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8不必如此狭隘……
绯色的夕阳染红了宫道,为王宫涂上一层暖色的寂静。御座上的江天环抹掉自己眼角渗出的泪水,重新去拿了一本奏疏来看。
这是她选择的人生。再悲哀、再难过、再是受打击,她都必须背负起她所选择的东西的重量。
不想看清太子的本质本性是她身为母亲的愿望。可既然作为当权者、施政者她已经看清了太子,她就不能将自己看见的东西当作不存在。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母后!”
欢快的脚步声十分轻盈,原来云婧提着食盒来了。与她一道的还有叶棠以及宇文敬。
“呀!这扶手怎么掉了?”
刚踏入大殿的云婧一见扶手碎了半边的御座,惊得差点儿把手中的食盒扔掉:“是不是来了刺客!?母后您没事吧!?”
“别吱吱哇哇的,本宫没事。”
江天环嘴上无情,语气却不自然地柔和了两分。她目光扫过叶棠与叶棠身旁的宇文敬,又扫过大殿外头藏头露尾的宫人们。
宫人们面露担心,对上了江天环的视线又连忙装着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低下头去行礼,随后隐在大殿外的走廊上,安静地不发出一点声息——毫无疑问,这些宫人都在顾虑江天环。
江天环生性要强,讨厌向人低头,更讨厌被人瞧见自身的脆弱。宫人们与她相伴日久,最是了解她的脾气。尽管一方是主一方是仆,但宫人们依然关心并疼惜她们的王后。也因此哪怕她们都听见了江天环与太子的争吵,都瞧见了太子被赶走。但此时宫人们仍是装作方才什么也没听见没瞧见的模样、行动如常,也没人来问江天环要不要收拾掉大殿地上的奏疏碎片与御座粉碎的半边扶手。
“这里好歹也是碧风国的王宫,刺客没那么容易进来。进来了也别想出去。”
说这话时,江天环有意无意地扫过叶棠的面庞。
她不是在提防叶棠,只是想起云婧第一次带叶棠来王宫时,荒唐地想让她爬墙。
——她还没见过媚姨尴尬的模样呢。现在她心情不好,就让她暗戳戳地脑补下爬墙时被人抓住、因而狼狈不堪的媚姨,以此来转移下注意力吧。
“那扶手怎么……?”
云婧的问题让江天环尴尬地假咳一声:“没什么。不过是本宫看那奏疏看得有点生气,所以……”
这是写了什么的奏疏,能让母后气成这样?
云婧还想细问,江天环连忙转向叶棠:“这里没有别人,你那傀儡看得我不舒服,不如收起来罢。”
“咦!?母后您知道宇……!”
发现自己差点儿一口叫破叶棠秘密的云婧用力捂住自己嘴巴。待偷瞧叶棠的面孔几秒、确认叶棠没有生气之后,云婧才小心翼翼地放开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您知道那个、是阿媚姐姐的傀儡呀?”
保险起见,云婧甚至没把“宇文敬”三个字说出口。她只是说到“那个”时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宇文敬”。
“宇文敬”也在对上她视线是友好地微微一笑。
“殿下怕是大半年前就发现了。”
叶棠说完就捻出两张符箓,符箓一落地就化成了孩童那般高的小人儿。
小人儿没有脸,手脚也没有指头。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姜饼人,古怪中透出些可爱来。
最先落地的两个小人儿彼此拉着对方的“手”,“砰”一下从对方身体里拉出个和自己、和其他小人儿一模一样的小人来。
小人们用这种方式来“繁殖”,不一会儿就从两个变成了一群。
这一群小人们又立刻分好了工。一些扛起御座扶手的碎块“嘿-咻”、“嘿-咻”地搬运出去,另一些则在清理大殿地面上的碎片。还有一些在大殿里找了个适合俯瞰清风城-的位置,在上头铺上一层魔兽扎实软厚的皮毛,再垫上几个大大的垫子。
云婧喜欢这些小人们喜欢得不得了。这些小人一出来,她就忘了再追问江天环什么,只是着迷地望着用可爱的动作快速完成打扫与用餐准备的小人们。
待被小人们带入餐席、坐到垫子上开始品尝食盒里的东西时,云婧才想起方才未说完的话来。
“母后你既然早发现了,怎么不告诉我?”
看了一眼叶棠身旁的“宇文敬”,云婧脸上一辣:“害得我把阿媚姐姐的傀儡当真人,出了好多丑、丢了好多脸……”
云婧的社恐属性实在是太严重了。这直接导致哪怕她已经和叶棠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在见到宇文敬时她依然可以用光速退到一边,用柱子、宫墙或者是花草树木什么的挡住自己,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的反应让叶棠怀疑她在《在下不才,正是天命大反派》里与宇文敬相撞、并在宇文敬向她搭话后对宇文敬一见钟情的事情里有江天环的手笔——不用到催眠洗-脑的程度,只要江天环有那个意思,她完全能够用暗示消除云婧的社恐属性。之所以江天环之前没那么做,大约是出于对云婧自身意志的尊重。
只不过以江天环的性格而言,尊重女儿的意志和在让女儿幸福之间,她更愿意选择后者吧。
江天环一点儿都不想把云婧嫁给宇文铭,江天环也不愿意把云婧托付给视云婧为筹码、打算拿这个筹码和碧风国王室谈条件的能人异士。这些都是叶棠已经确认的事情。
那么在这之上,就不难理解江天环为什么想把云婧嫁给宇文敬。
因为宇文敬对云婧没有兴趣。不论是作为女人的兴趣,还是作为筹码的兴趣。
单单是碧风国王室作为后台还不够,云婧必须要有这样一个丈夫,才可能在婚后保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否则光是子嗣一项,就能完全剥夺云婧婚后继续做自己的可能性。
江天环对云婧的关切与照顾叶棠全部看在眼中,她不会否认江天环对云婧的爱。只是在她看来,这爱其实本可以不必如此狭隘,它还能再广阔些。
“殿下恐怕是没想到直至我告诉你这是傀儡,你都没发现吧。”
叶棠是因为云婧一见“宇文敬”就不能正常说话做事,这才告诉云婧自己身边的“宇文敬”不是本尊的。
云婧的脸更红了:“那!那还不是因为阿媚姐姐……!”
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变大了,云婧一顿,逼着自己放低声音:“还不是因为阿媚姐姐做的傀儡太像真人,我这才——”
江天环扶额:“你这傻孩子。这不是像真人。这就是真人。”
“欸?”
云婧呆住。
江天环见她还没理解,只得解释道:“宇文家那小子把自己的肉身丢在了这里,他自己八成是进媚姨捏的躯壳里头装别人去了。”
此前江天环提防叶棠可不是一天两天。她在发现叶棠身边的“宇文敬”不知不觉换了芯子之后,还怀疑过叶棠谋害了宇文敬,抢走了宇文敬的肉身,打算拿宇文敬的肉身行不可宣之于口的恶事。
但很快江天环就发现真正的宇文敬回来过了。
宇文敬用的躯壳是叶棠做的造物,
这种造物不是永久性的。根据造物的大小以及用途,这种造物会有能耗多少的区别,相同的是,这种造物必须定期补充制作者的修为,否则先是出现功能障碍,跟着行动受阻,最后外型都会整个垮塌。
本来宇文敬回来过这事儿江天环是不该知道的。可这人在叶棠身上留了印记。
宇文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留下印记有可能会被人抓住线索继而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叶棠也明知有印记而不去消除。
于是江天环就明白了:这两人是一伙儿的。
不论她们想做的究竟是什么,不论她们是不是有传闻里的男女关系。总之,这两人比起情侣更像搭档,她们在配合着行动,且,她们针对的目标不是碧风国,不是碧风国王室。
“还、还可以这样的吗!?”
云婧瞪大眼睛去瞧“宇文敬”。
“宇文敬”顿时羞赧:“帝姬莫要这样看我。”
“那、那这里面的是……?”
云婧目瞪口呆,指着“宇文敬”问叶棠。
“是我设定的自动应答。”
这么栩栩如生的、和真人的反应没什么两样的……是、是自动应答?
云婧简直想把这个“宇文敬”的脑袋剖开,亲眼看看叶棠都设置了哪些自动应答,又是如何让“宇文敬”做到这些应答的。
这么想着,云婧的十根手指蠢蠢欲动,差点儿就要抓到“宇文敬”身上去。
还好江天环眼疾手快地咳嗽了一声,云婧这才如梦初醒,重新坐下。
“对、对不住阿媚姐姐……我一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就会失控……”
虽然里头不是真正的宇文家大公子,可这确实是大公子的身体……!自己这么贸贸然地想去碰阿媚姐姐道侣的身体,怕是要被阿媚姐姐讨厌了……!
一想到自己唯一的手帕交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疏远自己,云婧情绪低落,差点儿没流下泪来。
可她又不敢往多了解释,怕自己越描越黑。
“嗯。人之常情。”
“我也一样,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就会停不下想要研究的心来。”
叶棠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总是不吝投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与专注。云婧的感受,她十分了解。
“如果你对自动应答有兴趣,之后我教你?同样的原理,可以用到你正在设计的护城机甲上哦。”
云婧一听叶棠这话,立即破涕为笑点头如捣蒜。
江天环则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护城……什么?”
第122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9不必永远无坚……
“机甲!”
云婧乐呵呵地对江天环说起自己的构想。
“阿媚姐姐说过,从战略角度上来讲,从高空中更容易压制地面,且压制本身就可以形成威慑!所以我想,如果能为我们碧风国造一艘大大的武装飞舟就好了。但是飞舟的载重有限,武装飞舟也是因此才无法实现。”
现有的飞舟,最大的也不过就是支线客机的大小,最大载人数量通常不会超过五十。
限制飞舟大小的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载重。
和拥有成熟工业技术的现代不同,玉华上界没有大规模的冶金工业,也没有成系统的发动机设计专业,飞舟的结构设计与制作材料全凭匠人靠自己的经验还有感觉来挑选,也因此飞舟的制造进度缓慢,且飞舟从外观到强度都相当随机。
有些飞舟造好了却飞不上天,有的飞舟飞上天了却没飞多久就散了架,还有的飞舟功耗特别大,堪称灵石粉碎机,实用性低得令人发指。
为了减轻耗能、加固船体、增加飞舟载重,制作飞舟的匠人们不断试着用更加珍贵、更加稀有的材料来打造飞舟。如此一来飞舟的耗能是小了不少,载重是有所增加,船体也能抵御不太严重的灵力乱流了,但飞舟的造价也呈直线趋势上升,后续的维护、研发费用更是无底洞。
为了控制飞舟的成本,匠人们想出了许多方法。最常见的一种就是飞舟的轻量化。这种轻量化说白了就是尽可能减少飞舟自身的重量,放弃物理上的稳健牢固,取而代之使用法阵来加固飞舟的船体,使其能够承载更多的客人。
也因此,在飞舟上搭载武器就成了难点。
轻量的武器射程不足、杀伤力不够强。强力的武器又过于笨重,不光会增加飞舟本身的重量,还会加大飞舟的耗能。
触发型攻击系法阵相对比较合适飞舟使用,然而飞舟上到处都有法阵,一个不好,法阵之间就有可能相互妨碍。
“我想设计一套可以变形的机甲!非战斗状态时机甲能作为飞舟进行物资人力的运输,战斗时则能从飞舟变身成机甲!”
那不就是变形刚和高?
想起自己没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动画与小说,江天环一时间很难把脑海中那些巨大的外星机器人、人型兵器与仙侠世界结合到一起。
——她穿越之前在晋江的未游悬频道看过修真者去星际世界开机甲的爽文。但在仙侠世界里开机甲的小说……很遗憾,她还真没看过。
“多亏有阿媚姐姐在,我认识了好多新的素材呢!等我再把材料力学吃透一点,再多对这些素材做一些检测,然后再根据素材的特性进一步完善机甲的结构设计——!”
仔细看就会发现,云婧眼下有遮不住的青黑。但看她干劲十足的模样就知道:对于她来说,现在这种没头于研究与设计、过得废寝忘食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阿婧,你应当知道,就算你不做这些,母后也不会怪你的。”
过去的两百多年里,江天环从未要求云婧作为帝姬向这个碧风国献出她的人生,献祭她的未来。
在碧风国因为风王沉睡而渐渐沦为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后,江天环也没想过要用云婧当筹码,为碧风国换取一点蝇头小利——之所以江天环认定云婧可以换来的是“蝇头小利”,也不是因为在江天环眼里云婧就是这么没用,而是比起云婧的个人幸福来,拿云婧去换取的一切利益在江天环眼中都渺小到只是“蝇头小利”。
江天环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才想要保护云婧的,她是作为一个人,不忍心看着这些因为大人自私自利的想法而被“生产”出来的孩子们最终只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
过去,她没能保护好云婧的兄弟姐妹们,也没能从那些孩子们那里得到信任。那么至少现在,她想要尽可能地保护好云婧,哪怕云婧同样不信任她。
这是她身为母亲,能为没有血缘的孩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大大的眼睛,云婧先是愣住,跟着才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那样地笑了。
“我、我知道的……”
这一刻,充斥在云婧心中的不是感动,而是悲伤。
她想,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毕竟母后这么说是在关心她,是在爱护她。是不希望她过于劳累,也不愿意她自找苦吃。
可她的理性并不能完全压抑她的感性。她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拒绝。
一种想要做些什么,却被他人告知:“你别多管闲事。”的拒绝。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叶棠的声音让低下头去的云婧重新抬起头来:“……什么?”
“你母后的意思是,即便你不为她、不为这个王室、不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她也不会嫌弃你,觉得你无能。更不会因此,就抛弃你,不认你这个女儿。”
“你没有必要将自己逼得那么紧,也没有必要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出多大多好的成绩。”
叶棠当过母亲也做过女儿,她光是看着江天环与云婧的一言一行,就能咀嚼出她们埋藏在心中,羞于示人的真心。
“殿下,您也一样。您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并不知晓阿婧之所以这么努力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您的认同,得到周围人对她这个帝姬的认可,更不是为了洗刷她自己身上的污名。”
“她只是……”
身为母亲,叶棠理解江天环。作为女儿,叶棠又对云婧感同身受。
所以她明白——
“想为您做点儿什么。不论是什么。”
看见头痛心烦的母亲,有的孩子会想削一个水果给妈妈,有的孩子会想给妈妈捏肩捶背,有的孩子会爬到妈妈-的膝盖上给妈妈一个亲亲,还有的孩子会想做一顿饭给妈妈,帮妈妈打扫家里的卫生。
虽然做的事不同,可云婧和这些孩子们一样。但凡只要能帮到自己的母后一点点、能为母后分忧一点点,她都愿意去做。
“身为母亲,您或许认为自己有义务永远为孩子们遮风挡雨。可是,”
叶棠柔和一笑,眼中泛起温和、氤氲,又带着些遥远追忆的情绪来。
“我们其实不必永远扮演无坚不摧的长辈。”
不是不够强大就不是好家长。
也不是不够强大家长就不配被孩子尊敬。
家长得原谅自己不能够面面俱到,家长得容许自己有不完美的地方,家长需要承认自己也需要孩子帮助配合……如此,家长才有可能不是孩子眼中那个永远也亲近不了的长辈,而是能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家人。
把想要做些什么的孩子推到一边,只自己孤身一人去面对前方未知的苦难,这不是担当,只是自大与傲慢。
“为什么不问问阿婧是怎么想的呢?听一听阿婧的说法不好么?”
叶棠望向云婧:“阿婧——”
云婧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她怕眼泪让她看起来软弱、不可靠。
可她的泪还是停都停不下来地往下淌,一直淌。就像她那纷乱得无法平复的情绪一样。
“我、我明白的……或许我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或许我做的事、只是添乱……”
“可我想、想做点儿什么。不是为了不被嫁出去、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我都、都逃不掉帝姬的责任……我也……”
“不想逃。”
但是,但是啊。
“我不想,仅仅是作为‘帝姬’来起作用。我想、想作为一个人……!想作为‘云婧’来为母后、来为碧风国、做点儿什么!”
哪怕她能做的事情那么少。
哪怕她终究会和自己的姐姐们走上同样的道路,到离碧风国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我想在这里、在我出生的国家、在故土上,留下一点我曾经存在于这里的痕迹!”
“想做点儿什么”对于一个“帝姬”来说就那么不应该么?
眼泪鼻涕狂流一气,云婧大舌头得厉害。
“木厚,兹扫难我在粗家前,为臂哄过留颠森莫吧——”
(母后,至少让我在出嫁前,为碧风国留点儿什么吧)
瞧着这么大的人了还拼命吸鼻子的云婧,江天环被逗笑了。笑出一声之后,她又红了眼圈。
云婧哪里见过江天环的脆弱?呆滞地望着美女流泪的江天环,她甚至都忘了哭。
“今后,我——”
不是“本宫”。
不是作为“王后”,也不是作为“母后”。
在这里拉起云婧双手,用力握住地仅仅是“江天环”这个人。
“可以多依赖你吗?阿婧。”
但在江天环这么做了的一瞬,她终于第一次和云婧成为了真正的母女。
瞳孔震动,云婧才停歇了几秒的眼泪又一次奔涌而出。
她激动得几乎要双手脱力,可她还是用力地点头。
“嗯!!母后!!”
安静地瞧着这一幕,叶棠舒眉软眼,唇角含笑。
第123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0正视本质。……
“到底还是让你如了意!”
江天环恨恨地瞪向去而复返的叶棠。
与江天环一起用过晚膳之后,云婧没有再多耽搁江天环的时间——她自己也忙着回去继续研究她的机甲呢。于是叶棠与云婧一起告辞,二人一路闲聊着,与拿着吃得干干净净的食盒的“宇文敬”离开了大殿。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叶棠又来到了大殿里,江天环似乎也对叶棠的拜访早有预料。
“哎呀,难不成殿下方才在阿婧面前说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话么?”
想起自己方才还在叶棠面前与女儿一道哭哭笑笑的,江天环神色略带扭捏:“那倒不是……”
她轻咳一声:“我——我还是挺感激你的……谢谢了!”
“不客气。”
叶棠没有多逗江天环的意思,她浅施一礼,道:“我也要感激你明知我是有意为之,却没有因此就对阿婧戴上有色眼镜。”
“……”
江天环启唇,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叶棠和云婧来得时机太凑巧了。她们碰巧没撞上太子,没瞧见太子朝着江天环发难,而江天环又正处于被太子发难后心神不定、满心悲伤的这种状态里。江天环不敢自夸人精,却也不可能看不出叶棠是故意在太子令自己失望后,带云婧来自己面前有所表现的。
但在与云婧说过话后,江天环就明白了:掐算她心意、掌握着时机的人是叶棠,云婧对叶棠的设计半分不知。那孩子单纯只是被叶棠领过来罢了。她的言行里没有专门用来讨好她的水分,她想要为国家、为皇室、为她这个母亲做些什么的心意不是假的。
如此情形之下,她应当去怪云婧与叶棠交好,云婧跟着叶棠来到自己面前么?她应当在云婧的面前说破叶棠想扶她上位的心机么?
江天环权衡过,而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你是不是在得知太子找借口来见我、确定我会和太子起冲突后才带着阿婧来见我、安慰我并不重要。”
露出个自嘲的苦笑,江天环道:“太子厌我贪权弄权,哪怕今天不与我起冲突,明天后天大后天……你总归能等到他伤了我心的那天。”
“你总归能等到,我看透了他浅薄的那天。”
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江天环为后四百年,她不能说自己已经练就了一双不会被现象所摆布的眼睛,可她还没愚蠢到把自己和太子的冲突错误归因到紫滢的身上。
紫滢充其量不过是根导-火-索。
她之所以能挑唆太子对付母亲,纵然是因为她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但更多的原因是在太子对母亲早有不满。紫滢的那些离间之言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可以趁机发作的“合理”借口。
倘若太子是个不想看到母亲与自己心爱的人对立、有心化解婆媳问题的人,那么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恋人,他都不会偏听偏信,更不会上来拉偏架。
像太子这样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江天环是恶人,上来就旗帜鲜明地站到了母亲对立面的……只能说便是没有紫滢,太子身边也会有红滢绿滢。而不管是什么滢,总之这些女子都会与江天环站到对立面。
因为太子就是这么选择的。
他认为“懂他”的,能把话“说到他心坎儿里”的,最终一定是不喜江天环、有野心还有本事和江天环打对垒的女子。
毕竟太子麾下的能人异士也大抵如此。那些跟在太子身边被太子重用的,超
过九成都是明里暗里希望王后下台的。
紫滢……江天环看得出来这是个聪明人。她甚至怀疑她的这位准儿媳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拿她这个未来的婆母如何,她只是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所以在看穿太子的真心后,她在太子的耳边不断编织着太子想听的话语。
太子屡屡为紫滢的事情来找江天环麻烦,江天环却没有动手对付紫滢这只“狐狸精”便是因为她看明白了问题的本质,知道除掉紫滢也没用,自己真要针对紫滢才真是把把柄罪证送别人手里。
而连看起来“最可恶”的紫滢江天环都不恨,她又如何会恼叶棠“趁虚而入”,拐着弯儿地向她暗示可以用云婧代替太子呢?
“阿婧想打造护城机甲的想法应当有你的推动吧?但如果她只是想想,没打算去做,任你再是煽风点火,她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一些成果。”
就像太子的本质不会因为紫滢而改变,云婧的本质也不会因为叶棠站在了她的身后而改变。
让江天环悲叹的,正是这一点。
“……就算你能说动我,又能如何呢?碧风国没有女子为王的先例,帝姬们都被默认为没有王位继承权。那些世家、那些仙门,更是不会允许废了太子改立阿婧为太女。”
江天环如何不知道云婧比太子可贵?
太子的眼皮子太浅,光是他骂江天环贪权弄权的那几句话就暴露了他才是权欲最盛、最贪权最渴权的那个人——他给江天环安上的最大的罪名,就是他眼中江天环做的最罪大恶极的事情。
那么假设江天环不“贪权”,不“弄权”,这份权利现在该在谁的手里呢?
对,没错,该在他这个太子的手里。不……若是没有江后这个王后,只怕太子早已经即位,是新的风王了。
换而言之,江天环是太子即位的障碍,是太子得到王权的障碍。在太子的眼中,他母亲最大的罪过,就是碍了他的路。
反观云婧,她有一颗赤子之心,一种学者式的天真。如果将国家交给她,她一定会把国家当孩子那样好好怜惜,而不是满脑子权利地位。
只是,这种对权利的钝感、率性坦荡的真诚也会成为云婧作为施政者最大的缺陷。
“阿婧或许可以用机甲来守护这个国家,可她没法从政-治层面为这个国家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我孤注一掷将她立为太女,不光太子不会坐视不理,那些世家、那些仙门也会等着将她分食……!”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阿婧当个可以一辈子……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能在她羽翼下自由钻研自己喜欢东西的学者。
“如果阿婧是以风王女儿的身份被立为太女,那情况自然如你所说。太子不会善罢甘休,世家、仙门也会用正统性去质疑她、攻击她、欺辱她。”
“不过——”
叶棠的语速不疾不徐,音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悦耳。
然而,江天环心惊肉跳,不止呼吸、连脉搏都开始加速。
“殿下何必装作不解的样子呢?”
身姿优美,行至江天环面前的叶棠如同步步生莲的仙子。可被叶棠望进眸子深处的江天环却感觉自己面前的女人是魔女、是女妖,她在引诱着她走上一条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的修罗之路。
“您不是在我开口前就想到了吗?能够确保阿婧日后能登大位,又不会被质疑正统性的方法。”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江天环差点儿没撞到身后的窗户上。
“可那是——!!”
“那是‘大逆不道’的?”
叶棠笑了起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轻蔑:“殿下好歹也是来自现代。还是说因为在这个世界待了四百多年,您已经被这里的‘传统’洗-脑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您还没忘记课本儿上的这句话吧?这天下、这国家、这世界,本就不属于哪个姓氏,哪种血统。”
夜色之中,叶棠和善地微笑:“权利的顶端,该是有能者居之。这是有能者的权利,也是义务。不把世界交到蠢人的手里,这是有能者能为这个世界做到的,最伟大的贡献。”
善人不能为了贯彻善就将世界留给恶人。
有能者更不该因为无能者人数更多,就向着无能者低头。
人之所以制定规则是为了利用规则让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为了将规则当作祖宗来无脑膜拜,最后困守于规则之中。
“规则也有新陈代谢。仅仅是遵守陈旧的规则,而不去考虑这个规则是不是适应当下,这是一种怠惰。”
“你既然知道太子负担不起这个国家的未来,你还把这个国家送到太子手上,那你就是对这个国家、对未来会出生在这个国家的人不负责任。”
江天环浑身发抖,身上一阵阵潮热:“可要是我真那么做了——!”
“你会被口诛笔伐?”
叶棠耸耸肩膀:“那又如何?难不成那些人还有言出法随的力量,能把你骂到暴毙?”
贴近到江天环面前,叶棠的面孔放大在江天环的眼中。
“殿下呀,对你来说,这个国家的发展,未来会出生在这个国家的许许多多的人的命运,在你心中还没有几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言碎语来得重么?”
这一刻,江天环似乎听到自己脑海里“轰”的一声。
她低下头去。
“还会出问题的。即便我解决了阿婧正统性的问题,日后也一定会有人翻旧账。我不能——”
叶棠一笑,白皙的手指指向倒影出人影的窗户:“那你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呢?”
“……什么?”
江天环愕然,她旋即从旁边的窗户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她眼中精光爆射,别说没有分毫的恐惧挣扎了,甚至带着一种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叶棠不相信在自己开口之前,江天环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心思。遗憾的是,江天环的正义观、道德心与罪恶感将她紧紧地绑住,让她被困在了原地。
现在她所做的,不过是让江天环正视真正的她自己。
第124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1鬼师。
玄水国鼓城——
“鬼师,你如何看?”
宇文铭一手拿着酒樽,漫不经心地问自己身后的男子。
“属下以为,不用急着给那群魔修答复。”
答话的男子有着一把美妙的嗓音,然而他的外貌确实畸怪丑陋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这是个浑身散发着阴气、尸气的妖修。
“哦?为何?”
宇文铭瞥了一眼男子。
男子的上身身形相当挺拔,只看这一段儿可称他一声“伟男子”。然而在靠近尾椎的地方,男子像是被什么巨力打碎过,又被人胡乱地黏合起来,他的腰部弯折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又因为腰部的这个弯折,男子想看清面前的事物必须仰起头来,长此以往,他的脖子也拐出一个弯折。
“现在是那些魔修有求于您。您就算晾着他们,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并不断加码。”
“加码……这倒是不错。可你如何知道他们不会去找别家合作?”
黑色的斗篷之下,畸怪男子露出个令人寒毛直竖的笑来。他的大半张脸都掩在斗篷的兜帽下头。奈何兜帽的长度有限,没法遮住他的整张脸孔,因此旁人还是可以窥见他绿色的皮肤与皮肤上千沟万壑的皱纹。
“他们可以去。但只要他们去找了别家,我们就可以将魔修四处找人修合作的消息宣扬出去。届时仙门不可能坐视不理。便是有世家想与魔修们合作开采这灵石矿,也只能按兵不动,旁观仙门之间如何争抢这灵石矿的开采权,以及如何消灭发现这灵石矿的魔修们。”
“魔修们定然是不像灵石矿给仙门抢去,自己与族人还被仙门屠个上下干净,这才找上世家。希望由世家出面开采,自己躲在下头能安安
全全地分上一杯羹。那么顾虑到没有达成合作的情况下,我们会把灵石矿的情报泄露出去的危险性,魔修们一定会想和我们谈成合作,将我们拉到他们那边去。”
“鼓城虽不是距离那处灵石矿最近的城,却是宇文家的城。宇文家历史悠久,实力深厚,在玄水国是说一不二的家族。若是日后还能迎娶到碧风国的帝姬,便是碧风国也要卖宇文家几分薄面。”
“魔修们找上宇文家,那是因为宇文家是最好的选择。”
历史悠久的另一面则是家族日渐衰微。外面虽然还端着不可一世的世家架子,内里却是因长时间无人整理而腐朽溃败。
说得再直白一点,那就是宇文家需要钱。很多很多钱。也只有很多很多钱,才能让宇文家维持着辉煌华丽的上位者形象。
魔修们不找别家,直接登了宇文家的大门便是因为他们看出了宇文家光鲜外表之下的捉襟见肘。
当然了。后面这些内容“鬼师”是不会告诉宇文铭的。
“鬼师”是玉华上界千万种职业里的一种。这种职业最初负责沟通天地鬼神,后来仙门崛起,人们信仙门信大能而不信鬼神,“鬼师”就成了炼尸、养尸、赶尸、收尸的职业。
宇文铭是因为鬼师身上阴气、尸气极为浓郁,又自称无名无姓,这才给他取了“鬼师”这个代称。
“迎娶帝姬……”
宇文铭冷笑一声,开始碎碎念:“我真的娶得到帝姬么?对面摆明了是想要我那好大哥!真不知道她们都看中他哪里?还是说只要是女人就拒绝不了绣花枕头的那张好脸?我父居然还真叫他们如了意,把我那病秧子的大哥派了过去……”
鬼师听着宇文铭那接近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完全没有说话,像是不想插嘴家长里短。
“鬼师,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宇文铭不满,蹙着眉头玩弄着酒樽,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酒樽扔鬼师身上。
“属下不敢妄论公子的家事。”
宇文铭果然把酒樽砸了过去:“我让你说!!”
没被酒樽砸中,只是被泼了一身美酒的鬼师缓缓开口:“……对家主而言,只要能迎娶帝姬,具体迎娶帝姬的是他哪个儿子兴许并不重要。”
鬼师投入宇文铭麾下是在差不多一年前。最初的几个月,宇文铭对此人多有戒备。但在发现此人是个妖修、并且渴望着报仇雪恨之后,他便渐渐亲近起了此人。
无他,几代妖王都被人修杀死,还被取走了妖丹,神魂破碎。如今妖修势弱,群龙无首,若不能依附在世家、仙门之下,就是聚族而居也很容易被人一-夜屠光。
有一把好嗓子的鬼师之所以是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是因为他与人类女子相恋,却在被发现妖修身份后被女子的同村找来仙门中人追杀。他好容易逃过死劫,可容貌尽毁,身形也变成了现在这般畸怪的模样。
鬼师以为是恋人出卖了自己,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待他养好了伤,想要去找曾经的恋人玉石俱焚,这才得知恋人与她腹中的骨肉皆被村人害死,死状还极其凄惨。
鬼师之所以投了宇文家,就是想在宇文家积累复仇的资本。
宇文铭不相信“正人君子”。谁让他自己、他爹宇文英和这个宇文家的长老们在外都是“正人君子”的形象呢?
在宇文铭看来,鬼师这种有软肋、有目标的人才最好操控。也因此他用鬼师用得很放心——鬼师的复仇一天没有完成,他就有可以继续把鬼师栓在自己手里的筹码。
况且,鬼师实在是太好用了!
他作为谋士,除了貌丑不能外出见人、不能代他与人相商之外,可以说是没有缺点!然而就连这种缺点也是鬼师的优点!因为宇文铭压根儿就不想让谋士有机会代自己出面,以免谋士那天生出了想取代他这个主子的心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站起身来一脚踢翻摆放着酒菜的小几,暴怒的宇文铭在屋子里疯狂地来回踱步。
一年多前,在父亲按照碧风国王室的要求,让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宇文敬前往碧风国提亲时他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那会儿他担心的是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会利用色相抢走原本属于他的帝姬。奈何提亲的条件是碧风国王室提出的,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世家子,还是个三男,他有什么权利去和碧风国王室叫板?碧风国的帝姬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随着异母哥哥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宇文铭心里的不安也达到了顶峰。他几次去找父亲宇文英,想让宇文英用家书把宇文敬喊回来,可没有一次,宇文英是如了他这个儿子的愿的。
从那时开始,宇文铭就起了怀疑起了父亲的心思。现在被鬼师说破他父亲的心思就是骑在墙头上对着两个儿子待价而沽,宇文铭顿时愤怒、恐慌、怨恨、嫉妒、埋怨……各种负面的感情倾巢而出。
“鬼师——”
在屋子里用力踱步超过半个时辰,连脑袋都差点儿抠通了的宇文铭终于再次转向鬼师。他眼中精光闪烁,那精光中还明明白白地透出些嗜血来。
“你有什么办法吗?”
“属下——”
鬼师只是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了。
“属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说罢鬼师紧紧地阖上了唇。
宇文铭如何不知鬼师不是没有点子,他之所以不照实说不过怕他一旦出主意帮着他斗倒了他的异母兄长与父亲,他会沦为替宇文铭背负弑杀父兄罪名的那个人——宇文铭杀了父兄之后,大可以忽然“幡然醒悟”,然后怪罪“挑唆”他去与父兄斗的献策者。
等宇文铭杀了这个献策者,他便是为父兄报了仇。如此一来,宇文铭就能清清白白地登上宇文家家主之位。众人私下里可以说宇文铭狠心绝情、为了家主之位不择手段连父兄都杀。
但在面上,人人都要赞宇文铭一句“有情有义”,毕竟他可是能在“被人欺骗”之后,自行“醒悟”,并且会去“弥补”的人。他为了给父兄报仇,甚至连为自己做出过很多贡献的心腹都能杀。这不是对父兄“有情有义”是什么?
宇文铭怒哼了一声。
尽管他很想指责鬼师,质问他既然忠于自己,为什么还不愿意为他牺牲——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若是真的对他侍奉的主子忠诚,就该明知主子是要他去当恶人罪人,还是拜领君名,去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
可宇文铭自己也清楚,鬼师对自己远远没那么忠诚,他还想留着性命去复仇呢。
所以他不满归不满,却是不能辱骂鬼师。
“行了,你退下吧!”
再看见鬼师这张恶心的脸,宇文铭怕他一个忍不住就会踹过去,于是他一挥袖袍,命令道。
“是。”
鬼师依言退下。
等他的脚步声完全远去,才有一个宇文家的老仆从门外钻进了屋中,对宇文铭低语道:“公子,你不可太信任那妖修。”
这老仆从宇文铭被生下来时就被赏赐给了宇文铭。他侍奉宇文铭多年,早已把宇文铭当成自己唯一需要效忠的对象。
“哼,这种话还需要你来说?我本也没信过他。”
老仆见宇文铭对自己的话不屑一顾,心中的不安再深一层。但嘴上,他只是道:“那便好那便好……是老奴多嘴了。但老奴也只是担心那妖修为公子出谋划策看起来是竭心尽力,实际却是那群魔修派来的内应。”
“哦?”
这话让宇文铭挑了挑眉:“怎么说?”
第125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2不合理的要求……
“那妖修来历不明,还行踪诡秘。老奴擅作主张,前后派过几匹人马追踪在他身后,却都被他甩掉了。”
“公子你说,这妖修要是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您,何苦做到这一步?”
宇文铭略一颔首:“继续说。”
老仆立刻恭敬道:“老奴是担心魔修给咱们设了一个局,表面上是来与我们谈合作的,实际却是想侵蚀我们宇文家。您也知道,魔修便是不到元婴修为也可使魂魄离体,强行占有他人的躯壳。老奴是怕……”
说到这里,老仆就不再说下去了。
他见宇文铭嘴角勾起,眼中透出种充满邪念的光彩来。
“那不是更好吗?假如魔修真想对我们宇文家做些什么,我们就有借口把他们全杀了,然后不花一分地把灵石矿拿到手了。”
老仆一凛,两股颤颤。
他感觉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无意中打开了一扇通往黑暗深渊的大门。
宇文铭不是想等着魔修们对宇文家“做什么”,他是要魔修们一定去对宇文家“做什么”——死人可不会
说话。只要宇文铭带人杀了这些魔修,让这些魔修神形俱灭,那还有谁能跳出来说这些魔修是清白的,他们没有对宇文家做坏事呢?
灵石矿只是其一。
如果魔修们在对宇文家“做些什么”时,杀掉了宇文家的家主呢?
大公子宇文敬人在碧风国,而这里是玄水国。哪怕大公子有修出祖宗原型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回。别提消息从玄水国传到碧风国,还需要相当的时间。
为了不让杀父的贼人逃走,届时铭公子完全可以代替远在他国的长兄登高一呼。等鞭长莫及的大公子赶回,铭公子恐怕也该收的收、该杀的杀,坐稳了这家主之位了。
老仆没有劝阻他看着长大的铭公子。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张了这个口,他就会是铭公子用来立威的那只鸡。
双手拢入袖中,老仆抬手向着宇文铭行礼。
“公子……英明。”
……
被人跟踪了一路的鬼师跃上山崖,随后在月光下崩解了。
对,没错,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是他整个人真的如同沙石泥土所做的泥俑,就那样土崩瓦解了。
“可恶!又被这妖修识破了吗!?”
跟踪鬼师的修士恼怒地从山崖后头的山林里走了出来,一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明明他一从铭公子的屋子里头出来,我们就跟上他了,他根本没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过,他是怎么和替身交换的?”
宇文铭大事小事都爱和鬼师商量,这不仅让侍-候他多时的老仆感到担忧,也让他的手下们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老仆稍微在这些人面前说上几句他的担忧,自然有人自告奋勇地要去“查清”鬼师的底细。可就像方才那样,鬼神总能有一百种方法发现他们的跟踪,他也总能在发现自己被跟踪后从跟踪他的人面前玩消失。
碧风国清风城——
本该只是个自动应答人偶的宇文敬忽然摇晃两下,跟着如梦初醒般重新掀开眼皮。
“回来了?”
正用玉简做着什么的叶棠只瞥了宇文敬一眼,就又去做她的事了。
“对不住,因为被人跟得太紧,没找到机会甩掉他们,我不得不毁了那个身体。”
“没关系。”
叶棠随意地挥了挥手。
瞧见叶棠这浑不在意的模样,宇文敬却是更不好意思了。
被叶棠移植了媚姨的道骨之后,他与叶棠身上属于媚姨的那一部分就建立了一种奇特的联系。这种联系可以帮他轻松地定位到叶棠的所在,所以他出现在了寿岭银家的地盘上,找到了叶棠。
在带着叶棠回到宇文家之前,宇文敬就知道了宇文英答应江后,让他去碧风国替三弟向帝姬求亲的事。他原本的计划是带着叶棠去碧风国,让叶棠做个他的傀儡,用来当他的替身。他则是偷偷潜伏回家,去动手完成自己的复仇。
“你的计划有破绽。”
“首先,你要怎么掩饰你身上的龙气?其次,你要怎么收起你身后的龙尾?”
龙气的事宇文敬想过,他希望叶棠能分给他一些来自藏龙岗的天材地宝,以阴气和尸气遮盖掉龙气。但尾巴……
“尸龙不是活着的东西,所以它身上的阴气和尸气能够盖过龙气。可你是个活人。”
“我知道你在练习用幻术藏起尾巴,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你能保证你在心绪难平的时候,你的尾巴不会突然跑出来么?”
叶棠尊重宇文敬的努力,但她既然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又何必对不是敌人的宇文敬藏着掖着呢?
“我给你做个临时的躯壳吧。你把意识放进临时的躯壳里就行。”
宇文敬下意识地想说:“不。”
不是他不信任叶棠的能力,也不是他怕叶棠用他的肉身做些什么,他只是不想让叶棠为他破费——倘若躯壳这么容易做,修真者们干嘛不都给自己准备一具资质更好的身体?想要做出可以让人的神魂寄宿其上的躯壳,那可是需要投入大量的天材地宝,甚至是用上至尊法器的。
但在宇文敬拒绝以前,叶棠就打了个响指。
摇曳的灯火里,无数个活人般的傀儡一个个现身。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俊美,有的丑陋,有的可笑,有的普通,也有的畸怪。
看着这一张张有的融入人群你就想不起它长什么模样、有的丑怪惊悚到让人一看就几天吃不下饭的脸,宇文敬回头道:“这也是你的‘金手指’?”
——他已然明白,叶棠用来制造他临时躯壳的术法,只怕与一般制造肉身的术法有本质上的区别。
叶棠想了想:“也算是吧。”
也算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宇文敬不明所以。不过他没有追究下去。
他母亲的日记里写过,“金手指”是“穿越者”与“重生者”最大的倚仗,也是他们最深的秘密。他这样随随便便地探听叶棠的秘密,这不单是无礼,还很危险。要知道不少穿越者和重生者为了保住自己金手指的秘密,是不惜杀人灭口的。
“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做的?”
沉寂是有代价的。在宇文敬拖着破碎的身体一心求死的这些年里,曾经追随在他身边的人都渐渐走光了。
虽说这其中不乏有直到现在也仰慕着宇文敬、想要追随他的人,也有坚定的认为只要嫡子不死、家主之位就该由嫡子来继承的纯长幼论者,但宇文敬并不打算立刻就向这些人求助。
原因很多,其中有宇文敬并不想让这些人立刻旗帜鲜明地开始站队、与自己弟弟对立的因素在,也有宇文敬不打算照单全收所有“支持者”的因素在。对宇文敬来说,不支持自己的不一定是敌人,就算是敌人也未必能对自己造成致命打击。把支持自己、可理念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人放在身边,反而才是埋下了难以根除的祸端。
但,不向这些人寻求帮助,就意味着宇文敬能够做到的事情相当有限。
宇文敬对现在的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他可不会在叶棠面前托大,承诺会加倍还上叶棠的恩情——雪中送炭的恩情本就不是物质可以完全量化的。想要用物质两清恩情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人情义的践踏。
所以宇文敬不说“还”,只问叶棠有没有什么是他能给她的,能为她做的。
他想投桃报李。哪怕他能派上的用场,在眼前这位大能的眼里,不过微末。
“还真有一件事。”
叶棠像是想起了什么。
“待你除掉你父与你弟,记得把你家中的妹妹们都赶出门去。”
“赶出门?”
宇文敬愕然:“她们都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千金小姐,把她们赶出门去不会太……”
“你是想说这不会太残忍了吗?”
宇文敬没有问叶棠她为什么要她这么做的理由,也没有否定叶棠提出的要求。他的问题本身既代表他已经在考虑按照叶棠的要求把他那些异母妹妹们赶出门去后会发生什么。
对于这点,叶棠是满意的。
“那么,我来问大公子一个问题好了。”
“你见过被饲养的家畜吧?那些家畜比之外头的禽鸟,谁更幸福呢?”
被豢养的家畜之所以可怜,那是因为豢养家畜的人早已经看到了它们的结局。
这些家畜生来只为一件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宰杀,被烹调,再被端上人的餐桌。
但对于家畜来说,又如何呢?
栏中的家畜每天都能吃饱喝足,不用辛苦地四处刨食儿,也不必总是小心翼翼地警戒着天敌的袭击。它们睁眼就能吃,闭眼就能睡。它们不用工作,甚至不用动脑子。它们的一生远比那些还没从蛋里孵出来就被天敌打碎了蛋壳吞掉的禽鸟长,也比飞不
起来就会从窝里砸到地上、翅膀受伤后就只能等着被其他动物吃掉的禽鸟要来得平顺安然。
它们在被送去屠宰的路上都不会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它们哪怕是到了人类的屠刀之下也只会被一刀毙命,不会被天敌追着跑上许久,在长久的恐怖与疼痛中度过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
“我不是在否定家禽家畜的价值与存在意义,”
“我只是可惜被关在圈里的家禽家畜永远长不出可以飞的翅膀,永远不会有箭射不进的鬃毛。”
“愿意回到栏圈里的家禽家畜,就只有作为家禽家畜的价值吧。但能长出可以飞的翅膀的,能磨砺出獠牙尖爪的,只把它们当作是可以食用的一团肉……你不觉得浪费么?”
叶棠的傀儡明明是没有生命的造物,但在她的操纵之下,它们就像她的孩子,静静地环绕在她的周围、匍匐在她的脚下。
如此异样的画面本该让宇文敬觉得恐怖,偏偏,宇文敬在叶棠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母性。
一种不论自己的孩子长相如何、出生如何、能力如何,都平等地爱着孩子们、给予孩子们机会与试炼的母性。
“大公子,幸福是因人而异的东西。”
“在你看来,将你的妹妹们赶出家去是残忍的事。”
“但你确定让你的妹妹们留在家中,她们就能像你认为的那样,理所当然地得到‘幸福’吗?”
轻抚其中一个傀儡的脑袋,为其调整了一下发际线的位置,叶棠道:“若是有人被赶出去后无论如何都想回来,那你便收下她们。有此波折,她们今后必定对你忠心不二。就是你叫她们为你去经历比死更可怕的事,我想她们也会毫无怨言地接受。”
“只不过不管最后有没有回到你们宇文家,被你赶出家门的妹妹里都会出上一、两个恨你恨到骨子里,想要对你报仇杀了你的人吧?”
叶棠温和一笑:“所以,你当然可以拒绝我这不合理的要求。”
第126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3乱码。
宇文清的灵魂在其他世界成为了李瑜。被叶棠拿走气运的宇文安国与他的部下们则被叶棠弃置在了世界与世界连接的夹缝中。
任何世界都有容纳以及自行修复一部分“BUG”的能力。在叶棠回到数百年前的玉华上界后,这个世界就被修复成了从来没有宇文清、没有宇文安国等人的状态。
除了宇文清,媚姨和宇文家的其他小姐少有来往。叶棠在穿到这个世界后,更是与宇文家的千金们没有什么交流。
从道理上来讲,叶棠没理由插手宇文家小姐们的人生。不论她的初心如何,是不是在为宇文家的千金们好,她要求宇文敬掌权后将他的妹妹们赶出门去都是一种多管闲事。
叶棠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并不强求宇文敬理解自己的想法,照自己说的去做。
“对了,你提过的那件事。”
时隔数月再见到叶棠,宇文敬觉得应该向叶棠提一下这茬儿:“我是说将我妹妹们赶出宇文家的事。”
叶棠的目光总算从玉简上抬了起来,施舍给宇文敬几秒。
“我已经在做了。”
宇文敬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虽说不是以我本人的名义。”
叶棠顿时失笑。
听到叶棠的笑声,宇文敬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吃亏,不愿意被妹妹们恨上。只是再在家里待下去,她们会有危险……当然她们在外面也可能遇上危险,这我知道,但比起家里,外面可能还安全些。”
找上宇文铭的魔修们自称手里有灵石矿,实际上那处灵石矿不是魔修们发现的,是宇文敬年少时因为种种原因无意中撞见的。
宇文敬之所以没把这处灵石矿的所在告诉任何人、包括宇文家,那是因为过去他觉着这处灵石矿不属于他,他没有资格权利将这处灵石矿送给宇文家。
在得知母亲死去的真相后就更别提了,他连自己的尸骨都不打算留给宇文家——这人早已做好仙解时用阵法将自己当场火化的准备。他一咽气,刻在骨头上的法阵就会自行运作。到时候就是烧不干净整个宇文家,烧掉四、五个院子总是没问题的。
宇文敬一心求死的这些年里,他在家中不管一事。因为没事可干,他成天就拿着周围的人观察。
尽管他与弟弟们走得不算近,尤其宇文铭被宇文英视为了接班人后更是一年里都不会和宇文敬说满十句话,可这不妨碍宇文敬洞悉宇文铭这个人的行为模式。
灵石矿是宇文敬洒出的饵,魔修们却也是饵的一部分。
宇文铭表面上谦恭有礼,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内心却有着对父亲总是偏心大哥的不满与怨愤,以及不论什么时候似乎都要高他一头的兄长的嫉妒。
本就是装满了火油的大桶,只要将之加热,煽动起宇文铭的焦躁,宇文铭自己就会朝着毁灭的方向一路狂奔。如今他果不其然地咬上了钩子,只等着借魔修之名血洗宇文家。
当初关于赶走妹妹们的事情,宇文敬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拍着胸脯对叶棠说交给自己。
在那之后他思考了许多,也权衡了许多。再看到自己那些被娇养得貌美而柔弱的妹妹们时,他产生了一种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感受。
过去的他只觉得妹妹们虚伪、愚蠢、徒有其名。她们的柔弱都是装的,善良都是视对象而定的,“美丽”、“聪慧”、“贤淑”这样的美名,乃至于修为都是为了嫁人而准备的筹码。
可这一次用“鬼师”的身份重回宇文家,再看到那些对他这个“下人”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妹妹们时,他已经没有了对她们的厌恶。
——她的妹妹们,一定和他那些出嫁了的姑姑们一样,都是被家人、长辈人为制造出来的造物。她们好的地方,坏的地方,让他觉得赏心悦目的地方,令他鄙视厌恶的地方,几乎都来源于外界对她们的塑造。
他不去怪宇文家把妹妹们养成这幅模样,只去怪妹妹们变成了他并不钟意的造物,这是何其的可笑啊。
所以她理解了叶棠,理解了她那些话的用意,也理解了她为什么想这么做。
“阿媚,”
不知道叶棠真名为何,又不想再管叶棠叫“媚姨”的宇文敬不自在地喊了叶棠一声。
“若是我说不仅是妹妹们,如果可以,我也想让已经嫁出去的姑姑们有这样的机会——”
叶棠想拆掉豢养家禽家畜的围栏,而他也想帮忙打破那些养殖着娇花的温室。
“你会笑我不切实际么?”
两年不到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相当短暂。可在被叶棠用手指挑起下巴的这一刻,宇文敬脑海中却浮现出“久违了”三个字。
“不会。”
让他抬起头来、好看进他眼中的女子上一次这样亲昵地碰他,还是在她假装媚姨来为他延命的时候。
……
“娘西皮的……真是怪事了。”
青年爆了句粗口,皱着眉看向手里的玉简。
前头操纵着飞舟的一众人等个个都当自己聋了,专心摆弄着眼前的仪器,全当没听见贵人的脏话。
之前不还和他聊得好好的吗?怎么最近就算他主动和她发消息,她也不回复了呢?
是她有了别的男人?
不,不可能。就她那样的,哪个男人看得上她?
她那后妈倒是想把她塞给宇文敬,可那宇文敬看得上她?
说实话,要不是他有系统这个金手指、看得到她有用,那么丑不拉几的一肥婆,就是白送给他他都嫌她占地方。
“殿下,”
一老者从青年的影子中走出,单膝跪在青年身后,双手抱拳道:“殿下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可有老奴能为殿下分忧解难的地方?”
青
年随手把玉简扔给了老者。
“帮我盯着玉简,一旦这个叫作‘云间小娘子’的有动静了,不管是什么动静,立刻报给我知道。”
“是!殿下!”
老者领命,随后捧着玉简重新回到了青年的影子之中。
青年不爽地坐到了驾驶舱中心、那把镶金嵌玉的高背椅上。他一手拄着下巴,望向飞舟窗外那一片云海。
不一会儿,两个绝艳的女子也走进了驾驶舱里。
她们一个身着冰蓝丝裙,裙子虽是曳地,却是高开叉的旗袍款式。那开叉之高,甚至露出她半截腰线,让人一看即知她裙下中空,什么遮掩都没穿一件。
另一女子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她梳着孩子气的双马尾,穿着有猫猫头刺绣的白色丝袜,短裙却是连腿根都快遮不住了。
两个女子一个高挑秀丽,另一个清纯可人。高的那个前凸后翘,身材火辣。矮的那个却是十足的幼态,怎么看都只是未成年的少女。
两女都有一把细腰,那腰细得只有青年一个手腕儿粗。
“端哥哥~”
双马尾嗲嗲地叫了一声,跑过去就偎在青年身旁,抱着他的手臂坐到了高背椅的扶手上:“你脸色怎么这么可怕呀?是心情不好吗?”
“有最会疼人的珠珠在,我哪有可能心情不好呢?”
青年、帝端说着,把双马尾搂入怀中,顺便还在她身上揩了一把油。
“讨厌啦~端哥哥这张嘴巴就是爱骗人!”
双马尾戳着帝端的胸膛,嘴上说不相信帝端,心里却是对帝端的话极为受用。
“呵,看来端哥哥是只喜欢‘会疼人’的珠珠了。那要不,我走吧?”
冰蓝丝裙作势要走,被帝端一把拉住手腕扯回了怀里,点了点鼻尖:“雅琴你这就会扎哥哥心的小坏蛋。你明知道哥哥舍得谁也舍不得你。”
“珠珠就知道端哥哥这张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舍不得雅琴姐姐,那就舍得我吗?”
“……”
两女一男当着众人的面就打起情骂起俏来,他们三人玩得是不亦乐乎,可苦了还在驾驶飞舟,连想出去透个气都不成的打工人们。
帝端心气不顺,抱着从下界带到上界来的珠珠、雅琴二女,和二女胡闹了一番,这才稍微舒坦了点。
自打他从下界回来以后,这该死的系统就时常出毛病。
远的不说,只说近的。他一听说寿岭一户姓银的商贾女儿夺了父亲的权利,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将家族势力扩大了好几倍,便前往寿岭银家——根据他的经验,凡是这种忽然冒头的女子,必定是气运之女,甚至是大气运之女。
既然是气运之女,他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收服气运之女能得到可观的气运加成,打爆那些受气运之女吸引的气运之子,也有助于他吸收他们的气运,得到他们的修为。
可等他见到银家二女,满怀期待地打开系统一看——
这两个女人身上的气运值居然全是乱码!
要是系统有实体,帝端发誓他一定会当场把系统拉出来,像拍老式电视机那样对着不靠谱的系统一顿拍。
确实,气运系统是给了他很大的便利,能够让他轻轻松松就得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好运,修习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级术法。
然而这个破系统也有限制。
这个限制就是帝端在气运值高于自己的人面前,有概率会遭到击杀与反噬。
气运之子、气运之女的气运值越高,帝端的固有技能“魅力”越难在气运之女身上奏效,他也越难击杀气运之子。如果帝端的气运值差气运之子、气运之女太多,他在气运之子、气运之女的面前甚至会遭到修为压制。
为了避免修为遭到压制,被大气运之子直接击杀,帝端还修了许多诸如洗脑、催眠、精神控制、灵魂压制的术法。
有这些术法傍身,即便遇到自己一时半会儿动不了的大气运之子、大气运之女,帝端也能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只不过同样的,视对方的气运值高低,帝端这些洗脑、催眠、精神控制、灵魂压制的术法也有概率失败、失效,甚至是被破解、被反噬。
为了避免偷鸡不成蚀把米,帝端必须精准地掌握对象的气运值。好在看到自己与他人的气运值本来就是系统自带的功能,帝端之前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结果这狗屎破系统最近总掉链子!真是一点儿也靠不住!
银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如果她家只有一个气运之女,哪怕她的气运值是乱码,帝端也敢仗着自己聚荣仙朝亲王的身份冒险一试,攻略掉她。
可那是两个气运之女。
想同时踩好两条船,不让她们争风吃醋给他找麻烦,那就需要诸多手段。在看不到她们具体气运值的情况下,就是帝端也不敢保证自己一次通关,两船不翻!
罢了……!大不了他将这对姐妹花的攻略顺序往后排排,等他把气运值堆高一些再去开了她们两个的双盲盒!
现在,他得把注意力放在攻略下一个大气运之女上。
第127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4小期待。……
挑起宇文敬下巴的叶棠从宇文敬的头上薅下几根头发来。
这几根头发被她随手往地上一扔,接着地上就“涌”出一个与宇文敬之前所用的“鬼师”别无二致的傀儡来。
“可以了。这样你就能回去了。”
叶棠放开了宇文敬,宇文敬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见状叶棠困惑地“嗯?”了一声。不过她很快就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
“也对,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不能没有对策。金蝉脱壳的把戏一次两次有用,用多了难说会被人看出端倪。”
叶棠说着到一旁取了张符纸出来,随后将神念与修为灌入符纸之中,符纸之上顿时显现出花纹一般的符箓。
宇文敬暗自咽了一口气,望着走开的叶棠,他说不清自己是放松,还是失望。
到听见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才有些恼羞成怒地对自己的心脏说:不许加速!不许乱跳!不许跳这么大声!
——在叶棠贴过来的那一瞬,他眼前恍然出现了竹林里的那一幕。
那日天气有些热,他晕眩地望着被竹林包围成一团蓝的天空,只觉着不断深处的汗液让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
眼前人的气味近在咫尺。那味道应当是他很熟悉的味道,偏偏那天,或许是因为竹林的缘故,他对她的气味感到了陌生。
而他身上的女子,她对他做的明明应当是这世上最热情最热烈的事,她的眼眸深处却是那样平静,好似一潭深泉风吹也不皱。
上一次在叶棠的瞳孔里寻见自己的身影,还是在那时候。再一次被叶棠看到眼中,宇文敬不得不承认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或许不止一点,也不是那么小的期待。
结果,这个人只是拽走了他几根头发。
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宇文敬表面无事,内心却是难堪不已,快要因为羞耻而晕死过去了。
好在这个时候叶棠背着他将手中的符箓丢入了一碗水里,又往水中倒入一罐子灰不溜秋的粉末,倒是没看见他黑发遮掩下通红的耳朵。而宇文敬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祖母绿的眼睛里滚着一弯沸水。
被叶棠倒入水里的粉末没有结块,也没有因为表面张力而漂浮在水面上。它们迅速地沉入水中,接着如同墨汁般晕开,与水完全结合到了一起。
用神念搅拌两下碗中的混合物,随后再拿过一个小瓷瓶把碗中的混合物倒进去。等叶棠把小瓷瓶递给宇文敬时,小瓷瓶里的东西已经成了一粒粒药丸状的小圆子。
“再遇到今天这种无法顺利脱身的情况,就打开瓶子,从里面倒个几粒出来。”
“这些小丸每一粒都可以变成一具傀儡。但你也看到了,它们的制法
相当粗糙,我在其中灌注的修为与神念也很少,因此不要期待它们的战斗能力,也不要期待它们可以维持太长的时间。”
“它们只能帮你脱身。你往其中注入神念,它们就能化出和你相同相似的外表。只是如果受到攻击,它们的外表就会崩解。”
叶棠说罢,发觉宇文敬的兴致仍然不高:“是不是一瓶不够?”
见叶棠转身,似乎是打算再去做一瓶小丸子,宇文敬连忙握住她手腕。
“?”
叶棠望着宇文敬那张绝美无暇的脸,像是注意不到他的艳色。
宇文敬有些恼了。恼得却不是叶棠的不识货,而是过去的自己居然有种可以凭着这张脸在任何女子面前无往不利的飘飘然。
“够了。一瓶……就够了。”
宇文敬松开了叶棠的手腕。
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为什么这会儿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腕都会感觉冒犯呢?
握过她手腕的那五根指头也像是被涂了辣椒,又辣又烫,热得发疼。
“大公子是怕自己还不起我的材料还是还不起我的人情?”
随口调侃一句,叶棠倒也没期待宇文敬的答案。
她重新坐回桌边,又拿起玉简来。
以玉华上界普遍的受教育程度和技术力而言,想要实现云婧对护城机甲的构想会很难。
但是别忘了,玉华上界可是个被穿成筛子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多得是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就让她来给这个世界一点儿“大人,时代变了”的震撼吧。
“……”
发觉叶棠其实对自己的回答并无兴趣的宇文敬把自己的答案吞回了腹中。
他把手按在叶棠为他重制的傀儡身上,又看了叶棠一眼,这才把自己的神识送入傀儡体内。
叶棠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玉简,连宇文敬是何时离去的都没注意到。
……
玉华上界和地球的季节规律不大一样。在这里,月份不是影响季节与气候的主要因素,聚荣仙朝也好、五国王室也罢,就连许多仙门都有可以控制、调整乃至是改变气候的法阵与法器。
也因此,即便是到了新年,碧风国也是夏季的模样,地上不见一片雪花,天上也只有淡淡流云。
一艘巨大的飞舟在清风城上空缓缓移动,它庞大无匹的体积让它即便飞得很高,地面上的平民百姓仍能用肉眼辨识出它来。
“瞧!是护城号!”
几个小儿追着这巨大飞舟在街头巷尾奔跑着。他们听大人说,这护城号比它们周围几个坊加一起还要大!而且一飞就可以不间断地飞好几天!他们还听大人说,就是聚荣仙朝都没有这样大又这样能飞的飞舟,所以护城号一能飞,聚荣仙朝马上就派了使节过来,只为在第一时间一睹这护城号的风采!
“我、我听姆姆说、说护城号是公主……公主殿下做出来的呢!”
跑在队伍最后头的是一个小姑娘,她跑得气喘吁吁、红彤彤的脸蛋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却仍用脆生生的声音说:“公主殿下真了不起!”
“呸!瞎说的吧?一个女人怎么做得出护城号这样厉害的大船来?”
稍大些的孩子回过头来,不屑地冲着小姑娘啐了一口:“我奶奶说了,公主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婆娘!她又蠢又笨还长得丑,因为没人上门求亲,这才瞎编胡造给自己脸上贴金,想得个好名声方便嫁出去!”
“才、才不是这样……!!”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脖子也更粗了。只不过先前她是热的,这会儿是气的。
“公主、公主才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才不会没人要呢!”
见小姑娘急了眼,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大孩子冲着她就做鬼脸:“哈哈,她就是没人要!没人要!”
“你要是像她一样,以后也会没人要!”
小姑娘才四、五岁,其实她还不懂“没人要”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她只是本能地理解了这是一句不怀好意的、充满诅咒意味的坏话。
对于尚且年幼的她来说,距离自己最近的就是父母。说她“没人要”她也只会联想到父母丢下她一个人失踪不见的情形,而不得不说的是,被父母抛弃的想象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一种很大的打击。
小姑娘懂得词汇比大孩子少,她说不过大孩子。她虽然会尖叫,可她一个人的尖叫又哪里压得过大孩子们的群起而攻之?
一时间被大孩子们围在中间的小姑娘直接给大孩子们说哭了,她大声抽噎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平头百姓生活的地方,巷子一贯狭窄。旁边一家人正修屋顶,那提着半桶泥浆上了屋顶的泥瓦匠瞧见孩子们的吵闹,一分神,脚下竟是一滑,连人带桶地飞下了屋顶不说,还掀得泥浆尚未凝固的瓦片也飞雪般砸落下来。
此时此刻,别提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姑娘了,就是那些围攻小姑娘的大孩子们都吓呆了。
一群孩子就那样抬头对着砸落下来的泥瓦匠与瓦片,躲也不知道躲,避也来不及避。
第128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5修真世界的机……
有巨鸟以人眼几乎不能辨认的速度从空中俯冲下来。
在到孩子叫出声来,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躲就会被瓦片和落下房顶的泥瓦匠砸中时,他们已经眼前一花,随后发现自己飞在了空中。就连那摔下房顶的泥瓦匠也被人给稳稳地捞住,没用面部来问候地面。
瓦片砸落在地,在孩子们脚下发出稀碎的声音。然而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姑娘却没去看自己的脚下。她的目光完全集中在救了自己的人身上。
没错,那些从空中瞬发而至的“巨鸟”是人。是穿着奇特甲胄的人。
这些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的面孔、乃至于整个身体都被遮掩在巨大的人型甲胄之下。
这些甲胄上泛着奇特的光泽。那光泽有点像金属,又有点像玉石,可在颜色上,又很接近原木色。最神奇的是,这些甲胄的背后都长着巨大的翅膀。
“下次玩耍的时候记得注意周围。”
抱着小姑娘的人开了口,小姑娘才发现这竟是一位女性。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女性?她先是点头如捣蒜,随后才眨着好奇的眼睛,脆生生地问:“姐姐是仙人……?”
小姑娘这话一听就是把修真者当成了仙人,当然了,她的这种认知也不能算错。
对于没有修炼资质的人来说,那些可以一剑劈开几个山头、只要自己喜欢就能在海里弄出个小岛来的修真者确实和仙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对于此刻抱着小姑娘的女子来说,这话多少勾起了她一些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我不是仙人。”
用有些僵硬的语气回答小姑娘,身着甲胄的女子平缓落地,把小姑娘放到了地上。
同样把泥瓦匠送回地面的甲胄人对着泥瓦匠耳提面命:“你也是!下次做工的时候,不要随意分心!”
对着那张被甲胄覆盖的面孔,泥瓦匠讪笑:“我这不是一时大意、不
是故意的——”
泥瓦匠狡辩的话还没说完,甲胄下面就露出一张严肃的男性面孔来。
“你知不知道新律里规定,过失伤人也是有罪的?”
泥瓦匠悚然一惊,连忙把还没出口的话咽回肚中,点头哈腰着道歉:“我错了大人,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但愿你是不敢了。”
甲胄男子重新把遮住面孔的面罩升了起来,他背后则冒出另一个包覆着甲胄的脑袋:“过失伤人最低罚两万灵石,劳役三月。最高上不封顶,视被害人数而定。今天这里有六个孩子,按照最低处罚来算,如果我们没有赶到,你最少会被罚十二万灵石,一年半的劳役。但六个孩子已经不能算受害人数极少了,所以处罚规格多半不会按照最低处罚标准来算。”
说话这人的语气十分轻松,然而他说的话却把泥瓦匠给吓了个半死。
像他这样的泥瓦匠,一个月也赚不到一千灵石。十二万灵石外加劳役……那是足以摧毁他一生的惩罚了。
“多谢大人提点!多谢大人提点!!小人不敢了!小人以后绝不再犯!小心以后做工时一定小心谨慎、不会再犯糊涂!”
泥瓦匠“噗通”一声跪下了,这回他对着这些甲胄人磕头磕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磕头就不必了。”
先前放下小姑娘的甲胄女子走了过来,对泥瓦匠道:“你只需要记住,谨慎小心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像是听到了催促,甲胄女子说完这句后便朝着其他的甲胄人们打了个手势。
所有甲胄人顿时都集结到她身边,一行身上的甲胄同时变型。
看着甲胄人们重新变回巨鸟的小姑娘发出了长长的感叹声——先前她果然没有看错!仙人姐姐她们就是用鸟的模样从天上飞下来的!
“第二小队完成任务,收队。”
伴随着甲胄女子一声令下,甲胄人们齐齐起飞。他们用比鸟更强健的翅膀冲上高空,与高塔比肩,又翱翔着穿破云层,飞向正缓慢行驶于空中的护城号。
护城号相当巨大,其大小甚至超越了聚荣仙朝的地标性建筑、玉华上界最高的巨塔:慰灵塔,是其他大型飞舟几百倍的大小。
就算碧风国的世家、仙门加上各国的使者齐聚于此,护城号的甲板上仍然显得十分空旷。
“太出色了!实在是太出色了!”
“世间居然有如此精妙绝伦的法器!”
护城号上,众国来使纷纷鼓掌。在高坐之上接受鼓掌的江天环却只是举着金樽神色淡淡。
“而且这样的法器居然还不是孤品……!碧风国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说话的使者来自于聚荣仙朝。他的话虽是赞词,“刮目相看”四个字却暴露了他原本并不看好碧风国的事实。
听出这人阴阳怪气明褒暗贬地表示“你们一个穷酸小国为了在人前展示国力,还真是很努力地凑出了一批还行的法器呐”,江天环心中哼笑一声。
“梁使有所不知,这些并不是法器。”
“不是法器?”
姓梁的使者明显怔了一下。
“这不是本宫想出来也不是本宫命人去造东西。具体如何,本宫也不大清楚。不若梁使问一问本宫女儿阿婧与她几位闺中密友?这些正是阿婧与她密友们捣鼓出来的东西。”
一行女子踏着江天环的话音从旁走了过来,为首的云婧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来到人前。
“问、问诸位安……”
云婧今日化了点淡妆,但她并没有因此就从社恐变成社牛。她一张口就有些结巴,整个人也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吐出来那样脸色发青。
问完安之后,后面该说什么来着?
眼前的人群让云婧脑子发昏。那一张张脸孔、还有那一张张脸孔上的一双双眼睛都让她感到害怕。无形的视线此刻成了刑具,扎得云婧浑身发疼。她下意识地就要低下头去,从这种场面下逃跑。
然而——
有人用手指在云婧的后腰上点了点。
仅仅是如此微小的一个动作,仅仅是如此若有似无的碰触,就让差点儿在他人视线里变成木雕泥塑的云婧回过神来。
“你讨厌别人的视线?”
听云婧说出她烦恼后,叶棠没有笑话云婧的脆弱,也没像云婧过去认识的人那样,提议她多多和人接触,以此作为脱敏治疗。
“我不是想用小时候的事情为自己开脱……但是、但是——”
云婧幼时被绑架过。
那不是风王的孩子第一次被绑架,却是第一次有人敢把风王的孩子送到拍卖场里卖。
小小的云婧被推上了交易台。被剥光了身上所有的遮掩,像块肉那样光溜溜地被呈现在他人的眼前。
尽管后来愤怒的风王带着人及时赶到,荡平了整个地下拍卖场,可云婧自此留下了无法-正视人目光的毛病。她只要一被很多人注视,就会开始呼吸急促、心跳紊乱、头晕目眩,最后“啪嗒”一下晕到在地。
“那我给你施个术法吧。”
叶棠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示意云婧坐过来。
云婧想也不想就挪了过去,随后便瞧见叶棠那种温和的面孔朝着自己靠了过来。
阿媚姐姐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的手非常非常柔软,手指就跟葱白似的,既修长,又白皙。
被这样一双手轻触,尽管没有感觉到任何修为与术法的波动,云婧仍然有种自己被施了法的错觉。
托穿越者络绎不绝的福,玉华上界的美妆行业虽然没有现代世界那么发达,可美妆用品与护肤品绝对是不少的。
叶棠给云婧做了个简单的护肤,然后给云婧画了个淡妆。她甚至没有用粉底、粉饼去掩盖掉云婧脸上的雀斑。
在叶棠眼里,雀斑和晒斑也很好看。它们和皱纹、和痣一样,是生在一个人身上的独特之美。
云婧不需要用化妆改头换面,也不需要用妆后的美-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她需要的仅仅是从化妆这件事上得到一点勇气和自信。
“是不是有点香香的?”
“嗯!”
瞧着云婧彻底放松下来的模样,叶棠微笑:“记住化妆的这种感觉,记住你现在的心情。”
这样,就可以把化妆当成是武装的准备。
这样,就可以把化妆后的自己,当成是全副武装的另一个人。
现在那些人注视着的,不是那个软弱无力、只能被人随意鱼肉的“云婧”。
现在那些人能够看到的,是这个没有破绽、充满自信的“云婧”!
精神一振,云婧再不惧怕四方来使、碧风国世家以及各大仙门使者的目光。
她绽出个笑来,挺直了胸膛:“诚如我母亲所说,这些机甲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法器’!”
“因为从狭义上来说,用修为来驱动的才是‘法器’。而机甲和飞舟一样,可以用灵石作为驱动力!”
“什、什么!?”
众人大惊,谁都没想到方才从法器投影里看到的“机甲”竟然和飞舟才是“兄弟”!
“现阶段我们的机甲还没法做到让完全没有修为的人也能使用,但是,诸位方才看到的第二小队里,没有一位修为超过炼气期!”
使者们又是一阵惊呼,这下就连碧风国的世家代表们也面露惊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用视线询问对方是否知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最让在场众人在意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帝姬口中,方才那一队人马仅仅是“第二小队”。
那么第一小队在哪里?第一小队有多少人?第一小队的武装是不是比第二小队更强?
当然,在场的一众人等里也不是只有惊骇莫名的人。还有人眼珠一转就把云婧的话归结为夸大其词,觉得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第一小队”,也不相信第二小队里全是一群修为相当低微的小兵。
护城号此时距离地面可是有上千米的距离!从如此高的地方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下去,还要不停顿地直接精准救人,就算有那什么“机甲”的帮助,也不是区区筑基、炼气期的修士就能做得到的!
“为了让诸位验证我这番话的真假,还请诸位——”
强风席卷,吹散云婧的话音。第二小队已然从地面飞回到护城号来,她们一行人单膝跪在云婧的身后,解除了面部的武装。
“自由地检查第二小队众人的境界情况。”
“——”
现场一片抽气的声音。
而云婧,她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轻点在她腰上的叶棠,在叶棠颔首后大声地宣布:“我们的终极目标,是做出没有修为的人也能运
用自如的机甲!”
第129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6异端。
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是系统吗?不。
是空间吗?不。
是气运吗?不。
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是见识,是眼界,是超越当前时代的预见性。
那么玉华上界这个穿越者遍地走的世界,为什么会停留在如此原始的阶段?
要知道魔法与科技并不冲突,甚至还能结合起来运用到一起成为一门新的技术。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把修为与科技结合起来,在玉华上界开辟出新的科技树呢?
于是叶棠想到了。
不是穿越者们不想,是穿越者们做不到。
因为这里有世家在,有仙门在。因为世家和仙门不会允许自己的蛋糕被人分走。
对于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现代人来说,受教育是理所当然的权利,甚至是带着强迫意味的任务。
但对于尚未进入近代的社会的古代世界来说,受教育是特权,知识则是特权阶级用来奴役“愚民”、也就是劳动阶级的工具。文化、学识对于劳动者而言是不必要的,就像算术对于猫狗猪是不必要的。
科学带给人类的恩惠是平等的。……这种说法当然不完全正确。事实是一旦-科学被特权阶级垄断,科学所带来的恩惠就只会被特权阶级独享。不过,特权阶级难以完全封锁科学所带来的恩惠,也是事实。
毕竟科学也能带来财富,推行科学产物获得庞大的资产正是一些特权阶级能始终停留在特权阶级的原因。
对世家和仙门来讲,科学却是邪道。
一个世家、一个仙门就算出十个、一百个大能也不会让这个世界的阶级产生巨大的改变。毕竟修炼在个人,一人飞升可没法带着一百个人鸡犬升天。
可科学家却不同。
一个像伽利略伽利莱那样的科学家就足以让世界天翻地覆。他改变的可不仅仅是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的生活。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用上飞舟,谁还愿意苦苦修炼、只为筑成一副道骨呢?
再试想一下,假设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都能用炸-药轻松炸飞山头,谁还会艳羡那些修了几百年才勉强能劈开一个山头的修士呢?
世家和仙门不会允许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驾临于自己。因为那不仅等于他们丧失了属于世家属于仙门的荣耀,更等于他们手里的特权会被稀释,会被抢走。
而科学来源于知识,脱胎于教育。没有足够教育的地方,科学也难以发展。
世家垄断了族内弟子的教育,也以门客的形式笼络到了优秀的人才。仙门则尽揽民间的好苗子,将知识的传授垄断在了宗门中。
从概率上来讲,穿到玉华上界的穿越者里一定有过试图把修为和科学结合在一起的人。可那些人一个留名青史的都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世家与仙门一定秘密处理过“异端”。
可就算是世家与仙门也不可能除尽“异端”。
剩下的“异端”要么会因为怕死而停止研究,要么会意难平地转入地下研究。后面再穿过来“异端”,除了少数能像叶棠这样自己想到这一层的人,其他人应该会在被处理掉之前被提醒、被保护起来吧。
叶棠在做的,不光是帮云婧赢得地位。
云婧方才对着各国使者们放出的那番话,相当于是拿着大喇叭对整个玉华上界呐喊:“这里有‘异端’!!这里的‘异端’不怕事!!碧风国的王室支持‘异端’啦!!碧风国的王室不把‘异端’当‘异端’!!”
如此一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以想见那些独自研究,偷偷研究的穿越者们都会伸出个头来,往碧风国这边看一看。
等他们看到那些机甲,等他们见到护城号——
“可以变形的不仅仅是这些机甲,护城号也能变形为护城机甲!”
云婧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哗然。
除了江天环与叶棠等人之外,在场所有人、包括身着机甲的第二小队成员们都瞪圆了眼睛。
和一般成年人差不多大的机甲也就算了,护城号,这么大的护城号也能变成机甲?那是何等的、何等的——
惊人、神气、威武,以及……令人恐惧。
使者们见识过机甲变形后的速度,他们甚至不敢想象那样的速度能产生多大的力量。更何况,那机甲也不像只要速度的样子。
以护城号的体量,光是能以普通飞舟的速度以人型状态出手就足以在顷刻间毁灭一个城市。假如护城号还有别的手牌……那简直太可怕了。
先前有世家想过是否要逼迫江天环交出……不,是把机甲的制法分享给他们这些碧风国的世家。也有仙门想过是否要用政-治手段逼江天环将云婧这个帝姬送入自己门中。聚荣仙朝的梁使更是想过能否灭掉碧风国王室,独占机甲。
这些人这会儿却是不约而同地浑身发寒。
他们只要露出一点点不好的小心思来,他们本人不用说,护城号还能直接去灭了他们所在的城。
“……这、也是江王后同意的?”
“王后不觉得,这有点过了吗?”
“这护城号如此威武,我聚荣仙朝虽是不惧,可万一——”
梁使语带威胁地望向了美-艳如初的江天环,又示意江天环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他身旁身后的众多来使。
他想幸好自己、幸好帝端亲王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先走了一步暗棋。眼下护城号这庞然巨物带来的不仅仅是对自己、对聚荣仙朝的威胁,也是一个把江天环踩到地上,控制住碧风国王室的好机会。
“万一什么?梁使不如把话说完。”
江天环淡淡的态度让梁使有些恼怒,他索性-冷笑出声,朝着江天环行了一礼:“江后恕罪,我不过是担忧有人被这护城号吓破了胆子,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日后江后一个不高兴,这护城号就突然灭了自己的国家。”
这话说得可就不客气了,根本是在挑唆其他四国说:碧风国有护城号这么个庞然大物!捏死你们不过两根指头的事情!你们还不赶快先下手为强!?
“梁使大可放心,这护城号既然叫护城号,便不会成为侵略他国的武器。只会被用来保护我们碧风国。”
“口说无凭啊江后。”
“那梁使有何高见?是想本宫立下誓约还是如何?”
玉华上界存在一种特殊的“誓约”。这种誓约和那种口头发誓不同,是真的能让违誓者天打雷劈五雷轰顶的。
也是凭着这种誓约的存在,聚荣仙朝才没有完全吞并另外五国,五国的世家与仙门哪怕势力巨大也没法轻易颠覆王室的存在。
梁使做作地摇了摇头:“看来江后真是大权独揽多年,已经忘了自己只是王后,你没有资格替风王立下誓约。”
江天环的两条柳眉缓缓蹙起。
然而,这不是因为梁使的话。
“正是如此!”
太子登上了护城号的甲板。
今日这般盛宴,太子却被江天环安排留在王宫之中。
对外,江天环表示太子需要镇守宫中,以护卫风王的安全。对内,江天环说太子身份重要,不能让他冒险去与那么多的他国使者接触。万一他国使者里混入了刺客,护城号被血洗,那么至少还在宫中的太子是安全的。
可结果,太子不光上了护城号,还与梁使一唱一和。
“母后,请恕儿臣忤逆!但儿臣再也不能对你篡夺皇权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子上前抱拳,言词恳切,他身后却涌出一堆全副武装的甲兵。
“儿臣已查明你毒害父王、致父王沉睡两百余年!还查明你有心侵略他国,荼毒上百万生灵!”
“为子,我不忍母后如此糊涂!为臣,我不能不劝谏疯狂的王后!”
“为人,我不能容许有人为了自己的一己权欲而致生灵涂炭!”
太子掷地有声,朝着江天环一揖到底:“母后,还请投降吧!儿臣不愿
意亲手摘下您的脑袋!”
第130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6识时务者为俊……
“……噗。”
叶棠发出了一声笑。
她一贯有着很好的自控能力,无论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多好笑,她都不会笑场,除非忍不住。
她笑得不是太子带着几百甲兵就觉得自己能在第二机甲小队的面前拿下江天环与云婧,她笑得是太子似乎真的以为他的权威来自于他那沉睡了两百年的父王。
“你、你笑什么!?”
被叶棠这一声笑笑得是恼羞成怒,太子当即就一挥袖袍,对身后的甲兵们吩咐道:“给我把这逆贼拿下!!”
这下,就连江天环也笑了。
江天环笑得比叶棠大声,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她甚至笑得见牙不见眼,浑不似平时成熟庄重的大气。
江天环的笑声里,云婧半点儿也笑不出来。她面露悲色,一时间竟是没有出声,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只是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母后!?”
太子其实很想叱责自己的母后,让人立刻把得了失心疯、羞于见人的她给带下去——这可是在无数外使的面前!他母后既然是一国王后,那她哪怕失势也该拿出一国王后应有的气度,该不卑不亢、抬头挺胸地被带走方不堕他这个儿子的派头!
“哈哈、哈哈哈——”
江天环的大笑停不下来,这让众来使都在心中怀疑江天环是不是受了被亲儿子背叛的打击,当场疯了。
聚荣仙朝的梁使更加直接,他用看疯婆子的眼神鄙夷地扫过江天环,这才对太子道:“江后似乎身体不适啊,太子要不要先让人带她下去休息一会儿?这样也方便我们与太子商议如何处置这护城号。”
梁使说的是问句,口吻却很傲慢。他的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命令太子赶紧把有碍瞻观的江天环拖走,这样他们才好找太子讨要分割护城号与机甲技术的蛋糕。
碧风国各大世家与各大仙门的使者相互交换着眼色。说实话,见识过机甲的力量之后,他们不觉得几百甲兵就能拿下江天环等人与她们的机甲兵。但见聚荣仙朝的梁使一副笃定出不了岔子的模样,他们又觉得或许梁使与太子早已埋下后招,他们不该贸然地跳出来站在江天环一边。
毕竟说到底,碧风国的王权正统在太子身上。江天环不过是一届暂代王务的王后。说起来还是江天环越俎代庖了。
心中有了清晰的计较,众使者之间的眉眼官司顿时迅速做结。众人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观看着碧风国王室的家务事,一个个都带着游客看动物表演的事不关己与好奇兴奋。
叶棠心中摇头,只道也无怪乎聚荣仙朝能把碧风国压制得如此彻底:在场这么多的世家与仙门使者,竟无一人真的看清了面前的情势。
确实,江天环只是王后。和太子比起来,她对于王室来说是“外人”,她身上的正统性并不充足。
但从太子与聚荣仙朝联手、并且在立场上明显低梁使一头的这个时刻起,太子其实就已经背叛了他的出生,他的国家。
但凡这些碧风国的世家、仙门的使者里有一个能看清楚这一点,他们就该站到江天环的身旁,以免被聚荣仙朝绕过国与国之间的誓约,被聚荣仙朝以无血的方式便为其殖民属国。
要知道不是只有物理意义上的战争才叫侵略。不是只有实际意义上的厮杀才叫屠戮。
经济、文化之间同样存在侵略战争,客观真-相从历史上被抹去亦是一种屠戮。
可悲的太子,他认为他的母后是他获取权利的障碍,却不知他之所以在如此长的时间里能保持这种金尊玉贵的身份,是他被江天环护在羽翼之下的结果。
他身上的权威,他能动用的权利,早就不是躺着一动不动两百年的风王给予他的东西。
他今天能作为“太子”对江天环举起反旗,纯属是因为江天环作为这个国家王后已经支撑了这个国家数百年。
江天环笑够了。
她抹掉眼角的残泪,目光越过太子,越过聚荣仙朝的梁使,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人影上。
“太子妃,这也是你的意思?”
就在一个月前刚被太子以强硬的态度立为正妃的紫滢站在那里,泪眼汪汪地垂着头。
听到江天环的声音,这位娇弱无比的太子妃终于仰起下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泪水也优美地从她的眼角滑落,看得人对她心生怜悯。
“不是的!妾是想阻止太子的……!可太子、太子他——”
紫滢呜咽两声,看起来痛心疾首极了。
太子则被她这样的态度搞懵了:“滢儿?你在说什么?”
紫滢没有理会太子,只是“噗通”一声,朝着江天环就跪下了。
她这一跪没有用修为替自己施加缓冲,光是听到她膝盖落地的声音,就能猜到她的膝盖必然淤青。
“请殿下饶太子死罪!太子不过是被人蛊惑而已!他并不是真心想要谋杀父王母后!妾相信太子没有将我国机密卖予他国!”
说罢紫滢的额头磕在甲板之上,留下一块艳色血渍。
事情急转直下,一时间使者们好像咂摸出点这出家庭伦理剧的味道来了。
然而,为时已晚。现在已经没有让他们更改站队的机会了。
“第一小队,”
“第三小队!”
“第四小队……”
“第五小队——”
机甲小队一队队落在船舷之上。还有更多的小队正铺天盖地地朝着护城号包围过来。
——云婧的机甲小队根本不是只有一队、两队!这是一支庞大的女军。在这支数以万计的军队里,男子才是极少数。
造成这种结果的理由并非叶棠与云婧的刻意筛选,而是绝大多数男子在被发现有修炼的资质以后,往往会被给予更好的修炼环境与更多的修炼资源。
这意味着起点差不多高的情况下,男子的修为普遍比女子高。一部分女子哪怕资质比男子强,也不会被培养。她们会被卖出去,被人挖走道骨。或是被嫁出去,让她们成为生育天赋更好的孩子的道具。
开发、设计机甲的云婧是女子,实际参与制造机甲的叶棠与筹措制作机甲制造材料的银家双姝、曲千蔻也是女子。这样“女人味儿”浓度太高的组织,绝大多数的男性修真者是不屑为伍的。
在这些修真者眼里,所谓的机甲计划不过是小女子们的过家家,他们不该陪着小女子浪费时间,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大业要去成就。
当然了,也有些修真者纯粹是因为觉得机甲什么的太没必要了。打铁还需本身硬,把时间精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可比依赖那什么听都没听过的机甲要强太多了。
就这样,愿意参与机甲开发、测试,愿意成为机甲队一员的,大多都是女子。这些女性修真者的修为普遍不高,也因此她们想要掌握更大的力量、想要得到被人承认的意愿比一般人更强。
“太子,你与他国勾结,不光豢养私兵还带兵逼宫,你可知罪?”
早在叶棠用云婧的存在提醒江天环太子不可靠以前,江天环就已经知道太子要按捺不住了。
但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那是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养大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觉得是自己没有教养好太子,才让太子变成这么一个本事不大、野心却是不小的人。她同时觉得,太子还年轻,她还有机会把太子引导致正道上来。
再说……凡事都该论迹不论心不是吗?太子可以想要反对她、把她赶下台,只要他没有真的为此去做会伤害到这个国家、会让这个国家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里的事情,她就可以当作太子没有坏心思。
结果呢?结果似乎正是她的这种宽容,酿成了今天这种她们母子今日终有一战的结局。
“梁使……!”
太子想象聚荣仙朝的梁使求救,哪知这位梁使只是和人过了一招的功夫,就已经被一机甲兵踩到了脚下。
这名机甲兵的家族全死在聚荣仙朝的大能手里。这会儿有机会对付聚荣仙朝的人,她自是不留一点儿情面。
“区区杂兵竟敢对我……!?咕啊!!”
被鹰爪踩在脚下的梁使刚要喊出一句:“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对待聚荣仙朝的使者,聚荣仙朝会放过你们吗!?”他的脑袋就被机甲兵踩进了甲板里,直接洞穿了甲板。
“糟糕!”
发出一声带着点儿小女儿气的惊叫,机甲兵连忙揪着梁使的头发把他从甲板上提起来。然而甲板上还是留下了个头大的洞。
机甲兵顿时丧气:“完了,一个月的薪水要没了。”
旁边的机甲兵见状哈哈大笑,被这些机甲兵们控制住了的使节们却是想哭。
发现梁使比纸老虎还要没用,太子又扭头去看其他的使节。
——想要趁乱逃跑的使节已经被机甲兵踩翻在地,祭出法宝打准打一架的使节被机甲兵一巴掌将法宝反拍到了脸上。老实站着不动的使者待遇还好些,不过是被机甲兵围了起来,手上多了两个压制修为的银手环罢了。
“太子妃……!”
太子最后看向的,是自己深爱的女子。
可那女子,如今居然站在了他母后的身后。
“母后,是妾无能,没能阻止太子犯下大错!”
以往太子最爱最怜的就是紫滢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如今见到紫滢对着自己的母后露出这副表情,他却只想抽这茶香四溢的臭女人一巴掌,质问她为何要背叛自己!
——他要是现在还看不出紫滢早就投向了他母后一边,他就该是个瞎子了。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作为妻子,你已经尽了全力去劝谏太子。”
“母后……母后真的不怪罪于妾?”
紫滢嘤嘤两声:“那妾以后还能称您为‘母后’么?”
“自然!”
谁都看得出紫滢和江天环在演,演这一出的目的是把紫滢从太子的反叛行为里摘出去。
谁也都明白,恐怕太子为今日叛乱所做的重重准备,都是他最心爱的正室告诉给江后知晓的。
“太子妃……滢儿!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被机甲兵反剪双手、按在甲板上的太子目眦欲裂。
“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我若为王!你就是后啊!!”
不正是因为如此吗?
含笑瞧着最后都是这么糊涂的太子,叶棠摇摇头。
她能说服紫滢投向她们这一边,除了江天环给得太多了之外,更是因为江天环这个王后的遭遇就是紫滢的前车之鉴。
尽管江天环这个贤后代替丈夫支撑了这个国家几百年,她在世家、在仙门,在王室众人的眼里仍然是个“外人”。
尽管江天环作为一个母亲已经尽可能地为自己的儿子铺好了日后的道路,只要她的儿子能按照她的指引正正常常的走下去,碧风国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被让渡到他的手中。然而他仍是贪心地等不住这么一点时间,满心都认为身为太子的自己才该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紫滢当然可以代替江天环成为下一个贤后,可,也就只是这样了。
没有人能当得起家时,她的丈夫、这个国家的世家、仙门需要她奉献时,她就是“贤德”、“贤淑”的好王后。
但当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任何的世家、仙门觉得她碍眼了,她就会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热爱弄权”、“权欲过剩”的祸水。
一面把紫滢往江天环走过的老路上推,一面让紫滢看着江天环是如何被背叛、如何被算计的,太子怎么能指望紫滢在透过江天环看到自己的末路后还站在他那一边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
紫滢选中太子是因为她眼光毒辣,紫滢抛弃太子却是因为她没有被爱情蒙蔽了眼睛与头脑,她依旧眼光毒辣的看出跟随太子不如跟随江天环。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