场合穿着校服确实奇怪,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纯粹是为迎合委托要求cosplay。


    即使在没有外人的场合,他说话方式同样客气,这点倒是和这个冠冕堂皇的地方气息相近。


    “有点不敢出去,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硝子说的最实诚,“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看起来那些人都认识,路过都能谈上几句。可是……他们真的会认得每一个人吗?面具封脸的感觉让我说还是不必了。”


    他们在融入之前就都发现了这层不真实的覆盖在羽毛上的华美面纱,对于硝子的问题,你确信:“不认识,上层阶级的假客气硬要拉着作陪的客人一起演戏。”


    五条悟对你的快乐产生质疑:“然后你在里面玩得很开心?”


    你冲五条悟摆了摆手:“前辈,这只不过是单机。”


    然而此话在一个始料未及的熟人出现后被打破。


    你在这一轮单机自助餐小游戏准备回程的路上再次遇见了昨天传递电话失败的男生。


    他的惊喜溢于言表。


    你本想当做没看见多走两步再给几位植物人前辈送吃的,只不过最后停下了脚步,在休息室几步之遥回头,带着对他同样感兴趣的神情寒暄:“你好,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


    他知晓了你的名讳,你也知道他的。


    “我的父亲是首席法官,你是?”


    “我的父亲是无名之辈。”不过这不重要,你随即告诉他自己是混入进来的,希望他帮你保守秘密:“我趴在车底下然后在停车场翻窗户进来的,你别说出去。”


    “星夏,你说话真有趣。我可以叫你星夏吗?”


    “你随意。”


    他像是被揭下了假面,脸部动作羞赧而鲜活:“我无意冒犯,方才介绍我的父亲只是习惯性的开场词,其实我并不喜欢这里。”


    “那挺糟糕,因为我很喜欢。”你吃掉了五条的一块糕点——它原本可以属于他,它的气味令你记起他身上的糖果香,而今桂花的香气和奶制品的馥郁充盈你的鼻尖和口腔。


    法官的儿子对着你傻傻地笑了起来:“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你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你看起来比学校里雀跃很多。”


    随口想的话就是漏洞百出,能在学校里开心的学生十里挑一。


    你没注意他回答了什么,用一口刚健的牙齿快快吃下了许多盘中点心,最后一块在你两腮鼓起的时候你捏起递给了他,你们之间相碰的时候他还激动地抖了一下,在他文雅地咬了一小口并闭口咀嚼的时候你就吃完了剩下的全部,并且开口说话:“挺好的,真高兴你变乐观了。现在,你会跳舞吗?”


    你把托盘一整个放置在香槟桌旁,对他发出共舞的邀约。


    你的语言散漫且简练,但他自然会填补剩下的东西由它发酵,你们挽着对方的手踏入铺装整齐的华贵拼花大理石地板。


    舞步蹁跹,在代表时钟的原型规整花纹上,现在是10点方位。你脚下的颜色是鱼肚白。他是不精通的舞者,你是潜入宅邸的小偷。你在他耳畔低语:“我为一样东西而来。”在他欲追问时高跟鞋跟嗒嗒作响,你的身体拉开,右脚已然落在了舞步的下个地方。


    抬手转身,难以抗拒的节奏落于8点,你眼前的颜色是黑色发丝在光开道的缝隙中露出耳垂薄红。他是露珠一样易散的少年,你是只一掌就能收伏白兔的恶狼。你正向他讨教弓箭的心得:“我认为即使对传统的弓手来说,也依旧存在类似【伺机而动】的说法,你怎么看?”凡事都如此,总会有兔起鹘落的那瞬间。


    旋转开合,你舒展左臂的样子高雅如天鹅,有力如鹰隼,你在表盘之外,而他正位于靶心,他脚下的颜色是黑耀。舞蹈时间未了,但你已经在一个又一个由细高鞋跟奏出的鼓点中得到答案。你想,是时候结束了。


    于是——


    在你认为时机已到,水到渠成,一阵摆荡回旋后,你握着他的腰,仰倒在他臂弯中,主动结束了这场舞蹈。他的脸上是仓促未料的信号。


    和他跳舞很开心,你这样说完后拂开他还停留在你腰背裸露皮肤的臂膀,不拖泥带水,左右手淑女一样拎起根本没到脚踝的裙摆就转身大步离开,匆忙得像灰姑娘。


    你还能听见他低喃:“请给我打电话。”


    哦,当然,会的,你会的。


    回去后,你遭到了盘问。


    “你们很熟吗?你还记得回来!”他控诉着你被勾走的几分钟,这时间一点不像他说的那样长。你自行排除了舞蹈中的一段,拖进度条直接到结束。


    你塞给他一块本来打算留着自己吃的团子,试图平息:“来都来了,而且现在没什么事情。不过……”


    五条悟仰头的时候你能看见他鼻孔,他这副样子摆明不打算接话。好在你也不一定需要他搭茬:“我打算在这里探险,顺便继续推进一下本次无咒灵行动的调查,有人想加入吗?管家在大厅,举办者只在开场念几句祝词就没再出现,老年人早睡也很正常,所以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


    你手上另一块糕点分给了硝子,她大方接过:“你还想着呢,不过咒术师的工作点到为止,确定和咒灵诅咒师无关就结束。我不感兴趣,你让五条陪你。”


    “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不会跳舞怎么你了。”孩子气的谴责无疑,不过你实际上也确实不希望他跟着,所以没立刻哄他。


    你说:“那好,你们好好休息。五条前辈,如果你想的话,等我回来我可以教你……他其实不太擅长,你应该协调许多。”


    “谁稀罕。”虽然是这样说话,不过他的气焰削弱许多,眼睛也开始看你,只是立场坚定:“但我是不会陪你出去的!”


    “夏油前辈呢?”你问坐在沙发上仍然在看书的身影,他手上的书页已经翻阅过半。


    他又是最后一个被问到的,你推测他也不愿意出门,只是额外问候一声。谁料他昂起头,原本抬升至后脑的碎头发又遮蔽了脖颈,夏油将头转向你,他说:“好。”


    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第一件就难免有第二件,你的手无意碰到了先前摆在这里的香槟,只不过它摆放的角度有了几分偏移。你看向五条,他的眼睛里有门的倒影和你:“你是不是动我的酒了?”


    “没有!”


    最快的试验方法不过与上手检验,你往前走两步,他就在你面前,直挺挺站着,你触摸不到他:“幸好,看来只是碰了一下。前辈,你小时候一定是高需求宝宝,很难照顾。”


    他回答的特别大声:“谁说的!你根本就没有照顾过我。”


    “嗯……也是。”不过那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事情,你从五条的表情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委屈和恒常的执拗,这时候顺着他说话比较好,前车之鉴就在半月前:“我以后会多考虑前辈们的感受,以及,我做这些是有理由的。总之……”


    你的余光看见已经站定在几步外的夏油杰,今天,你心想,还真是发生了好多事啊。你接上自己的话,五条悟不清醒而想要好好看清人的表情在你这又加深了印象:“我先走了,前辈。”


    “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去的。”


    嗯嗯嗯,这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硝子前辈,五条前辈就拜托你了。”


    你给夏油杰使了一个颜色,然后掉头不逗留。


    你不知道的是,在你先离开而夏油随后的又一段时间往后,五条悟开始向空气发问:“什么理由?他居然叫你星夏!我都没有叫过你名字。”


    “嗨,嗨,【星夏】已经走了哦~看来你们之间有秘密,原来你也喜欢她。”回答的只有硝子,“我以为只有夏油对她比较特殊。”


    “谁喜欢她了?杰是不会跟我抢的。”


    前后两句话难道不是互相矛盾的关系吗?


    “……能做出偷喝别人酒杯的酒然后开始说胡话的幼稚鬼啊。”硝子手抬得高高的,拍拍过高同期的肩,然后抽走了夹在外套口袋里的墨镜自己带上。体验全黑视角:“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找他们,就算三个人做不了什么也要破坏约会氛围。”


    没人回答她,等她哼着小曲摘下墨镜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星夏:我在5.20和五条湖上赏雪约会,在13.14和夏油探秘豪门怪谈。(没有)


    最后在午夜……


    第30章 第30章[VIP]


    你在大厅墙角边走,不引人瞩目地鬼鬼祟祟。今夜,你的第二位男伴紧随你后。


    经过一个楼梯口,拐过第二道弯,你停步,已经到了可以闲聊的安全地带。


    “前辈,我没想到你会愿意来。对了,你在看什么书?”


    他对你意味不明地浅笑,这笑容即便在他脸上,也像初冬的雪花一样不牢靠,随刻可消融。“《理想国》。”他说。


    苦修不是你的长项,在这段路结束之前你都没继续这个话题,勉强回答远不如沉默不搭腔。


    不巧的是,你走错了路,这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我在书架上找到的。铃木,一路上那么多还没调查的房间,你在找什么?是有目的的吗?”


    “是按图索骥。你跟着我就好。”你直接承认,这点你无意隐藏。


    “去哪里?”你步子不大,他多跨两步就能跟上,今天,他靠你靠的太近了。


    “当然是去小主人的房间里。”你有些兴奋,在只有你们两人的时候终于放心表露,你在期待今天即将有的发现:“去厕所的路上偶遇了早上反应奇怪的男仆。他是个好人,热心肠,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我们在厕所聊了一会。”


    一次被目睹的以剪刀蜕皮,屡屡被宣之于口的秘典仪式,还有夜半呼号和睡眠不佳……从发现问题到水落石出,你不狂热,但压制许久的欲望在此时也很难不蠢蠢欲动,你吞咽的声音像饥饿的捕猎者。


    “等等,”夏油杰原本晦暗的脸色替换成哭笑不得:“男仆,厕所,你们在哪?”


    “呃,那里当时没别人,不过我不否认他确实做出了一些牺牲。前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硬闯男厕。”这个地方房间如此之多,而他们仅凭借室内设计判断居室,虽说装门牌号就像旅店了,但你是个偶尔来的游客,你希望他们能真的装上帮助识别的标志。


    “……好吧,那么那个弓道社长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和你谈过——”他说到这边以后戛然而止,但他看你的眼神中求索昭然若揭。


    “你很在意他吗?我很久没跳舞了,可惜你们都不会。正好遇见他,顺便就,就是这样。”


    夏油很快否认:“我没有。只不过他是普通人,你是咒术师。”


    三番两次的提起一个你连名字都没记的人,你也变得有些上心了:“五条前辈也很在意他的样子,不过他是因为……这个先不提,你是为什么呢?”


    “说到这。你和悟,你们,”在一阵更长的停顿后,他变得冷静:“你们似乎关系好了不少?”


    “差不多吧,”又是一扇错误的门,他问你就答:“五条前辈下午也带我看了湖,水在落雪的山旁很亮,他身上暖暖的。”


    “……”


    “?”突然安静的气氛让你觉得怪异,周围冰结的空气很快被暖意替代,夏油杰靠你靠的更近了。


    “铃木,你很喜欢悟吗?”


    “……前辈,你的问题也太直白了。”


    “可以回答我吗?”


    “可以,我没有【很】喜欢任何人,这就是答案。”你不知道夏油杰是从什么时候对你产生的这方面兴趣,不过排除第一次的亲昵,你和他之间肉眼可见的清清白白。


    你貌似还会哄他睡觉之类的,这个就算做……算作同伴之间的互助好了,也许有几个暧昧的瞬间,但它们从不久存。


    你眼神清明:“要不我们还是聊聊理想国吧,柏拉图在他们那个年代算聪明的。当然,仔细想来现在也是,大家的平均智商都不是很高呢。”


    他也就接上了你的话题:“你认为理想国是可以被实现的吗?”


    他所问的问题啊……答案语调轻微而坚决,只是一声干脆的:“不。”


    你始终坚持自己所身在的醒时世界是唯物的,司辰也只不过是沾满欲望又掌握权柄的另一种【人】,虽然祂们有的自光中诞生,有的先于人类千百万年前就在石头中孕育,不过若是把人的概念拓宽,这些都迎刃而解。


    据你所知,拥有摇天撼地权能的【人】也仍然没摆脱争端与战争。


    即便是充斥物质的世界,人精神的火光与倒影也仍然能左右选择,扬升欲望,致使……不太文明的终局。这并非你信奉的圭臬,但实为目中所见。


    他等不来你的回答了,今晚的夏油大概也因为什么动摇,他竟然再问了你一句:“为什么呢?”他的声音微不可查,与之相应的是他肉眼可见的似乎有什么想法如墙垣倾塌。


    你喜欢凑到他耳朵边说话,这样你也能很小声,也能让他清楚听到:“【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你以为,他正是被洞穴之外的光明诅咒了。困扰一个微薄之力无法解决的难题,可称不上智慧。


    你接着说了些你们都能听懂的话:“还记得那天我们玩的大富翁吗?”


    他先是说记得,后来又提醒你:“那天我没参加。”


    “这不重要。”你和他讲了一个幕后花絮一样的小故事:“在这款游戏被设置之初,其实还有一种大家都能获胜的玩法。”


    “玩家每绕一圈,资金自然增加,如果同心协力,共同同意采用不收取租金的共荣模式,最终他们就会以一局富有道义的游戏表达共赢。看你的表情你应该没听说过,很巧,我也是,它被时间冷落,被玩家一起抛弃了。”你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房间,这里空调几乎没有,走廊的灯也全熄。


    只有月色,只有透光的玻璃窗户,播撒和折射微末的光热。


    你不觉得冷,因为夏油杰依旧靠你很近,你现在仿佛侧过脸就能碰到他。他静静听你说话。


    “费尽心思打造一款可以选择和平的游戏,却令玩家感受不到一点胜利的快意。期待角逐胜者的玩家在趋势上表现出万众一心,但他们追求的是唯一。你可以说这是游戏不是生活,不过……对胜利者来说,富可敌国的资产,他人的生命,不义的勾当,都可以作为游戏。”


    一个身陷囹圄的人,他最需要的未必是帮助,或许是更在他之下的某人,此事经常成立。


    一个开明的国度,需要的可不仅是贤人一样的君主,还有……你想,夏油杰在今天仍然为普通人而烦恼,希望他早日放下这一无法毕业的论题。


    “夏油前辈,你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吧?”这时你才侧过脸,嘴唇轻略过他的脸,你这会耷拉肩膀,他也低低弯下腰。


    他愣神片刻,然后还是一副仿佛害怕被月亮窃听的音量对你说:“当然,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那你就不客气了。当然,你不是想说话。


    你的眼前是上锁的房门,你从来就没拥有过它的钥匙。


    你是务实的人,这点与铸的性相相合,你期待铸炉能在今晚再次助你一臂之力,令你披荆斩棘。


    铸炉的残酷从不在于失败的代价,你在行动之前神秘兮兮地对夏油杰竖起两根并拢的手指,像是要念一段法诀:“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关于女巫的事情吗?我其实不太擅长魔法……”


    双指轻点唇瓣,这样的天气里,你心中的忐忑不比紧接着就会消融的冰雪更少,你想知道,凭借自己能否点燃铸炉之火。


    指尖跃动的一簇金红的火苗回应了你的期待。


    它有着篝火的颜色,从辉光中诞生的,也如辉光美好。


    “嗯……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你不想搅扰这团应召而来的原初之火,可还是有些骄傲,所以你小声和夏油诉说:“现在,火焰已经齐备,我将开始祝祷。”


    光照亮他瞠目结舌的脸庞,但你只在帅气滑稽的面孔上停留片刻。你分神去想,在你第一次得到杯的回应时,那时的欢愉或许也不比当下少,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无法抗拒这抹金芒。


    你跪在地毯上,面朝黝黑锁孔,开始拜请铸炉之力,以火再造的神明,祈求她打开折扇上锁的门。


    【门扉开启如生命终结那样不可避免,今天,此门抵达了那个时间。】


    你指尖的火光大胜。比你的手臂还茁壮。


    “!砰!”一声闷响。


    你获得了一扇因为冲击力而洞开的门扉,这……老实说有点不太低调,你原以为会是“咔哒”的那种,仅发生齿轮间的小小转动。


    现在么……你挥手灭了火,回头朝前辈讪笑,解释道:“毕竟是学徒。”而今迈步从头越,你保持良好的初学者心态。


    “不多说了,我们快进去,恐怕一生也只能来一次这个地方了。”


    他在骤然增多的问题中挑选了温和的一个,这也是夏油杰会做的事情:“这是什么地方?我没见着床。”


    不是卧室,显然,


    “这是书房,或者说……”你打开灯就见到地上潦草的法阵,糅杂了多种文化风格,草率得像是小说家从网上搜索拼接的,你继续说:“研究室。至于她在研究什么,我们过会就会知道。”


    “魔法?所以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铃木。”


    夏油杰反手关上了门,无济于事,但聊胜于无,你刚在门上炸了个能容纳一拳的小洞。若有人此时从楼梯那边望走廊,定然能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看见一轮昏黄的【太阳】。那是房间里泄露出的光。


    “我挺喜欢你这样的,前辈。”


    “……”


    你是指他一声不吭就帮你把故事编好的聪明脑袋和热心肠。你跟着他的思路继续故事接龙:“不过确实,我的一部分目的是【魔法】,至于剩下的——”


    你看向夏油杰。


    “怎么了,铃木?”


    “前辈,你似乎对他人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敏感。所以你不会因为这种场合花团锦簇的虚情假意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快乐。”盛大的面纱之下,只是一根被装饰过度的羽毛,其本质是空无。你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书,站在边上随意翻看。


    夏油杰先是看你手上的书本,不用想也知道他读不懂上面的文字,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你说了什么,回话都满了半拍:“……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曲意逢迎。”


    你翻看两页后就放到一边,再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封面什么也没有,你打开页扣。


    “喀拉”一声就是你对夏油杰的全部回答。


    因为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就完全不理会他人是你的一个习惯,也许你会在某天克服它,不过现在……你聚精会神于一本好运翻到的手记。关于青少年的心理咨询问题还得向后稍。


    里头的活页有的页脚泛黄,在光下折射出凹凸不平的表面,你在厚厚的页首瞧见了血迹,还有凌乱的钢笔字迹。


    是夏油杰也能看懂的日语。


    内容足以使人产生噩兆的预感。


    这一页,其上面写着:沐光明者xxxx在后面纯粹是乱写乱画。


    夏油杰知道眼下的事情比戛然而止的谈心谈话更紧要,他向你做出推测:“我认为是邪、教,或者更隐蔽,尚未成型的秘密协会。”


    你在拖曳的笔锋末端流连,未翻页。


    “铃木,你对这上面的东西熟悉吗?”


    从还没入门水准的法阵还有没落到疗养院的可悲事实向你揭露了她不过是个凡人,然而神秘的传闻和确凿无疑的字据,你明白她和某个长生者或有牵扯。


    一位已获长生的灯信奉者在凡间找到了她或者他的使徒,小继承人是她或者他在醒时世界的助手。看来同僚们更上一层的心思总是按捺不住,这不是坏事,但……对继承人而言恐怕也不是好事。


    “嗯嗯。”你随口回答着,向后翻。


    里头记载了年方29岁的近藤女士的梦,起源于秋天,【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我是谁。梦教给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手记中用娟秀的字迹无巨细地记载光怪陆离的梦,读之令人生寒。


    仅仅是目光接触,仿佛就有鬼怪感召而来顺光钻入人的眼睛,如苍蝇产卵。


    你还好,匆匆略过,一页,两页,三页,她的笔触越来越奔放,文字也越来越疯狂,夏油杰和你一同见证了一个狂信徒的成长。


    【我需要解开这个谜团,我的导师升得更高,我也能握紧她的手,共抵——光】


    辉光,毫无疑问。


    她被蒙蔽了双眼,不知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乃是死亡。


    翻到某一页时,一张蹂躏多次又被展开铺平的纸张未被活页夹封上而只夹在书页之间,在你翻开后它就缓缓落下与地面。夏油杰捡起了它,反过来看到时他低声发出一声叹息。


    你往那投射目光。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


    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物会失去何!!】


    最后用红色的颜料写上二字,出于对同伴健康的考量,你不打算点名颜料是什么。不过光看内容也够毛骨悚然。


    【祭品】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现在你可以确定这件事是个彻头彻尾的漫宿传销引领现世小纠纷的活生生案例了。


    你在夏油杰面前把这张纸捏成一团丢在地上。


    你对他说:“她疯了,所以家里人甚至仆人都不喜欢她。”


    你想起男仆和你说过的话。【“她的门后挂着一截布料,柔软如女人的皮肤。”】现在门后只有一面破碎的小镜子,不过想也知道,这地方如果经人收拾,猛烈抨击公序良俗的东西还是封存起来或者毁掉为好。


    你又告诉夏油杰你知道的信息:“你知道吗?那模特死的时候,右腿膝盖以下的肌肉全部裸露,还有……她是被尖刀贯穿心脏而亡。”


    虽然不太清楚灯的道路上长生者能以何种方式晋升,但你料想应当不是这种。


    剥皮?


    虽然守夜人无怜悯之心,但他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飞蛾、轰雷之皮或者赤杯比较像。毫无疑问这是迷途者的一次错误尝试,不过你判断剥皮和刺穿心脏不出自她一人手。


    在你看到最后都没看出所以然的时候,你决定把手记丢到一边。


    你毫无征兆地和夏油接起了之前的话题:“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民众的胡搅蛮缠和自然流露的表演式热情令你感到恶心,是吗?所以你瞧不起他们。”


    夏油杰因为你激进的语义和瞬移的思维苦恼扶额,声音上扬而依旧柔和:“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我没有头绪,和她信的神不熟。”制式化和标准化是广泛普及品的专属,你们漫宿刁民还是太小众了,干什么的都有。统共几千正式居民的地方,竟然有数十种通用语言,撇开这点不谈,论种族也是有十几种起步的。


    “而且你说的太严重了,我没有……”夏油杰顶着你戏谑的目光。


    “嗯?请继续讲。”


    “别这样看我啊。”他小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然后改了口:“非咒术师偶尔的愚昧会让我困扰,但我认为你说的没错,铃木。我们应当保护他们免受恐惧,否则更糟。”


    你非常震惊:“我什么时候说这些了?”难以置信,你的言行竟然能被解读成这样。


    他给了相应解答:“呃,前几天在村庄里,你说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最可怕。”


    “我猜,我没那个意思。”你谨慎地否认:“不过有一点我知道……”


    “好了,铃木,闲聊就到此为止。”他打断了你,也许是出于恐惧,恐惧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是出于任性,也许二者皆有:“你知道了些什么?是欧洲流传的某种传说或者怪谈吗?还是部族法术,巫毒那些?还是她谋杀了女友。”


    “需要进一步调查,也就是说……”你到这里就停下了。


    站在拥挤的研究台和书架之间,那里容纳一人绰绰有余,只不过现在站了你们两。你的手揽上他的腰,整张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你抬高下巴,和正低下头又握住你胳膊的人对视:“前辈,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说:“托你的福,你提醒了我。原本想提醒你巫毒起源于非洲,和女巫那边似乎不是一个体系,然而就在偶然之间,灵光乍现。我好像听说过那种……召唤物。”


    你曾经说出口的谎言在你不知不觉中饱胀唯一听信之人的信任茁壮成长。它从一句似是而非的妄语到今天有模有样,全都是你的责任。


    现在是1.1版本,无良运营商更新了黑魔法模块。


    他的手正摩挲你手背的肌肤,眼神则目不转睛盯着你看,幽邃得仿佛能装下整片夜空,你与他的嘴唇只需你稍一垫脚就能碰上。


    真有趣,你在舞蹈中没收获很多快乐,然而在一段时间后的现在:身处一个狭窄的、再容不下别人,因此自然也无法伸展四肢的空间里,你感受到了若即若离的游戏感,它恰好也能来源于双人舞探戈。


    但不知为何,你还是不愿意……更近一步。


    你用环抱他腰上的一只手一路向上,捂住他的嘴。


    现在,你们双唇之间的空隙被填上了。你贴在手背,他贴在手心。


    你没亲吻他。


    虽然夏油看起来一直是一副等待施吻的样子——他的眼神,他的嘴唇,还有他散发出的,等待垂怜的信号。


    研究,当然是要继续做的,只不过你还记得刚才他有意打断你的话。


    你想起门后的碎镜,这是房间里的唯一一面镜子;想起模特的死法——利刃尖刀;想起召唤时偶有差错产生的吞噬者性相……


    这个新人运气很好,误打误撞半生不熟地召唤出了镜中少女。


    但她同样也不幸,过程多半出了偏差,召唤物不总是温驯,而凡人难以抵御其反噬的恶果。


    “偶然会有一些意外产生,因为这是邪恶但无法抗拒的过程。不过话又说回来,前辈。”你能感受到夏油杰的唇瓣嚅动,似乎舌尖要破齿关而出,他看向你,静候下文。


    你想说的,最终都会说出来。


    “我宁愿你愚蠢许多。”这就是你刚才想说却被遮掩的话。


    他有澎湃汹涌的信念感,也有百折不回的意志力,不过一个过于崇高的理想加上一点点现实作点缀,就足以让聪慧敏感的他隐约察觉世间并无他所欲行的道路。如果他足够愚笨就不会思考这些,也不会为自己的先见而哀伤。


    你对夏油杰狡黠一笑,如果月光够亮,他就能看见你的牙齿在月下反射皎白的光。你语气轻巧:“我们来模拟一场狼人杀,我是主持人,你做女巫。”


    你庄严肃穆:“我们的小继承人今晚命不久矣,你要救她吗?”


    答案不言而喻。


    今夜,12月24日,它被称作平安夜。


    作者有话说:


    光明产卵于我眼中,一如苍蝇啐唾液于伤口,其结果不言而喻……《哈扎尔辞典》


    很特别的一本书,这句话出自书中一个不读书的人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有文采。他还用失传的书做厨房纸。


    接下来五天都有更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快国庆了!好耶!


    未来几张可能有点小矛盾,但问题不大,星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嗯嗯,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