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伸出魔爪[VIP]
路上车马还需时间, 等萧王的政令下发到北地各个郡县……不能说没效果,只能说多不到哪去。
人算不如天算,她们终是晚了一步。
时间就那么一点, 其中诸多环节需要沟通,她们需要做到绝对的完美才有机会与天灾抗衡, 却也只是希望而已,十分渺茫。
凌宴从不认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有如今这般结果虽有些遗憾, 但她做了她能做到的一切,既知晓天降灾祸,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无愧于心。
这件事并未影响她的心情, 但让凌宴遭心的是,这趟舟车劳顿又惊心动魄,不仅秀才,连莽夫也病了。
秦笙提前得知消息,备好药材在家坐镇为二人诊治,指尖搭上顾景之腕处, 蹙眉思量,“热伤风, 景之体虚又思虑伤神,怎这般严重,你们没喝凉茶吗?”
顾景之面热晕红精神不济, 刚张开嘴便是一阵闷咳,秦笙给她塞了颗梨膏糖含服, 好一会,对方咳意褪去, 闭眼点点头,以示回应。
“喝了喝了,你们是不知郡城那边有多热,破地方要饭都要不到,好在带了吃的喝的,还有那些药,不然我俩都不知道啥时能回来。”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能在马车上吃根新鲜黄瓜有多清爽,守在一旁的沈青岚比顾景之状况好些,也是哑着嗓子,偏头捂嘴不住咳嗽,“都怪那个萧王耽误时间,可恶极了!”
顾景之费力摆摆手让她先捡重要的说,转而指向腰间,见状,沈青岚赶忙逃出自个荷包,分出些许银票递给凌宴,“你的那份,咳咳,收好了。”
“快别说话先好好休息,有事养好再说。”书肆这趟取回好多银票,都没能让凌宴开心起来,友人生病她难免心生愧疚,眼巴巴望向大夫。
饱含痛惜的眉眼,满是清澈的无助,惹人生怜,秦笙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有我呢,你放心。”
“嗯。”凌宴定了定心。
确定了病情,秦笙回屋抓药直接倒锅熬上,将止咳的梨膏糖包好分给二人,“喉咙痒就吃上一颗压压,你们只管喝药养病,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听她的,都歇着去。”
沈青岚一脸菜色,“嗯”了声,去凌宴那小仓房躺下歇息,而顾景之则在秦笙那屋原来的床榻上,和衣小憩。
俩人肉眼可见的沧桑憔悴,人也瘦了一圈,沈青岚的下巴像锥子一样,这趟都折腾的不轻。
小院漫起浓郁的药香,凌宴守着药锅眉头紧皱,等药熬好她趁人不备往里“加料”,很快就要乱起来了,得抓紧时间让二人痊愈,绝对不能耽搁!
顾景之病得稍重,不好回家让两个长辈跟她操心,以有事耽搁为由送信回家,实则躲在凌家养病,沈青岚自有妹妹能帮扶一二,晚上吃过凌宴精心招待的晚饭,姐妹俩悄悄回去了。
遥遥望见家中如今高墙,沈青岚几次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好一会,才明悟秦笙那句,“什么都不用你们管”究竟是何意。
她那爱絮叨又爱操心的友人,替她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阿宴姐说了,咱家有粮不能让人惦记上,把旧的扒掉弄了高的,谁也进不来。”一旁的妹妹笑呵呵地道,“门也换了,笙姐说是橡木的最结实,她们可好了!”
“是啊。”沈青岚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怪不得她家又砌了一层墙,我差点以为……”
以为阿宴抠抠搜搜只顾自己,把她给忘了,沈青岚自嘲失笑,人家送了自己那个大一个虾塘,怎么可能忘了她,她们回来的路上生怕蝗灾生事保不住存粮,要不怎会急到生病,如今一直悬着的心重重放下,暖洋洋的重回胸腔,精神也为之一振。
阿宴这个家伙,沈青岚开怀大笑,畅快的笑声因干咳而戛然而止,在山林间回荡。
不止沈家一家,顾家、还有赵婶和胡大夫等相熟之人全部重新修葺高墙,以防家中有粮遭人哄抢,王平的小作坊撑不起如此大规模的兴建,凌宴直接派人去找烧砖的大厂大批收购青砖。
西边的地界更是用木刺、砖墙围挡,将稻田与工坊附近的家禽家畜保护起来,一如山寨平地起,固若金汤,可惜剩下的田不在山脚下不能一起围住。
凌家的宅子自不必说,地是她的,放心大胆的围墙,不是她的地买来也要围上,把白家也一起圈进去了,白家姑嫂俩千恩万谢,都十分激动。
这般大手笔,砖厂的批发价价格尚可,就是人工贵的人肉痛,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凌宴大手一挥,雇了近百人去砌墙,目前只工坊那边还差四分之一,很快就能完工了。
总有人觉得她有钱没地方花,闲出屁来,等着看她的热闹,凌宴无甚所谓,天灾面前,人饿红眼了便是官府大门都能被冲破,更何况她们这些小人物,那个时候名声、功名乃至武力在灾民面前都是一纸空谈,全不如“防盗门”来的实在。
向来吝啬的人花起钱如流水,当真一眼不眨,周身大家气度,秦笙意外,也没那么意外,就是对方为旁人费心耗财她多少有些泛酸,可再看看屋里的火炕以及自己与女儿手里的凉手包,怕她们冷、又怕她们热,这才是爱护有加。
两相比较,秦笙心里舒坦,慢慢也就释然了,阿宴只想把在乎的人都保护好而已。
怪傻的,却傻的惹人欢喜,越看越欢喜。
对方这么大的动作,倒衬得自己像小打小闹了,秦笙并不在意被心上人压过一头,继续按部就班执行自己的计划。
凌宴在外边雇人大型修建,而猫耳山上,不知从何时起,黑熊野猪,兔子白蚁等等,各种动物于一处山坳溪涧处汇聚、和谐共处,它们哼哧哼哧地卖力给大巫上工,一旁的交易物品,鹌鹑、大鱼、粮食应有尽有。
人和动物都不消停。
只是凌家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惊到不少人,脑子稍微灵光些的已经意识到今年怕是要遭,不管别家如何,扎紧裤腰带屯粮准没错。
渐渐的,随着捉不完的蚂蚱一天天长大,人们意识到了什么,恐慌在村中蔓延开来,再没人觉得凌宴小题大做了。
村民开始焦躁,曲村长特意登门询问来探口风,凌宴答得模棱两可,大致意思传达到了,防患于未然,总比到时候抓瞎强。
那曲村长也是个妙人,当即召集村民前往议事堂开会,就一个中心思想——山里的野菜该挖了,都勤快些,免得便宜了蝗虫。
这回村民可不犯傻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纷纷涌上山,将能吃的差不多采了个干净,就连别的村落都知晓丰乡村村民现在如饿鬼一般,四处刨食。
情绪会传染,这股紧张的氛围影响了整个县的村落,加之防蝗徭役,人们确信蝗灾极大可能发生,所有人都开始屯粮,粮价水涨船高,人们退而求其次,土豆、红薯此类耐旱又结在地底的作物霎时大放异彩,乃至当即开始开荒补种。
再穷苦些的就去和蝗虫抢草吃。
办法总比困难多。
此时的凌宴并没能料到,一切的起点不是官府下发的徭役,而是她大兴土木疯狂建墙,此举让无数人意识到这次蝗灾危急,纷纷开动脑筋自救,她保全了数不清的性命,得世人称颂爱戴,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凌宴很是好奇秀才和莽夫独处这么长时间有没有什么新进展,但说好不掺合,她也不好多说,秦笙瞅她那别别扭扭的小眼神就猜出大半,对顾景之呵呵一笑。
在凌家养病两日,顾景之身子爽利许多,感觉好了不少,夸赞秦笙医术高超,秦笙倨傲认下,探病途中与之闲聊。
得知凌宴最近诸多安排,意料之中,又始料未及,顾景之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语气倒有些哭笑不得,“她呀。”
当真把人放心上。
“别说她了,说说你呢,你俩这一路……嗯?”秦笙一脸吃瓜的表情,神情揶揄,伸出魔爪。现猪服
顾景之哪里不知她想说什么,幽幽答道,“青岚不曾轻薄于我,一路相安无事。”
“啧。”这人可真能装,秦笙吐掉甘蔗渣,抿抿嘴巴,“对了,我听说有媒婆盯上沈青岚了,要给她说媒……”
我看你还能不能装得下去,秦笙心底窃笑。
顾景之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哪来的媒婆?”
村里给青岚说媒的媒婆全被青岚轰出去,无一例外,根本没人敢去触她的霉头才对。
秦笙看热闹不嫌事大,吃着甘蔗小嘴叭叭,“说来最近阿宴收蚂蚱引来许多别村的人,媒婆打听谁家不曾婚配,肯定有沈青岚啊,虽说她岁数大了点,小年轻看不上,但是军户,无父无母手里又有地,年纪也就不妨事了,我听媒婆说她好话什么岁数大的会疼人,要给她找个好姑娘想看呢。”
一双大眼盯着对方眨啊眨。
顾景之:……句句往人心窝子上戳,阿笙这心也够黑的。
“岁数大的会疼人?”仿若被这句话逗笑,顾景之勾起唇角,“这回青岚可有的烦了。”
顾左右而言他,不为所动,秦笙连块瓜皮都没啃到,渐渐没了耐心,指着药碗恶声催促,“快喝药!”
“自然听大夫的话。”顾景之慢悠悠将药喝了个底朝天。
事实也却如她所料,总有媒婆去敲门,偏为了配合景之在凌宴养病,沈家姐妹俩只能装不在家,敲得久了惹人心烦,沈青岚又不好发作,憋了一肚子火。
等顾景之痊愈大半回到家中,沈青岚甩开膀子准备破口大骂之时却发现媒婆不来了,她是有气也没地方撒,狠狠作罢。
终于能出门,沈青岚外出透气,琢磨去她的好姐妹家蹭饭,不是,串门,她顺着河边向下走,总觉得有哪不对劲,耳朵动了动,窸窸窣窣的嗡嗡声,嘶,怎么蚊子也成群了。
她最讨厌那吸血的东西,左瞧右看寻觅,一个蚊子影没瞧见,嗡嗡声逼近,沈青岚更是心烦,忽然,周遭暗了下来,难道要下雨了?
她兴奋抬头看去,然而眼前此景却让沈青岚大张着嘴惊掉下巴。
头顶黑压压一片,振翅声嗡嗡不绝,那哪是云彩,分明是蝗虫成群结队的飞来了!
沈青岚脑子一空,不知怎的想起那漫天黄沙,只觉得天都塌了。
不知愣了多久,蝗虫连飞带跳扑了沈青岚一脸,她一顿乱呸口吐芬芳,这才想起友人叮嘱,脚尖一点,立刻运起轻功朝凌家急速掠去。
而早些时候,凌宴正和秦笙于凉亭下乘凉,跟前摆着一块方格均匀的大木板,黑白两色木块布满棋盘,缠斗十分激烈,二人竟是好整以暇的下起棋来,淡定的不像话。
才将将落子,秦笙忽而眉头一挑,将手中棋子放回匣中,拍拍手站起身来,“来了,我们走吧。”
“嗯。”终于来了,凌宴伸了个懒腰,起身跟上秦笙的步伐。
作者有话说:
秦笙:这俩人的瓜一点都不好吃,呸!
凌宴:我觉得也是。
秦笙:媒婆都说不动景之,她想咋的?
凌宴:想沈青岚为爱躺平?
秦笙:我觉得不像啊……
景之:你俩,说人长短能不当人面吗?
秦笙:谁长谁短?我可没说啊。
凌宴:也不是我说的嗷。
景之:……青岚!让她俩住嘴!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讨饭.jpg)
第262章 蝗灾过境[VIP]
带上备好的包裹, 锁好大门,两顶草帽朝西边工坊进发,长工都在那边, 她们要过去主持大局。
蝗灾来了,只听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留的恶名, 今日即将亲眼见证,凌宴难免紧张,小脸紧绷。
秦笙看了她一眼, 摩挲手中凉手包降温,“附近一带灭蝗效果显著, 从中间掐断了蝗群, 不过习性如此, 西北、西南两面起飞的蝗虫还是会在此地汇聚,村里这些庄稼估摸只够吃上个一天半,吃光就该往东去了。”
凌宴呲牙咧嘴,满是心疼,“一顿比人吃的还多?”
“那么多张嘴数都数不清,人可比不了。”敏锐捕捉到那股子臭味, 秦笙鼻子发皱,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低声道,“浓烟点起做做样子,很快就让它们离开这, 别担心。”
“嗯。”有秦笙这么个人形外挂在,制备浓烟的原料也早早备好, 凌宴自是放心的,她只记挂如何将这场大戏演好, 尽可能捂住野山参的小马甲。
正说话的功夫,天色忽然暗下,二人抬头,长久以来的烈日失了光华,阴暗的压迫感倾斜至地面。
凌宴定睛细看,漫天扑腾翅膀的蝗虫飞来,一大团黑雾遮天蔽日,看不到边,这得有多少蝗虫?!上亿了吧……如此密集的虫群,总有种自己也会被如此大规模的蝗虫吃掉、又或者嘴巴耳朵被虫子钻了的恐慌干,不由心中生骇,腿肚子不自觉哆嗦起来。
“那怎跟扑棱蛾子似得。”好大一只漫天都是,凌宴五官蜷缩浑身发痒,膈应极了。
秦笙愣了愣,想到扑棱蛾子本体——家中培育的柞蚕,她笑了笑,为扑棱蛾子伸冤,“茧蛹虽模样骇人,却不糟践粮食,滋味也比蝗虫好得多。”
说着,她扯扯凌宴衣袖,轻声安抚道,“我在呢,它们不敢近你的身,莫慌。”
霎时间,身旁比她矮了小半头的野山参足足有两米八那般高!让人安全感爆棚。
凌宴往秦笙身后缩了缩,感觉安全感更是无与伦比,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走,我们走!”
这人呐……胆小的可爱,秦笙憋笑,拉住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袖口,“跟紧。”
领她快步前去,凌宴亦步亦趋,瑟瑟掏出包里浸湿的白布口罩挂到秦笙耳朵上,“等会气味不好,带上吧。”
秦笙享受与对方的贴心,轻笑着道,“你这般仔细……我可是会变娇气的。”
粗糙过活多少年,向来打掉牙活血咽,哪还有介怀臭味烟气的时候。
“爱护自己怎会是娇气,更何况娇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毛病,有时有度不碍事即可。”凌宴不以为意,也给自个带好。
爱护自己,秦笙细细咀嚼这几个字,白布遮掩的唇角飞扬,她淡笑不语。
阿宴这性子……定会将她惯坏。
心思各异,等二人全副武装抵达通过围墙,稻田内已有部分蝗虫落地,四处穿梭,长工惊惧、慌乱、怔愣神情各异,往常嘻嘻哈哈的少年们亦如临大敌,哭丧着脸,有些年岁小的快被吓哭了。
张娴站在台阶上,举着木头雕制的大喇叭扬声大喊,“慌什么,按东家说的办!遮掩口鼻去拿网兜,还有稻草,搬到台子上点火!谁敢磨蹭坏事我拿你们是问!”
配有木杆的网兜早摆在工坊中,人手一个,白若初率先取来,高高举起朝那空中的飞蝗兜去,“赶紧动起来啊,愣着作甚!”
吓坏了的长工们纷纷回过神来,按指令行事,少年们立刻跳到车上,将捆好的干草秸秆,还有最近收来的一筐筐树叶相互配合着搬上去,唤人推去指定地点。
到处都是人们协同作业的高喊声,场面略微有些混乱,不过还算有章法,都忙着救灾,人们没注意到凌宴和秦笙的到来,见张娴统领的不错,二人扬声给众人加油,“保住收成,人人有赏!”
她们的东家从不亏待人,一句话,人们的心就定了,齐声给自己鼓劲,“保住收成!不能便宜了蝗虫!”
喊声震天响。
凌宴和秦笙手持网兜,与众人一道边走边网蝗虫,随便一挥便是三五只进去,这还只是一小部分,秦笙说等会来得更多。
近距离观察,凌宴看清了蝗虫的模样,受激素影响形成蝗灾后,蝗虫样子大变,头部黑黄,腿部、翅膀两色斑点交错,十分骇人,很难不头皮发麻,她打了个哆嗦。
从蚂蚱到蝗虫,如此这般变化已经带毒,不能再吃了。
随着蝗虫越聚越多,凌宴也隐隐闻到一股臭气,蝗虫体内召集同类的苯乙腈在受到威胁后会变成氢氰酸用于自卫,这种气味会使得它们的天敌,鸡鸭、鸟类拒绝啄食,好在室外开放,不必担心吸入毒气嘎掉。
忽而,不远处数个火光腾起,浓烟渐出,旁边的少年们双手抓紧蒲扇卖力扇风,大人用草叉小心围住燃烧物,免得顺风飞走引发火灾,一如凌宴叮嘱的那般,做的很到位。
潮湿的树叶发挥了巨大作用,浓烟不断越腾越高,向四处弥漫,而围墙挡住了扩散的浓烟,全部聚集与此处,渐渐的,白烟愈发浓郁,看不清楚眼前。
味道十分呛人。
不止人呛得慌,蝗虫也受不了,明显感觉落下的蝗虫少了许多,此法果真有效,凌宴把心放回肚子里。
接下来就是维持住浓烟,西边稻田便能逃脱蝗虫之口,凌宴兴奋大喊,“烧火的不能断,驴车牛车都牵出来,分人送柴和树叶运到南边稻田,赶紧点火再烧!”
话音未落,四处的人们立刻回应,“来了!”
瞧不清楚人在哪。
虽视线受阻,但地头的情况人们早已了然于心,按车辙印走就是,草料秸秆和树叶继续装填,比起最开始的混乱,人们镇定下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再慌乱。
蝗虫进食尽快,必须分秒必争!
武峙牵上满载木柴的驴车,挥舞手中火把,朝迷雾扬声高喝,“定好去南边的,看准火把光跟我走!”
“这就来!”几人紧随其后,秦笙注视着车辆艰难摸索汇聚到一起、鱼贯而出,看人们锲而不舍地同灾祸搏斗,弱小却有韧性,忽而五味杂陈。
正待这时,烟雾中出现一道身影,沈青岚袖口布料掩住口鼻,牵着大黑急急跑来。
凌宴直接丢口罩到她怀里,“你咳嗽刚好,别呛坏肺子。”
“我去通知村长了,都按你说的开始烧火了!”沈青岚咧嘴带好,这个时候大黑比她有用,送完信她就牵驴来运草料,不比别家小打小闹的烧火放烟,西边地界烟雾朦胧给她熏了个跟头,眼睛都睁不开,蝗虫也落不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她只想哈哈大笑,“哎呦我的好姐妹,你这法子可真好使!”
村长是个做实事的,有她指挥村民防蝗,如此她们几家保住收成就不会那么显眼。
村民愚昧,凌宴不喜,她做不到忘记过去以德报怨,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饿死,就当是为了保护野山参,顺带做些好人好事,为她积福消灾了。
想到那模样骇人的蝗虫正啃她的粮食,凌宴浑身难受,做样子都忍受不了,催促对方,“赶紧装草料去南边吧。”
莽夫的稻田就在附近,也是要保下来的。
“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沈青岚的身影很快消失于浓烟间。
凌宴看向秦笙,对方双眼微咪,烟呛得眼尾微红,好在有口罩,她们得走了,一把抓住野山参手腕,“看不清路,我带你走。”
她记得位置,问题不大。
一如方才她胆小时秦笙令她那般。
腕出温热传来,她想要的不止如此,秦笙顺杆上爬,反客为主握住对方的手,触感微糙,糙得竟让人有股想要落泪的冲动,秦笙凑到凌宴跟前,说道,“嗯,别把我带到沟里。”
带到沟里,我也要和你一起摔倒。
掌心温热的细腻让凌宴老脸一红,她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不,不会,走了。”
俩人牵手离开固若金汤的西边,手中网兜边走边网蝗虫,刚出围墙,视线明显清晰许多,凌宴却仍旧没有松开秦笙的手。
嗯,野山参腿脚不好,这个时候可不能摔倒,摔傻就完蛋了,还要靠人家赶虫子呢,这般想着,凌宴抓得更紧,带秦笙赶去家中另外两块水田。
也不是那么傻嘛……秦笙抿唇轻笑,如今才知,阿宴的手好容易出汗,滑溜溜的,把自个也弄湿了。
生怕手滑脱手,秦笙用力回握,即使疼痛也不想与之分开。
铺天盖地的蝗虫袭来,并不能破坏二人之间的旖旎,连衣角都不曾沾染,她们大胆快步行进,坚定无畏。
一路上田埂里的火舌随处可见,一团团乌烟瘴气,哭嚎骂声不断,田里,村民全家出动,一边崩溃叫骂扇风,一边挥动网兜不甘心地捕捉蝗虫。
曲村长提点过防蝗浓烟是关键,树叶、牛粪、马粪,能烧得他们四处搜罗个便,可这东西不烧不知道,烧起来才知道,不禁烧,一会就没,太快了!这要人如何是好啊!
悲恸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大灾面前,人类就是这般的渺小,且无助。
身临其境难免心生触动,二人唯有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努力保护现下她们拥有的一切。
绕是秦笙也难得生出一丝怜悯,却也只有一丝,此时的她,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精光,更多的是得偿所愿的畅快,以及……复仇的爽利。
她怎么可能放弃复仇。
蝗灾降临,得天独厚的、将人一网打尽的机会,她绝不会错过,大巫尖利犬齿露出,势必有人因此丧命。
村落东南方向,王家田里郁郁葱葱的玉米,麦子,水稻,青菜,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可怖蝗虫,空中振翅声不绝,仍有更多的蝗虫不顾白烟飞降至此,人张嘴都可能被蝗虫钻进去。
王家全家出动崩溃的扇风烧火,扑杀蝗虫,仍旧无法与无法计数的虫群抗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粮食葬入虫口。
不止王家,那些曾欺辱貌美痴傻坤泽的好色之徒,有一个算一个,秦笙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蝗虫过境,一片又一片田地,挺立的作物顷刻间不翼而飞,唯土中茎秆存留,昭示了它们方才存在的证明。
而李家,李顺疯了,这等大事李文生亦不出面,次子李亮更是全无踪影,只王婶一人在地里奋力抢救,忽而,不知哪来的一把火,点燃了青黄的麦叶,霎时间火光熊熊,等王婶发现,火苗已窜到脚边。
“老天爷,你不让人活了!”
在一个又一个人凄厉的哀嚎声中,数不胜数的黑漆虫眼没有丝毫感情地注视眼前庞然大物的悲戚与疯狂,它们遵照着自己本能,也执行着大巫的命令,除此之外,肆无忌惮。咸主傅
唯啃食绿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寸草不留。
作者有话说:
秦笙:请先恭喜我牵手成功。
凌宴:嗯,恭喜你哦。
秦笙:嘻,那,那我杀人的事是不是……
凌宴:你杀什么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笙:……(蛇蝎飞扑)
秦笙:比起死个痛快,好似还是饿死更折磨一点,你说是吧?
景之:这话你敢跟阿宴说吗?
秦笙:啧,你这人真无趣。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263章 呼呼大睡[VIP]
宛若山火席卷, 整个村子烟雾缭绕,到处都是呛人的味道。
归根究底,防灾就是拼家底, 一般人用不起,像凌宴这般早有准备, 且人手充足的毕竟还是少数,只凌秦二人在西边坐镇的功夫,有些人家的燃料就烧得差不多了, 而此时凌宴对南边的部署才将将开始。
一车车燃料出动,长工们清一色遮住口鼻运至田野。
和西边不同, 南边的耕地一无空地, 二无围墙阻烟, 在水田里顺利点上火都是件麻烦事。
不过凌宴早有部署,所有人一起行动,加之沈青岚从旁协助,就连后来的顾景之带好口罩后亦挽起裤脚袖口下地干活。
人们齐心协力,与上风口处用木材在水中搭建基座,拢成巨大的“空心”火把, 就地裹上湿泥,保存温度激发烟气, 后面的车辆分工明确,将秸秆树叶倒入其中立刻点火,竟是立起烟囱, 顿时,火光腾起, 潮湿的树叶烟气乍现。
紧接着,车子开进田里, 驴蹄水声扑腾,一个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烟囱立于田间。
浓烟之下,一车车树叶运来,稻子歪歪扭扭,压坏的、被蝗虫啃食的,庄稼地里乱七八糟,骇人、膈应,又心疼。
凌宴的心都在滴血,可她也清楚这都是“必然”的损耗,她们必须“自断一臂”,牵了半天的手在忙碌的劳作中松开,网兜到处搂个不停驱赶啃食庄稼的蝗虫。
看她有点“杀”红眼了,秦笙好笑又心疼,默默陪她一起网虫。
蝗虫太多,没几下网兜很快装满,全部丢到火里焚烧,无以计数的蝗虫发出呛人的焦臭味。
没过多久,西边情况区域稳定,张娴留守指挥,派出空余人手前来协助,其中就有白若初,白家有些许薄田,凌宴让其搬些燃料弄回自家地里防灾,其余有田产亦是如此,开始白若初还有些犹豫,被秦笙撵走,“烟囱搭起来就好办了,用不了那么多人,你们几个守在这也没用,反正秸秆树叶充裕,回去能救多少救多少,总比颗粒无收好。”
几番劝阻,人们借走一辆车不舍离去。
留下的长工继续挥舞网兜、火把驱赶,其中包括能力各异的四人小组。
烟气无法影响蝗虫的视线,但会影响它们的呼吸,随着风向烟气铺开,势头渐浓一如西边朦胧,人们口鼻间的湿帕浸湿数次,蝗虫再无法忍受纷纷逃离。
田野空旷,持续了很久才达到这般效果。而虫群数量众多还未完全离去,贸然停下会被杀个回马枪,凌宴不敢怠慢,命人继续。
蝗虫只得跑到别家地头啃食……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跑到烟气外围喘口气才发现呼啦啦一片黑云褪去,高呼大喊,喜极而泣,“跑了跑了,咱的庄稼保住了!”
劳累一天的人们怔愣片刻,随即欢呼雀跃,高强度持续救灾骤然松懈下来,一群人瘫坐在田埂上,哭哭笑笑。
从早至今,奋战了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多小时,在她们的努力下,蝗虫终于成群结队离开村落,朝东边迁徙。
此时凌宴累得发懵,秦笙同样气喘吁吁,原本蝗虫该昨日夜里来的,她刻意控制了抵达时间,好让人们白天作业、占些优势,时长也是不会令人起疑的极限了。
看她眼珠发直,秦笙搭搭凌宴额头,摸了一手的汗和灰,和泥了,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那么卖力网虫子,累到了吧。”
“是有点。”不卖力怎么把这场戏演好,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卖力,才会显得不那么“游刃有余”,若非需得要些脸皮做表率,凌宴只想趴在地上,她抓住秦笙忙碌的手制止,声音沙哑,“回去再弄吧,你也歇歇。”
“嗯。”秦笙浑身酸痛也不想动弹,她比凌宴情况稍好些,主要还是心里有数、不曾心焦惊慌,顺手扣住对方粗糙看不出肤色的灰手,安静坐在她身旁。
望着眼前景象,秦笙视线逐渐失焦,田野乌烟瘴气、满目疮痍,其中仅剩的杂乱绿地蕴藏着希望的曙光,这毋庸置疑。
阿宴成功了,以她的手臂和脑筋,或许没有自己,对方也能凭借这些人手保全庄稼,也算是小小赢了一次天意吧?
秦笙不可思议、亦叹为观止,对方心性如此,她自叹不如。
好在,这个人很快就是自己的了,秦笙望向身旁之人,心思微动,她忍了又忍,轻轻靠在凌宴肩头。
太亲密了,凌宴偏头看她,只看到一个满是灰土的脑袋瓜,忽然就不忍心拒绝了,她摇头失笑,任由对方靠着自己。
大灾过后,两只脏兮兮的手搭在杂乱的黑土上,无声交叠紧扣,她们心照不宣地依偎在一起,一道为劫后余生庆幸。
不远处沈青岚浑身污秽,俩脚泡在田里,脏得像泥猴,缺不耽误她喜上眉梢欢庆疯嚎,“蝗虫跑啦!哈哈哈,咳咳咳。”
边哈边咳,似是戗风,又似发疯,都知她高兴,大家跟她一样开心。
顾景之亦是灰头土脸,不住咳嗽,唯一双干净的眼白露在外头,少有的狼狈,与光风霁月半点无关,不及旁人力壮,她累得说不出话,只弯弯眉眼昭示了此刻的如释重负和激动。
她们做到了,真好呀。
西边支援的清水送来,人们喝水休息,大笑声、吹牛声不绝于耳。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被精准报复的李王两家之流,便是哀嚎不断了。
不过这不是凌宴关心的问题,地里残留的蝗虫还要清理,等众人休息差不多了,她立刻起身亲自动手,“抓住田里剩下的蝗虫,明日全部休息,休息也发工钱!”
顿时,人们因带薪休假兴致高涨,来了干劲立即应和,“谢东家赏!”
仔细手动清理,一只都不能放过,至于后续土里的虫卵问题,目前不用着急处理。
直到夜幕时分,累瘫了的人们散去,各自回家休息。
知道她们忙得要死,顾婆婆留下小凌芷帮忙照看,凌宴跟秦笙便没去接直接回了家,凌宴一身烟气呛人的很,脏衣都懒得脱,更别说洗澡了,不想弄脏被褥,便自己卷了张草席去凉亭底下睡觉。
家里早就准备了吃的,秦笙勉强打起精神冲凉洗去灰土,稍微用了一口也去到凉亭,胡乱扯了张被单给凌宴盖上,自己钻进去一道而眠。
太累了,那些花花肠子还没等翻出来,不等秦笙贴到凌宴怀里就睡了过去。
二人呼呼大睡,人事不省。
凌宴是饿醒的,还热,出了一身汗,瞧见身上多了的被单被什么压住,她一偏头,顿时愣住,身旁……多了只熟睡的小花猫。
秦笙脸白里透红,几条不知从哪蹭到的灰,洁癖的野山参知道了会抓狂吗?凌宴笑笑想着,她这一动,小花猫立刻转醒,睡眼惺忪,“何时了?”
“巳时吧,起来洗洗该吃午饭了,等会还有事呢。”说着,凌宴忽而意识到自个现下“尊荣”,一咕噜爬起,忍着身体酸痛去往厨房烧水。
哎呀,野山参怎么跟她睡在外头了,一直想做个体面人却被看到懒脏的一面,凌宴脚趾抠地,呜呼哀哉。
身旁草席还是热乎的,秦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底一片惋惜,还想再睡会,可她们睡了近六个时辰,是得起来了。
各自洗漱忙碌,凌宴正洗澡,忽而听到外头野山参的哑嗓,“我们下面吃行吗?”
凌宴:……
怪怪的,她清了清喉咙,扬声回道,“行。”
俩人简单吃了口秦笙做的面条,备着的药也熬好了。
“清肺汤,喝吧。”秦笙先干为敬。
烟熏火燎一整天,带了口罩也难受的很,是该清肺,凌宴大口喝下,许是喝苦药习惯了,口中清凉微微回甘的药汤让她眼前一亮,“嗯,味道不错。”
秦笙倨傲昂头,“甘草加罗汉果当然不差,我费心收回来的,再给他们分些梨膏糖,莫要伤了肺子便是。”
凌宴咧嘴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全,对了,等梨熟了我们多摘些做糖?”
“不及你,我还需向你学习。”秦笙难得谦逊,“是要多摘些回来,到时我们和芷儿一起。”
她们和孩子一起,想象那般画面,二人心中具是开怀。
视线交汇小脸忽而绯红,一起低头分包药材,做完这些,她们朝白家走去,外头的气味仍是呛得慌。
和春日开荒烧秸秆时一样,这股味道要过几天才完全消退,而积累的燃料十不存一,钱倒是其次,其实主要是长工们出的力气。
张娴休息在家,得知凌宴和秦笙亲自来送药,又惊又喜几欲流泪,“这可怎么使得啊。”
“当然使得,给你你就收着。”秦笙直接把药包塞进张娴怀里。
凌宴摆手宽慰,“不能亏待了你们啊,不过你不能熬药喝了,吃些糖压压,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管家”必须跟着。
张娴知道这是帮她树立威信来了,沾水拢拢发丝,稍作拾掇,跟在二人身后一道挨家送药,得了数不清的诚挚笑脸和谢意。
这次,秦笙不会置喙对方“惯会收买人心”了,别说那些个穷苦的长工,她自己也把持不住,神魂颠倒。
以凌宴“枕边人”的身份慰问了长工,滋味好得不得了,秦笙欢喜非常,酸痛无力的腿都轻快不少,若是有尾巴她定要翘的老高。
不多时,二人走完全程与张娴分别,去顾家探望送药,顺便接小崽回家。
路上遇见曲村长统计各家损失,准备写“灾状”,见到凌宴停下说了些话,“没等蝗虫糟践,李家的地先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人也烧伤了。”
“王婶烧伤了?”凌宴十分惊讶,“这,这不该啊。”
那人也是够蠢的,秦笙哼笑,心底说起风凉话来。
曲村长唉声叹气,同凌宴大倒苦水,“三令五申让他们注意火势,总有人顾头不顾腚,还要灭火,这么旱不打水怎么灭火啊,竟然用袖子拍,越拍烧得越旺……”
这不是傻嘛!曲村长也是遭心。
凌宴倒吸一口凉气,现代医学领先几千年,烧伤都麻烦至极,古代的抑菌环境更是别想,咬唇打听,“那她……”
曲村长摇头,她面带不忍,低声道,“我刚才去见,她脸烤坏了,胳膊跟衣裳粘一块,胡老爷子费劲剥下来,鬼哭狼嚎,血糊糊的别提多吓人了,那李家不管,王家说她嫁人是李家人更不管她,在胡大夫那躺着,你们没事可别往那头走,非吓坏了不可。”
就那一眼,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曲村长拍拍心口。
听到王婶那么惨,她有点意外,不过也是放下心来,凌宴五官蜷缩连连点头,转头询问灾情,说到这,曲村长大喜,一贯稳重的人也喜形于色,“你那法子有效,大家不至于颗粒无收,现在抢种一批土豆红薯,冬天也能将就过去,这都多亏了你啊!”
冬天还有冬天的难处呢,凌宴笑而不语,又闲聊几句,村长忙碌离去。
村中情况比寸草不留好上许多,绝大多数人饿不死,结合她目前知晓的情况来看,大体上成果喜人。
白若初等几家的作物维护的晚了一步,被蝗虫吃了一半多,原本还满心悲痛,可再看有些人家地光秃秃一片惨烈至极,如此对比,不由难过少了些许。
而西边防护周到,损耗忽略不计,只南边水稻的损失在三成左右,还能接受,她们的成绩很扎眼,而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凌宴不再是曾经那个地痞流氓。
“我们东家弄出那么大阵仗,烧了多少柴火、花了多少钱才赶走蝗虫?附近地头谁没借我家浓烟的光?到你这嘴巴一闭一张就开始造谣,没脸没皮就算了还没脑子,姓王的,你没那个金刚钻还眼红旁人的瓷器活,再说我东家半句长短,老子撕烂你们的嘴!”
镇上乱作一团,张大力收到凌宴消息回村避风头,正好抓到眼珠子通红的王家人造谣现场,当即指鼻子叉腰狂喷。
“这不行,谁都不能说你一丁点不好!”张大力带卖菜的钱和账本回来,跟凌宴汇报此事,气得狂拍胸脯保证,“这事就交给我办,我看谁还敢说咱家!”
这事莽夫正在办,后续也有法子解决,可话都说到这份上,凌宴不想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就由他去了,“再生气也别动手,伤了就不好了。”
“您瞧好!我肯定不动手!”张大力雄赳赳气昂昂,点了两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跟他一起,在村里围追堵截王家,王家人走到哪就大喇叭广播他家的恶事,惹得王家嘴巴只用来回骂,压根没空造凌宴的谣。
至于别的村民,几次被人利用煽动闹事,这次也学聪明了,都知道蝗灾和用烟熏的法子是凌宴提醒的,就连补种土豆过冬也是凌家告诉的法子,他们虽然眼红羡慕,但人家顾着村子,也顾及自个死活,他们不能没良心,不管别人怎么挑拨都不信,就一句:“人家烧那么多柴,你又没烧怎知不行?”
突出一个不为所动。
谣言刚起就被掐灭,堪称简单粗暴。
“噗。”这糙法子都给秦笙逗乐了,轻点身侧人指节,似是挑逗,又似意有所指,语气轻慢,“阿宴,王家说你长短,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这声阿宴叫得人心尖发痒,凌宴不由心神荡漾,可长短,什么长短……
怎么感觉瑟瑟的?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们比比看?
凌宴:……
秦笙:哦,既然不比那你还是躺好吧。
凌宴:?现竹服
秦笙:两句话,让老婆为我倾倒↑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啃鸡腿.jpg)
第264章 当你答应[VIP]
缩回被调戏的手指头, 凌宴红脸弱声反驳,“说话就说话,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啊。”
她那害羞青涩的模样更让秦笙花枝乱颤, 银铃笑声不断,眸中清晰直白爱意回荡。
凌宴一时失神, 脸皮愈发遭不住,揣起手手赶忙绕回方才的话题,“现在王家嚼舌根都不能拿我怎样, 往后也不足为虑,这次他们两家损失惨重, 我打算收购王家田产。”
王家鱼塘和果林面积都不小, 前阵子钱家和苏南风打价格战, 王家投靠了势大的钱家,虽被压价些许,却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不比赔付大笔银子的李家,王家有钱,纵使鱼死光、今年颗粒无收, 一时半刻没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没了调戏的着落,秦笙指尖轻捻, 似是在回味触感,浑不在意地道,“那些田产就在王家宅子附近, 啧,还是将王家连根拔起才能放心收到口袋里啊。”
不然种地都不安稳。
凌宴皱了皱眉, 赶忙叮嘱,“我有法子, 不用你出手嗷,咱们最近低调一点。”
有法子?秦笙抬眼,稍微想想,“你莫不是想让李文生和王婶去当那搅屎棍?”
凌宴点头,道明心中盘算,“胡大夫那脾气你也知道,能好心给治两天,之后肯定得让人把王婶抬回去。李文生龟缩不出,再怎样也不能让老妻死在家门口,总会去王家讨钱,他们一起干的腌臜事不少,相互未必没有把柄,不用多久必定闹翻……”
狗咬狗、一嘴毛,那些罪证、人证早晚抖落出来,不论刘家的灭门惨案还是别的,两家一起玩完!
灾年唯食物金贵,田产自然降价,她们近水楼台不怕收不到王家的产业,到时村南一带自然被她们收入囊中。
好一招借刀杀人,想通其中关键,秦笙笑得畅快,“那我让鸟儿盯紧,多了解些到时我们也好运作。”
“再好不过。”凌宴乖巧应下,很是自然地抱紧野山参大腿,“最好尽快找到凶器,趁两家决裂之时一网打尽。”
村子附近河道大半搜寻完毕,她们约莫每天巡视一次。可每次都是去河里洗脚,这么长时间还没个结果,都说大海捞针,她们这算什么,河里掏刀?
秦笙托腮叹气,十分无奈,“莫不是冲去下游了,这要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啊。”
“没关系,凶器只是多分胜算。”官府、王家、乃至村民都可了解他的性命,但不能死在她们手里,这是她的底线,凌宴咬唇,“李文生大势已去,他必死无疑。”
以往悬在凌宴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转移到李文生那边,而李文生早知他落得如今局面是谁人作祟。
好端端的古朴雕花床榻污渍斑驳,一人躺在上面,蓬头垢面破布烂衫,口中呓语不时抓挠□□,糜烂的皮肤与布料混在一起,发出阵阵恶臭。
推开门,抽气扑面,李文生面无表情,本就精瘦的人愈发干瘪,脸颊凹陷,好似苍老了不止十岁,他端着水碗站在门口半天不入,似是不愿管,渐渐的,牙齿摩擦声咯吱作响,唇边胡须不时抽搐,恼恨乍现。
“凌宴!顾景之,沈青岚!”李文生目露凶光,一字一顿,那双三白眼更是衬得他阴毒至极,“还有那个秦笙!老夫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阿笙……阿笙?”榻上呓语的青年听到心心念念的名字顿时抬头,茫然地四处寻觅,“阿笙你在哪。”
“哼!为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竟会想些馊点子,跟你那没用的娘一样,废物!”李文生怒哼一声,一碗水尽数泼到李顺身上,不顾对方哀嚎头也不回地走了,懒得再看一眼。
路过正好瞧见李文生愤然离去的身影,李亮得意嗤笑,眼珠一转来到门前,捏着鼻子径直走进去,他倒不嫌弃,“我的好弟弟,你这身高贵的天乾气味怎么这么臭呢?哎呦,原来是命根子烂了呀。”
瓮声瓮气也掩盖不住的嘲笑之意,李亮风凉话不断,手上也没留情,抄起墙边木棍捅戳,李顺痛嚎爆发响彻院落。
“非去捅咕他,你闲出屁了?”李文生暴怒的痛骂声紧随其后,李亮置若罔闻,哈哈大笑。
李文生追到屋里破口大骂,李亮不甘示弱当即回嘴,年轻力壮的他将棍棒抵到李文生跟前,继续火上浇油,“父亲也尝尝天乾的滋味?”
“你个逆子!”
“多亏父母教导有方。”
互不相让。
后院的鸡受惊扑腾翅膀,狗子也吓得哆嗦,夹着尾巴躲在角落。
李家父子反目,鸡犬不宁。
听鸟儿传回消息,秦笙一脸看热闹的兴奋,这等肮脏场面……还是不要跟阿宴说了。
压在心头的蝗灾过去,外面乱的很,现下阿宴不让她出门看诊,她们得以空闲窝在家,先把手头积压的琐事办好。
处理蚕壳纺丝织布,这项大工程尚未完工,凉亭下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枯燥的劳作好似也只是一转眼的功夫。
久坐不适,秦笙伸伸懒腰,看日头西落,最热的时间过去,提议道,“最近樱桃结果了,我们上山看看?”
“樱桃熟了?”指甲盖大的本土樱桃,别有一番滋味,新鲜的果子最惹人欢喜,凌宴大喜过望,当即收好东西动身,“正好再找些地块,我们走。”
“好。”两个年轻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带上背篓小筐钻入山林,径直朝樱桃树的位置进发。
树丛幽绿,熟透了的小樱桃挂在上面红通通,煞是喜人,果子指甲盖大小,手感肉乎乎的,好消息是有秦笙保护樱桃没有虫眼。
坏消息是这东西很容易烂,经不住颠簸,也不好存放,二人挑熟透的只摘了小半筐。
巡视途中,两人耐不住嘴馋,用带来的清水洗净灰尘,心心念念的樱桃送入口中,凌宴身形一顿,五官蜷缩。
“怎样,好吃吗?”秦笙揉洗着小樱桃,兴致昂扬地问她。
凌宴一秒变脸恢复如初,点点头,“还行。”
秦笙更是欣喜,好久没吃鲜果有点馋得慌,当即抓一小把塞入口中,顿时,她皱眉吐舌呲牙咧嘴,大口喝水冲去酸味,控诉道,“哪里还行啦,好酸!”
牙都要倒了!
凌宴憋不住笑,“噗。”
“好哇,你捉弄我!”秦笙反应过来,很不像阿宴会做的事,一时间她有点懵,看对方笑的开心,也不由勾起唇角,扬起小手作势要拍她。
凌宴似不心虚任由她拍,一脸无辜地道,“没呀,我那颗很甜的,不信你再尝尝?”
若非你捂嘴遮脸笑个不停,我真要信了你睁眼说得瞎话!还想让我再上一次当?好坏的阿宴!
秦笙鼻孔哼声,又拍了她几下,“我才不信你那颗是甜的,定是骗我。”
凌宴耸肩,有些无赖的道,“那没办法,这就不能怪我啦。”
心底偷笑。
那股得意的小样子真让人恼火,不气,却不想她这么简单的如了意,秦笙愤愤努嘴,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怎么没办法,你让我尝尝不就能证明啦?”
“都被我吃掉了……”凌宴下意识反驳,却立马意识到唯一的证明方法。
秦笙欺身凑到凌宴跟前,视线落在答案——那得逞后藏不住笑意的红唇,目光灼灼语气勾人,“可以让我,尝一下吗?”
猝不及防的索吻,凌宴当场傻掉,愣愣望着秦笙,整个人僵硬非常,仿若让人予取予求……
原本只是一个斗嘴回敬的玩笑,可凌宴脸上肉眼可见的红晕蔓延,她当了真,玩笑陡然暧昧,秦笙眼底眸光渐深,那些忍不住遐想的画面尽数涌上,挥之不去。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秦笙轻声说道,这人先前就用这么无赖的小手段,她也终于寻到还回去的好时机,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能“叼”到阿宴了,她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好快,好似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从未有过的感觉,但,甚是美妙!
秦笙舔了舔唇,一点点,朝她的“猎物”缓缓靠近……
她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眼中闪烁的眸光,看到她脸颊细微的小小绒毛,以及微张的唇瓣上水润的光,看起来软软的,咬下去一定很舒服!发痒的尖利犬齿再藏不住欲望。
就在这时,肩膀忽而被人抵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秦笙抬眼,只见跟前之人眉头轻蹙,眉宇间踯躅萦绕,凌宴抿唇开口,斟酌着吐出一个问题,“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问题要紧的很,若是答好了,或许……不必再等下去。
秦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数家珍,“你长得好看、性子温柔、心思纯净、做事细心,待我和芷儿都很好,嗯,还有做饭好吃。”
她嗓子发紧,讲话带了丝颤。
凌宴怔愣片刻,“那你最看重哪点?”
“心思纯净吧。”这才是她选人最重要的品质,不会见利忘义、出卖自己,秦笙如实回道。
凌宴缓缓低头,“这样啊,那……”
山风徐徐,树影攒动。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闷头朝山下走去,并无来时亲近闲聊轻快,反而气氛凝重起来。
凌宴眉头微蹙吐气沉重,无甚精神十分失落,愁绪淡淡,似是并不满意秦笙的答案。
没能更进一步,倒还疏远了,秦笙垂头丧气地跟在凌宴身后,心底呜呼,可她想不明白,那般答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竟还引出季鸣弦那厮,煞风景的很,简直莫名其妙,秦笙满心无辜越想越气。
等跟对方一道去顾家接孩子,秦笙按捺不住,偷偷将顾景之拉到一边,“我有事问你。”
鬼鬼祟祟。
顾景之看抱着芷儿跟婆婆话家常的阿宴,神情与往常别无二致,便没多想,引秦笙去往凉亭,“何事你说。”
秦笙气哼哼地将方才发生之事说了个大概,哀怨控诉,“你说我说错什么了吗?好端端的她哪来的脾气呀。”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顾景之:……失策了。
不是很想听你们谈情说爱,顾景之默了默,硬着头皮当起军师来,那般答案太过实在,很难与花前月下旖旎联系,但不算错,以阿宴的性子不至于不快才对,一时间她亦没能看透,追问道,“阿宴所说的旧人是谁?”
又是季鸣弦,秦笙表情一滞,咬牙胡诌道,“原先老家的人,一个傻子,我,我对她照拂了些。”
傻子……心思纯净……顾景之神情古怪。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的了你说呀。”秦笙遭心催促。
顾景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估计是阿宴她怀疑你就喜欢傻子,钻牛角尖了,不过她心中所想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还是你们自己说开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景之:别来我家塞狗粮了,谢谢。
青岚伸头(小声):那,那我呢?
青岚的军师小课堂。
青岚:要我说啊,你就该直接亲下去,给她啃得五迷三道看她还哪来那么多问题!
秦笙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法子妙哇!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吃柚子.jpg)
第265章 一口叼住[VIP]
秦笙:……说啥呢?
无法理解, 秦笙遭心更甚,“阿宴把自己和傻子做比是何意思?她也不傻啊。”
她是说过她傻、也说过她憨,那不是真嫌她傻的意思啊!
驴唇不对马嘴。
眼见说不通, 顾景之头疼地眨了眨眼,换个角度解释, “打个比方,倘若阿宴对一貌美故人多有照拂,如今这般照拂于你, 你可会担心她只看重你相貌,往后青睐旁人容颜移情别恋?”
非常令人不快的假设, 秦笙当即脸拉老长, 怒目而视, “她敢?!”
顾景之瞥了眼免于遭难的石桌,幽幽叹了口气,“一般道理,换位思量便知。”
闻言,秦笙挑眉思考,片刻想清关键, 亦跟着长长叹了口气,满口苦涩, “我怎会中意傻子,阿宴她……”
见她明白,顾景之点到为止, 不再多说。
事实上凌宴的确介意,系统隐约猜到她在介意什么, 但不好确定,要知道方才阿宴可是很勇的反问秦笙, “那,那你会接纳季鸣弦也因她心思纯净吗?”
事实如此没错,可俩人花前月下暧昧正好,忽然提到季鸣弦,霉头触得格外精准,当时秦笙那个脸呦,瞬时刷上一层黑漆,黑得快杀人了,“你扯她作甚?!”
没压住火的结果就是凌宴沉默良久摇摇头,“没事。”
气氛直坠冰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样下去没粮磕,系统浑身难受,小心询问,【你怎么不高兴啦?】
凌宴正在赵婶家逗狗,前阵子平安活下来的大黄下了四只狗崽,刚睁开眼睛,半月大小,她们预定的小狗便留在大狗身旁喝奶,养大些再抱回去。
狗崽身上味道奶哄哄味道,圆滚滚的小肚皮胎毛还没张全,软乎乎的,凌宴对跟小凌芷一起对毛茸茸上下其手、抚摸逗弄,半天没吭声。
没听见?系统又问一遍。
凌宴捏捏狗崽小脚垫,十分冷淡,“我不想说。”
系统:……
它有办法知道,但不想探查靠她的内心知晓,阿宴非常抗拒,别看她是个直球选手,许是与常年病重的经历有关,有些事她只会闷在心里。
系统试图同她交流排解,【她喜欢你不就够了,具体是什么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凌宴立刻回道,分外严肃。
可见她真的很介意这件事。
系统尊尊善诱,【可她喜欢的都是你的优点啊。】
凌宴闷声反驳,“你不觉得那些换个心思纯净的保姆阿姨、护工也能做到吗?很容易找的。”
这点她有话语权,反正总感觉跟找女朋友关系不大。
系统:……这都哪跟哪啊?
一句话给系统噎没声了。
打开话匣,凌宴心里那股酸劲儿涌上,情绪调节能力彻底宕机,或者说她不想调节,任由不快发酵。
秦笙说得没错,可就是显得她这个人本身……没那么不可取代。她很不想拿自己与旁人比较,可她的对照组明晃晃摆在那。
季鸣弦,凭一副痴傻的忠犬形象很快被秦笙接纳,反观自己,费尽心机却被秦笙紧追不舍刀了这么久!
诚然有原身那一口巨锅在,但差距之大,很难不让人不平衡。
从恨到喜欢,忽然间秦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本身就很莫名其妙,看重的还都是这种“利她”的属性。
而自己身上的“利她”属性,太多太多了,那个商城就是最大的“利”……凌宴强迫自己按下疑心。
总之,她怀疑秦笙就是喜欢对她好的傻子,聪明的还不要嘞,和她认知中的恋爱完全不一样,越想越憋得慌。
她不想当“保姆”,更不愿意当那个“傻子”。
思忖片刻,系统算是明白了,秦笙那么大一本黑历史摆在那供阿宴围观……也很正常就是了。
毫无疑问,阿宴在“挑刺”,或许她潜意识已经接受和秦笙恋爱,正在认真审视秦笙的真心?
猝不及防,醋缸里舔到一口糖,解铃还须系铃人。
宿主这般心事自有人火急火燎过来开解,系统美美匿了。
然而凌宴还是不舒坦,大手一挥,用近来攒的积分刷刷开剧情看起小说,似是非要看秦笙与季鸣弦相处自虐不可。
沉迷小说的后果就是,凌宴精神愈发萎靡,晚饭亦糊弄了事,也不细心喂崽了,整个摆烂当起甩手掌柜。
她用一身怠惰诉说着:我也会很懒,也有不想照顾旁人的时候,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小凌芷一脸看不懂,觉出气氛不对,自己乖乖闷头干饭。
被人怀疑心意秦笙多少有点气,看出她消极抵抗又开始逃避,属实怕嘴边这八分熟的鸭子飞了,必须一口叼住!
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笙咬牙暗恨,自己哄孩子收拾卫生,等下了夜课她寻到机会将人堵在家门口。
“你先回屋休息。”秦笙支开小的,抱肩凝望大的,“你跟我来。”
凌宴心里还酸着呢,不想跟她谈,下意识跟在小崽身后往门里钻。
秦笙才不给她机会,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那鬼祟的脖领,连拉带拽将人薅到一边,“不许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黑灯瞎火怕她腿脚不好摔了,凌宴只得依她,一片漆黑中,草叶沙沙,俩个黑影拉拉扯扯到一颗大树下。
双臂齐撑,秦笙硬生生给高她半头的凌宴当场树咚,圈得动弹不得。
没办法,凌宴老实缩在小圈里,但任由秦笙怎么问就是不吭声,那些心事,自己也觉难以启齿。
可她这幅执拗的模样落在秦笙眼里恨得那叫一个牙根直痒,原本的小“火”被对方一直浇油,火舌蹭蹭窜。
我就不信你不说话!
也是恼红了眼,秦笙踮起脚尖捧住凌宴脑袋,一口精准咬住她下颚。
忽然发难。
“嘶,妈呀。”薄薄一层皮,牙尖直接咬到骨头上,凌宴痛得眼前一黑,想推开秦笙,又担心用力过猛给人推个跟头,只得忍痛轻拍她肩头,巴巴讨饶,“我说我说。”
“哼!”秦笙磨磨牙,不解恨似得又咬两口,这才松嘴,“早说不就好啦。”
凌宴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揉着痛处,摸到一个小凹坑,她算是知道之前自己脸是怎么青的了,想到县城那日之事,秦笙若有旁的心思,顺手推舟即可拴牢自己,那净身汤亦不必服下,又何必舍近求远。
无非是……思及此,凌宴恍然大悟,望着近在咫尺的晶亮双眸,自己不想成为“替代品”,又何尝不是践踏了野山参的心意,愧疚之下,吱吱唔唔起来。
秦笙呲牙威胁,急声催促,“还不说?”
凌宴缩缩肩膀,矮身躲在秦笙的树咚臂弯之下,结结巴巴一五一十道来。
她那“保姆可替代”的歪理邪说给秦笙气笑了,倾身逼问,“依你所言,那下人服侍更为体贴,难道我还要倾心下人不成?还是说你觉得自个在我心里连个下人都不如?”
“那日是谁灰头土脸睡在外头,有那般不干净的下人吗?!我睡你旁边又算什么?跟你一起当下人?还是是个好的我就要喜欢?”秦笙越说越生气,劈头盖脸连声质问。
随着她的质问,距离愈发之近,鼻尖近在咫尺,气势汹汹。
凌宴身形愈矮,乖乖认错,“没有,是我想岔了。”
秦笙并未消气,眼中怒火更胜,“我与那姓季的之仇不共戴天,你若不想要我……”也少拿她来搪塞!
凌宴连忙摆手打断野山参的狠话,“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认真道歉自我检讨,不知何时,余光中多出几颗绿油油的小灯泡,原是臭脸猫一家整齐蹲在墙头上。
被猫猫吃瓜,凌宴本就无地自容的脸更是臊的通红,渐渐的,她声若蚊蝇,扯扯秦笙衣角,“我,只顾惦记慎重,不想你因这个看上我,也是怕你会因此看上旁人,加上那人又轻易入了你的眼,我不舒坦,越想越不舒坦,不是故意噎你,你别生我气。”
扭捏间,后背摩擦树皮,剖析内心耗光了全部的勇气,凌宴耷拉着肩膀,低头看地,臊的说不出话,疼的要命的脸也不想捂了。
亲耳听到慎重二字,秦笙好像明白了她为何反常找茬,难道她是说,她不想真心错付?
秦笙愣了愣,巨大惊喜袭来,她再忍不住偏头寻到跟前,“吧唧。”
结结实实一口亲在脸上。
脸颊又软又热,滋味甚好,秦笙怒意尽消,笑靥如花。
这般恼人,心思藏得又这般深,不愧二十有八都不曾婚配的璞玉,秦笙对此深信不疑,算了,自己也是个门外汉,她们两个人一起摸石头过河好了。
她咂咂嘴,认真回道,“你是农妇,我便喜欢农妇,你是下人,那我便喜欢下人,若你执意想当那傻子,我也只好喜欢傻子一道陪你,这般回答如何,你心里可舒坦了?”
指尖轻点心口,刮去被猪油蒙了的心。
朴实无华,却悦耳非常,凌宴顿时抬头,呆愣回望,眼底碎光闪烁,一如她心底小鹿乱撞,很快,她的小鹿撞见另一只扑腾撒欢的同类,胸口感受到对方热切鼓动的心跳,光滑手臂环住脖颈,却小心避开闹人的腺体,细腻的触感,热意难消,而秦笙温热的呼吸落在耳边,一阵发痒,那些话更是,“阿宴,我倾心的是你,往后莫要胡思乱想。”
半晌,靠在树上的人抬起手臂,缓缓收紧,搂住跟前纤细腰背,带她一道靠在树上,让这个怀抱变得绵长,闷闷的一声“嗯”,足够让秦笙欣喜若狂。
夜月清亮山风徐徐,树荫之下人影相拥,墙上几条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十分荡漾。
过了许久,一阵腹鸣打断风月旖旎。
秦笙顺杆上爬,钻在凌宴颈窝不想出来,可都说保暖思……她赖着不动,很是不舍地道,“我饿啦。”
“是我不好。”糊弄了事不算可口,又没那个心思,她们晚上都没吃好,凌宴也有点饿,拍拍她的背,提议道,“我们吃个宵夜?”
“勉强原谅你了。”秦笙心情好,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不过说到宵夜,“嘘,莫让芷儿知道了,她晚上吃好多。”
为了长高,小崽干饭雷打不动,让两个大人都自愧不如。
“嗯,那我们悄悄的,家里东西不少,你想吃什么?”
“有酸辣粉吗?”秦笙昂头看她。
“有!就是味道太大了,我们等她睡了再吃?”
“行。”正巧看到对方下颌的牙印,秦笙伸手揉了揉,却也是心疼了,“哼,下次你再犯浑我就换个地方咬!”
说着,指尖向上,精准捏到那两片唇。
这个惩罚……很有小蛇蝎的风格,凌宴心底微妙一瞬,大大方方地应道,“好。”
她同意了唉?那岂不是……现在就可以?
秦笙心有所动,倾身上前,下一瞬,温热的触感落在最先探出索吻的鼻梁,“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秦笙差点笑出声,努力按下激动,“好呀~”
尾音荡漾。
作者有话说:
凌宴(拱手):第一次找对象,让大家见笑了。
秦笙:哈哈哈,嘻嘻嘻,嘿嘿嘿。
青岚:突发恶疾?
秦笙:叉出去!
青岚:你昨天在我军师小课堂听课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宴的少女心事遇见秦笙这个门外汉完全没得到满足,笑拉了。
她不想当“保姆”,更不愿意当那个“傻子”。(隐藏含义:她只想当她的女朋友。)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咬人.jpg)
第266章 两个土狗[VIP]
她们两个还有很多现实问题没能解决, 最难过的一关还是信任。
秦笙有个很要命的秘密,位于人物志的最中心,自己同样。
凌宴清楚这一点, 她没打算现在松口的,可野山参这个家伙整天卖力撩拨, 步步紧逼时常动手动脚,捏捏这里捏捏那里,捏得人老脸发烫心底发痒, 属实招架不住。
许是今日花好月圆夜,躁动非常心, 脑子发热, 又或许……其实都是借口, 在对方表白心意的那个瞬间,她蠢蠢欲动、唯有应和。
凌宴有些暗恨自己嘴皮子不利索,只憋出个“嗯”来。
事已至此,没有人的人生一直按部就班永不脱线,冲动一回也未尝不可,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好好享受当下这一刻的快乐。
凌宴努力压下唇角和内心的小羞涩,小声道, “出来很久了,回去吧。”
真的不想再被猫猫围观谈恋爱啦!脚趾头快抠抽筋了!
“嘻嘻。”听她羞得似是哽咽,秦笙春风满面笑得欢愉, 慢慢来,那拉拉小手应该不算快, 她十分霸道地牵上对方的手,“回家喽。”
因着欣喜, 两只手臂黏在一起,很是幼稚的摇摇晃晃一道朝家门走去。
凌宴低头看看,唇角愈发不听话,压不住了,看吧,没人招架的住,这么猛烈的攻势,估摸也慢不到哪里去吧,她心想着。
墙上,最小的那只猫儿似是还想冲到凌宴跟前,被大猫叼住命运的后脖颈,一排猫步婀娜妖娆,无声跳回墙内。
家中小院还是原来的样子,不知怎的,俩人都觉如今顺眼得多,就连前几天浓烟席卷,瓦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都不再碍眼。
“我去泡粉。”凌宴先一步钻进厨房,秦笙在院里叉腰踱步,步伐欢快,整个人轻盈灵动,嬉笑着上前凑到正练习笔画的女儿身边嘀嘀咕咕。
“我把你母亲叼回窝啦!”
“啊?”母亲终于答应啦?这下就能一直跟她们睡不会再跑了吧!小凌芷惊喜的小嘴张得老大,一双大眼睛眨个不停,小脑袋拱到秦笙怀里,“娘好厉害呀嘻嘻嘻。”
秦笙抱抱变重的小团子,“是啊,嘻嘻嘻。”
“太好啦~”
母女俩嬉皮笑脸一道庆贺,秦笙尽情释放她无处分享的喜悦,她还好想告诉景之!
多亏了景之!不然这两次阿宴阴阳怪气又耍小脾气,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回事,怕是要白白生气许久,又哪能挖到阿宴那些小心思这么快抱得美人归呢。
秦笙嘿嘿一笑,景之出马,一个顶俩!她琢磨要不要送军师一份“谢礼”。
凌宴烧好热水泡上粉条回屋,正好撞见野山参偷笑,有点鬼祟神经的……可爱,她是真的很开心。
这个人全心全意,因自己而开心。
平复下来的唇角再度扬起,凌宴心中抱涩轻咳一声,“去冲凉吧。”
“嗯嗯。”秦笙立刻扬起一个笑脸,抓起女儿小手去洗澡,不过她想起件事,“莲蓬头好似又烂了,还有得换吗?”
那莲蓬里存水清不出来,时间长就长毛,洗澡都带着股子霉味,时常要换麻烦得很,本就是过渡产品,凌宴早有准备,“我烧了个陶的还上,这次不会烂了。”
水管也一并换了,夏天冲凉而已,陶管够用。
一家人轮流洗去一身粘腻,如出一辙的清凉背心,坐在凉亭下擦头乘凉,相互说说自己今日都做了什么,闲话欢笑不断。
小盘樱桃摆在一旁备受冷落,很是馋嘴的小崽都不爱吃,太酸了,唯两个大人无意瞥见,总会想起山上那一幕,泛起丝丝的甜。
终于,小凌芷困了,两个大人陪她洗漱回屋睡觉,等小孩呼吸沉重。
“芷儿?”
人影缓缓爬起全方位注视着中间的小脑袋,小嘴努动并未醒来,很快,两双铜铃般的眼写满窃喜,她们猫着腰,轻手轻脚爬下炕,一道偷溜出门,迫不及待地开启宵夜之旅。
厨房响起滋啦啦的油声,凌宴总要伸头瞧瞧,秦笙一边揪菜清洗,一边探听着屋里望风。
香味飘出,俩人更加心虚。
于是决定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没有象征着爱情玫瑰、也没有像样的排场准备,只有俩人背着孩子偷吃对坐嗦粉,嗦得小心翼翼大汗淋漓,有点简陋的滑稽。
而野山参,她的女朋友并不嫌弃,反而眉开眼笑快活极了,就像这个人的情话一样,朴实无华,有着市井小民最质朴的浪漫,这些真实地触动着凌宴的内心,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大概就是见到秦笙就忍不住呲牙傻笑。
总要担心牙上有没有香菜末这点很令人困扰,或许爱情未必需要玫瑰来象征,她已经得到她的“小玫瑰”。
凌宴低头,看见桌上的樱桃,不想浪费了去,“咱家的酒放哪了?”
秦笙偶尔会泡些药酒,酒便归她收纳,擦去嘴边汤汁,指向主屋,“药柜最下层,右边是胡大夫送的花雕,往左依次是黄酒和高粱酒。”
说到酒,她又是一乐,调笑道,“怎么,要跟我碰杯庆祝下吗?”
凌宴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是该庆祝一下,但我不能多喝,只一杯吧。”
起身去主屋寻酒。
秦笙都惊呆了,自己就随口一说,竟然应了?哇!态度差好多,你要不要这么宠人啊?!很难不期待往后的幸福生活!
然而当两枚酒盅郑重举起,随着一声轻轻的“干杯”,二人很有仪式感地一饮而尽,转瞬间,咧了一晚上的嘴角被痛苦打败。
微苦和酒气混合,这是那次胡大夫送的上好的花雕酒啊,她们两个土狗都欣赏不来。
秦笙喝了两口酸辣热汤冲淡酒味,吹吹额角薄汗,“还是这个好喝些。”
多酸多辣重口味,刺激、畅快!
她果然喜欢这种,像她的性格一样奔放,凌宴愣而转笑,认真打听女朋友的喜好,“可喜欢果酒?葡萄桑葚,做得酒是甜的,味道会好些。”
王家果园就这两样最金贵,磨盘柿子、金丝枣杂七杂八都不值钱,估摸早让阿宴惦记上了,秦笙抿抿唇,有点心动,窘迫却坦诚地道,“我没喝过呀。”
“没关系,等结果子我们弄些尝尝。”正好系统还让她种高粱酿酒,很快就能落实了。
“好哇好哇!”秦笙对高门贵女会酿酒半点也不意外,只为对方口中的以后摩拳擦掌,她忽而想起,“话说萧王很快处理完手头的事,你们几个的封赏就该到了,你往后如何打算,要不要离开这里?”
凌宴摇头笑笑,如实回道,“咱家后山那东西太危险了,走不开,又是灾年,我打算在乡下种地多屯些粮,保我们一家无虞,你,你呢?”
我啊……秦笙眸光闪烁一瞬,眸中满是神情,“我自然与你和芷儿一起。”
如果可以。
没能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凌宴激动猛猛点头,“嗯。”
不多时,一小碗粉下肚,凌宴则把樱桃塞到备用的高粱酒坛中,秦笙揉揉肚子望着对面之人,目光火热,怪不得她会问酒,自己占了女儿的光啊……
樱桃酒,搓热可治冻疮,阿宴这是为芷儿提前备上了,什么慢慢来,你让人怎么忍啊,她根本忍不住,“吧唧。”
秦笙飞扑上前,又是一口。
凌宴趔趄脸红,扶稳酒坛,赶忙将人兜住,“你慢些,我又不会跑了。”
秦笙哼哼唧唧,如今阿宴,说句判若两人,不为过吧?!她简直恨不得就地将人吞吃入腹吃干抹净,一根骨头都不给她留!
对终于摆脱单身的凌宴与终于觅得良人的秦笙来说,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月夜星空,她们吹着山风消汗闲聊,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外头叫苦连天,距离民不聊生只差半步,两个人却窝在家里谈情说爱咯咯傻笑。
随时产粮,量大管饱,系统磕舒坦了,深藏功与名。
然而凌宴做梦也没想到,在不远的将来,那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的送命题也像回旋镖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确定关系之后,凌宴走到哪都是笑眯眯的,很是大方的为有田产的长工提供红薯秧供她们补种粮食,乃至村民来问,只要关系说的去,就按灾前的价格售卖,至于欺辱过秦笙的,她理都不理。
秦笙同样如此,她的小徒弟胡飞雪表示师傅最近耐心的不像话,着实令人受宠若惊。
日子好像与原来没什么分别。
某天早上,她们一起送完小崽上学,秦笙有事去了胡大夫那,凌宴照常在河边洗脚——其实捞凶器未果,回来正好遇见莽夫打水,见她最近辛苦的要命,正想说请她吃饭,只见对方凑到自己跟前,眉头紧锁满目审视。
怪里怪气。
凌宴心头一惊,“咋了?”
沈青岚瞄了眼她下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径直掐了那淤青一把,“她咬你两口你这般高兴,怎没把脸笑烂了?”
阴阳怪气的酸言酸语,凌宴吃痛却喷笑出声,“我脸肯定好好的,不会烂。”
还要给女朋友吧唧呢,得仔细着些,提供周到服务才是,凌宴扶正遮阳草帽,笑得灿烂,“找我有事?”
沈青岚哪还能不知道这俩人好事将近,嘴快歪烂了,果然看不惯她俩的黏糊劲,太遭心了,她偏过头去,顺便翻了个白眼,“没事不能找你?”
呷,脾气好大,不跟单身狗一般见识,凌宴很好脾气地道,“当然能了,不过明天小凌芷沐休,来我家吃饭?你早些来,帮我把鹌鹑弄了可行?”
她晕血,弄起来麻烦。
“行行行。”说到吃饭,沈青岚心里那点不满卸了个一干二净,“对了,我要再去县城卖话本,你可有要买的,我给你带回来。”
凌宴摇头,“外头不太平,这时候出去干啥,景之姐写完续作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笑死,景之咬你一口你怕是要把牙印裱起来吧?
青岚(抱拳):怎么裱教教我!求求了。
凌宴:嗯,土狗另有其人。
睡着了爬起来,痛苦面具。
我宣布,三轮车夫学会卖糖了。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吃糖.jpg)
第267章 去洗孩子[VIP]
写书哪能那么快, 沈青岚咬咬嘴唇干皮,解释道,“没, 你是不知我去收账那书肆掌柜火急火燎催续作,差点把我鞋扒下来, 景之说风头正好,我俩琢磨再印一批赶紧赚些钱回来。”
世道艰难,手里没银子慌得很。
说来除掉柳良之流, 县里拨了十两银子奖励,这钱她们俩平分了, 可惜灾情闹得, 五两银子都不够看, 好在军户每月还有些补贴,实打实的米盐让人不至于太过焦虑。
凌宴“啊”了声,不再阻拦,“那你出去可要当心。”
“我骑马去当天就回,没事的。”沈青岚摆手。
凌宴心思一动,她倒是有要卖的东西, “你帮我打听下县城集市附近铺子多少钱,还有鹌鹑、水晶, 这些都是什么价格。”
水晶?以为二人送礼,沈青岚便没多想,满口应下, 随即说起村里的八卦。
和凌宴预料的一模一样,胡大夫给王婶治了两天, 李家不出人还不出钱,老爷子可不当那个冤大头, 一怒之下将人送回李家,这下全家疯嚎,唯二健全的李文生和李亮天天堵在王家门口跟人要钱。
破罐子破摔,敲诈勒索。
王家碍于罪行只能掏钱,但随着李家父子胃口愈发之大,王家岂会任人宰割,两边开始掰扯,狗咬狗了。
狗毛随风,传出不少风言风语,这事凌宴从秦笙那听到不少,譬如占地、克扣之类的经济案,直到王家主事,李文生曾经的左膀右臂怒极反笑,“你该不是忘了藏在小河村的东西吧?”
情绪上头,就会失言。
此言一出,当时李文生脸色难看至极,当即甩袖离去,第一次空手而归。
小河村,丰乡村隔壁的村落,汾河下游离着不远。
李文生能在隔壁村藏什么?金银财宝都不可能,那就只能是罪证。
正常来说,李文生该尽快处理把柄才对,凌宴自要抢在他前头,得知此事,立刻重新圈定搜寻范围,跑去邻村“洗脚”。
可那家伙不动如山,似是完全不担心王家撕破脸检举揭发,这让凌宴十分疑惑,和那李亮一样的迷惑行为,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提醒莽夫小心李家父子,凌宴帮她抬完水,见和野山参约好的小鸟送信员还没来,她朝胡大夫家走去。
胡家院落高墙伫立,院内木凳一个个小筐摆在上面,凌宴定睛一看,里头装的都是种子,秦笙和胡大夫坐在房檐阴凉处,正围着水碗往里面投种子实验,一老一少专心致志分辨哪些质量更好,有没有上当受骗。
怪好笑的。
她们说好种药材,野山参托胡大夫找门路收的种子到了。
秦笙似有所感,抬眼正好瞧见心上人,惊喜之下,眉宇笑意显然,变得柔软,“你怎么来啦?”
凌宴耸耸肩,“看你还没回去,就来看看。”接你回家吃饭。
她转头同老爷子打招呼,胡大夫摆摆手不跟她见外,锤着腰,同凌宴闲聊,“你说那药材也是草,跟庄稼一样上肥是不是也能长得又快又好了?”
“要看品种,也不是什么肥都能用。”和庄稼不同,具体还需研究,凌宴笑了笑,“试验一番就知道哪种合适了。”
“是这么个理。”胡大夫扶须点头,瞧着那些种子,一小包好几两银子,绕是他也觉肉痛,叮嘱秦笙,“唉,你想法不错,可外头这么热,马上天又要冷了,不是种东西的好时机,你自个注意着些,留明年开春再说吧。”
药种难买,还不便宜。
秦笙叹了口气,“我心里有数,等会飞雪理完药材让她去我那,走了啊老爷子。”
胡大夫不留她,“去吧。”
二人收拾东西回家,而确如胡大夫所说,现下不是种药的最佳时间,秦笙也为北地格外分明的四季苦恼,又要耽搁一年,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若是药材也像菌子一样,不需日头就好了。”
凌宴扩张的蘑菇大棚弄好了,对水源要求不高,故而就选在山脚附近,材料充足,硕大的长条土坯房几十人一天建好,留了地界还能再扩,属实让秦笙眼馋得不行。
见她十分失落,凌宴心有不忍陷入沉思,塑料大棚她没法给秦笙用,但……“也不是没办法。”
秦笙顿时侧目,俩眼放光,“你有法子?”
玻璃温室啊,凌宴当然有办法,虽说支撑炼钢的高温窑炉还是小作坊,但温度足够溶质沙子,再加上驱赶蝗虫收了许多草木灰,她都叫人储存起来,有了制碱的原材料,应该能试上一试。
就算不能,也要强行弄一个出来,不让野山参失望,凌宴理了个章程,“嗯,有点麻烦,我需要准备一阵子。”
哇,她家的高门贵女就是不一样!秦笙好奇极了,顺势挽上凌宴手臂,凑到跟前喜滋滋地问道,“需要什么你跟我说,我去找来!”
“你去找点矿?”凌宴在她耳边大致说了说原材料,难是不难,可秦笙一脸没听懂,满头小问号,“找到这些就能不靠日头种药啦?”
“不是。”凌宴噗嗤一笑,耐心给秦笙讲解,“你知道琉璃吗?”
秦笙挑眉眨眼,“那些王公贵族喜欢的小玩意?”
“是啊。”知道就容易解释多了,凌宴勾住臂弯的手手,低声道,“试想那琉璃变成无色,像水一样透过光亮,装在屋顶,再在屋里点起火盆,暖和又有光照,冬天就能种东西了啊,不过这个不好告诉外人,只能我们两个忙了。”
那么大一片要多少钱,这怎么可能呢,那般画面超出了她的认知,可对方信誓旦旦已有计划的模样让她不得不信,秦笙目瞪口呆,久久无法回神。
凌宴轻笑,伸手主动合上她的嘴巴,“莫咬了舌头,那些往后再说,我做了凉皮,有酸有辣还很凉快,快回去尝尝味道。”
秦笙一时微窘,恍然发觉这人专门按自己口味做了新奇吃食,又来接自己回家吃饭,若非旁边有人,她真的要扑上去了!
抑制不住内心澎湃,秦笙揉捏轻抚掌中手臂,摸了又摸也不解馋,仰头看她,“你怎么这么好哇!”
凌宴低头笑笑,轻拍那造作的小手让她安分些,“嗯,我要表现好一点,不能让你喜欢傻子呀。”
秦笙脑子嗡的一声,只觉好似内心深处被猛地击中,她怔愣失神,眼前身影满满占据心头。
有点迷糊,自己是不是病了……
田间小路,两侧田地的村民映着烈日辛勤补种,挥汗如雨,她们两个靠在一起形影不离,不时耳语非常亲密。
有些岁数大的看不惯,嘴里咕哝几句,倒是年轻人们满眼艳羡,也希望自己能找到个这般的知心人。
古有怒发冲冠为红颜,现下凌宴也不遑多让,不止动物要探索林间,她手下的长工也一并为制碱忙碌,只为那玻璃温室,让女朋友顺利栽种药材,尽快发家致富。
夜课,学生们已经掌握了加减法以及大部分常用繁简体字形,开始学习乘法口诀表。
这次触及到了秦笙的知识盲区,为了多多了解凌宴,她也像其他人一样认真学习起来,说来狡猾,她的先生只与她一小人之隔,几乎同处一个被窝,不懂的问题随时发问。
秦笙卖力极了,仿佛回到自己年少时分,勤奋学习,无忧无虑。
可母女俩下了课还一门心思学习,弄得凌宴“无人问津”,怪无聊的,那股燥热再次涌上,感觉自个眼神都不对劲了,她怕不停蹄跑去上山开火,“不用等我,你们先睡。”
第一次烧玻璃,她要去做个实验。
小凌芷沐休不需早起,等凌宴到家歇息,二人才刚刚躺下,外头的蛐蛐声声催眠,不知过了多久,小凌芷迷糊醒来,左边不是母亲竟然变成了娘,“我怎么睡墙边了。”
她挠挠屁股站起来,发现两人靠在一起,没有自己的位置了!娘靠在母亲肩头,小孩嘴巴咕哝一句,“我也要。”
果断霸占了凌宴另侧肩膀。
而早早睡去的秦笙唇角飞扬,连睡觉都带着笑意,只因她牵着那睡姿乖顺之人的手,尽情的十指相扣。
更别说……
胸前两颗脑袋连压带捂,凌宴热醒的,她睡眼惺忪看看身上,一边女朋友一边是孩子,都不好推开,虚虚揽住她们让二人靠的舒服些,闭上眼睛又睡过去。
热就热吧。
家中没有公鸡打鸣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一家三口睡了个昏天暗地,直到乒乓的敲门声把人吵醒。
两大一小都没睡够,她好不容易睡一天懒觉,竟然让人堵了被窝,凌宴看看时间也才七点来钟,大清早的……打了个哈欠,她下地开门,“谁啊?”
曲村长激动的声音传来,“报喜的!萧王宪令到了,在议事堂呢,阿宴有你一个!”
“啊?”这么快吗,那么重要的场合,凌宴脑子一空,“我用不用打扮一下?”
化个妆什么的。
“哎呦,光宗耀祖的大事当然要打扮了,巳时前到,千万别来晚了!”曲村长叮嘱完,马上离去,“我去喊顾举人了。”
竟然亲自跑这一趟,可见其重要程度。
秦笙听到动静,坐起身来,她眼神木讷,长发垂落胸前,一动不动。
见状,凌宴催她,“快去梳洗打扮一番。”
睡太舒服了秦笙有点懵,不想起床,“我也去啊?”
“嗯?”凌宴探探她额头,睡傻一个,“我受赏,我自己媳妇不去谁去呀?”
大咧咧的直白话,说完才反应过来有多羞人,凌宴老脸一红,一把抱起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崽先溜一步,“我去洗孩子了。”
洗孩子,秦笙莞尔失笑,这个阿宴,早前净会捡那让她不爱听的说,现下句句令人心花怒放。
不多时,一家三口梳洗打扮,穿戴整齐,前往议事堂领萧王赏令。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一个贴贴怪,恨不得粘阿宴身上,哎呀,慢不了一点我跟你说!
凌宴:开心吗?
秦笙:当然!
凌宴:那就好。
小崽:娘,那你也不能把我搬走啊!
秦笙:马上给你安排个小卧室。
秦笙:是A没错,我的手就是尺!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268章 银子归我[VIP]
亲王宪令下到村里, 这么大的场面几代人没见过,听说消息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出来围观,比受赏的凌宴还积极。
远远瞧着, 那身淡绿布袍十分显眼,秀才已经到了, 王府的人亦同样先来一步,仆从许多,两名带刀侍卫守着那传令使, 于茅草亭下正襟危坐,只见她浓眉大眼英气逼人, 暗黑轻薄锦袍, 头顶同色幞头, 脚踩黑皮靴,一副利落的武者打扮,气度不凡。
正定定听曲村长和几家长辈讲话,似是在提当日蝗灾一事,不时点头询问。
一个女天乾,没什么架子, 瞧着挺正派的。
一家人衣着靓丽穿过人群,凌宴将手里的崽放到地上交于秦笙, 上前自报家门,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阁下就是凌宴?”传令使眼前一亮, 看了眼秦笙和小孩,立刻起身拱手对凌宴回以大礼, “多亏阁下心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本官代平阳数万万百姓谢阁下与诸位不吝走动,救民于水火之高义!”
严肃而不失热络,话音刚落,那两位带刀侍卫一道同她和秀才弯腰,好似都是王府的人,弄得凌宴有些不好意思,她与顾景之齐声自谦,“不敢当。”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位救人无数,自当得起!”传令使啪地抱拳,一脸严肃地让凌宴坦然接受。
凌宴实在不知怎么跟官员打交道,平头小民多说多错,索□□给秀才发挥,她只负责猛猛点头应和。
场面莫名好笑,阿宴那股憨劲又上来了,秦笙勾勾唇角,身旁小人听不太懂,只知道是好事,眨着眼睛悄悄打量陌生人腰带中间镶嵌的绿石。
一抹藏青闯入视线,沈青岚带妹妹拨开人群来到跟前,不等她开口,传令使对她招了招手,“人齐了,各位稍作整理,本官这就宣王爷赏令。”
明显认识。
凌沈二人哪见过这等排场,都有些懵逼,好在有顾景之指挥提点,她们胡乱理理衣衫,村长也一并过来,迅速整齐站成一排听赏。
各自家属在一旁望着,神情具是激动欣慰,秦笙亦是言笑晏晏,专注望着前方熟稔的背影。
这是阿宴应得的嘉奖,她该为世人铭记。
后方侍从手持托盘,上头盖着红布,里头放的似是奖赏之物,凌宴有些紧张,瞄了一眼,此时传令使请出宪令,抬头挺胸扬声宣读,她连忙低下头去。
“嘉宁十九年夏,北地平阳蝗灾过境,丰乡村举子顾文和、军户沈青岚亲赴郡城通报,警示灾情有功,萧王殿下感念,现赐二人文林郎、陪戎校尉之职,赏白银百两,军户凌宴心细如尘,明蝗灾预兆、禀防治措施有功,现赐予司农舍人之职,赏白银百两,令,丰乡村村长曲流觞,联合周边村落上报请示有功,赏白银五十两,以示嘉奖,钦此。”
标准的官话,声音干脆利落,不怒自威。就连村长都有份,可见萧王足够重视。
秀才病好就告知封赏一事,还有秦笙的眼线,凌宴事先知道内情,并不感到意外,可司农听着像种地的,舍人又是啥?她只得按下疑惑,同几人齐声谢恩,“谢殿下。”
红布托盘送到各自手中,沉甸甸的,揭开红布,烈日下,整齐的官银晃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十两的!好大一锭!
王爷亲自下令封赏,派头当真威风,一众村民又惊又喜,不由与有荣焉,为之拍掌叫好,“好多银子,咱村出能人了!”
“可不是,没想到咱村入了王爷的眼,还有赏钱拿!”
“哎呦,她们全当官了啊?”
吃瓜群众们这才意识到三人皆是官身,与先前天翻地覆,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更有不少村民面露惊恐,都怕她们得势报复。
凌宴满心都是银子,哪里会注意到村民所想,托盘有点沉,她转过身捧着银子献宝似得送到秦笙跟前,“给你!”
笑的有点傻气,可她好乖啊,秦笙心底欢呼雀跃,努力维持笑容得体,正要接过,瞧见银子旁边摆着一枚方石,凌宴也瞧见了,刚才没好意思吱声,悄声问秦笙,“这啥东西啊?”
好奇的小凌芷伸长脖子,很是听话的没有吭声。
秦笙拿起看了看,“这是官印,且收好了。”
凌宴轻声哄崽,“回去给你瞧。”
小凌芷欣喜点头。
秦笙把官印给她塞到怀里,拍拍胸口理好衣衫,接过赏银,“官印归你,银子归我。”
凌宴小脸一红,她捧着银子手上没空,见秦笙并不过分,便没加以阻拦,对方今天涂了口脂,红唇美艳夺目,张扬锐利的美颜攻击竟让她一时看呆了去。
她们穿着去县城买的那身行头,颜色反衬十分登对,一家三口喜形于色,举手投足间十分亲密。
传令使收好宪令来到二人跟前,笑着搭话,“二位才貌双全家庭和睦,当真羡煞旁人。”
“大人过奖。”秦笙轻笑大方回道,尾巴快翘上天了。
凌宴回过神来,可谈恋爱被人恭维……她还没能习惯,羞得面色通红笨嘴拙舌,当女朋友的复读机一道应和。险注傅
还算得体。
别样的妇唱妇随让传令使心头微妙一瞬,心想这天乾竟是个惧内的,孩子这么大了还如胶似漆,不由发笑,招来沈顾二人,为她们解释官职事宜。
文林郎、陪戎校尉皆是从九品,闲职散官,不需处理政务也就不必去上任做官。凌宴的司农舍人还是个现凑的虚衔,比二人品阶低些,同样有俸禄可领,她们三个都属王府家臣,与朝廷无关。
末了,传令使道,“殿下/体恤,封赏皆如各位所愿,低调行事,不过从今往后各位既是王爷门客,上表唤驿站送信直达王府,方便各位为王爷分忧。”
萧王说话算话,按她们的请求给了赏,低调、自保无虞足以,几人连连称是。
在知道有钱的是苏南风而不是萧王后,凌宴并不在意能不能联系那个倒霉蛋,倒是摆脱军户身份往后不用上战场,让她长长松了口气,虽说虚职俸禄不够看,但也比军户强上许多,而且官员免税范围之广,能省好大一笔银子!
不怪世人挤破头考学只为做官,这里面的名利好处太多了。
见她们听懂,传达到王爷的意思,传令使拱手道别,“本官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大人慢走。”寒暄两句,便带侍卫仆从速速离去。
村民迎上来与三人道喜,要知道上一次她们被村民团团围住还是凌宴被牛二冤枉,河东河西不过转瞬间。
望着一张张难掩巴结的熟悉面孔,凌宴多少有些扬眉吐气,先前都没与这些刁民计较,如今职场情场双倍的得意,她就更懒得计较了。
长工们激动地不得了,挤上前来,大人和少年们一样眉飞色舞,“恭喜东家!顾举人,还有青岚!”
凌宴与两位友人大方回应祝贺,叮嘱长工,“一会每家再去张娴那领两个鸡蛋,人人有份,我们同喜,好了,天热都回去吧。”
她穿这身有点厚,凌宴出了不少汗,担心中暑,在人们高昂的欢呼声中,她一手抱起小崽一手挽住秦笙,叮嘱亲朋,拖家带口地尽快带人逃离案发现场。
对她们来说官身不官身无甚区别,定好的饭不能耽搁了,一道庆祝便是,顾沈二人亦深以为然,行程不变,三家人打道回府,漫步在田间小路。
沈青岚左右看看,见四下没有外人,低声八卦道,“我看还有好多钱,她们是去邻村发赏银了。”
凌宴咬了咬唇,这人行事匆匆,她还不知对方姓谁名谁,“那是什么人,你们认识吗?”
“萧王府长史花见花大人,从四品,亦是家臣。”顾景之避开自家长辈,悄声回道,“我俩夜探王府闹出好些乱子,后来追去避暑山庄自是暴露行踪,被王府当成刺客,与她打过交道。”
那段经历惊心动魄,回想起来几人皆是心有余悸。
秦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安抚道,“以后就不必担心了。”
三人齐齐点头,“是啊。”
沈青岚忽然大笑出声,满脸得意,“陪戎校尉,好威风啊,这回没人敢找咱几个的茬了吧?!”
像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官,显摆起来了。
“这是当然。”凌宴认真回道。
顾婆婆瞧沈青岚那副样子一阵好笑,“刚才吓跑好些人,现下反倒是她们要怕你找茬才是咯。”
沈青岚笑意更甚,悻悻啐了一口,“那咱可得好好吓吓他们,出了当时那口恶气。”
“兔子急了还咬人,大灾当前低调些。”顾景之摆手提醒,又补一句,“等他们缓过来了再吓。”
沈青岚大笑:“你说的对!”
秦笙疑惑望向身边之人,她美美夫人小脸白里透红、温婉纯良,原是只她家阿宴心善,更是好奇,你跟这俩心黑的家伙凑到一起,那究竟是谁把谁骗上了贼船?
思及此,秦笙一阵失笑,是了,她家阿宴当然心善,不然……
一阵稀松平常的鸟叫声过,秦笙有所察觉,她歪了歪头,眉头一高一低,红润唇瓣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攻击性乍现,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朝身旁臂弯靠了靠,看似小鸟依人。
不多时,沈青岚耳朵微动朝身后看去,她动作颇大,引得众人一道向后看去,“怎的了?”
远处拐角树叶抖动,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沈青岚眉头紧蹙,一时没能认出来,“没事。”
努力思索暗处那人是谁。
太远了,秦笙双眼微眯,以沈青岚的脑子应当猜不到是谁,她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赶紧处理掉李家那个祸患……
可阿宴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滥杀,她们才刚好上,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李亮暴毙绝对瞒不住,若是拐带她的朋友杀人,一定会生她的气吧。
秦笙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
秦笙:试图买/凶杀人。
凌宴:别忘了她最听谁的话,到时候我不是一样要知道?
青岚骂骂咧咧地走了。
解释一下阿宴为什么不让秦笙杀人。
李文生的问题能够靠正当手段解决,凌宴总要试上一试。
如果凡事都靠杀人解决问题,黑化只是早晚的问题,为了秦笙的心理健康,也为了凌宴心底的公序和正义,她决不会轻易选择杀人。
令,这口瓜吃得我无心码字难受至极!
后来的作者,有个地方不对劲,改了下。
后后来的作者,修改口口,说不出话。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吃瓜.jpg)
第269章 油炸鹌鹑[VIP]
虽和凌宴预想的不一样, 但还是登上了萧王的船,得其庇佑,她一个有功的散官, 有心之人攻讦都没有把柄可言,有足够的时间猥琐发育, 足够低调,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让家里的野山参继续活蹦乱跳免遭侵扰,凌宴深以为然, 至于她自己,以官身再做人证, 那刘家灭门案必会多一分胜算, 赶紧把李文生拉去菜市口。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唯有好端端的三家聚餐变成大型宴客成了意料之外, 约莫还要请胡大夫、赵婶以及白家,凌宴提议众人点菜,也好去准备食材。
沈青岚第一个捧场,有钱了底气足的很,“我想吃羊肉,等会我去邻村买一头回来!”
有她大手笔开头, 一行人七嘴八舌,气氛热络。
秦笙暂且卸下顾虑, 与一行人集思广益说说笑笑,回到凌家小院,众人围坐在凉亭下喝水歇息, 她先回屋换衣。
看凌宴拿出山楂梅干等物清洗,年轻人们自己拿来盆碗帮忙, 结果被长辈抢过,“重活我们干不了, 这点小事交由老身来做便是。”
“娘所言极是。”顾思敏笑吟吟地搓洗干果,说道,“阿宴做的酸梅汤清凉爽口,比外头卖的还好喝,实乃消暑利器,对了,你们可要盘个铺子售卖此物?到了冬日改买热汤,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弦主傅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顾思敏身体大好,心气和精神面貌堪称开头换面,很是能与小辈打成一片,时不时为她们提点谋划。
提议不错,不等几人反应,倒被自家女儿制止了去,顾景之轻笑提醒,“娘,你可是忘了如今外头不太平?再说是给咱们喝阿宴才这般舍得放糖,卖给外人,多少钱才能回本呀。”
“哎呦,瞧我光顾着高兴,欠考虑了。”顾思敏失笑,“阿宴莫要介怀。”
凌宴抱来小崽拿官印给她瞧,手中蒲扇轻柔的风吹得额角碎发忽闪忽闪,十分放松,“又不是什么大事,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顾思敏笑笑,忽而笑意褪去,严肃了些,“说到大事,你们几个如今为官,需做身行头方便行走,免得拂了萧王颜面。”
她们终究是家臣,若还如往常属实难登大雅之堂,当娘的操心恐惹萧王不喜。
长辈不清楚内情,只得隐晦提醒,几人懂她的意思。
不仅衣裳,府邸、仆从也有讲究,前者还好说花钱便是,可仆从……顾景之坤泽伪装中庸,不好让人服侍,凌宴这边秦笙也一样,唯沈青岚不必顾忌,“有那个钱我宁愿多买些吃食,旁人爱说啥说啥。”
死猪不怕开水烫。
“房子倒还说。”凌宴眉头微蹙,提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家中容不下旁人,若有必要,点信得过之人随我行事便可。”
顾景之紧随其后,“我等向来如此,若太过寒酸惹王爷不喜,收回赏令便是。”
“就是。”
她并未抬眼,似是对官职并不放在心上,三人共同进退的姿态令顾思敏甚是欣慰,也就不再操心。
话题到此为止,气氛安静一瞬,恰逢秦笙换好衣裳出来,调笑众人,“怎么我一出来就不聊了,说我坏话了?”
沈青岚嘴欠揶揄,“刚聊你家阿宴要买丫鬟小厮,可不是得背着你。”
凌宴:?塑料姐妹啊?
众人哄笑,立刻圆场,“你家阿宴说了不买,莫听青岚胡说。”
“哦?”秦笙挑眉看看那抱孩子的怔愣之人,笑着坐到她身边,对沈青岚回敬道,“不必背着我,阿宴也想买几个就买几个。”
“啊?”沈青岚目瞪口呆,你这么放心她的吗?!
这般发言给足了凌宴面子,亦是满满的信任,大家惊讶一瞬,好生“大度”的原配,可看向凌宴——她正对沈青岚吐舌头做鬼脸回击,开心得意,哪有哪个花花肠子。
秦笙比任何人都确定,阿宴的心思全在她们母女身上,谁都无法插足,小玩笑根本不放在心上,接过蒲扇和孩子,体贴地为对方扇去额间薄汗,“瞧你热的,去换衣裳吧。”
“好,你们先聊。”凌宴笑呵呵回屋,换家中另一个主人待客,有秦笙在,话题自然拐回到最重要的“吃”,菜单敲定,全部开始行动。
直到黄昏时分,人们忙了大半天,凉亭下木桌摆满好菜,荤素冷热应有尽有,人们几次来凌家做客,次次都有新菜新做法,尤其那道油炸鹌鹑,干香入味极其可口,令人食指大动,停不下来。
胡大夫胡须带油也顾不得,配酒下肚大呼味美痛快,人逢喜事精神爽,婆婆破天荒地喝了些酒,神色带笑万分放松,就连一向淡然的顾景之亦为之俘获,“如此鲜美,快哉快哉!”
沈青岚嗷嗷点头,心想怪不得阿宴让她问郡城鹌鹑的价格,这么好吃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甚至动了去郡城卖炸鹌鹑的心思,想想自个手艺……生怕铲漏油锅,还是算了。
小凌芷猛猛干饭,除了催促双亲和客人快吃,都不怎么吱声,瞧她满嘴是油,自个喜不自胜晃起脑袋来,老母亲好笑的不行,再看她娘,野山参也是如出一辙的贪吃模样,捧着鹌鹑眉飞色舞,像个小仓鼠,“阿宴,你做的鹌鹑太好吃了!”
秦笙只知那鹌子羹味美无比,不曾想油炸远胜其味,咸香四溢她欲罢不能,怪不得阿宴专门留些来吃,简直舒服的要命,若非顾忌客人在场,她定要拱她怀里哼哼几声才能释放自个的欢喜。
鹌鹑繁殖起来很快,两次加盖窝棚,加上前阵一直喂蚂蚱,产蛋量明显提高,鹌鹑蛋攒了好多,一些孵出小鹌鹑,另一部分已是做成卤味和皮蛋端上桌,反响还不错。
“是吧,我就说这东西好吃。”凌宴唇角扬得老高,心头阵阵熨帖,“还有好多鹌鹑呢,喜欢再给你做!”
“好好好。”秦笙嘿嘿笑,捏捏凌宴掌心,满心都是等会宾客褪去好好亲她夫人一口,举起酸梅汤带酒,语调轻快,“干杯?”
不馋酒,只馋那个气氛,凌宴目光微沉,举杯配合她的小心思,柔和婉转,“干杯。”
句句有回应。
二人席间窃窃私语咬耳朵,眼波流转,满是志同道合的快意和藏不住的情愫,倒是人们同样纵情享乐,无人在意。
臭脸猫一家围在食盒边,对煮熟的鸡腿和内脏大快朵颐,小驴和小枣糕食槽满满,油光水滑,毕竟都是凌宴的救命恩“人”,她亦履行了当时的诺言,仔细供养。
凌宴略微盘算了下如今攒下的吃食和资本,心想着冬天应该不会亏待了自个和身旁两只小馋猫的嘴巴,不由心情大好。
接下来工程上的事很多,食物也不能忘了,不过美人在侧,凌宴暂时不想思考那些,尽情同心上人与亲朋好友一道享受这夏日的美妙时光。
这餐饭宾主尽欢,待众人做好清扫工作满意离去,秦笙拾掇银子之时又发现了意外之喜,“阿宴,快来瞧!”
凌宴寻声而来,只见官银的红纸下方竟藏着一张银票,“五百两?”
倒霉蛋出手大方,却要暗中赠予,估摸也是身边不太平。
“是啊,我也没想到。”喜上加喜,秦笙才不想那么多,她再按捺不住,一个飞扑跳到凌宴身上,“吧唧。”
凌宴咧嘴一笑,赶忙将人兜住拥入怀中,“这些钱都归你吧。”
“当真?”那可是六百两啊!这还是那个抠抠搜搜的阿宴吗?太大方了,秦笙都懵了,直起身子端详。
“自然当真。”凌宴不怎在意,药和种子都不便宜,几次给长工发凉茶,估摸野山参手头钱不多了,该给补贴自己的富婆回礼,“倒是麻烦你用这钱挑些牲口回来,猪、羊,鸡鸭大鹅也成,等到冬天我们炖肉吃?”
秦笙咽了咽口水,秋天还没到,现在买六百两的牲口准备过冬,好生拙劣的借口……
可她近来手头窘迫,那些不便开口的自尊心很好地被这个“小借口”照顾到,秦笙牢牢环住对方脖颈,“好。”
和这个人在一起,全身心的舒适,蕴藏的爱意瞬时迸发来势汹汹,她对着那雪白的脖颈,悄悄亲了一口,而后背掌心摩挲顺毛,舒服得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秦笙埋在凌宴颈窝轻蹭,鼻尖轻哼。
似是撒娇,又似呓语。
而凌宴笑意不减,将人紧紧拥入怀中,照单全收。
她们时而一起上山,考察地形圈定可用区域,顺便搜集山货带回家中,凌宴跟秦笙知晓不少动物叫声表达的含义,收获满满;时而一起在高温熔炉旁烤得脸色通红,观察如何用碱烧制“琉璃”,秦笙听凌宴讲述“酸”“碱”,那些天书般的知识,亦津津有味沉浸其中,跟着调试配比,思考对策;时而一起外出看诊,凌宴尽量不去看那些血腥场景,只守在秦笙跟前听她给胡飞雪讲课,了解对方掌握的医理,丰富书册内容。
勤恳劳作认真生活,教育孩子努力经营,不放过任何增进了解的机会,偶尔为对方准备些小惊喜,尽心取悦彼此,即便只是一朵小花、一根甜甜的草,也能让她们凑在一起傻笑很久。
种种,都让秦笙无比确信,她找到了年少时幻想中的完美爱侣,凌宴亦沉浸其中,为寻得心意相通之人而感到无比庆幸。
村落正渐渐从蝗灾中缓过神,村民竭力挣扎让自家幸免于难,而她们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中稳步升温,事业上亦收获了不少喜人成果。
两个人齐心协力,好似任何事物都无法影响彼此的关系,也无法阻止她们稳步迈进。
她们尽情享受恋爱的美好和欢愉,却不知另一场浩劫正悄然逼近,那是秦笙也没能料到的狠毒手段,每每回忆起她都厌恶至极,总要用针扎上一扎,才能消气。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要杀光光了!
凌宴(咔咔磨刀):走,咱俩一起。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揣手.jpg)
第270章 肆无忌惮[VIP]
当官之后, 周边乡绅商贾陆续前来登门拜访,可因着凌家大门紧闭,又无仆从通传, 用于给武峙、胡飞雪落脚的草屋亦空无一人,门口钉着的那面锣便无师自通地成了门铃。
秦笙不在家, 凌宴就会去小基地忙碌,她调了些砖头上去,为小崽准备一个新玩具, 还有大野山参,她们一家都能玩耍的玩具。
结果干活时时常为这锣声惊喜, 可看到并不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 总要失落一二。本不是什么大事, 唯从山上跑下来太耗费时间,待客不便又有轻慢之嫌,无意中将人得罪了去就不好了。
于是凌宴灵机一动,琢磨给下山的路上修一条大滑梯,嗖地就能下来,不光好玩, 秦笙归家还能快些见到对方,她越想越觉得不错, 空闲时分赶出设计图,随着她一声令下,四五十男男女女带上工具一拥而上, 不过两天时间,山体坡道就铲成了滑梯模样。
人多力量大啊, 凌宴拍手叫好,用家中产出的石灰, 沙子等物,自产自用不需系统,抹出一条水泥大滑梯。
夏日天热,水泥干燥太快会有裂缝,喷水盖上草叶,等其慢慢干透就能投入使用了。
这期间汪掌柜来过两次,皆是厚礼,她的目的凌宴再清楚不过,还是为了菜谱,念在最开始的爽快以及她病时对方送药的情谊,凌宴白送她两道菜谱——软炸鲜蘑,油焖大虾。
价格居高不下的反季山珍,还有那难得的虾子,汪掌柜凝噎片刻,油炸耗量大,她心想果然“白送”的菜谱才是最贵的!
结合以往经历,对方手头有鱼,便卖鱼丸的方子,细水长流,从不是一锤子买卖,再看对方手下伍家菜铺售卖的菌子和新上大虾……对方心思之细腻,一向立于不败之地,让她冥冥中总有一种预感,这人早晚会跟自己卖油……
味道很是不错,她没有不收的理由,汪掌柜爽朗大笑,“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凌宴但笑不语,很快与汪掌柜商定细节、立下字据。
有了固定销路,悦来又有新菜式,合作双赢,她又美美赚了一笔,看着鼓囊囊的猫猫荷包,凌宴心情甚好。
不过说来好笑,萧王似是知她几人寒酸吝啬,怕她们丢脸似得,没过多久,特意派人给她们修葺门房,遣裁缝量尺做新衣,连秦笙和孩子都有份,还有待客茶叶、香炉,以及笔墨等物,其周到了解程度,定不会出自萧王本人之手,估摸是那位长史花见大人安排吓人做的。
王府的衣品没得说,绣样精致颜色好看。
可这“赏”,总有上位对下位施舍的即视感,作为现代人,凌宴心里不舒服,但看秦笙数次夸奖自己穿得好看,家里的小财迷亦爱不释手,那些不快也就散了。
但她还是不喜白白收人礼物,剪下地里剩余的红薯秧,包好根须派人送到其府邸。
收到传信的萧王眼中满是讶异,似是没听清,“她送的何物?”
“九车红薯秧。”身侧立刻有人上前拱手回道,“殿下,凌舍人此礼看似不如流,实乃殿下最需要之物。”
萧王拧眉深思半晌,随即轻声失笑,笑意令她咳嗽不止,一众仆从倒水拍背各司其职,不显慌忙。
她脑中不由浮现当日那一幕——被侍卫团团围住,那黑脸武者大义凛然毫无惧色,青衫书生浩然正气一身傲骨,“位微而未敢忘忧国,大灾当前,无奈之下擅闯王府寻王爷请命救民于水火,我等何罪之有!”
好一个微卑未敢忘忧国,救民于水火!
萧王咬牙屏退左右,“来人,拟令!”
很快,萧王下令免除今年赋税,加派府兵维护镇县治安,又以王府私人名义分发秧苗指挥各地百姓补种自救,一番操作下来,情况大体安定了些。
早一步得知消息,秦笙挑了挑眉,“这人还不算太蠢。”
凌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难的还在后面呢。”
“是啊。”秦笙托腮百无聊赖,想到前世种种,她得出这样一条结论,“或许蝗灾就是萧王落败的开端。”
刚来封地就遇上大灾,任谁都要觉得她这人不吉利,已是失了民心,加之免税无钱粮入账,又如何积累势力与钱家抗衡,光靠苏南风一介商贾经营远远不足以支撑。
现下的安稳只是表象,天灾过后又有人祸,物价飞涨导致偷盗抢劫等一系列恶性事件屡屡发生,这就不得不提那大发国难财的钱家,有他做“表率”,下头的商贾有样学样,爆发饥荒只是早晚的问题。
乱局已定。前世落败也是必然。
好在现下百姓对萧王的补救措施十分满意,挽回了名誉和形象,强龙与地头蛇,两个庞然大物即将展开第二局厮杀展开,孰输孰赢……
就要看萧王何时用上秀才拼尽全力递过去的那把刀了。
“好了,不说那些烦心事,瞧你眉头拧得。”秦笙不乐意看,从药匣中掏出一串花,神神秘秘送到对方跟前,“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一根花枝数朵艳红花蕊支棱着,壮硕旺盛,独特的模样令凌宴眼前一亮,“串红?”
“是啊。”秦笙勾勾唇角,略微有些得意,“今日看诊那人家里养的开得可好,我还要了些花种回来,到时种在院子里。”
说着,她揪下一根花送到凌宴嘴边,双眸晶亮,献宝似得,“尝尝甜不甜。”
凌宴顺势叼住吸了吸,甜丝丝,和小时候一样的感觉,她呲牙一笑,给野山参回礼,“甜的!你也试试。”
俩人嘿嘿傻乐,像小老鼠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揪光了一丛万年红,看着光秃秃的花枝和惨败的花瓣,皆是意犹未尽。
在秦笙好奇的目光下,凌宴收好没了蜜的花瓣,同样神神秘秘地道,“明天给你看个好玩的。”
“嗯?”秦笙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口吻骄矜,“那我今天就想看怎么办?”
似是为难的话落在有情人心底,唯有情趣。
“今天呀……”野山参任性的小模样怪好笑的,凌宴看看日头,心生一计,“等我片刻。”
不多时,她从衣柜翻出几件衣裳,瞧见那衣裳的模样,秦笙顿时心头火热难消,不仅比她们平时穿的背心短了大截,还瘦的过分,若是穿上身段暴露无遗,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可看到那小面口袋似得布片,芷儿也有份,秦笙努力压下旖旎心思,笑着问道,“穿成这般是要做什么?”
凌宴指了指花瓣,故作神秘,“那个今天看不成,给你找点别的乐子可行?”
秦笙昂了昂下巴,十分满意,“当然行啦。”
正说着,外头敲门声响起,两个少女结伴前来报信,“阿宴姐,张娴姐姐说时间到了。”
“知道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
少女们蹦跳离去。
“计划有变,我们先出去一趟。”凌宴带好早早备好的小包和草帽,牵上秦笙手兴冲冲带她往外走。
秦笙一头雾水,“那衣裳怎么办?”
凌宴想了想,安排撞车,但无伤大雅,“衣裳的话晚一点?我们先去西边。”
秦笙含笑嗔怪,“神神秘秘。”
凌宴一本正经地回道,“不然就不够惊喜了啊。”
“你……”她好憨啊,秦笙失笑,可她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那我可要看看够不够惊喜。”
“好呢。”
只要你准备的,就都是惊喜啊。
银铃笑声荡漾在田野,俩人悠悠抵达目的地,刚通过大门,秦笙就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大片嫩绿的稻子,稻花淡黄一望无际,随风摇曳隐隐清香。
素雅朴实的美景,置身其中只觉轻松舒适,万分畅快。线主富
稻子开花时间不固定,要么开了她们不在,要么她们在家又错过花期,终于赶上一次。
凌宴带秦笙坐到她们播种时歇脚的棚下,草帽扇去薄汗和脸上的热意,她不好意思问秦笙够不够惊喜,簌簌从小包袱里掏出竹筒,倒上一杯冰镇绿豆汤送过去,“来,消消汗,我们看一会花,等下去接孩子。”
“嗯。”凉爽解口十分惬意,喝着绿豆汤,欣赏对方悉心奉上的美景,秦笙别提心里多美了!
她快笑出声了,歪歪身子靠到凌宴怀里,轻车熟路去寻脸颊亲昵,只是凌宴见她杯子见底,正要续上低头时分,唇瓣相拥。
在日复一日的必然事件中,意外的偶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秦笙喜不自胜,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不怪我哦。
趁对方怔愣之时,径直兜住那下意识逃离的脑袋,袖口遮挡,轻轻叼住她日思夜想的唇,“别走。”
耳语厮磨。
噗通噗通,凌宴已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轻柔的别样触感,她很清楚,以秦笙的性格这个亲吻来的极尽克制,那种被珍视、被在乎的感觉占满心房,脑子不由自主地发热,凌宴哆哆嗦嗦地回应起来。
仿若一坛才酿成的新酒,青涩、却醉人。
她闭着眼,万分紧张,却没能见到秦笙愈发火热的双眸暗了下来,凌宴的回应和纵容让这坛新酒迅速成熟,秦笙再忍不能,忽而,凌宴腿上一重,与她并肩而坐的女朋友似是还不满足,跨坐在她身上将她圈在怀中,尽情索取极尽放肆。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形毕露。
她们之间全无缝隙,一切都触感都是那么的清晰,与炎炎夏日完全不同的热意让凌宴血气阵阵上涌,她拥住对方,紧张承受秦笙来势汹汹的爱意。
就在这遮天连日的稻花与幽幽清香中的一个小角落里,她们肆无忌惮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就说了慢不了一点,掌声在哪?!
凌宴(鼓掌):在这呢。
秦笙:日常蛇蝎飞扑,抓紧时间练好腿脚。
莫名幻视乡村爱情……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打盹.jpg)
第271章 却不及你[VIP]
远处, 大片稻花丛中,长工们手持毛刷,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抓紧时间授粉, 精耕细作,而近些位置的, 早早被看穿凌宴心思的张娴调走。
偶尔还能听到人们协同工作的说话声,禁忌又刺激,更让人心跳如鼓。
可谁都不想停, 她们沉浸其中似不知田地为何物,十分大胆。
直到夕阳渐落, 一吻终罢, 似是过了很久。
秦笙面若桃花, 对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情不自禁的孟浪有些羞涩,可望着跟前羞得直不起腰、弱弱埋在自己怀里的阿宴,那双红红的耳朵格外瞩目,手臂倒是很诚实地紧紧抱着自己……她真的好可爱啊!
心底尖叫。
羞涩淡去,满目欢喜,秦笙高挑的唇角咂了咂嘴, 一本满足。
然而有些事一旦开了口子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她微微低头, 瞄了眼那对自己丝毫不设防的腺体,胸腔鼓胀,轻轻吻了吻那快要滴血的耳朵, “我们去接芷儿?”
脸颊温热的呼吸这次落在耳边,凌宴哪受得住这个, 她结巴许久,才哆嗦说出几个完整的, “好,好……”字。
从她身上下去,秦笙看着自己搓弄出的“杰作”,笑意盈盈,火热的视线凌宴令口干舌燥,杯子掉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些绿豆汤润喉,可那慌乱中放好却来不及盖上的竹筒再无凉爽之意,降不去她心底的燥热。
待她喝够,秦笙接过抿了一口,笑盈盈地道,“好甜。”
也不知是在说绿豆汤,还是在说人。
这下凌宴更是手足无措,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口,吱吱唔唔哼哼唧唧。
逗弄得太过火了?是不可操之过急,秦笙见好就收让对方缓上一缓,收好物件和包袱牵起凌宴的手,“我们走吧?”
凌宴乖乖任她牵手,只是余光中的淡黄消失不见,原来不知何时稻花闭合,不由生出几分遗憾。
秦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捏了捏凌宴的手,“稻花很美,确实惊喜,却不及你分毫,我们得空再来。”
满目深情,那点小遗憾很快哄好了去,也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凌宴回握掌中玉手,主动与其十指相扣,“嗯。”
幽幽漫步小路,静谧的悠闲分外美妙,好一会凌宴脸上的热意将将退去,二人顺利接到孩子回家,为晚饭忙碌。
你洗菜我和面,你煮面我炒菜,她们相互帮扶,还有跑到厨房偷吃的小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凉亭下捧着晚饭大快朵颐。
平平无奇的炸酱面,黄瓜丝香菜末,为这炎热的夏日来带几丝清爽,胃口大开。
秦笙看看凌宴手中专门买来的干饭大碗,感叹其明智,“我也要换个大碗。”
凌宴咽下口中食物,“好,这次换成瓷的,不刮嘴。”
小凌芷抹抹嘴巴,“我也要!”
“我们都用一样的。”秦笙笑嘻嘻回道。
等一家人吃饱喝足,打扫卫生消食各司其职,就连小凌芷也会哒哒跑去帮大人干活,铲去禽舍粪便,给畜棚添置草料,口中嘀咕,“要平安长大~”
惹人发笑。
做完这些天光还是大亮着的,凌宴唤秦笙带上那些紧身衣,抱起孩子朝山上走去。
“这么晚了去山上做什么。”秦笙满是好奇,总不能在山上更衣,难道阿宴愿意自己去她的小屋了?
凌宴继续卖关子,但笑不语。
秦笙只好按下疑惑,跟随她的脚步行进,不多时,她们来到小屋溪涧边,秦笙立刻发觉贴紧崖壁的位置多出一个巨大的水池,约莫两丈长、一丈宽,池子用那所谓的水泥砌成,小半裸露在外,一边高一边低配有台阶,模样怪异不像虾塘,她一时间没能看出其作用。
凌宴将孩子放到地上,爬上台阶撩撩池水,内里清澈,暴晒整天水温十分暖和,上午消过毒可以用来,她对二人道,“我们先去换衣服。”
说着,爬下台阶将二人引入屋内。
比起疑惑,秦笙更加激动于“入侵”对方的私人“领地”,她四处打量,和预想的差不多,屋内一尘不染十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各种大小木箱摆放整齐,比家中的物件多些,好像没什么稀奇的。
她一双眼十分忙碌,也就没注意凌宴略微紧张的目光。
来到带有床榻的卧房,凌宴给二人演示穿法,“侧襟的系带穿过孔洞即可调节大小,莫要勒太紧了,我去换衣服等你们。”
秦笙看了一眼便懂,应下放人离开。
衣服很容易穿,秦笙一边对那小床心猿意马,一边给自己同女儿换好衣裳,大半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线条十分明显,她稍微有些不自在,不过想到外面的人……
只要是给阿宴看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小崽不到人大腿高,两个大人具是肤白貌美身形曼妙,只不过凌宴抱了一堆东西,似是遮挡,她余光忍不住打量,秦笙就放肆得多,大大方方地端详那片花白,遗憾布料太多了些!
眼前的曲线曾与她那般贴近,凌宴莫名慌乱,不敢往下瞧,视线牢牢锁定在秦笙的脸上,赶紧步入正题,“走,我教你们泅水去。”
“泅水……”提及此,秦笙那些旖旎心思忘却大半,她们是说好要教芷儿泅水以免落得前世的悲惨命运,许久未提她差点以为阿宴忘了,可自己……她略微瞪大了眼睛,指指自己鼻子,“我也要学?”
“泅水可是保命的生存技能。”凌宴将东西赛给秦笙,一副理所应当地表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旱鸭子也要多扑腾两下免得掉水里就沉底,你当然也要学了。”
秦笙心里一暖,暖得心口酸酸痛痛,“那池子是用来泅水的啊?”
“嗯,河水有虫卵啊泥沙啊脏得很,眼睛还有下/身容易染病,做个池子方便消毒杀菌,你们玩起来也安心。”凌宴弯腰给满脸疑惑不知要干啥的小孩包好头发,一把抱起,语调轻快,“我们去玩水咯。”
小凌芷双眼放光,“嘻嘻,真的呀?”
凌宴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再次严肃告诫,“只有我在身边你才能下水,不然你就没有肉吃了,记住了没?”
“记住啦~”小凌芷欢欢喜喜拱到她怀里,“母亲真好。”
手中是兽皮缝制的气囊,她也不知有何用处,秦笙呆愣愣地看着一大一小的亲昵举动,心被塞得满满的,不由眼眶发酸,端水大师凌宴自不会冷落了女朋友,另只手臂挎上秦笙,“走啦。”
母女俩满心欢喜,随她伸腿伸脚做好热身活动,爬上台阶坐到池边,秦笙闻到一股略微刺鼻的奇怪味道,得到的解释是用来给池水消毒的药物,她便没再多问,随二人下了水。
池边十分圆润,水刚开始不过小腿高,越往里越深,两个大人提溜着崽往里走,直到没过小孩胸口,停下学习,秦笙这才知晓那兽皮气囊的用处,用来让她们抓着浮在水面上。
这般心血……秦笙吸了吸鼻子,身侧心思细腻的爱侣正一脸认真地教导着她们母女,温柔如旧……一时间,幸福的滋味让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开始迹象。
凌宴教的仔细,大小山参也十分努力,连学带玩,约莫过了不到两个小时,天色暗了下来,正好三人累了,就近回屋冲洗干净,浴室和家中不大一样,秦笙无意中蹭到木柄,为渐热的水温感到新奇,嗔怪阿宴那憨货烧了热水竟不告诉自己,这般想着,却是甜丝丝的,不住想笑。
一家人换好衣衫整整齐齐坐在门口擦头休息,忽而秦笙表情古怪一瞬,凌宴偏头问道,“怎了?”
秦笙捂住腿上女儿的小耳朵,轻声回道,“王婶死了。”
她顿了顿,赶忙叮嘱,“死得挺惨你别去看啊,对了,让家里那些人也别跟去凑热闹。”
半面身子烂成黑的,听着就吓人,阿宴那胆子见到非吓坏了不可。
“嗯,我不去。”凌宴眨了眨眼,乖巧应下,烧伤后续又没有妥善处理能想象那种惨状,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就是了,不过那么个势利怪死于自家人势利,“那对父子也不管她,挺讽刺的。”
秦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语气讥讽,“她乐意!”
说完便放开了手。
小凌芷昂头看身后的娘亲,你看母亲干嘛不让我听?简直一头小问号,在孩子追问前,凌宴给小崽揉了揉腿,打断施法,“累不累啊?”
没能敌过大人的诡计,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还好,就是感觉还在水里,腿忽忽悠悠的,没劲。”
看她迷糊又认真的小模样,二人具是笑出声来,凌宴rua了把潮乎乎的小脑瓜,“没关系,一会就好了。”
凉爽的山风将欢声笑语的一家三口送下山去。
游泳消耗体力,小凌芷没一会就困了,秦笙抱她回房睡觉,凌宴则拿出炭炉生火,木桶架起天锅堵住缝隙,开始土法蒸馏提取酒精,做完这些,她悠哉地坐在秋千上,准备等会给天锅换凉水降温。
冷凝原理,实现起来不算麻烦。
别样的酒香很快引出屋内的人,秦笙轻手轻脚出来,看她的心上人正在秋千上玩耍,弧度悠悠,和她人一样乖巧,对方长发垂落发丝轻轻晃动,朦胧的月光让那温柔又多了些妩媚,别样的风情挠得人心尖发痒。
秦笙咽了咽口水,再次坐到对方腿上,不出所料,她软趴趴的爱侣没有拒绝,只是搂住自己柔声叮嘱,“抓紧些,别摔了。”
忽而,欲从心中起,秦笙故技重施再次吻了过去,但她不再满足于稻花间的浅尝辄止,舌尖勾勒的软糯触感亦令她无法自持,无师自通地长驱直入,而她的心上人怔愣片刻,似是耐不住诱惑,大开门户,顺从地接纳她攻城略地。
伴随着一声不知是谁的轻哼,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说:
秦笙: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凌宴:你也不能吃人啊!(连夜扛崽跑路)
稻田、泳池、秋千play,一个比一个刺激,有人要受不住了。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围观.jpg)
第272章 真好听啊[VIP]
竹筒嘀嗒流出清澈的酒液, 那边的缠绵悱恻愈演愈烈,就在秦笙冒出一步到位的念头之时,一股浓郁的血气打断二人。
秦笙被迫抽离, 只见跟前的爱侣呆愣愣的,脸颊绯红显然, 咕咕鼻血在人中晕开糊成一片,流鼻血了?她下意识摸向鼻间,不是自己的……
凌宴大脑空空如也, 只觉得自己像个开水壶,热气噗噗往上喷, 她木木看着秦笙, 借着月光,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在纳闷野山参的鼻涕怎么是黑色的。
直到对方从她身上下来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拭,凌宴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第一个吻会变成这样,好尴尬!她偏晕血不敢多看,凌宴堵住鼻孔一个箭步冲出去,可被吻得腿软, 刚迈出两步趔趄差点摔倒。
啊啊啊,更丢脸了!为什么在女朋友面前会这么丢脸啊!凌宴呜呼哀哉赶忙开溜, 打来凉水埋头洗脸降温。
秦笙呆呆望着对方跌跌撞撞的背影,耳边水声溅起,哭笑不得。
亲上一亲就燥得流鼻血, 阿宴血气方刚是没错,秦笙咬牙暗恨那鼻血来的不是时候, 难得反省是不是自己撩得太过火。
洗到脑门冰凉才止住鼻血,清理干净自己, 凌宴整个人都蔫儿了,耷拉着肩膀坐在蒸锅旁,手中小石臼捣得狠叨叨。
看出她懊恼得不行,秦笙失笑来到跟前,正要安慰,凌宴连忙摆手,捂住口鼻吱吱唔唔。
拒绝来的不算委婉——你不能再亲我了。
“嗯,我不动你,给你瞧瞧身子。”秦笙努力压住唇角,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不远不近,凌宴的退避这才消去了些,伸出手腕。
指尖搭上探探脉象,腺体也恢复的七七八八,除了燥热没别的毛病,就是自己撩拨的……秦笙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无甚大碍,在弄什么,蒸酒做吃食?”
她太懂那种窘迫了,想到之前自己原地摔倒,秦笙连忙转移话题让人放松下来。
凌宴脑袋抵在膝盖上,垂头丧气,摇了摇脑袋,“不是,弄个好玩的。”
说着,她给秦笙展示小石臼里的捣碎的花瓣,“酒精能把颜色都提取出来,比水来得鲜艳。”
秦笙笑了笑,试图猜测,“难不成要染色。”再搞个奇怪的帕子出来?
凌宴摇头,嘴巴咕哝,“等会你就知道了。”
看她忙着,秦笙无所事事,拿来药碾子碾药。
两颗火热的心随着意外渐渐沉寂下来,却仍旧贴在一起。
直到花汁落入她们一起烧制的小玻璃杯内,透过略微浑浊的杯壁,秦笙被那鲜艳的玫红晃了眼,“真好看啊。”
凌宴收好东西,闷头道,“先这样,明早才能好。”
怪会卖关子的,秦笙幽幽打了个哈欠,牵起对方的手,“我困了,回去睡吧。”
凌宴犹豫两秒,还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进了屋,好在游泳累了让她迅速睡去,没有经历更多内心上的折磨。
可睡醒之后还是要面对自己的社死,凌宴一脸生无可恋地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她那闪躲的小眼神,生怕自己扑上来似得,刚起床就让秦笙察觉到不对,好不容易深入交流了下,可不能跑了啊,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底,又不知该如何哄她。
在送孩子上学前,凌宴叫来秦笙一起观察,经过一夜,玫红变成橘红,秦笙眼睛睁大,“变色了?”
“是啊。”凌宴夹了些碱倒进去搅拌,“注意看。”
不多时,橘红的花汁一部分变回玫红,又有一部分变成蓝绿,渐变发生在小小的杯中,十分漂亮,秦笙端详内里的变化惊奇非常,连声追问,“怎么会呢?”
“这里面有石蕊,还记得吗,石蕊遇碱变蓝。”
“哇……”原来是这样!好生神奇,秦笙十分兴奋,想想对方的情况,只好改成捏捏小手,“好看,还很好玩。”
凌宴嘿嘿一乐,拿出一个小瓶递了过去,“酒精用处好多的,还能消毒,往后你的刀具都用这个擦一遍,比烤火方便。”
闻言,秦笙忽然就不着急了,她莞尔一笑,阿宴一点经验都没有,羞涩了些也很正常,那就依她,慢些就慢些。
阿宴回应那般起劲,明明也很喜欢,她倒要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将那小瓶酒精塞进药匣,秦笙看看院里踢球的女儿,外头武峙那草屋也没人守着,便对凌宴道,“我们去送芷儿上学,今天无事,我跟你去河边瞧瞧。”
凌宴点头应下,一家人带好草帽出门,小孩搭上双亲牌长臂秋千,悠悠荡荡去上学,之后两个大人顺着洈水下游朝小河村行进。
路上隐约能听到丧乐的唢呐声,秦笙说是李王两家在给王婶办丧事,李文生老泪纵横,那李亮也哭得挺惨,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无非装给外人看。
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死了跑来演戏,凌宴也不是可怜王婶,就是看不惯这种人,“假惺惺的,真令人作呕。”
秦笙冷眼嗤笑,“再假也成不了真的,满院子臭气,谁都知道怎么回事,吊唁都没人去。”
当时借吃席为名敛财,现在死了冷冷清清,满身骂名,凌宴心想,嗯,还是活该。
糟心事说完,正好在河边遇见几个孩子用网兜捞蚂蚱,凌宴扬声叮嘱,“小心着些,别掉到河里。”
因着没下雨,河边还是有新的蝗蝻孵化出来,好在刚孵化出来的没毒,工坊仍旧收购,故而孩子们时常出来贴补家用,每次见到她们凌宴都会想起小凌芷,以及那失足落水的沈红樱,每每遇见必要提醒一番。
她几乎每天都来,面善讲话又温柔,胆子最小的孩子都跟她混熟了,嘻嘻哈哈,“知道了阿宴姐,你也小心。”
也有人叫她官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凌宴也不在意,那些小家伙不敢跟秦笙搭话,秦笙挑眉未语。
只要野山参不用那种眼神看她,凌宴心里就没那么不自在,二人边走边聊,顺便打点芦苇艾草什么的回去,社死影响亲近,但不会影响关系。
日头渐渐升起,走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小河村的地界,见四下无人,俩人迅速交流圈定可疑地点,卷起裤脚一起下水排查,凌宴在淤泥里摸到一个硬硬的贝壳,她心头一喜,呼唤秦笙,“你看。”
跟阿宴手掌差不多,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河蚌,这东西滋阴润燥、清热解毒,正适合阿宴食补,秦笙咽了咽口水,“我们弄点回去吃?”
河蚌太考验手艺了,做不好很腥,关键里头还有寄生虫,若非必要凌宴实在不想挑虫子,之前摸到的都拿去喂鸡了,可野山参兴致勃勃……她接吻已经很拉胯了,女朋友想吃东西就不能再拉胯了啊!
凌宴咬牙,“能是能,等会打开看里头有没有虫?”
有虫瞒不过秦笙,她立刻低声回道,“你手里这个没有,我们先摸,等会我来挑。”
“好。”
俩人一起摸鱼,眼看秦笙一个个河蚌嗖嗖抛向岸边直接开挂,凌宴沉默片刻,摇头失效,继续按部就班,不与她比,反正也比不过。
输给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摸来摸去,忽然,她摸到一个外表滑腻的物件,扁长,不像河蚌,凌宴一愣,赶忙将东西挖出来,小心洗去表面的淤泥,破破烂烂的纤维映入眼帘,那是一块被淤泥常年浸染成土色的布,褐色污渍勾勒出内里器物的形状。
这是把刀!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凌宴心头大喜,赶忙召唤秦笙,淌到河边小心翼翼揭开布料,露出内里一把锈迹斑驳,断了尖的刀。
布料和木柄都烂得不像样子,唯铁器埋在淤泥中隔绝空气,刀身相对完好。
“这是块头巾?”依稀能看出布料形状,是头巾没错,秦笙眼尖,一眼瞧出刀根上方还有个小字,扁扁的,“这是个‘木’,下面锈得看不清,应该是李没错,这绝对是那行凶所用!那个时候村里的铁匠可是姓周的?”
朝廷铁器管制严格,正规铁匠都会打上标识方便官府勘察,以免惹祸上身。
凶器、铁匠、再加上自己这个人证……终于,凌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盼了太久,“是啊。”
“走,要了那老杂毛的命去!”这时候也顾不得河蚌了,通通拨回水里,秦笙雷厉风行,拉上茫然愣神的凌宴立刻前往顾家,让顾景之出主意。
对方同样万分惊喜,立刻研墨,“我这就写状子。”
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总觉得眼前一切不大真实,凌宴坐立难安,“我去找周大爷拿记录。”
顾景之出言拦下,“别去,官差下来自己会查,比你拿出来更令人信服,免得李文生反咬你们串供,耐心等着就是了。”
“哦哦。”凌宴搓手嘀咕,提醒秀才那些细节,“他还散布谣言说我不是亲生,挑拨我,我爹娘关系,害得我娘被逼死了。”
一笔笔血账,是时候算清楚了。
这些事顾景之清楚得很,知晓她紧张也不阻拦,让凌宴尽情的说。
秦笙在一旁听着那些颤音心疼极了,阿宴本来就胆子小,可想而知在她知晓李文生不仅坑钱,还是灭门的凶手,而她自己又是人证之时有多害怕,她默默陪在她身边,抚摸那双冰凉的大手,帮她舒缓情绪。
过了好一会,凌宴镇定不少。
有顾景之把关,程序上的问题不用担心,万事俱备,秦笙唤来武峙去衙门传信,当天下午捕快就来到村里,敲响凌家大门,三名捕快加上五个衙役恭恭敬敬地同凌宴行礼。
为首的那人躬身道,“凌大人,在下县衙捕头黄钟,荀大人特命在下前来复命,刘家灭门惨案将于明早巳时开堂审理,还望大人及时赶到。”
“如此甚好。”凌宴还不适应这般姿态,干巴巴地回答,“辛苦诸位跑一趟。”
黄捕头身子拱得更低,“不敢当,在下这就去逮那贼人。”
说着就要离去,秦笙抛出两块碎银打点,“天热,诸位拿去吃茶。”
黄捕头及其身后的手下连声道谢,“多谢凌夫人。”
待人躬身退去,表情木讷的凌宴忽而一笑,秦笙偏头看她,“怎么了?”
那一声声凌夫人真好听啊……我夫人,凌宴挠挠头,“无事。”
秦笙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她唇角翘的老高,继续择菜。
很快,黄捕头带人冲到李家,当场绑了还在惺惺作态的李文生,以及王家年龄相仿者,一个不落,全部戴枷上囚车,又传唤人证前往县衙,“明早开堂受审,而等速速打点行囊随我离去,不容有误!”
旧事重提,周大爷翻出多少年前的铁器贩卖记录,还有三两老友,一脸懵逼地坐在囚车边上,跟随官差一道前往县城。
戴枷就是有确凿的证据,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待遇,搞出这么大阵仗,整个村子又一次炸锅了。
官府动作极快,也不知有没有她官身状告的加持,凌宴不必跟官差一起走,但总归要在夜里赶路,抓紧时间弄好晚饭填饱肚子,备些干粮,“这趟有些遭罪,你跟孩子在家等我吧,我尽快回来。”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跟你一起!”秦笙嗔她一句,态度不容拒绝,她又立刻道,“案发时那李亮年岁小,又念在他得守灵官差放了他一马,我总觉他不对劲,要不把芷儿送到沈青岚那去?”
莽夫那么个高手帮忙看顾,是很令人放心,秀才那边守着的人也一直没撤,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她们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家。
凌宴认真想想应了下来,她自己一个人……是有点慌神,还是野山参在身边能安心些。
这次庭审不得有失,她必治李文生与死地!让刘家灭门惨案天下大白。
作者有话说:
秦笙:秦夫人?
凌宴:怎么了。
秦笙:好听吗。
凌宴:当然好听了。
青岚:看你俩谈情说爱还帮你俩带孩子?我真的够够了的!绝交,必须绝交!
秦笙:撩拨太猛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流出悔恨的泪水。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抠手.jpg)
第273章 结束梦魇[VIP]
接回孩子提前吃了晚饭, 饭桌上凌宴对小崽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她好不容易能玩水了,双亲竟然要出门?小凌芷眉头紧皱嘴巴扁扁,不大高兴。
凌宴抚平蹙起的小小眉头, “还记得那次来家里搜东西坏人吗,我和你娘要去官府揭发他做的坏事, 往后他再也不会来了。”
秦笙揉了揉女儿小脸,一起跟着劝说,“那个坏老头骗了好多人的钱, 害得你母亲好惨,我们不能让你母亲白白挨欺负, 得给她讨个公道是不是?”
母亲挨欺负了?闻言, 方才还委屈巴巴的小凌芷顿时眉头一挑, 气鼓鼓地道,“对,必须给母亲讨公道!欺负回来!”
那挑眉的弧度与秦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凌宴心底一暖,rua了吧日渐浓密的小脑袋,“县城太远了, 你还小禁不起颠簸,去你青岚姨姨家玩两天, 我们尽快回来,到时你想玩什么都陪你。”
小凌芷用力点点头,“好!打跑坏老头!回来陪我泅水。”
玩水玩上瘾了, 两个大人自是应下。
于是收到消息,也打算去县城揭发李文生克扣军户口粮的沈青岚来到凌家, 收获的就是小小年纪嫉恶如仇的崽子一枚。
沈青岚:……
抱着手里的崽子目送马车匆匆离去,大眼瞪小眼。
小凌芷拍拍自个包袱, “青岚姨姨,我去跟红樱姐姐玩,嘿嘿,借住几天。”
小大人似得,也不露怯。
“住住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小祖宗唉!她自个还没孩子,倒帮阿宴那家伙看上了,沈青岚心底憋闷,懒得纠正那差了辈的称呼,一把将崽放在肩头坐好,对一同前来送行的众人道,“行了,最近注意着些,都回吧。”先朱付
白家姑嫂与她们方向不同,先走一步,赵婶泪眼婆娑,在儿子方金的搀扶下由衷感叹凌宴及时醒悟,长工们则是欢天地喜,不住感谢凌宴挺身而出将李文生绳之于法,他们总算出了这口恶气,纷纷相约到时一起去菜市口围观。
顾景之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同沈青岚和小崽结伴朝河边走去,过了一会,窸窸窣窣说话的人群渐渐散开听不见了,顾景之看了沈青岚一眼,似是感叹,“居然还能寻到凶器,阿宴当真运气极好。”
极好二字略微的重音有些意味深长,沈青岚沉默一瞬,嘻嘻哈哈地答道,“是呀,阿宴那家伙这么热的天每天去河边找,该她好运,你说是不是啊小芷儿。”
说着,她颠了颠肩膀上的小孩。
有大马骑了,小凌芷眉开眼笑,“是呀,母亲好厉害,运气好的。”
“你明天想吃什么,姨姨去买。”
小孩适时转移了话题,顾景之眉头微挑,太巧了,她直觉这里头有些古怪,然而能处理掉李文生往后不必担惊受怕是最好的结果,她没再追问,就当忘了。
沈青岚幽幽捏了把汗,认真叮嘱,“需得提防李亮,她俩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近,你,你小心着些。”
“嗯。”顾景之颔首应下。
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她们各自归家。
而那头的马车正在急忙赶路,很快,小枣糕带领二人通过镇子,朝县城驶去,不同于上次回来夜路无人,如今天色未晚,路上行人些许,无法使用小枣糕的全自动无人驾驶。
凌宴驾车坐在外头,见许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地赶路,一副难民模样,估摸郡城东边的难民听说武宁镇赈灾略有成效逃荒来了,难民涌入向来是个麻烦事,到处遭殃。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场凄惨的公孙照,也不知那家伙做完天黄尺有没有平安返回老家,还有那弃婴塔的僧人和孩子们……
天色暗了下来,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凌宴手握马鞭一脸凶相地提防周遭,秦笙在车厢里都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心疼又好笑,来到车外盘对而坐,与她并肩,“官差和囚车队伍刚过,宵小之徒早吓跑了,你放松些,我们一会就到了。”
凌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慌得很。”
她讲话嗓子发紧状态明显不对,秦笙眉头紧皱,探了探脉,牵着她的手柔声安抚,“先前县令查过这旧案,哪里不知县衙有人贪赃枉法,她动作这般快无非早有成算,要借李文生把手下蛀虫都抖落出来,那老匹夫必死,莫要担心了。”
“不是因为这个。”许是灾民流入,灾情放大了心底焦虑,凌宴自己也说不清楚,囫囵道,“我总觉得要出事。”
还能出什么事?秦笙挑眉,耐着性子继续哄道,“可是我说李亮惹你担心了?他又打不过沈青岚,我们办完事立马回家找芷儿,别担心,有我在呢。”
凌宴努力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这么厉害的野山参在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是我多想。”
她回握那双温热的手,“还要好久呢,去里头歇会。”
秦笙摇头,“车不颠了在哪都一样,我出来透透气,免得你自个无趣又想东想西。”
语气娇嗔。
凌宴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唇角扬起,“那就劳烦你陪我聊聊天了。”
火光下,或梳理案子细节,或惦念县城的冰酪酥,二人谈天说地,什么都能聊到一起。
时间匆匆过去,一晃眼就到了县城,城门口有衙役接应顺利入城,她们选了上次租住的客栈,抓紧时间歇息,翌日一早梳洗着装。
萧王送来的夏装派上了用场,二人衣料轻薄具是浅蓝外搭,亮银纹路,凌宴着衫,秦笙着裙,相得益彰,衬得她们金贵身份不凡,相当好看。
秦笙分外欢喜,帮凌宴带上头冠,给漆黑小蛇寻了个新位置,凌宴理了理秦笙盘好的发丝,二人整装待发直奔县衙。
认出她们的客栈掌柜心里直犯嘀咕,那衣料愈发金贵,也不知是什么人物……
二人来得早,这次身份不同以往,再访县衙,被请入内堂歇息,竟见到了县令荀大人,对方一眼认出凌宴就是当时村长克扣案的人证,寒暄过后谈论起了案情。
荀县令低声道,“当日他可花钱免灾,今日命案证据确凿,本官定会为刘家六口,喊冤而去的令堂等数条人命,乃至受难的丰乡村村民讨个公道!李文生那厮休想再逃!”
“大人殚精竭虑一心为民,下官可安心把心放回肚子里。”凌宴拍马道,县令九品,比她级别高些,自称下官并无问题。
说到这,荀县令有些欲言又止,笑着感叹道,“幸卿年少有为,捉住老狐狸尾巴了。”
一番夸奖,荀县令又就蝗灾一事大夸特夸,认真询问今后耕作要务,凌宴只得认真答复,眼神不时往外头瞟,只因秦笙由对方夫人和女儿负责招待,没与她在一处。
县令夫人很热情,刚出炉的茶点一样样摆出来,但话不多,荀小姐脑子活络十分健谈,听说秦笙不在此地生活,道明各处食肆引导秦笙熟络县城,期间还聊到了风靡县城的奇书《清风探案集》,十分好奇作者寒月居士的身份。
亲眼见证那书诞生的秦笙但笑不语,吃着茶点安静听着,这趟做客十分愉快,而更令人愉快的还在后面,案件开堂,她与荀小姐一道坐在屏风后旁听。
凌宴有县令赐座,大大方方坐在堂前,看李文生一身血迹斑驳的囚衣,血红双眼紧盯凌宴,才要发难,却被衙役推了个趔趄,蓬头垢面地扑跪自己跟前。
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匹夫终于沦为阶下囚,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而王家人痛哭流涕地跟在后面,身上鞭伤血痕显然,“大人冤枉,与我无关呐。”
“啪”地一声惊堂木响,所有人噤声。
就刘家灭门惨案,凌宴最先供述案发当天经过,又有铁匠周大爷指认凶器,一道前来的曲婆婆看到那包裹凶器的头巾,眼睛一下就红了,“这是刘大刘高远的物件,他属虎,他儿子也属虎,他媳妇给孩子做虎头帽,他羡慕得很,就央媳妇在衬里缝了个小虎头,刘大喜欢的很,跟很多人显摆他媳妇疼他,不会错的!”
那虎头针脚细密,泡了多年褪了色,却不曾烂掉,与凶器结合,傻子都知道凶手是谁,围观百姓时而呲牙咧嘴吓得不行,时而群情激愤,大骂凶手没人性。
一声声证词格外刺耳,李文生眼底冒火,他想不明白,那凶器早烂成渣了,如何会到这堂前!可他这般问无疑不打自招……
李文生叩头,镇定道,“大人,铁器在水中如何十余年不腐,当年凌大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变卖家常,草民见她走投无路与她银钱,没成想几次三番针对,如今竟落到串通旁人诬告的地步!还望大人明鉴!”
一个赌钱的官员,私德有亏,极其敏感,围观百姓疑窦丛生,“是啊,铁疙瘩埋土里不到两年就烂光了,藏河底十几年还能保存下来?”
凌宴还在思考怎么解释,只听上方威严嗓音传来。
“诸位可曾听闻铁牛入江镇水?”荀县令不紧不慢道,“那铁疙瘩在江中泡了几百年,如今水位低时还能看到模样,并未锈烂,尖刀有何不可?”
百姓中不乏有走南闯北者,确实知晓此事,应和道,“大人博览……”
荀县令摆手,厉声质问,“李文生,你还有何辩驳?速速说来!”
一计不成,李文生额头浸汗,不足片刻,豆大的汗簌簌下落,“草民确实有罪,却是隐瞒不报之罪,草民的亡妻觊觎这村长之位,与其姻兄谋划……”
“呸!”都不用凌宴出言辩驳,火烧到身上王家人最先急了,王婶亲哥,李文生曾经的左膀右臂赶忙打断,“大人,休听他信口雌黄,草民与他姻亲,当年案发后亡父几次去凌家看守那对母女免其告状,我全家都可为证!”
“是啊大人!”王家集体倒戈齐声应和,荀县令冷笑,啪地一声惊堂木打断闹哄哄的吵嚷声,“他还犯何事,继续说,戴罪立功者可免死罪!”
此言一出,数道目光紧盯王家主事,眼神警告显然。
凌宴似有所感,一回头,四五双眼……不禁生出一股冷汗。
王家都是帮凶,惊堂木和死罪二字吓得王家几人哭爹喊娘,拼命磕头,地都在震。
生死一线王家主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能说的不能说的,为求自保一股脑全说了,“亡父曾为此事贿赂仵作及、及……草民有账本为证!还望大人言出必行,法外开恩,放草民全家一条生路!”
举座哗然。
荀县令心底大喜,思忖片刻当即回道,“在座凌大人,又有百姓为证,倘若你交出账本指认罪人即可戴罪立功,本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不要你全家老小性命。”
“谢大人开恩!”
如此一来,再无可辨。
该死的王家,和那蠢妇一样愚笨至极,偏要留人把柄,反倒成了自个催命符!
李文生脸色苍白,跪趴在地上,狠狠闭了闭眼。
再无回旋的余地,完了。
自知大势已去,一双眼死死瞪着凌宴绣着银线的鞋面,眼珠血丝遍布……
直到听到秋后问斩的字眼,他猛地抬起头,李文生似是回过神来,恶狠狠地朝凌宴啐了一口,“当年我就该杀了你这蠢货!我死你也别想好过!黄泉路上……”
凌宴默默看着衙役将李文生的嘴堵得严严实实,那作恶多端的老匹夫奋力挣扎却免不了被人拖下去的命运,极尽疯癫,渐渐的,再瞧不见。
她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凌宴长长松了口气,那月下红猴的梦魇……终于可以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事了?
秦笙(无辜):谁啊?
青岚(看天):说啥呢?
凌宴:再这样我要闹了!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撒网.jpg)
第274章 铁证如山[VIP]
当年的仵作验尸报告含糊其辞什么都没写清楚, 为断案公正,荀县令命人找到刘家六口尸骸,开棺验尸比对刀伤。
空口白牙总会落人口舌, 凶器才是最重要的,该有的流程必须要走, 凌宴对此并无异议,倒是那老匹夫不知发什么疯,忽然当场自爆, 让人颇为意外。
后悔没杀了人证,围观百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不理解为何仍旧坚持开棺验尸, 县令回道, “人命关天,本官即为武宁县的父母官,定要彻查清楚才不辱使命。”
“这才是好官呐!”围观百姓纷纷为其拍手叫好。
凌宴看懂了县令的心思,宁愿费功夫也必须将此事盖棺定论,只要这件事钉死,那么县衙的蛀虫也就再无可辩, 谁也别想给他们犯案!
肃查之决心溢于言表。
主簿、县丞这些关键人物还在县衙当差,李文生和王家都没被灭口, 竟能从大牢里活着走到堂前,应当是荀县令派了自个心腹把守,此人为官清明亦心系百姓, 在其治下生活,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事发当年刘家六口尸身被抬到县衙, 无人敛尸安葬,便埋在了县城郊外的乱葬岗, 十几年过去,坟头草大片,多日未雨已然枯黄,苍凉又令人胆寒。
不少尸骨暴露在外,有被野狗拖食的痕迹,柳良等人就埋在此处,秦笙一眼瞄到自己的“杰作”,在所有人都没瞧见的地方,倏然,唇角冷笑一闪而过。
她家阿宴胆小,秦笙担心她吓到,紧紧搀扶对方,柔声安抚,“为他们一家伸张正义捉拿凶手,你做了好事,莫怕。”
“嗯,我不怕,刘叔叔会保佑我的。”若非刘家,原身和她娘早已走投无路,能为良善之人讨个公道,凌宴欣慰、也很骄傲,少有的,她没害怕,跟秦笙一起上前倒了碗白酒略作祭拜,淡定地看杂役们掘开坟包露出里面的草席,经众人之手小心翼翼抬到地面。
满地白骨,那小小的、大腿不足人手掌长的婴儿尸骸令人五味杂陈,眼眶泛酸。
亲眼所见更受触动,跟上来见证的围观百姓已是有人抹起眼泪,“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那杀千刀的真该死啊!”
人们心里都不是滋味,纷纷附和,“砍头都便宜他了!”
群情激愤中,县衙仵作一瘸一拐上前,这人是名女子,新招来的与受贿无关,她蹲下仔细勘察,在最高大的那具成年男子的尸骸上,很快有所发现。
仵作小心指着尸骸上的几处豁口,一一道明,“大人请看,此伤深刻入骨,多达数余,桡骨刀伤证明案发时其有所反抗,而死者刘高远年轻力壮,能快速制服死者,说明凶犯力道极大,必为成年中庸男子,乃至男女天乾。”
眼见为实,荀县令点了点头,身旁的师爷奋笔疾书快速记录。
仵作清理伤处污渍,与凶器进行对比,“此刃锈蚀多年,不过弧度大体吻合。”
紧接着,她在一具老年女性尸骸的脊椎处有了重大发现,竟是刀尖断掉嵌在了骨缝!仵作夹出刀尖,与断成三节的刀身拼凑出一把完整的尖刀,“形状无误,此刃定是凶器无疑。”
能和受害人体内的刀尖对上,又有刘高远的头巾,凶器怎么都不可能是假的,铁证如山!所有人都为之振奋。
秦笙悄悄松了口气,绷紧的牙关放松下来,正好被想与她庆贺的凌宴瞧个正着,凌宴眨了眨眼,野山参咋这么紧张?
荀县令眼中精光大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你个李文生!畜生不如的东西,这就回县衙,本官定要治他死罪!”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城内。望着那尸骸,凌宴吐出一口浊气,托杂役收敛尸骨运回村子,让刘家六口落叶归根。
心底大石落下凌宴轻松不少,可直觉告诉她秦笙有点不对劲,不时打量偷瞄,察觉到她的目光,秦笙挑眉问道,“嗯?”
人多耳杂,凌宴按下心中顾虑,随口道,“想问你等会吃什么。”
秦笙瞥了她一眼,神情古怪,“不是好说去吃烧鸡和冰酪酥吗,你怎的了?”
凌宴想起这事,尴尬挠头,“我给忘了。”
“昨夜折腾累了吧,等会好生歇歇,我们明早回去?”秦笙一脸怜爱,悄声道,“我听说景之在书里搞了不少噱头,不光那荀小姐抓心挠肝,现在那书肆门槛快被人踏破了,好多催续作的,吃完饭我们过去瞧瞧?”
夜路虽有方便的无人驾驶,可世道不太平,还是明早回去安全些,正好野山参爱看热闹,凌宴点头应下。
待回到县衙已是午后,荀县令宣读判决:“前丰乡村村长李文生,为谋村长之位,灭另村长候选刘高远一家六口满门,后买通官员禁足人证,又造谣挑拨将其逼死,在位期间克扣军户口粮鱼肉乡里,又以职务之便为己谋利,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数罪并罚当处极刑,待上表萧王殿下核准,择日五马分尸!”
“咱的县太奶英明啊!”百姓无不欢喜,奔走相告。
几个衙役压着李文生跪在地上,他嘴巴堵死额头青筋暴起,狰狞地瞪着凌宴,却一反常态的平静。
凌宴的内心同样毫无波动,不甘示弱与之对望,她从那双从未睁得那般大的三角眼中,竟莫名读出一丝快意,令人摸不清头脑。
审完李文生,荀县令惊堂木一拍,“退堂!”
囚犯押解回大牢,人群满意散去。
荀县令来到堂下,其女也从屏风后走出,秦笙看到怔愣的爱侣,清了清嗓子,对方立刻起身,“荀大人。”
“本官得去审那王家几人,整理罪证,今日不便招待,凌卿可要在县衙多待些时日,亲眼看他们伏法?”荀县令发出邀请。
寻账本、整理、拿人都要时间,凌宴对王家没那么在意,摇头拒绝了,“不了,小女年幼,下官属实心里惦念,明早便回。”
“年纪轻轻这般顾家,想必家中和睦,令堂在天之灵也有所慰藉了。”荀县令呵呵一笑,“本官这便去牢里审问,先行一步。”
言罢,匆匆离去。
“多谢大人,大人慢走。”凌宴躬身行礼,二人与热情的荀小姐话别,离开县衙去往天香楼。
习惯一日三餐,少了中午那顿,绕是吃了不少茶点,秦笙也饿得肚子咕咕叫,“我要吃两碗饭。”
早上那点自带的干粮消化一干二净,凌宴也饿了,憋不住乐,“正好顺路买几个大瓷碗。”县城的货比镇上好些。
秦笙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午后正是热闹的时候,县城仍旧人声鼎沸十分繁华,只是街边多出许多乞丐的身影,偶有混乱都被杂役喝止,无伤大雅。
俩人小心看护荷包再来天香楼,除了菜品全涨价以外与上次无甚区别,左右不过一两银子,填饱肚子要紧,她们也不在意,这次特意去了楼上雅座,点了不少吃食。
凌宴喝水向来斯文,只是秦笙倒一杯她喝一杯,幽幽喝了半壶。
秦笙也憋不住笑,“不是给你看茶了,怎渴成这样?”
凌宴羞涩吐了吐舌头,“那么多人瞧着,我也不好意思在那大庭广众之下当大水牛啊。”百姓看见算怎么回事,影响不好。
被她逗笑,秦笙花枝乱颤,笑声不断,嗔怪道,“瞧你,脸皮怪薄,还不是自己受罪。”
凌宴虚心拱手,“夫人教训的是。”
插科打诨,气氛欢快许多,秦笙按捺不住本性,“这声夫人叫得真好听,再叫一遍让我听听看?”
凌宴小脸一红,声若蚊蝇,“夫人……”
“好乖~”都怪那鼻血,看得见摸得着亲不着,又忙着赶路都没怎么亲近,秦笙只好捏捏她的手过瘾。
凌宴任她把玩,忽而抿了抿唇,“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
担心隔墙有耳,凌宴便在那作乱的手心写道,“我感觉那把刀好像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秦笙的怔愣就坐实了她的猜想,凌宴抿了抿唇。
这个人怎么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啊?秦笙懊恼非常,她眉头紧皱挣扎再三,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又在她手心补充写道,“但那确实是凶器!”
刀尖那处的一小截埋得深才保留下来,别的都烂光了,可剩的部分太少,铁匠这环就没了用处,不如按李家尖刀的形状补上后半段,送那老杂毛快些去死。
阿宴一根筋似得,不让她杀人非要靠官府解决,秦笙只能出此下策,那高门贵女是不是看不惯自己这手段?
秦笙越想越心烦,也是有点急了,甚至打算破罐子破摔,好在,十指相扣的亲密抚平了那些躁动。
“还好你聪明,不然我还不知要耽搁多久。”大致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凌宴眨巴眼睛,自我反省,李文生的的确确杀了人,她们并不是陷害,只是让证据更可信一些,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秦笙正要感动,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紧张道,“你怎么瞧出来的?”
她能瞧出来岂非漏了陷?
“我没瞧出来啊。”凌宴幽幽摇头,“我是看你太紧张了,觉得有点奇怪。”
“好哇,你竟然诈我?”坏心眼的阿宴!秦笙瞪大眼睛震声质问。
呷,野山参做贼心虚,凌宴笑了笑,摇摇手手试图安抚,“没有,我是想夸你聪慧机敏。”
秦笙挑眉故作不悦,指尖轻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只夸没用,你得奖励我些实在的才行!”
明示的不能再明显,凌宴哪里不懂,她看看门帘外,忍着羞涩在对方唇角快速轻啄一口,秦笙勉强满意些许。
这还差不多。
正巧,帘外响起脚步声,二人连忙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仿佛方才偷亲的不是自己,小二十分有礼,扬声通报得人应声才走进端上两碗冰酪酥,就在她们安心感受凉爽乳香之时,一阵刺耳的鸟叫声传来,前一刻还在舒爽惬意,下一瞬秦笙脸色大变,当即抓起凌宴,“灶上火没熄,赶紧回去!”
小二一脸懵逼,“客官您这……”菜还没上。
“不吃了。”秦笙急忙掏出五两银子堵住他的嘴,凌宴嘴里还咬着人家酒楼的勺子,配合女朋友野山参跑出来,“怎了这是。”
火急火燎的。
秦笙急出一脑门的汗,急忙耳语告知,立刻朝马市跑去。
霎时间凌宴面如土色,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拔腿就跑赶紧追上秦笙,二人动作极快,不多时,两匹快马在路上疾驰,朝家的方向狂奔。
凌宴夹住马腹牢牢抓紧缰绳,努力不拖后腿,整个人已是心急如焚。
她只知李亮不是好人,让人提防,可谁能想到那天杀的竟欲勾结马匪突袭自家村子啊!
女儿还在家,也不知……二人具是恨得牙呲欲裂,唯有尽快回家,快些,再快些!
作者有话说:
秦笙:那你就好意思在我面前当大水牛了?
凌宴(微笑):嫁妻随妻。
伪造了一点(半截)算是秦笙妥协,愿意和阿宴一起维护正义。只不过她的正义剑走偏锋了点。
马匪袭击村落烧杀抢掠,算是浩劫了。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蹲键盘.jpg)
第275章 死命赶路[VIP]
年轻侍从行礼禀告, “主子,那两位……突然回家说是忘了熄灶,小的扑了个空, 还望主子赎罪。”
忘了熄灶?苏南风正把玩手中白玉,闻言细眉轻挑, 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无妨,下去吧。”
侍从欢喜点头, 躬身退去。
香炉青烟袅袅,苏南风拿起桌上那本《清风探案集》, 从头翻看, 看到一半她忽而眨眨眼, 一阵失笑,唤了声,“无恨,将汪掌柜今日书信送来。”
“是。”
不多时,一沓书信入手,一张张蝇头小楷铺在桌上, 白玉在指肚搓揉下光亮温润,苏南风半靠在胡椅上端详那些事无巨细的细碎情报, 渐渐的,眸中笑意转为凝重。
摆脱负债到小富,摆脱军户到官身, 从家破人亡到阖家欢乐,那个女天乾一点点转亏为盈, 每一步都极其谨慎,仅仅半年时间……偏一切又极为合理, 挑不出任何错处,其中必有高人指点。
而这个“高人”主动示好,搅乱混水,让她们跟钱家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在北地站稳了脚跟。
对方这般部署究竟为了什么?苏南风闭了闭眼,沉思半晌,最终复杂的眸光归于往常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派人接触伍家菜店,将真正的东家约来。”
名为无恨的侍从点头应下,“主子可要约在县城?”
“不。”苏南风默了默,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收回县城城东那几家铺子,我亲自前往抚松镇应约,此事莫要声张。”
侍奉多年,无恨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属下这就去办。”
窸窸窣窣,轻声离去。
苏南风闭目养神,不再多言,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下这盘棋。
这厢香气悠然,那头快马狂奔,二人具是又气又急,憋了一口恶气,这不到五十公里、百里的路程,硬生生把两个“身怀绝技”之人逼得唯有死命赶路。
萧王的战略部署足够抚平百姓,事情还没恶化到那个地步,理论上还发展到马匪出场的时候……可这自古以来就逃不开的人祸,意外来的太突然,她俩谁也没预料到李亮早已落草为寇,乃至对养育他的一方水土痛下杀手。
人性之恶,在李文生一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天香楼的鸟儿只是第一批,一路秦笙都在接收络绎传来的消息,急急忙忙与凌宴分享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日天还没亮李亮就偷了村民的毛驴,溜出村子,直奔西北朝大山深处走去,那边不归武宁县管辖,而他的目的地是个山寨,看占地年头不短,不是最近兴建起来的,据说这窝马匪平时务农,一有商队借道去往西域便行那杀人越货之事,隐藏极深,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那山寨平日十余人驻守,其他都在山下扮做良民,约莫大体有五六十人左右,这趟倾巢而动,竟一反常态自西向东打劫村落,无非因着旱情加蝗灾颗粒无收坐不住了,现下什么都不如粮食值钱,他们看中村里保下的米粮!
李亮当年离家,估计就是和这伙人扯上了,他四处转悠估摸也是打探谁家有钱粮。
可恶的家伙,她必定让李亮这个糟心玩意比他老爹死得还惨!
现在不是思考清算的时候,凌宴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现有信息,自己如何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以毛驴的脚力,李亮光穿山就花费不少时间,再到集结马匪人手出发,算上鸟儿报信的功夫,保守估计,她们最少慢了三个小时,然而以强盗的脾性,来都来了,多抢一份是一份,定要搜刮路上其他村落。
虽然这样想很不好,但毫无疑问,这能帮她们拖延很多时间,古代车马慢,她们虽然距离远,对方离得近却事多,也不见得能比她们快到哪去。
持续颠簸,凌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满身是汗,缰绳缠得两手麻木失去知觉,见路上没人,她赶忙对秦笙喊道,“别急,再等等,先别出手,我们能赶上!”
马匪,骑马的土匪,涉及动物可是秦笙的专长,她一直想将此事扼杀与萌芽,可有时间差,一来一回已经来不及,小蛇蝎大开杀戒无异于自报家门,纸就包不住火了,凌宴一直在劝她,不论如何绝对不能暴露。
“万一赶不上呢?!”芷儿啊,别的她都可以不在意,可她不能再失去那小人,关心则乱,她做不到平心静气,秦笙脑子快炸了,她额头青筋突起目露凶光,拼尽全力忍耐的情绪濒临爆发,几乎是牙缝挤出来的声音,再次厉声回问,“万一赶不上呢!芷儿要怎么办!”
“以青岚姐的身手,纵使马匪杀到村子她也有能力,乃至带顾家一起突出重围,她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凌宴竭力咽下呼之欲来的呕吐感为秦笙道明局势,马匪比土匪更可怕的一点是他们有马,马匹速度的绝对碾压,能最大限度的封锁消息,阻断救援孤岛一片,如此一来村子只能任他们宰割。
在失去先机的前提下,暗中撕开一道口子放出消息让村民抵抗马匪突袭才是最优解,不光孩子,她在乎的人,还有赖以生存的粮食她都要保下,而这只有秦笙能做到。
“我知道你捏死他们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可暴露之后我们又该如何立足,整日东躲西藏吗?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啊!现在做两手准备,先让大猫保护孩子,另一边声东击西,暗中帮人逃出去,只要消息能送到外面孩子就不会有事,秦笙,我不是不担心她,而是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能失去!”
这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她拒绝取舍,大小她都要!
凌宴斩钉截铁,又近乎哀求,奔腾的马背将那温和的语调打得支离破碎。
这番情真意切让秦笙通红的眼眶登时泛起泪光,心里不是滋味极了,只得狠狠偏头不去看她,她不是不信,她只是太怕再见冰冷的小小尸体,太怕重蹈覆辙……
思前想后,秦笙牙齿咯咯作响,做下这个令她煎熬的艰难决定,“我,我依你!”
万幸,后来的鸟儿验证了凌宴心中所想,这也让深受折磨的秦笙勉强稳住心神,“有李亮带路马匪行动极快,两个时辰前先头部队刚洗劫完一个小村子,没人逃出去,下个就是北饶村,那村子也不大,估摸坚持不了多久。”
短短几句话,残酷血腥扑面而来。
马匪距离她们的家还有两站,若是北饶村挺不住,那就只剩河上游的富家村,而她们大概也要两个时辰。
鸟儿传信滞后,又不在战场实时指挥,变数太多了,秦笙对结果不抱幻想,她已经召猛兽下山守在女儿附近,做好充足准备。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而随着北饶村的彻底沦陷,二人也凭官印在驿站换得快马,继续狂奔与时间赛跑。
而北饶村不断的狗吠声让一樵夫发觉异常,这人脑子好使,瞧见马匪,二话不说立刻赶去报官,将消息传到富家村,虽说脚力差了太多,富家村抵抗仓促,但也为她们争取了宝贵时间。
有那报官的村民,她们不用发愁如何动员大家。
终于,在夕阳的映照下,二人赶在马匪前重回村落。
一下马凌宴就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后半段路她一直在吐,强效晕车药勉强压住,吐无可吐,大马鬃毛上都是她黄黄绿绿的胆汁,不忍直视。
这些秦笙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可没办法,她抬腿下马赶忙将人捞住,带回家门端茶倒水,擦去那苍白小脸上的冷汗。
女儿性命无忧,此时的秦笙冷静下来,马匪的目标就是她们的存粮,而以现有资源,家中墙够高、粮食充裕,乃至人数都在上风,马匪无法轻易突破。
可唯独差在武器装备上,那一把把大刀猎刃,不是农具能干得过的。
这第二步,马匪来势汹汹该如何应对……她们一直以来谋划的心血,不能让任何人糟蹋了,秦笙只有一个想法:分而破之,统统杀光!
可太血腥了,她拿不准凌宴的心思,但立场必须表明,“这批马匪我杀定了!你芷儿接回来,再准备绊马索堵口,只要逼退他们,我绕后半路截杀,他们插翅难逃!”
食肉动物可以处理尸体,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凌宴丝毫不怀疑秦笙的能力,计划也很好了,但还不够完美,“这些人死得无声无息早晚惹人起疑,我们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秦笙挑了挑眉,“那你说如何。”
看白家姑嫂还没回来,凌宴吐掉口中酸苦的水,立刻道,“你去西边工坊统领大局,告诉张娴马匪来了,让她派人通知村长组织人手抵抗,将孩子和那几家人都接去,还有,检查云桶存水,我上山取点东西,马上过去与你回合。”
阿宴竟然没劝她放下“屠刀”?再合秦笙心意不过,只不过……“究竟如何打算,你大致说上一说,我心里也好有底。”
似是还要斟酌。
人总是更倾向于信任自己的能力,这无可厚非。
然而话音刚落,她落入一个潮湿而温软的怀抱,触之即离,秦笙对上跟前憔悴而严肃的面孔,“绊马索是其一,其二用火攻,如果我们之间必定有一人要暴露,那个人也只会是我,不能是你,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你绝对不能动手!”
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百般珍视,专注而深情的叮嘱令人心头火热,久违的温暖呵护让秦笙一时怔愣。
凌宴颔首,与她额头相抵,满心怜惜,再次将人拥入怀中,“放心,我必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一定会保护好你!
骤然间,秦笙在她迸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紧紧回抱,虽然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但她真的很想尖叫,自己绝对没看错人,“好,我答应你!”
拥抱只维持了一息,她们立刻分开,快马加鞭奔赴各自的战场。
马蹄匆匆而去,凌宴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给马套车来到她的小基地,小仓库内,事先为酿酒准备的酒坛码放整齐,没等派上用场先便宜了马匪。
没关系,这点小钱她花得起,凌宴眼也不眨,点开冷落好些时候的商城,稍微花了些积分,如今她算是彻底明白系统为什么让她酿酒了,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不过只酒精可不够,她要多加些小料,给那些马匪一个终身难忘的“惊喜”!
作者有话说:
秦笙伸头:小料里有葡萄干吗?
凌宴摇头:有白糖。
秦笙挑眉:嘶,你没听出来我想吃葡萄干吗?
凌宴微笑:听出来了呀。
降维打击。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啃手.jpg)
第276章 马匪入村[VIP]
那头秦笙也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消息都散出去了,陆陆续续的,长工的家人们收拾细软过来投奔, 纵使天热也要缩在一处,人人自危满心惊骇。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人们没有高墙保护, 又没法逃离村子,说不准会不会死于马匪倒下,秦笙就让他们拖家带口来墙内避险, 也有其他村民过来投奔,她来之不拒。
倒不是因为秦笙有多好心, 只因她那心软的爱侣特意交代过, 她想想也是, 亲眷就在身边,不怕这些人不跟马匪拼命,不过她的条件也很明确,“不听话的都丢出去。”
没人不停。
对秦笙来说,此时最重要的是等沈青岚带女儿过来,还有她的心上人。
渐渐的, 夕阳即将落去,在依稀的光亮中马蹄声渐起, 霎时间,高墙内的人们表情甚是糟糕,战战兢兢抖若筛糠, 死死攥紧农具准备与马匪殊死一搏。
曾经的阿宴也是这般,胆小、却有勇气面对任何困难, 秦笙心底一暖,扬声镇场, “上头不是有人瞧着,你们慌甚!”
紧接着,云桶上方瞭望的人看清来人,欢欢喜喜地招呼道,“是阿宴姐,不是马匪,赶紧开门!”
人们紧绷的表情放松一瞬,手中武器泄了些力道。
守在门口的人们很快拉开大门,一匹大马拖着车子缓缓向入。
早知她来,秦笙会心一笑,上前迎人进来牵马往里走,“村长带人去守村口,都按你说的安排好了。”
“这就好。”凌宴安了心,时间紧迫无空亲昵,只捏了捏女朋友的手,扬声招呼众人,“过来几个手脚麻利的。”
三五人上前,凌宴掀开苫布,露出板车里的物件,几块破布,一袋白糖,两个大酒坛,小酒坛均匀落在木箱的稻草之间,一个没碎,另一个中号坛子里装了些许白色粉末,似是要做粉。
酒糖,还有吃的,这……还要招待马匪不成?几人十分莫名。
一少女按捺不住,用勺子捞那水中白粉打量,凌宴也不制止,“别沾到手上,不然烧出个大洞来。”
几人心底一惊,少女悻悻缩手,陪笑问道,“阿宴姐这是啥啊。”
“送马匪归西的东西,都仔细瞧好。”凌宴大手一抓,将破布撕成细碎长条,团紧打结堵住小酒坛口,“上下的布条要留出来一截,就像这样。”
几人忙不迭点头,“明白。”
紧接着,凌宴揭开酒坛封泥,打酒装入小坛,两勺白糖,再加那泡在水中的白色粉末,最后用弄好的布条塞住瓶口,将瓶子倒立过来,“这样酒不会洒出来就合格了,布条一定要塞紧,学会了没?”
一个平平无奇的燃/烧/瓶就这样做好了。
“会了会了。”唯一的难点就是酒坛口子大了点,多打几个结就是了,明白其中诀窍,几人立马应下。
工具不多,凌宴为他们分配了流水线,分开作业提高效率,认真叮嘱,“一定不能弄到手上!”
几人连声称是。
秦笙好奇极了,东西泡在水里没晕开,她很清楚那不是碱,见这些人做的有模有样阿宴很是放心,便将人拉到一旁,凑到她耳边问道,“那白的是何物?”
“白磷。”对野山参这个化学小白,纵使凌宴有心解释,一时间还无从下口,“你知道鬼火吗,那就是白磷燃烧。”
秦笙眼珠一转,顿时恍然,“当时你和沈青岚就是用这个吓唬王婶的?”
那个时候她就不傻了?真好能装一野山参啊!
凌宴懵了懵,没空跟她翻旧账,“对,这东西燃点低,现在天热,不泡凉水自己就烧起来了。”
那火攻和这白磷甚是相配,秦笙自认听懂了去,“加糖是为何?”
白糖好贵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秦笙一阵肉疼。
“糖水增稠更容易粘到身上,和油一样的道理,可咱家没那么多灯油,只好用这法子。”伤害最大化……凌宴抠弄眉心,按下内心不适咬牙解释清楚,“等会吓人得很,你千万别看嗷。”
“呵,我才不怕。”她什么没见过啊,秦笙不以为意。
此时的她还不知接下来即将见证怎样的惨状。
正说着,云桶上方传出声响,刚说一个字,沈青岚一手扛崽一手扛自个妹妹,火急火燎赶到,见到二人,她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问,“马匪在哪呢?嘶,景之和婆婆来没来啊。”
“去找景之了,她们等会就到。”秦笙接过她肩头的小孩,搂在怀里,“芷儿,娘回来了,不怕的。”
小凌芷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为双亲归来开心,“你们这次好快呀。”
“我和你母亲看县城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回来啦,乖,跟你阿樱姐姐去屋,那有好多哥哥姐姐陪你。”秦笙悠悠哄崽,正要叮嘱沈红樱等会堵住女儿耳朵,却被怀里清脆的童声打断,“娘,你身上湿乎乎的,酸啦……”
秦笙:……不能生气,女儿是亲生的。
还不是急着回来见你!奔波了一下午的年轻母亲磨牙不语,憋得阵阵内伤,秦笙嘱咐沈红樱领小人去屋里,与二人回合。
母女俩的亲昵互动冲淡些许紧张,凌宴笑了笑,叫来张娴和武峙一道说明安排。
张武二人凝重应下,“明白!”
“这是大事,你放心。”一边说着,沈青岚装了许多石子草叶补充暗器,有些遗憾地道,“要有飞刀就好了,直接杀光。”
凌宴默了默,“往眼睛上打也一样。”
沈青岚冷笑,眸中杀意毕露,“那是,来了就别想走!”
很快,顾家、胡大夫和赵婶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有了底气,也就没那么惊慌。
顾景之脸色微白,安顿好婆婆和母亲,出来与众人一道,她视线巡视高墙,只见两个巨大的木桶高高吊起,安稳落在架子上,那是防蝗放火时准备灭火的物件,没想到不光派上用场,还能供人上去瞭望,当真妙极,她回身询问,“云桶装满水了吗?”
后勤保障当然要做好,张娴立刻回道,“都是满的。”
知晓凌宴的策略,顾景之也就不再多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务必小心!”
得力的助手到位,亲朋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同样也让凌宴底气足了许多,作为主心骨,大敌当前,她必须稳定军心,这是她的责任。
一声清脆锣声引来众人视线,面对一张张惊惧到快要扭曲的脸,凌宴高声道,“事关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我知道你们害怕,想想蝗灾,那天灾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我们有这么高的墙,只要我们内部不乱,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区区马匪有什么好怕的?!谁都别想抢走我们辛苦种下的粮食!”
秦笙目光灼灼,勾起的唇角轻声喃喃,“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沈青岚扬声应和,“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把马匪打跑就完事了,这么多人呢怕个屁!”
话糙理不糙,惊慌的人群定下心来,谁都明白他们跑不掉,而粮食被马匪抢了一样要饿死,不如……“跟马匪拼了!”
恐惧化为勇气,响彻夜空。
月光洒在村口土路,地上满是草叶,背篓散落一旁,仿若村民闻信落荒而逃的狼狈景象。
树下声响窸窣,沈青岚挂树远眺,曾与凌宴有过龃龉的郑潜等人藏于暗处,耳朵贴在地上仔细探听。
“来了!”不知谁人一声提醒,所有人严阵以待。
不多时,大批火光窜动,轰隆隆的马蹄奔腾而至,马匪瞧见地上物件,也不在意,他们哈哈大笑怪声高呼,似是屠夫恐吓无能为力的待宰羔羊。
极尽猖狂。
所有人压抑着愤恨,心底默数。
忽而,隐藏在草叶下的三根绳索骤然绷紧,人仰马翻,笑声戛然而止,又有人栽下马去,后方马匹来不及避让竟直接踩了过去,登时漫起一股浓郁的血气,一片混乱。
“我看不见了!”惊慌的叫喊被惨叫淹没,瞬间,角色互换。
事发突然,马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走!”策略成功,树下小队迅速撤离。
响动引得马匪注意,而就在这时,“嘭”地一声巨响,不知从哪丢来的爆竹在马群中炸裂开来,马匹受惊扬蹄嘶鸣,马匪只得竭力撕扯缰绳稳住。
趁这空档几人迅速跑上马车,凌宴接应到村民,急速朝工坊驶去。
她们大咧咧地点着火把照明,生怕马匪没地方撒气似得。
刚到村口就折了三人,再不知发生什么就是傻子了,马匪头子哪受过这气,他勃然大怒急声骂道,“干她娘的!谁把刺头大卸八块,老子重重有赏!”
刚那富家村就令人火大,马匪具是憋了口恶气,愤愤绕开混乱,高举火把扬鞭策马,“杀光她们!美酒美人都是我们的了!”
他们驱动快马,与前方移动的火光越来越近,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没能追上。
云桶旁,秦笙站高远眺,双眼微眯,她静静眺望着眼前的一幕,衣料遮掩下的腰后血红纹路渐起,扬声命令下方,“开门!”
惦念的身影进了大门,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收了能力。
你护我之心不必多言,我也必会保你周全……
就这样,一无所知的马匪跌入二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几人跳下马车,沈青岚率先朝云桶爬去,凌宴紧随其后,自打封墙后从未来过西边的郑潜瞧那如攻城器般的木架,惊得目瞪口呆。
来不及惊讶,马匪很快围在门外叫骂,人们朝大门方向看去。
凌宴顺着梯子爬上云桶,木匣里燃/烧/瓶整整齐齐,都按她的吩咐办好了,这小小的东西有多大的威力,没人比她更清楚,捏起一个牢牢攥在手里,她借云桶上的火把点燃布条,朝外张望。
此时此刻她终于瞧见马匪的模样,一个个精壮汉子,身上痕迹斑驳,他们高举火把,挥动着大刀耀武扬威,而那刀上尽是人血,只一眼,那经过黑白滤镜掩饰的血红晃了凌宴满眼,绷了数个小时的弦,断了。
什么污言秽语她都听不见,凌宴牙呲欲裂一声怒吼,“动手!”
随着她一声令下,数个小酒坛在空中划过一道明黄亮光,马匪闪身避开,正要嘲笑这小伎俩,然而下一瞬,“咔嚓”地上炸裂开来,火焰顺着溅起的酒水四处蔓延,星星火点溅到身上,他们用手去扑,却发现怎么都扑不灭。
只眨眼间,一片火海。
混乱中又是“咔嚓”一声,酒坛精准在头上炸开,那人脑袋立刻被火焰包围,“啊啊啊!”
忽然爆发的凄厉尖叫令马匪惊慌失措。
“离开那块!”马匪头子也算有些见识,立马撤出火海范围,指挥稳住众人,“打滚灭火。”
一个个燃烧着的马匪听他所言远离火海,扑到地上打滚,可纵使如此,他们身上的火还是灭不掉,反而如附骨之疽,越陷越深,很快,不论如何都灭不掉的火焰烧穿皮肉,黑漆漆的皮肤露出白骨,而火焰如旧。马匪眼睁睁看着自己烧成这般,而那头上中了酒坛的人,早已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漆黑的头骨依旧火苗窜动。
惊恐骇人的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而小酒坛的攻击还在继续,马匪所到之处皆是火海,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角色彻底互换。
清澈的夜空见证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墙内的人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紧张之下,他们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一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而高台之上,凌宴恶狠狠盯着自己亲手缔造的修罗炼狱,一眼不眨。
白磷,惨无人道的化学武器,会对受害者造成巨大的身体、心理创伤,凌宴一清二楚,虽然是无法拿出煤油而被迫出此下策,但事到如今,她再没有负罪感也不觉得自己做错,她有必须坚守的信念。
北饶村、富家村多少个村落,大灾大难那些村民那么努力的生活,积极自救,这些强盗凭什么烧杀抢掠,肆意掠夺生命,侵占人家辛苦的劳动成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今日,她就要让这些土匪死无葬身之地!
似是从哪些村民身上看到了努力求生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凌宴眼底泛红,直到双眼被一双温热的手遮住,她被人拦在怀中,“我们别看了,不若要做噩梦了。”
是秦笙……凌宴鼻子一酸,一直以来强撑的镇定再撑不住,她任由自己埋在对方肩头。
作者有话说:
秦笙:看见了吧,别惹老实人,惹急了比谁下手都黑。
凌宴:?那你还天天咬我?
秦笙:嘻嘻,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凌宴:不要瑟瑟。
真·给阿宴惹急眼了。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趴窝.jpg)
第277章 煞费苦心[VIP]
秦笙同样眼眶泛酸, 眼前亲眼所见,绕是自诩狠厉的她也不寒而栗,她终于明白她说, “如果我们之间一定要暴露一个,那也只会是我, 不能是你。”所承载的意义与压力。
白磷这般骇人的物件……用以兵家将无往不利,价值自不必多说,安排在云桶上的皆是她万分信任之人, 阿宴心思足够缜密,短短时间能思考这般周全, 还要稳住自己, 秦笙满心怜爱, 难得反省自身过错,她轻轻吻了吻唇边耳廓,“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你歇息一会。”
“还没完事呢。”她不能休息,凌宴抵在秦笙肩头摇摇脑袋, 短暂依偎的轻蹭让她重新获得力量,支起身子问道, “你怎么在这?”
两架云桶,她安排的分明是张娴和武峙,莽夫加上自己四人刚好, 竟然被野山参钻了空子。
秦笙挑挑眉,好在她上来了, 不然还被蒙在鼓里,失笑回道, “我把武峙支走了。”
让武峙保护野山参安全,完全服从对方调配,他就什么都听,真让人说不出话。
凌宴鼻间“哼”了声,扁起嘴巴,似是有些不悦,秦笙瞧得分明,一阵心虚,捏了捏她的手,赶忙哄道,“嗯,是我想跟你一起,不气了好不好。”
“等……”回去再收拾你,狠话到嘴边,凌宴悻悻咽了回去,后退一步跟野山参拉开距离,十分严肃地道,“事情好多的,我不跟你说了!”
马匪的先头部队没杀光,后续劫掠的还没到,接下来……秦笙瞧见远处那些被她唤去煮盐过滤的村民,幽幽松了口气,勾唇淡笑应下,“嗯。”
就在她们说话的空档,外头被烧懵了的马匪已是回过神来,纷纷背靠墙壁避开上方攻击。
小小酒坛闹得鬼哭狼嚎,沈青岚眼睛都看直了,那火怎么都灭不掉,烧得贼亮吓死个人,她立马意识到这东西得捂住了,捂得死死的,一个活口不留!
这个阿宴身上秘密怪多,真让人操心!沈青岚狠狠咬唇,虽然她们占了先机,可烧死加上动不了的约莫十个,这远远不够,尤其尸首,那烧伤太古怪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她得多杀些,帮她掩饰过去!沈青岚心一横,马匪闪躲,见丢不到目标,她立刻让身旁张娴收手,对附近的长工高声喊道,“嘿!都打起精神,瞧准了!”
长工们手持农具和火把,三五成队沿着墙根巡逻,听到指挥立马回应,“是!”
人们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意识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严阵以待,极其团结,和方才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判若两人。
散沙在一次次的历练中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沈青岚很是满意,她正纳闷怎么阿宴没吱声法令,偏头一看俩人腻乎在一起,差点把她眼珠子气崩出来,狠狠翻了个白眼,刚要叫骂,几乎就在这时,三角挠钩越过高墙勾住墙沿。
和她们预料的一样。
马匪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李亮那龟孙,沈青岚狠狠啐了一口,顾不得吐槽好友,当即脚尖一点从高台跃下精准落到墙上,目光与下方抓绳往上爬的马匪甫一对视,她裂嘴一笑。
同时扬手,石子飞速射入眼眶,如此近距离的精准打击,眼珠血浆迸溅,伴随着一声跌落的闷响,凄厉凄惨再度划破夜空。
按计划好的那般,沈青岚身轻如燕在墙上飞驰,收割下方马匪性命,十分从容。
不远处,顾景之唇间齿痕泛白,她紧张地望着墙头窜动的身影,胆战心惊,又热血满腔……友人都很厉害,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她立刻开动脑筋,细细思量,惨叫、焦臭,再不能影响她分毫。
马匪在丰乡村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前所未有。
他们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马匪头子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却也来不及细思为何落到如此境地,折损一半人手,他已是杀红了眼,大喊指挥,“别堵在门口,跑远了翻进去,都给我冲杀光他们,后头的兄弟马上就到了!”
说着,抬起手臂对准那墙上身影,忽而,弩箭破空声至,但见上方人形一歪栽了下去,他心头大喜,“这臭娘们死了,都给我上!”
凌宴倒吸一口凉气,“青岚姐!”
墙内的人们看沈青岚好端端的忽然失足跌落,心提到了嗓子眼,纷纷唤她的名字。
慌乱的叫声让原本有些动摇了的马匪大喜过望,立刻听令沿墙体两侧散开,攻入内部,就在马匪离开后,一个低低恼怒的声音从墙内传来,“阿宴,他身上的袖箭归我了!”
恶狠狠的。
“自然,我们大将军想要什么随便挑。”凌宴淡笑恭维,让莽夫同志消消气,她们气定神闲地分起脏来,只是跑远了的马匪头子并未听见。
还好沈青岚功夫高深,虚惊一场,众人纷纷替她捏了把汗。
攻守双方的博弈还在继续。
偏远处,墙外人声窸窣,“这特娘的墙这么长,这家有多少钱啊这么花?”
“李亮不说了嘛,她家几百只鸡鸭,还有牲口,钱多到那银子买虫,几个村子加一块都没她肥!”一人兴奋回道,“刚你瞧见那木架子上头的娘们没?哎呦,那坤泽真特娘的好看……”
开始说话那人不耐打断,“去去去,那也是大当家的,咱赶紧进到里头,拔个头功多分点银子!”
“嘿嘿,你说的是。”
话音刚落,墙沿沙沙,三角挠钩如法炮制,只不过这次没了沈青岚的阻击,绳子绷紧,一个马匪小心探出打量,下方漆黑一片,再瞄了瞄远处灯火通明的高台,他心头狂喜,却没瞧见不远处紧贴墙根的喷火双眸。
两个马匪三两下越过墙头,稳稳落地,窃笑着抽出身后大刀朝中心地带挺近。
忽而,暗处一声爆喝,“杀了他们!”
抡圆了的锄头呈包围之势纷至沓来,可一寸长、一寸强,两个马匪呈掎角之势抽刀抵挡身前,却抵不住身后,皆被锄头打倒在地。
脑袋开瓢,血肉模糊。
马匪不死早晚回来报复,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长工们皆是下了狠力,而同样的场景在数个地方上演,马匪的鲜血染红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人们大呼畅快。
内部绞杀的同时,外部同样。
沈青岚把玩新到手的袖箭,心头那股恶气这才消去大半,仔细擦去血迹,她寻到似是入定了的顾景之,将袖箭塞到她手里,“这东西你使最合适,小心别对着人就行,拿着用吧。”
往后可别用匕首了,吓死个人,想起来她就手臂发疼,咽下关心的话,沈青岚头也不回的走了。
手中袖箭精致小巧,当是商贾用于防身的物件,十分难得,顾景之怔愣半晌,对那离去的身影唤了声,“你小心些!”
沈青岚回身,满面笑容重重点头,与她挥手道别。
这批人里没有李亮,她们还得处理下一波。
月黑风高夜,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村口附近,不多时,马匪牛车赶到,瞧见满地惨状,十分惋惜,“剁人家脑袋,刀不卷刃了?”
“干完这票再打就是了,才不心疼那几把刀。”一众马匪不以为意哈哈大笑。
李亮提溜着眼睛,在尸体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沈青岚死了?他似是不信,特意上前探了探鼻息,随即一阵狂喜,对为首的领队道,“二当家的,我们村最厉害的天乾死了,别人肯定挡不住,大当家应是拿下那肥肉了!”
二当家满脸喜色,猴急道,“赶紧,我惦记那美人许久了。”
就这样,车队鱼贯而入,朝灯火通明又喊打喊杀的大门口驶去,不多时,躺在地上的沈青岚没好气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与暗中藏匿的武峙等人一道,猫腰跟了上去。
必要的冒险让人放松警惕,无人注意大门外地上的焦黑,马匪大咧咧地踩入陷阱,步了同伙的后尘,即将于方才被处理掉的尸体回合。
她们请君入瓮围而杀之,将所有马匪一网打尽,只一个长工太过上头撞到刀口受了些轻伤,粮食、银子、房子,财产无一损毁。
他们帮主家打死了马匪,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长工们眼含热泪、欢呼震天。
而事情尚未结束,长工们搬运尸体,欢天喜地收缴战利品——一把把大刀。
堆积的尸体焦臭令人避之不前,秦笙遮掩口鼻轻点人数,“我这边二十八。”
“我这二十六个。”数了两遍应该没啥问题,沈青岚皱眉,“加上搬走的那五个,一共五十九对不?”
秦笙“嗯”了声,提刀挽起袖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提刀朝那些挑出的黑漆尸体砍去。
残肢掉落,肉沫横飞。
秦笙那身淡蓝的华贵衣料被黑灰血污沾染,不复靓丽,偏头叮嘱道,“你削的时候注意着些,别太明显了,上次那刀就让阿宴发现了!”
最累最脏的活都是她的,还要被挑三拣四,沈青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手却是更加仔细。
尽力将烧伤的部分剜掉,伪装成刀伤。
煞费苦心。
与此同时,武峙拎着一五花大绑之人与林间穿梭,他手中之人正是勾结马匪的李亮,鼻青脸肿,口中塞满破布不能言语。
而凌宴将村中所有话事人召集起来商量,马上,县衙前来搜集王家罪证的衙役就到了,马匪之事立刻人尽皆知,她必须提前串供。
几位还心有余悸,不过态度极其鲜明:不论凌宴如何交代,他们都全力配合。
一次蝗灾、一次马匪,所有人都认清了,能把大家团结到一起的凌宴才是最粗的大腿,几人瞧得分明,更何况如今凌宴做事正气,心存善意,与她一道绝不会错的。
“各位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凌宴笑了笑,不光李亮,还有更重要的事,“今日之事,举全村之力才得全歼马匪,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相互看看,曲村长率先道,“如此甚好,大家自己人关起门来心里有数即可,待我敲打一番,就依你说的办。”
胡大夫虽清楚这里面的小九九,却为凌宴不舍,“全是你们几个的功劳啊,这……”
剿匪可是军功,天大的功劳!说不要就不要,他听着都肉疼!
凌宴苦笑解释,“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只怕功高惹眼,往后大家都没了安稳日子啊。”
这件事太大了,必定走漏风声,如果功劳全归在自己和沈青岚身上,后果就是很可能上头一高兴,把她们两个调去守城,到时候家里两个野山参怎么办,全乱套了。
如此尽力把自己摘出来,全盘计划也都被打乱,该死的李亮和马匪,想想就生气,凌宴心里憋了股火还没散。
顾景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蝗灾一事村子本就惹眼,再有阿宴、青岚此等能人集众力保卫村庄,此事让难民知晓,慕名而来……”
整个村子一起完蛋!
众人神情一凛,凝重下来,他们全盘接收了这般说辞,于是方才骁勇善战的长工们纷纷挂彩,假装受伤鬼哭狼嚎。
村民还被秦笙圈在后头煮盐,具体细节他们并不知晓,暂时将来搜证衙役糊弄过去就行,村长连忙叫人处理此事,之后的以后再说。
人们散去,凌宴阵阵头疼狠捏眉心,等会她得跟秦笙一道西去救治其他村落的幸存者,正休息着,秀才找上门来,对方悄声问道,“你可是要去救人?”
凌宴点头,“是啊。”
顾景之眸色渐深,又问,“马匪从何处来,你审过李亮了吗?”
不用审,秦笙知道在哪。
估摸是累蒙了,这话凌宴差点脱口而出,她赶忙话锋一转,“没审呢,怎了?”
“想知山寨在哪,可还有人把守。”顾景之眉头微蹙,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一贯淡定的人恶声恶气得道,“倘若不足为虑,便费些心机将他们老巢端掉,那些金银财宝……也好抵过药钱,总不能让你不要功劳,白白出人出钱又出力。”
没有那样的道理,顾景之决不能让友人吃这般大亏。
凌宴一时怔愣,开始是惦记保护小崽,之后思考如何保护野山参,她还真不知道马匪窝里有没有钱,也没问,这笔不义之财……“全拿不好吧,总得让官府拿去赔偿?”
顾景之看了她一眼,“西北那头不归武宁县管辖,那边的县令是钱家一脉的,钱拿到手,你说他可会拿去分给旁人?”
那必然是狗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与其便宜钱家还不如便宜自己,凌宴点了点头,“我估摸他们没多少钱。”
顾景之冷笑,“有没有钱一审便知,你且忙着,此事交于我了,待你出发前与你传信!”
说完,便朝关押李亮的屋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凌宴:你们两个又背着我干坏事?
秦笙:这不是看你太忙了为你分忧嘛,你都不表扬我的?
凌宴:肯定表扬呀~~~
秦笙:奖励我来挑!
秦笙:放心,我必不能看你涉险。
景之:余亦然也。
青岚:俺也一样!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点头.jpg)
第278章 尘世残酷[VIP]
就在凌宴召集人手赶赴其他村落支援之时, 顾景之慢条斯理擦掉手上血迹,幽幽来到她跟前,“这批马匪年初刚抢了西域的商队, 赃物扎眼尚未脱手,李亮是个小人物知道的不多, 他在武宁县寻觅买家遇见了李文生,李文生企图利用马匪除掉你,再抢一批大的上山落草为寇, 父子俩一拍即合。
马匪老窝在北饶村西北三十余里,翠儿山山顶, 尚有十余人留守, 不过这帮人与官府并无瓜葛, 只是寨子易守难攻,要想进去需多花些心思。”
李亮受不住审,这是招了,可凌宴想的差不多,而手段……秀才脸色惨白,眼神却无比坚定, 宛若酷吏。闲祝福
“这不必担心,我们有易容的法子, 能混进去,秦笙在准备了。”看她手上的血,凌宴张了张嘴, 淡泊名利的君子不惜为“利”亲自动手,她心有触动,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对方带上“歪”路, 抹杀了这份君子之风。
察觉到她震惊的目光,顾景之神情淡淡,不以为意,“你们有法子就好,他还活着。”
她顿了顿,似是解释道,“你说得对,只有自身强大,才不会随波逐流。”
近来种种让她深刻的明白,单是“活着”二字就让人拼尽全力,时间一久日愈麻木,自怨自艾无法改变现状,只有脚踏实地的做事、有了实力才能扭转局面,一如如今脚下工坊对抗马匪,这就是最好的例子,顾景之藏在心底里最后一丝为生计所迫考取功名的不甘,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连番浩劫定会影响心态,听懂秀才的潜台词,凌宴十分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她沉默片刻,劝解道,“你大可不必亲自来做,景之姐,循序渐进、莫要极端。”
“不会,我心里有数。”顾景之莞尔一笑,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宴,尘世残酷,我等凡夫俗子又有何人可永世冰清玉洁,众生既我、我既众生,旁人可做,我亦不会退缩。”
淡定而坚决。
权力,从来都是靠争斗,而不是旁人让出来的,若想坤泽摆脱现状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秀才能有所觉悟并身先士卒,凌宴欣慰、也觉苦涩,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而沉重过后,“希望终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唇角飞扬,顾景之笑得意气风发,“自然会有那一天。”
平添几分豪情。
“我要出发了,劳烦景之姐坐镇统领大局,待会衙役到场仔细着些。”
“自然,你们放心。”
二人话别,凌宴带人赶赴新的战场。
马匪的牛车和马匹立刻排上用场,从家中及胡大夫那调来药物装车,秦笙、胡大夫和她孙女,三个大夫,外加长工组成二十余人的队伍,在凌宴和沈青岚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隔壁富家村。
车子晃晃悠悠,凌宴强撑精神跟秦笙打听几个村子的情况。
不够你操心的了,秦笙皱眉,十分霸道地将人按到自个肩头,“到那就知道,别想了,赶紧睡会。”
前一秒凌宴还在迷迷糊糊地拒绝,下一瞬就睡着了,秦笙吐出一口浊气,靠着对方一道睡去。闲驻夫
沈青岚看了眼相互依偎的身影,有些事旁人不知情,这俩人为何突然回来她可是一清二楚,自己借了小芷儿的光,。
现在想想,她一个人也打不过那么多马匪,不禁阵阵后怕,心底唯有庆幸。
直到一股熟悉的烟味将二人熏醒,抬眼一看,她们尚未进入村庄,而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凌宴长叹一声,“快些赶路。”
一行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进了村口乡间小路,一村民趴在血泊里,几人下车七手八脚将人扶起,才发现对方面目灰白,已死去多时。
从脖子到胸口,长长的刀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马匪之凶残几人无不愤恨。
沈青岚跳下车来将尸体搬上去,“带他过去认认,还有人活着呢,走吧。”
沉默,伴随着血腥气的浓郁愈发压抑,一路上富家村屋顶飘着青烟,乌漆嘛黑都烧焦了去,只剩土墙架子,还活着的人们被聚集到一处,马匪持刀看守,沈青岚出手送他们上了西天,救下那些凄惨至极的人们。
马匪砍杀青壮年劳动力,留下一帮没有反抗能力的……容貌清秀靓丽的,不论单女都被绑起来单独看护,安得什么心思众人看得分明。
马匪被她们灭了,粮食和人都没带走,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劫后余生的男女老少抱作一团,他们衣衫带血,满眼惊恐回不过神,不知从谁开始,哭声渐起,爆发出阵阵恸哭,根本分不出心思在意凌宴等人是来救他们还是来黑吃黑的。
经历了巨大的冲击和悲恸,一时很难沟通也是人之常情。
胡大夫压不住火气,吹胡子瞪眼口吐芬芳,“前线将士跟匈奴拼命为的什么,这群马匪竟残害同胞,老夫咒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着,愤怒的老爷子撑起拐杖下车为伤者诊治,长工们开始搬运物资,大桶的干净盐水搬到院里为伤员清洗伤口。
生理盐水总比酒精温和些,医疗条件就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
按常理和情报来看,后面的村子存活人数自然少得多,凌宴点了一半人手留在第一站,暗中叮嘱,“你们保护胡大夫,注意别让他们伤了自己人,也别让他们寻了短见,出去找人让他们话事人带着,别动人家的财物,也别说咱家究竟是谁,都机灵点,出了岔子我拿你们是问。”
“是!”人们清楚利害,清脆应声。
分配好物资,一行人继续上路,第二站北饶更是惨不忍睹,很多人失血而亡,她们勉强救下些轻伤的,就连胡飞雪也被迫独当一面,跟随武峙留在小村落里为人们缝合。
一路走来伤亡惨重,最后只有秦笙一个大夫了,处处刀伤缝合调配药材,她眉头一直蹙着,“这帮马匪真不是人……”孩子也砍,作为母亲她无法容忍。
到后来,她累得再说不出话,凌宴默默给她打下手。
沉默来得诡异而痛惜。
虽说她心里早有准备,可一具具尸体以及在地上积起的血坑还是让凌宴差点破防,她几次揉搓眉心,妄图吸收眼眶含得热泪。
手上的血腥糊到脸上,她抽抽搭搭竭力忍着,满腔哽咽,太惨了,她绝不后悔对马匪用了白磷,只恨没多用些!
给村民配好药材留下,最后一站只剩她们三个,高强度忙活一整夜,沈青岚都撑不住席地而眠,秦笙更是灰头土脸地靠在凌宴肩头昏睡,日头爬起天亮了,笼罩在凌宴心头的阴霾却驱之不散,她很累了,可怎么都睡不着。
外头响动,几人一瘸一拐过来,原是小村子仅存的人们挨家凑了些米粮给她们送了一锅粥,跪下叩头低声道谢,“恩人,饭菜简陋请别嫌弃。”
见二人睡着,说完,他们放下粥锅碗筷凄凄惨惨的走了。
凌宴无声叹气,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星星点点的眼泪落在秦笙脸上,她一脸茫然,微微抬头转而叹气,将人搂住,两个人相互依偎,舔舐伤口。
沈青岚翻了个身,听到脚步声她就醒了,实在装不下去,清清嗓子爬起,“有粥啊?赶紧喝,喝完赶紧赶路。”
这么一打岔,凌宴赶紧抹去脸上泪痕,三人若无其事快速用了稀粥,上马离开村落。
脱离那个沉重的环境,凌宴心情轻松许多,路上沈青岚按捺不住,憧憬起马匪窝里的宝贝,“咱会不会发财了啊?”
凌宴摇头,“景之姐说他们劫了西域的商队,东西棘手,我估计不是银子。”
那还能是什么,秦笙眼珠一转,起了探查的心思,鸟雀飞过,没过多久,她满眼放光,欣喜异常。
边说边聊,凝重的氛围好上不少,三人来到来到翠儿山地界,凌宴勒紧缰绳,示意二人停下,“换衣裳吧,再往前有哨卡了。”
“好。”
下马打开包袱,里头的是从马匪头子身上扒下来的衣裳,血糊糊的,又脏又臭,凌宴二话不说抓紧换上,还有两张面具,她和沈青岚一人一张,分别是两个当家的易容脸模。
这还要多谢那采花大盗,不对,是秦笙的无私奉献,这才让她们能以最轻松的方式解决问题。
至于秦笙,就是她们抢来的“压寨夫人”。
秦笙皱皱鼻子,对凌宴身上的味道十分嫌弃,掩鼻调笑,“大当家的,你这身味,不洗澡别想上/我的床榻。”
沈青岚噗嗤笑出声来,凌宴瞥了她一眼,土匪真不讲究卫生,她低声讨饶,“你忍上一忍,等会我就洗干净。”
说着,她感觉不太对劲,好像迫切上秦笙的床似得,自己闹了个红脸。
秦笙笑得得意,“好乖,洗干净我就给你做压寨夫人~”
沈青岚笑容逐渐消失:……笑不出来了。
吃了满嘴狗粮,她心底啐了一口,翻身上马扬鞭疾行,还不忘回身催促,“再磨蹭天黑了,赶紧的!”
恶声恶气。
二人笑笑跟上。
不用她们出声吆喝,岗哨发现当家绑了个女子回来欢天地喜回去通报,留下来站岗接应的马匪被沈青岚一招解决,十分轻松地杀上山去。
留守的马匪不多,岗哨的人手处理掉,整个寨子就不剩什么人了,迎上来的三当家看大哥对自家兄弟动手,满脸震惊愕然,还没回过神来,一颗石子没入眼眶当场毙命。
杀了个一干二净,无人生还。
山寨不小,为防意外,三人聚在一起搜寻,她们很快找到了库房,终于知道为何说这批货棘手了,满屋子麻袋堆积如山,浓郁沉积的香气到了刺鼻的地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香料。
胡椒、茴香还有孜然!
就在凌宴满脑子烧烤之时,莽夫欢脱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嘿,你俩快出来!”
二人追出去一瞧,山的另一面有处山坳,草场里一大批的牛,放眼望去,最少也有四五十头,那黑白的花纹和中原的黄牛完全不一样,这是奶牛啊,凌宴大喜过望,不仅如此,马舍中的白马通体暗金十分漂亮,还有几头骆驼,一看就出自西域。
这么多好东西,肯定是个大商队……凌宴和沈青岚惊得目瞪口呆,唯有事先知晓的秦笙面带微笑地道,“是发财了,但都没法脱手。”
全是西域的东西,这时候拿出来无异于自爆,马匪都觉棘手,她们就更是了。
二人:……有点内伤。
作者有话说:
秦笙:好多好东西。
凌宴:咱家能养得起吗……
秦笙:这个问题我不想思考,咱还是吃烧烤吧。
智商+手段+谋略+一小部分武力碾压,不只有这些东西,但阿宴一波肥了。
文和,三国时期著名谋士贾诩的字,因着让天下大乱的文和乱武,所以才给景之取了这个字,她意识到争夺权力的残酷,才会自我褪变,不让理想成为空谈。
青岚知道小心稳重,阿宴对马匪出手狠厉毫不犹豫,秦笙难得跟普通人有了同理心,她们都在成长。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转圈.jpg)
第279章 匪窝熟人[VIP]
沈青岚耸耸肩, 对二人道,“也不是非卖不可啊,带回去养呗, 你把车打上隔板,分几批带回去, 这样就不会让旁人发现了。”
“主要是太多了。”带是肯定带回去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加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骆驼, 凌宴有点头大,“这东西又不能养在外头, 要么只能在山里圈块牧场出来, 建围栏就要好久。”
虽然野山参能解决动物乱跑的问题, 可这样一来为了遮掩这么秘密,她们两个就要事必躬亲,整天去挤奶不用做别的了,这些事总归还是要让信得过的长工去做才行。
围栏要建,没什么技术难度,就是工程量肉眼可见的大, 还要准备许多越冬草料……不过收益非常可观,后续诸多麻烦事凌宴渐渐自动忽视了去。
秦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认真思索,“地方还不能太小,得仔细找块合适的, 不能离工坊太远。”
“我知道俩位置,回家了带你们过去看?”沈青岚稍微想想, 嘿嘿一笑,眉飞色舞地指着草场道, “你们看,那黑白的乳牛产乳多、味道还好,到时拿去卖还能赚上一笔,你们看那发黑的,叫褐牛,一点腥臊味没有,肉特香。”
不知阿宴会不会弄,反正沈青岚提前憧憬上了,边说边咽口水。
沈青岚对猫耳山了解不稀奇,可她对西域的动物这般了解就很耐人寻味了,原本俩人还在疑惑,结果话题忽然拐到吃上,一上午过去,忽然也觉腹中空空如也。
白粥不顶饿。
饿肚子太难受了,凌宴提议道,“这帮马匪这么积极,估摸准备了庆功宴,咱去厨房瞧瞧?”
秦笙和沈青岚立刻投来赞许的目光,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先去把肚子填饱再办正事。
山寨很大,总共三栋小楼,占地面积不小都是木质结构,刚去的仓房是其一,三人朝另外两栋摸索。
在一间通铺大屋里,她们遇见两个丫鬟之类的角色,瞧见凌宴和沈青岚的“马匪脸”,战战兢兢跪倒,再看衣裳既知跟马匪不是一伙的,这次她们并未痛下杀手,却也不能平白将人放跑。
秦笙淡淡道,“绑起来吧,等会审了再说。”
那俩丫鬟吓得要命,不住磕头脑门一片血红,凌宴赶忙出言安抚,“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然而她顶着那张脸说话毫无信服力。
大当家的变成女的?是作恶多端让精怪附身了吧?!一个丫鬟当场吓晕过去,另一个抖如糠筛,宛若鹌鹑,“我听话,别杀我。”
沈青岚找来绳子,没费力气就将二人绑好。
“我们不是马匪。”凌宴哭笑不得,放柔嗓音询问那鹌鹑少女,“你可知厨房在哪?”
鹌鹑少女哆哆嗦嗦昂昂下巴,“那,那边。”
有人指点不用自个摸瞎,没再管那少女,三人去往厨房方向,为防土匪残存余孽,沈青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看上一看,极其谨慎。
这是提防那袖箭了,当时真是吓得不轻。
如今这般稳重小心自是好事,就是她时常回头,对上二当家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弄得凌宴和秦笙心里发毛分外不适,二人无奈也觉好笑,任她打头阵就是了。
“你俩等会,我先进去。”
“吱嘎”一声推开木门,一股肉类特有的香味弥漫开来,三人咽下口水,沈青岚左瞧右看端详一阵,确定没危险了才走进去,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过,只听她十分惊讶地唤了一声,“怎么是你?”
莽夫在土匪窝里还有熟人?凌宴惊讶伸头,瞧见内里之人,也惊得不轻,“你怎么到这来了?”
这人秦笙不认识,蹙眉问道,“谁啊?”
凌宴凑到秦笙耳边,低声解释,“镇上的丰食酒楼你记得吗,她是曾经那里的总厨廖十娘。”
原本合作很愉快,没成想因着接待萧王一事,钱家将酒楼班底辞退,这廖十娘下落不明,她还寻思此人去大城市谋生很难再见到了,没成想沦落到土匪窝里。
曾经风风光光的酒楼总厨,如今脸颊发红,一身油烟味,估摸刚在做饭,身上旧衫晦暗瘦了一大圈,她容貌变化不大,只是不复精明的双眸与干燥的发丝显得分外沧桑。
令人唏嘘。
廖十娘也懵了,这俩马匪头子中邪了?呆若木鸡立在原地,不敢吱声生怕传染。
沈青岚一把摘掉面具,以真面目示人,“是我,你还认得不?”
“十……”她当然认得,廖十娘激动蹦高喜极而泣,冲上前来唤人,“沈”字刚说一半,沈青岚三两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能叫大名。
意识到这点,廖十娘不住点头,她满眼泪花,见到亲人了啊,“呜呜呜呜。”
变调的——我知道了。
等她平复下来,沈青岚松手,问她,“里头还有马匪吗?”
“都出去迎当家的了,我这没有。”廖十娘急声询问道,“怎一回事啊你们,敢装马匪不要命啦?!”
“这事说来话长,现下外头马匪都死光了,你不必忧心。”凌宴带秦笙走到屋内,四处打量,“你做饭了吧,我几个饿了,咱边吃边说?”
“那帮瘪三总算死了,老天有眼呐!”廖十娘瞧见秦笙好端端的在外晃悠就知此事是真,终于出了口恶气她痛快的不得了,人逢喜事,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引三人往里走,边笑边骂,“这帮狗东西惯会享受,杀了好些牛做席,一般人可吃不到,你们随我来。”
桌椅板凳撂在地上,穿过这个类似饭堂的大屋,几人随廖十娘来到厨房,远远就能听到油脂的滋滋声。
一锅红烧牛肉炖得软烂,炭烤牛肋骨,还有酱牛肉,差点给三人香晕过去,另个灶口笼屉高高热气腾腾,吊着的锅里存了奶茶,全是好吃的。
“给马匪头子吃的牛肉包子,还有大白馒头,随便吃。”廖十娘眉飞色舞麻利掌勺,指挥三人带上碗筷,“这块没地方,咱去外堂。”
马匪的卫生习惯……凌宴实在膈应得慌,生怕感染餐具上幽门螺杆菌,开水冲洗盘碗,让莽夫出去掰些细树枝回来当筷子。
“那我去擦板凳。”秦笙按下激动出去帮忙,三人各司其职。
廖十娘再次注意到对方,眨巴眼睛,“刚忘了问你,那人谁啊?也忒漂亮。”
凌宴呲牙一乐,“等会给你正式介绍下。”
相好的?瞧她现下过得挺好,廖十娘也觉嘴里一股酸味,盛菜装盘。
暂褪脏臭外衫,三人洗手洗脸回来,光亮的桌上几个硬菜不要钱似得装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大盘凉拌牛肉丝,包子馒头摞成山高,满桌好菜让人走不动路。
“可得庆祝一番。”廖十娘捧了坛酒出来,就见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菜,又很守礼等她一起开饭,乖小孩似得,模样着实招人喜欢,她噗嗤一笑,对凌宴揶揄道,“再不介绍,等下嘴巴赛满就没空了。”
凌宴耳根泛红,拉起秦笙认真为彼此介绍,“这是我媳妇,嗯,夫人。”
这话听得秦笙心花怒放,性子也是软得不像话,“见过廖十娘。”
“哎呦,不必见外,唤我十娘便是,早听阿宴挂念家中夫人,如今一见才知阿笙这般极美,你们二位好福气啊。”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廖十娘多少恢复了些往日伶俐,三言两语地拉近关系,笑着让二人落座开饭,“都是顶好的食材,快尝尝我的手艺。”
凌宴抓了个大肉包,掰开一瞧纯牛肉馅,没有狗油,就是不知野山参喜不喜欢,暂且分给对方一半,“好香,试试看。”
“好。”秦笙大方接过,二人吹吹热气咬下一口,皆是眼前一亮,这肉当真好吃,秦笙眼睛都眯起来了,夸奖道,“真香,十娘好手艺。”
不过跟阿宴比还是差了些,果腹足矣,她心想道。
俩人凑到一起黏糊糊,沈青岚暗中翻了个白眼,真是……再也不想跟她俩出来了,不看那俩让人遭心的家伙,她大块牛肉塞到嘴里嘶哈咀嚼,熟悉的香气令她万分享受,已是飘飘欲仙不问世事。
看她们吃得香,廖十娘也开心,加入她们一道享用,四人围桌而坐,十分放肆地在马匪的地盘大快朵颐。
风卷残云,只剩了些白面馒头和菜汤,秦笙掩唇幽幽打了个小嗝,凌宴身子一抖,二人交头接耳,异口同声,“吃撑了吗?”
话音刚落,具是抿唇偷笑,继续私语。
“这牛乳茶芷儿定会喜欢。”
“嗯,很快就有的喝了,等到冬天我们还能做冰酪酥,那个她肯定也喜欢……”
吃饱喝足,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这种感觉惬意极了。
那头沈青岚也不想动,心满意足地吃到撑。
还有正事在身,她们都没喝酒,唯廖十娘自饮自酌,见她们吃饱,嘴巴终于倒出空来谈及正事。
“你们是不知,镇上都知道我是钱家的,无人敢用,我寻思去县城碰碰运气,可倒好,半路让人给敲晕过去,醒来就在这了。”廖十娘愤恨不已,语气厌恶大倒苦水,“这帮人不光脏,还难伺候,咸了淡了屁事多得很,好在没瞧上我,不然啊……”
她直抹眼泪,听完廖十娘的经历,众人不由唏嘘,沈青岚追问道,“可是钱家害你?”
这窝土匪跟那家人搭上关系就不好了,二人神情一凛。
“不是。”廖十娘摆手,“钱家自诩名门望族,不屑于跟土匪打交道,再说钱家家大业大,有的是手段,总不至于用马匪对付我一个厨娘。”
按这么说,廖十娘要么得罪了小人,要么就是纯纯的倒霉蛋,凌宴按下心底微妙,告知对方李家父子将匪祸引至村落被村民全歼一事,廖十娘拍手称快,不住夸赞,“干得好!你们村真厉害!”
报了大仇,廖十娘心里痛快极了,她眼眶泛红,又猛地干了一盅酒,指着一个方向道,“你们也刚来吧,那小楼顶是马匪头子的屋,里头关了俩姑娘,平时不让人进,听说藏了不少金元宝,你们想要就去找,不用管我。”
廖十娘相当拎得清,钱帛动人心,她赶紧撇清,免得才出龙潭又入虎口。
“金元宝?”三人还没意识到到自己发财,第一反应具是愤慨,“有金子还出来打劫村民,真真可恶!”
“是啊,这帮马匪之前专抢商队,他们肥得流油!就是不舍得拿金子买粮食,抢不来得更快?这帮玩意一点良心没有,死了活该!”廖十娘面露讥讽,又是痛骂,不过说到这她又想起件事,“唉,你们找见地牢了吗?那关得好像就是商队的人,天南海北,那些人跑都不知道往哪跑。”
就知道会有这种事,三人因美食而舒缓的心情顿时凝重下来,凌宴皱眉,“马匪关这些人做什么?”
廖十娘脸色不大好,压低嗓音道,“当奴隶使唤呗,地牢里男女都有,我听说是让他们挖矿,就远远瞧见过一回,那瘦的都跟骨头架子似得,还不给饱饭吃,死好些人,可怜见的啊!”
惨状不忍直视,她痛惜叹气,再次一饮而尽。
三人表情同样糟糕。
挖矿?沈青岚眼珠一转,想到之前马匪谈话,对二人道,“这帮人的大刀都是自己打的,应该是铁矿吧。”
果然,掳人挖矿这事不是她杯弓蛇影,凌宴和秦笙心底具是一惊,原本的棘手本不碍事,没成想烫手山芋还在后面。
作者有话说:
秦笙:这帮马匪真会享受!比我吃得还好,可恶!
凌宴:没关系,我保证你马上全村第一!(颁一朵村花奖章)
秦笙:?
凌宴:忽然发现自己在收集受苦受难的倒霉蛋?!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喝奶茶.jpg)
第280章 尽快搜刮[VIP]
这个时代跟铁矿沾边就没好果子吃, 不过自家后山就有一个,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凌宴和秦笙惊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
凌宴仔细盘算, “既然是商队的人,是走是留问过再说。”
秦笙看了她一眼, “那就按你说的办。”
她对此没有异议,沈青岚就更不会有异议了。
廖十娘脸色愈发之差,还想救人呢, 万一真是铁矿这下连自个也危险了,她慌忙叮嘱道, “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啊……”
“决定权不在你我。”秦笙认真分析, 道明现下局势, “这帮马匪伪装成“良民”,六十来个人死了一齐杳无音信,家眷知情的上山来找,不知情的只会报官,这么多人失踪官府不会不管,不论如何, 两边都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主要还是此地官员非萧王派系,无法贸然插手, 寄希望于官府无能也不现实,这块地界一时半刻很难安稳占据。
“那就要抓紧转移了,最多不过七日。”凌宴伸了个懒腰, 拜托廖十娘给地牢的人备好餐食,带上面具过去“抄家”, 秦笙也不能再露脸,托廖十娘找了块面纱, 开始行动。
饭堂隔壁也有底层匪众的通铺,马匪大多山下有家,平时少有在山上留宿,只些破旧棉被并无财物,凌宴拧眉片刻,“这些棉被得带回去。”
第一站就开始捡破烂。
沈青岚:?这穷酸劲儿,你倒是挑些值钱的啊!
“给你家长工?”想了一会,沈青岚勉强能理解一点,但不多,“这又脏又臭……”
比我还抠,亏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洗干净总能用上,冬天那么冷总比没有好。”秦笙也瞧不上这些东西,可冬日天寒地冻,拿回去当褥子隔寒也是好的。
二对一,沈青岚说不过,扁嘴妥协,“那你得多派两辆车来了,要不那些桌椅板凳也带回去?”
她随口揶揄,没想到凌宴连连点头,“好主意,你要不提醒我差点忘了,是该都带走。”
沈青岚:……一时间分不清她们两个究竟谁更抠门。
阿宴这家伙认真的,有种把整个土匪窝搬空的架势,沈青岚哭笑不得,“带吧带吧,不要白不要。”
除棉被布料之外,匪众房间无甚可用的物件,三人上楼来到账房房间,也就是三当家的屋子,方才一见,对方留着羊角胡,当时她们还纳闷是不是个读书人,进屋一看,焚香折扇、笔墨纸砚、字画古玩,一应俱全十分雅致,果然文人做派。
真的很难将这里和马匪窝联系起来。
文雅这方面凌宴和沈青岚都是“大老粗”,啥也不懂,唯秦笙有些见识,清楚焚香和墨条里的门道,“这些玩意价值不菲,字画我瞧不明白,给景之就是了。”
熏香烧着,主人已经凉了,凌宴仔细嗅嗅,感觉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嗯,清新凉爽,正适合夏天,香炉也不错,黄铜的,一起带走吧。”
秦笙一阵好笑,“好。”
一旁自个转悠的沈青岚摇晃着手里的东西惊呼道,“天老爷啊,你们看。”
哗啦啦,只见她手里拿了把玉珠算盘,成色相当不错,二人又懵又喜,纷纷惊叹其奢侈。
沈青岚四处打量翻找,“还有好些纸,哎呦,到处都是好东西,看这大书架这么多书,景之一定喜欢,我要给她带回去些,还有小芷儿,就她俩能用上这些,一起分了。”
方才还嫌凌宴抠门的人眉开眼笑开始搜刮,恨不得掘地三尺,琢磨把书架也一起薅回家。
凌宴和秦笙憋不住乐。
而三当家房里最有价值的莫过于藏在书桌暗格中厚厚一沓银票、账本和书信,凌宴边走边看,随二人来到二当家屋内。
那二当家面容凶悍,喜好亦不遑多让,陈列架整齐摆满各式兵器,有刀有长枪做工精良,桌边一排晶亮柳叶飞刀颇得沈青岚青睐,抬手一试,刀刃没入土墙分外锋利,“这些可归我了啊!”
飞刀见血封喉,比石子厉害百倍,往后一击必杀就不必费力瞄准眼眶了,难度骤然下降,沈青岚欢喜得不行。
凌宴和秦笙自然任她挑选,小隔间别有洞天,奇形怪状的装置,绕是凌宴也没能瞧出是做什么用的,她以为是练拳用的,没成想凑近细看上头血迹斑斑,顿时万分不适,胃里翻腾得厉害。
“啧,长得像个人,不干人事。”沈青岚呲牙咧嘴,不住嘲讽,“干这么多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啊。”
秦笙一眼瞧出来这是刑具,下意识皱起眉头,抓上凌宴的手,安抚,“我寻些有用的物件,你且去那边等我一会。”
“你小心,别乱碰啊。”实在不想满肚子牛肉翻出来,凌宴来不及细问,脸颊绷紧退到门口透气。
沈青岚面目狰狞,问秦笙,“就她那个胆子,你把这玩意带回去不得把她吓得整宿睡不着?”
“我又不放她眼皮子底下。”秦笙冷嗤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阴毒,“当然是有大用了。”
沈青岚噤若寒蝉。
那头凌宴翻看账本入了迷,越看越心惊。
抢劫条目十分很清楚,花名册也分外直观,算算年头,这些人十余年前就开始作乱,乃至子承父业一起作奸犯科,抢来的银子买铺子、土地,租出去吃银子,稳赚不赔,攒下不少家底,而书信上的内容则是与其他地界的匪徒团伙勾结,几次配合声东击西扰乱官府追捕。
一般马匪可没这个远见,出谋划策的人很聪明,有才略懂计谋,做事很有章法,肯定就是这个三当家干的了,是个人才。书架上那本孙子兵法没白看,嗯,都用来投机取巧残害百姓了,估摸伪装成良民也是他出的鬼主意,凌宴最讨厌这样有脑子却心术不正的人,心底阵阵暗骂。
老实说,这人有点像秀才,却不及秀才分毫,凌宴半点都不为杀他可惜。
等二人出来,她们继续探寻,在马匪头子房内隔间发现了廖十娘说的两个女人,两个坤泽当真貌美各有千秋,可她们衣不蔽体、神情呆滞。
锁链绑腿将人栓在一边,目之所及唯一能触碰到的唯有恭桶,那股淡淡的信香被满屋罪恶的气息掩盖,令人作呕。
昨日重现。
给凌宴当头一棒,她不忍直视,生怕野山参记起悲惨过去,偏头抬手遮住秦笙视线,“别看。”
“无妨。”秦笙十分镇定,似是完全不会触景伤情,还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凑到凌宴耳边,“安心,我知道那不是你,你俩是天乾,总归不合适,此事交由我来处理。”
凌宴还想在说,却被女朋友堵住嘴巴,“快去找金元宝,待会给我瞧瞧。”
似嗔似娇的“命令”,打断了她要絮叨的话,偏偏凌宴就吃她这套,“嗯。”
乖巧应下。
背过身去的沈青岚掏出一串钥匙递给秦笙,“从那马匪头子身上搜出来的,你挨个试试吧,谨慎着些。”
拿来钥匙,秦笙捏着被单布料一角,对马匪嫌弃的不行,却还是上前给她们披上。
秦笙没有贸然开锁,破天荒的,她十分耐心地等二人渐渐回神,才缓缓开口,“马匪死光了。”
同时坤泽,她语调分外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霎时间,沙哑的疑问声响起,“真的吗?”
惊天恸哭和嘶吼顺势爆发。
秦笙紧绷的牙关放松,吐出一口浊气,许是得偿所愿她的爱侣极尽温柔的呵护,一点一滴治愈了那些陈年旧伤,让她逐渐能够坦然、淡定地直面过去。
她仍旧憎恶、无比憎恶,恨不得将仇人大卸八块,却再不会失控,有妻有女,她不能迷失自己。
纵使复仇,她也绝不会再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她要笑到最后,和她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一点,秦笙无比确信。
阴影处熟悉的背影坚定而强大,曾经的受害者如今成了旁人的依靠,比她想得坚强得多,秦笙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凌宴心头五味杂陈,抓上莽夫一起退了出去。
心里难受不如乖乖听女朋友的话,去搜金元宝转移注意力。
正屋,虎皮地毯、熊皮矮塌,粗犷、却极尽奢靡,沈青岚最清楚皮毛的行情,摸了又摸不禁咋舌,“都有钱人用的物件,他们可真会享受,咱也带回去洗干净用上吧。”
“马匪头子臭得很,你可要多洗几遍了。”凌宴捻捻身上臭烘烘的衣衫,也说起风凉话。
穷鬼互嘲,也不忘尽快搜刮。
明面上并无值钱物件,很快,榻下一个和床尺寸差不多的大木箱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二人拖出来一看,好家伙,竟是口棺材。
凌宴对殡葬用品还是挺避讳的,“那人岁数也不大啊,把棺材塞榻下作甚?”时刻准备去死?
“没听说过嘛,升棺发财,枕着金银财宝睡觉舒坦。”沈青岚嗤笑道,“估摸就藏在这里面了,开吧。”
她一手掀开棺材板,耀眼金黄刺的人眼睛痛,棺材半边有两口木箱,另一边是码放整齐的金元宝,一锭瞧着不大,橘子大小,入手比银子沉得多,其他几个箱子装的都是珠宝首饰……整个山寨最值钱的都在这了。
相较于其他两个爱好各异的当家,马匪头子就显得十分朴实无华——美色、财宝。
可受害者的哭声就回荡在耳边,二人的兴奋只维持片刻,之后就高兴不起来了,靠掠夺和鲜血堆砌而来的财富,别说心软凌宴,沈青岚都觉良心难安。
“哎……”沈青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问了个很现实问题,“你说那些人走的话,你打算给他们多少钱?”
商队大多是打工人,没见货主也不该完璧归赵,凌宴拧眉沉思,一时拿不定主意,含糊道,“我还没想好。”
沈青岚默了默,提醒道,“这些人背井离乡,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多半不会留下,不是我吝啬,不能给他们太多,还有,等我们搬完再放人,包括那个廖十娘。”
道理是这样没错,在凌宴看来,三五十两对不起这些人吃得苦,可再多,又怕他们“寻宝”回手掏,闹出大乱子来,到时就更麻烦了。
人性永远经不起推敲,故而在“仁”与“威”之间,凌宴百般纠结,“要不回去问问景之姐再决定吧。”
军师才思敏捷比她厉害得多,应该能做好权衡。
对于凌宴的“甩锅”行为,沈青岚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也行,先数钱吧,这金元宝颠着应该是十两的,我还是头一回摸!”
一个就一斤呐!
凌宴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金子,当真涨了见识,数数排布长宽还有层数,大致估算出一个结果,“一万两左右吧。”
黄金万两。
啪嗒。
吓得沈青岚手里的金元宝掉在地上,她眼睛瞪得老大,“你说多少?”
凌宴重复一遍,“香料贵极,那三当家还有二十多万两白银呢,比金子值钱。”
同等重量黄金的价值是白银的十倍,加上正经投资的店铺种种,不算珠宝首饰的话,粗略估计,十几年来这帮马匪攒下四十七万两左右。
“啊?他那还有,我怎不知道?!”沈青岚惊掉下巴。
“那人是账房啊手里当然有钱,我刚跟你说了,你光顾着挑飞刀,也不听我说话啊。”凌宴无辜耸肩。
沈青岚悻悻挠头,看对方淡定的好像跟十两影子没啥区别,显得自己好像没啥见识似得,有点不大服气,“你也没上手,怎算出来有多少金子!”
凌宴伸手在棺材里比划长和宽,“教你的乘法口诀,打一宿马匪忘光了?”
沈青岚:……
作者有话说:
秦笙:阿宴、饿饿、饭饭!
凌宴交出厚厚一沓银票:五五分?
她们三个如果落草为寇的话,大概比这帮马匪赚得多。
感谢以下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趴窝.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