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有了这个小插曲,姜菱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姜菱没回来的这段时间,暂住同一寝室的姑娘们彼此交换了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得出结论,不能让这个人住在自己宿舍。
可是,又不好直接撕破脸。
大家又讨论了一段时间,最终想出委婉拒绝她来宿舍住的借口。
“姜菱同志,我们听说你已经结婚,既然如此是不是就不太符合职工宿舍给厂里单身青工入住的规则呢?”
其实职工宿舍并没有只有单身工人才能入住的规定。
不过是已经结了婚的工人为了夫妻感情考虑,必定要排除万难,跟另一半一起居住。
宿舍里没有一个已婚的工人长久住在职工宿舍,看起来似乎只有单身工人才能申请。
姜菱彻底震惊了,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财务科的人知道她领证这不奇怪,她当时就在现场。财务科的同事一个小时前才知道她结了婚,这么快连八竿子打不着的科室都听说这件事。
“我要先问一下后勤,是否有这个规定。”姜菱有什么办法,她只能这样回答。
在姜菱回来之前,几人已经问过宿管,知道没有这条规章,不过是故意唬她,希望她能够知情识趣离开,彼此还能留些体面。
其中脾气最爆的女工不客气说道,“既然你听不出来好赖话,那我们就直说了,我们今天跟同事打听了一下你曾经的壮举,觉得我们宿舍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刚好你已经结婚,干脆直接搬到你对象家里去生活,好过跟我们住在一起,影响到我们。”
这女工虽然脾气暴,平时讲话时没有这么难听。她不傻,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万一以后有用得着对方的地方。
可姜菱她不过是普通工人家庭,跟娘家的关系都不好,那可是她婚后唯一的依靠。
没有背景的女工,嫁了个父母双亡的穷鬼。
得亏姜菱不知道这些人对宋观书的评价,不然得要笑出声。
宋观书是资本家出身,特殊时期家产被抄没,家产在动乱中损失了大半,在拨乱反正之后,他父亲祖父的名誉被恢复,还留下的家产被归还。
其中就包括名下家产,小洋楼,公司地皮宋家曾经被斗得很严重,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民国时期半个青城都是宋家的产业,宋家过于惹眼,哪怕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亲朋想要帮忙都不能。
说他是穷鬼,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你脾气不好,我们的脾气也都不好,万一咱们发生了矛盾,再打起来,会影响到咱们各自的工作,万一被厂里开除怎么办。”
这几个女工如此抗拒她,这也怪不得她们,谁不想要一个好相处的室友呢。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
只是姜菱觉得自己有点无辜,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啊,人都是会变的。”
姜菱不是不能替自己辩解,只是和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姜菱本以为丁艳把事情交代给她哥丁厂长,她只等到婚礼当天去凑个热闹。
没想到丁艳竟把婚礼当作了个大事去办,第二天日化厂还没下班,她就又来了。
跟姜菱商量婚礼那天的事情,“你现在住在职工宿舍,小宋住在哪里,也是职工宿舍吗,还是住在家属楼。”
宋观书具体住在哪里姜菱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没住在宿舍。
“这个,我也不清楚,丁大姐这个答案很要紧吗?”
“重要啊,男方要去结亲的。”
姜菱:“不用这么麻烦的,大家一起去厂食堂吃顿饭就行了。”
丁艳正色,“那不行,肯定要越热闹越好。”
没有从姜菱这里得到答案,丁艳转头吩咐魏明去技术科问宋观书本人。
魏明在丁艳跟前,就跟小哈巴狗似的,指东他不敢打西。
“好嘞。”
财务科众人见到他狗腿子的模样,总算清楚了这几年魏明为何没有跟丁艳同事出现过。在丁艳身边的他是个小男人,实在是有损他平时塑造出来的英明形象。
“小宋说他在钢铁厂家属院那边租了小房子。”他故意强调是租的小房子。
魏明回来得很慢,这就不得不提,他去问话时,听说宋观书目前住在租的房子里,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
对于姜菱跟这个人领了证,他有一万个不满意,在妻子面前不敢表露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媳妇丁艳非常看好这一对,甚至连两人的婚礼都要插手。
由于丁艳这段时间总是来财务科,怕姜菱跟他媳妇告状,他在财务科里都消停得很。
宋观书在技术科的人缘很不错,他出手大方又好相处,同事听见魏明的嘲讽,立刻用他吃软饭的事情回怼。
吃软饭,这是魏明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伤痛。
在别人地盘上没有讨到好,魏明灰溜溜地回了财务科。
他把自己刚听到的信息告诉大家,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
你们都怎么回事,没有听到吗,宋观书现在的房子是租的,还租了个小破房。
被怼的怨气太重,他难免带到了楼下,“要说这条件是真艰苦,结了婚是两个人一起受苦。”
“再穷还能穷得过你们家,一条裤子兄弟三个轮流穿。”
只需要丁艳瞟他一眼,魏明就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
像丁艳从来不觉得穷是什么难以忍受的苦难,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容易,从小都吃了很多苦,灾荒时候天天喝凉水充饥,现在还不是都过去了。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受苦。
丁艳很喜欢拍别人肩膀,这会有上位者勉励下属的感觉,她说,“你们小两口是双职工,只要认真上进,日子会越过越好。努力上进的人不会一辈子受穷,你跟小宋好好过,让那势利眼的爹妈看看,就算没嫁给有钱老头子,日子也不会差了。”
丁艳把姜菱当成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待,希望这对苦命鸳鸯能够过好。
姜菱白天要应付热心的丁艳大姐,晚上回到宿舍也不安生,那几个姑娘话里话外希望她知情识趣赶紧搬出去宿舍。
她搬出去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姜家回不去,宿舍住不了,这时候没有铺天盖地的闲置房出租。
思来想去,丁艳强硬地要给她办喜宴,其实帮了她。
婚礼之后,她就能够顺理成章地住进宋观书家里了。
宋观书虽然是个白切黑,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姜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骚扰。
一晃神,时间到了周天。
日化厂采用六天工作制,只有星期天放假。
厂里食堂的工人在周六临时受到领导通知,说是布置得喜庆一点,周末会有小年轻在食堂举办婚礼。
食堂工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厂里哪位领导家的孩子,能够有这个面子。
多方打听,始终不知道新人是谁,只听说丁厂长来做证婚人,这就更能印证大家关于是厂领导家孩子的猜测了。
为了在厂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大家工作的时候非常积极。
食堂外贴上了喜字,就连过年时挂在厂里大门上的红灯笼都被找了出来,打眼一看红彤彤一片。
不止食堂工人心里疑惑,就是周六当天来食堂吃饭的其他部门工人也在心里猜测,厂里哪位领导家的孩子到了婚龄。
赵红云和姜立文中午不回家吃饭,孙一兰中午只有一个人在家,随便对付一口吃的。
赵红云中午跟白果一前一后排队打饭,她这段时间跟白果走得近,一起讲姜菱坏话而收获的友谊。
她把自己的饭盒递给食堂大姐,又递过去饭票,“多来点肉。”
食堂大姐打饭时总能听见这样的要求,她从来不理会。每个人固定就是一勺菜两片肉,剩下给多给少全看她的心情,看见合眼缘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她会多给两片肉。
要是遇见没有礼貌的工人,那对不起了,你今天花了吃肉的钱,吃到的只有素菜。
打完饭,赵红云迅速看了眼饭盒里的肉菜数量,两块肉,还行。
等着白果打饭时,她顺便问道,“咱食堂整得这么热闹,是哪位领导家孩子结婚啊。”
食堂工人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她说,“听说是厂长吩咐下来的,具体是哪位领导我们也不知道。”
“我听说厂长家闺女也到了结婚的年龄,难道是她?”
食堂大姐微笑:“不知道呢,不过上面吩咐过了,明天厂里职工可以来凑热闹,不收礼钱,就图一喜庆。”
这下她俩更能确定就是厂长家的闺女了,除了厂长,别人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这俩人久久不离开,食堂大姐催促道,“同志你们还有事吗,后面还等着打饭呢。”
工人们工作了一上午,肚子里都饿得很,早就有人在后面怨声载道。
白果和赵红云点头跟队伍后面的工友致歉,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们说话不影响吃饭,这俩人之间唯一能聊的只有姜菱。
光聊姜菱一个人,就能让她们友谊长存。
赵红云,“你们不是都跟姜菱说过,让她搬出宿舍,她还不打算搬出去吗,她脸皮可真厚。”
“那可不,她在宿舍里,我们想做啥得防着她,特别不方便。”
“那她想什么时候搬出去,别厚脸皮赖着不走了。”
白果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今晚找机会催一催她吧,你是知道的,厂里宿舍管理规定中,没有说不许已婚工人住进宿舍。”
要是有这条规定,她们早就去找宿管阿姨把姜菱给赶出去了。
她们现在只能尝试孤立姜菱,让她在宿舍感到不自在,最后搬离。
“我明天结婚,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厂食堂吃饭,不用赶礼,就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宿舍确实打算明天去食堂参加“领导家闺女”的喜宴,这是中午时候从食堂大姐那里得到的信儿,不说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就是白吃一顿饭也是好的。
从姜菱口中听到这话,室友们都怀疑姜菱疯了,怕不是在食堂里听说了厂长家闺女周天在食堂结婚的信儿,把自己当作厂长家闺女了。
吹牛皮也要打个草稿,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工人,谁不知道谁啊。
姜菱爸就是厂里一个普通的装卸工,姜菱妈在把工作让给儿子以后,只是家庭妇女,姜家没有有权有势的亲戚,她的婚礼怎么可能惊动厂里。
几个女工互相对视一眼,怀疑姜菱这人不是不好相处,她是脑子有问题,犯了癔症把自己当成厂长家闺女。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她留在寝室里了,听说精神病杀人都不用负法律责任,万一她哪天突然暴怒打了她们,她们也是白受罪。
就连脾气最暴躁的女工都不敢说难听话了,对于精神病就得哄着来。
“好的,有空我们就去。”
也是这几人转变态度的时间短,姜菱没有察觉出来。
第二天早上,丁艳还有财务科的几位大姐一起到了宿舍,姜菱跟父母闹翻,她们就是姜菱的娘家人。
在其他人穿着大花棉袄工作服时,丁艳穿着小皮鞋呢大衣,光看衣着就觉得这人很有身份不好惹。
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宿舍怎么也不布置一下,灰扑扑的,看起来哪有结婚的样子。”
在丁艳跟前,所有人的气势都要矮三分,不光是魏明,就连姜菱也是。
她挠头憨笑,“这里又不会有人来,简单一点就好。”
“这怎么能行呢。”丁艳对着姜菱的衣服发型指指点点,“挺好看个小姑娘,怎么也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大喜的日子,也不知道去烫个头发,买身新衣裳。”
丁艳年前才烫了头发,弧度形状还在,不然她高低得再去烫一个。
跟姜菱暂住同一宿舍的女工都是最近半年才进厂,自己车间的同事尚且认不全,更何况是领导家不常露面的亲戚,只有一个姑娘看见丁艳时觉得眼熟。
不光赵红云不遗余力地抹黑姜菱,姜菱找到机会也是要黑一把姜家老两口。
她说,“我倒是想,钱全在我爸妈手里了,没有钱烫头发买新衣服。”
姜家两口子跟女儿要伙食费是真。
刨除伙食费,还有中午在食堂吃饭花掉的钱,她一个月还能剩下大概十块钱,姜立文姜立武这两个弟弟还是不时跟她要点零用钱,而原主作为爱美的小姑娘,偶尔要买件衣服,买根新头绳,买擦脸油……
日化厂经常发洗衣膏洗发水,却不生产擦脸油,这就得她自己买。
这林林总总,她每月花销不少,几乎攒不下来钱。
丁艳不喜欢姜家父母,对这对素未谋面的夫妻没什么好印象,想把女儿嫁给二婚带娃的父母,还能是什么好人?
她略有些嫌弃地说,“你那两个爹妈,真真是不提也罢。以后跟小宋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难题就来找姐。”
结婚的大日子也不说好好打扮一下,丁艳本想叫姜菱重新再梳个头,她年前去南方的时候,看见那边的姑娘把头发扎在脑后,像是个花苞一样。
她觉得姜菱长得好看,扎那个发型肯定好看。
抬起手,看了手表,时间来不及了,新郎快过来接亲。
“磨磨叽叽,脑子也不灵光,也就长了一张脸,还算有用。”
虽然被骂了,姜菱这心里还挺舒服的。
“这屋里一股什么味啊。”她用手扇了扇风,“明儿我送你一瓶从南边带回来的香水。”
她这个年龄,喷香水要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是小姑娘喷最合适。
丁艳本来准备转手送给她侄女,让姜菱赶上了,那就送给她吧。
“小姑娘家长得好看也得多打扮打扮。”
李春娇捂嘴笑道,“说起打扮自己,咱们丁主任很有话语权,丁主任年轻时候就是有名的美人。”
不然只靠着年轻这一点,大领导不会看上她。
姜菱跟着笑,“能看出来的,光看五官就能看出来,丁姐年轻时候肯定老好看了。不过现在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看不出来年龄的痕迹,你们不说年龄,跟我一起走出去,别人肯定以为我们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姐妹俩。”
姜菱是很会拍马屁的。
丁艳被打趣得脸红,“忙正事呢,别在这给我扯些没有用的。”
姜菱宿舍的那几个没来得及出去,坐在床上听着几位大姐跟姜菱聊天。
听到李春娇喊丁艳为丁主任时,大家心头齐齐咯噔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主任,再小的主任也是个官儿。
其中还有心思活络的,注意到她姓丁,跟厂长一个姓儿。
那这位大姐肯定是丁厂长家的亲戚。
此刻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难道姜菱没有精神病,今天在厂食堂结婚、拥有厂长证婚的那个人是姜菱?
这女工心里有点抱怨宿舍长白果,埋怨她出去打听了一大通,还跟姜菱的弟妹混成朋友,都不知道姜菱还有通天的关系,认识厂长家亲戚。
姜菱早已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一个小包裹,就是她的全身家当了。
拥有数不清漂亮衣服的丁艳看着觉得心酸,这姑娘也工作了两年的时间,赚了两年的工资,却没能给自己攒下些许的嫁妆来。
可见,她父母对她很差劲。
同宿舍的女工跟着姜菱等人一起下了楼,她们倒要看看,是不是像姜菱吹嘘的那样,她今天也在日化厂食堂结婚。
一路跟到食堂,白果还在其中看见了熟人,不是赵红云还能是谁。
赵红云当然也是来蹭席的,她身边站着的是婆婆孙一兰,喜宴上的饭菜肯定要好,又不需要自家掏礼金,傻子才不来呢。
赵红云只在人群中看见被簇拥在当中的姜菱,还想着这三姑姐可真能凑热闹,人家结婚她挤在最中间,搞得她都找不到哪个人是新娘了。
她用力踮起脚,“你看见新娘子了吗,我这儿一直没看见。”
白果神色复杂,“不是厂长家闺女,是姜菱。”
“哈?”
她又重复了一遍,“今天在厂食堂结婚的不是别人,正是姜菱。”
其实厂里关于在食堂结婚的对象早已传了出来,有人知道是财务科和技术科的两位干事结婚,都是厂里员工,并非厂长家的孩子。
不过具体是哪个人大家都不清楚,对于上头说的这段时间厂里过得不顺利,举办员工婚礼来冲一冲喜,没有人相信这说法。
肯定是厂领导家的孩子或者亲戚,所谓冲喜一说,不过是个借口,还真把大家伙都当成傻子糊弄了。
婆媳两人都当白果是在开玩笑,怎么能是姜菱那个贱丫头,她配吗?
还不等她们反驳,就看见被她们熟悉着的姜菱和宋观书,就站在厂长身边,厂长手里拿着稿子证婚。
孙一兰喃喃自语,“这丫头什么时候搭上了厂长的关系,也不回家里说一声。”
白果不久前听了姜菱对姜家人的抹黑,现在也搞不清楚,这一家子到底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丁厂长担心今天劳师动众,会被工人们怀疑台上这对新人是他家亲戚,从而认为他在公器私用。
所以在证婚的时候,详细介绍了这对新人,一个是技术科的年轻技术骨干,家在外地。另一个是日化厂普通装卸工孩子,现在是财务科的年轻干事。
把两人的家庭背景掰开揉碎,只为告诉工人们,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对新人是不是我丁辉的亲戚,我这个人相当的大公无私。
姜菱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脸都快要笑烂了,不过宋观书的情况也没比她强到哪里。
还好这时候的婚礼流程简单,丁厂长在宣读完证婚词后,还代表厂里送给了他们这对新人一个暖瓶,和一个搪瓷盆。
姜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正缺暖瓶。
当了小半天的猴,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吃完席以后,工人们都散得干干净净。
姜家人却还没走。
虽然丁厂长在证婚词中极力撇清跟新人的关系,大多数的工人都认为这对小情侣肯定跟厂长家关系不一般。
姜家人也是这样想的,在厂长讲证婚词的时候,跟同桌人说,“那个新娘是我闺女。”
人家就问了,“既然是你闺女,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没有上台讲话呀。”不说上台讲话,至少胸前要别朵红花,告诉大家这是新人的父母,而不是一味地用嘴说。
要搁在平常,孙一兰肯定要先骂姜菱不孝。
可现在,女儿女婿得了厂长的器重,是厂领导跟前的红人,她捧着他们尚且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女儿坏话。
“忘记了。”总不能说,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女儿今天结婚。
想到这一点,孙一兰心里很生气,不过是骂了她两句,这丫头如此地狠心,就连结婚这种大事都不跟家里人说,真真是养了头白眼狼。只盼着她还顾及着生养她一场的恩情,发达以后也不忘提拔她弟弟。
工人们吃完拍拍屁股都离开了,姜菱和宋观书作为事主,得帮着食堂收拾碗筷桌椅。
孙一兰作为当妈的要面子,不好意思跟女儿低头。
姜菱收拾桌椅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帮忙,想让姜菱心软先开口。
姜菱乐得有人帮忙,不在意她的目的。
食堂加班有加班费的,见人家小两口懂事地收拾桌椅,觉得这两人可真不错,怪不得能让丁厂长证婚。
就这份眼力见,厂里很多人都没有。
食堂大姐善意地让他们别忙活了,“我们都干顺手了的,不用你俩,赶紧回去吧。”可不能耽误了洞房。
姜菱不爱干活,在食堂磨蹭帮忙,主要是不想跟宋观书单独相处。
孙一兰等着姜菱服软,见她跟陌生的食堂大姐有说有笑,却对她这个生身母亲置若罔闻。
她很想甩脸子,还记得这孩子如今翅膀硬了,不能当作小孩子看待。
她站在角落里告诉自己不能发火,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食堂的工作人员上前提醒她,“我们要锁门了,厂里早就说过,只有中午这一顿管饭,晚上不管饭。”
这工作人员的脾气不太好,这女人鬼鬼祟祟站在这里,不知是不是要偷东西。
她小声说道,“就没有听说过,谁家办喜事要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真把主家当成大户了。”对于这种爱占便宜的人,她的态度非常不友好。
这是把她当成是来蹭饭的。
孙一兰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大声嚷嚷,“说谁吃大户呢,今天结婚的是我女儿女婿,你见过哪个来自己家蹭饭的?”
这人叫了声怪,“就算是你闺女,你也不能在我们食堂站着啊。”
正常人早就在吃完中午饭以后回了家,这人的行为举止处处透露着怪异。
食堂工作人员干了一天的活,很累了,想要早点回去休息,不是很在意她的最终目的,只要不是小偷就行。
中午的时候,只有孙一兰赵红云婆媳二人去蹭饭,家里那爷俩觉得丢人,宁可在家里下挂面。
赵红云是有身孕的人,孙一兰担心久站会影响到她,提议让她先回家,她一个人在食堂就行,找机会跟姜菱服个软。
孙一兰不仅是心疼儿媳妇肚子里的大孙子,她也是有私心的。
没有儿媳妇在,她能更方便跟闺女和好。
最终进展不能如她所料,孙一兰回到家里时,赵红云已经给那两父子分享了中午的见闻。
爷俩正等着孙一兰回家,他们都想知道,姜菱怎样搭上丁厂长。
孙一兰阴沉着脸回家,姜家父子便知道她的目的没有达成。
孙志福气得骂了句,“这真是个白眼狼。”
被骂作白眼狼的姜菱坐在宋观书的自行车后座上,她没有半点避嫌的自觉,搂住宋观书的腰。
姜菱担心宋观书会报人肉垫子之仇,故意摔她。没外人在的情况下,这人从不讲绅士风度,还记仇得很。
大庭广众之下搂住腰,在这个时代是比较惹眼的动作。
路上风大,行人忙着低头赶路,没人注意到。
宋观书不适应与人亲密接触,自行车载着人艰难地以蛇形走位前进,最后缓缓骑回了钢铁厂家属区。
钢铁厂的家属区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平房,钢铁厂是万人大厂,念叨了很多年要改家属楼,却因为种种原因,大家还是住在从前的小院。
姜菱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居住环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一般。
这时期住房紧张,每家每户至少两三个孩子,自己家的房子都不够住,怎么可能把房子向外出租。宋观书能租到房便已然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了,虽然只是一间西厢房。
她不理解,已经归还给宋家很多的家产,他为什么要没苦硬吃留在北城,住在这种地方。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姜菱的思考。
“进来吧。”
只是一间小厢房,还分了里外间,外间是厨房,里面是卧室。
房子虽然简陋,却收拾得极其整洁,甚至整洁得有些过了头。
这个房间内,有必要的生活物品,却看不出任何的生活气息,就好像是一间样板房。
姜菱就着炕沿坐下时,宋观书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见她还要把包袱放在炕上,他终于忍不住截住了她的动作,“我来放。”
看着宋观书把她的行李放到地上,姜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竟是嫌弃她。
仿佛知道姜菱看清他的真面目,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就这样子,冷冷淡淡的。
厂里为青工提供免费提供宿舍,宋观书舍近求远在外租房,便是因为不愿与人共处一室。
但现在私人领地被入侵,他浑身上下极为不适。
姜菱难道不知道宋观书不欢迎她吗?她当然知道了,不管她干点什么,宋观书都一脸的欲言又止。
只要他没有直接说,姜菱就全当没看见。
谁让宋观书非要跟她领证,这就是他的福报。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报应。
如果不考虑他是个反派,宋观书是个不错的室友,话很少,非必要时不会跟姜菱主动说话。
又爱干净,家里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没有单身男人家里的奇怪味道。
天黑后,麻烦来了。
整间厢房只有一铺炕,大小大概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躺下。
宋观书按照自己的习惯,把被褥铺在炕中间。
炕头太热,炕梢太凉,中间是最好的位置,他从前就睡在中间。
姜菱看他把被子放在当中,无言两秒,才问他,“你打算,今天晚上,咱们两个人睡在你被窝里吗?”
她还是头一次在宋观书脸上看见震惊神情,姜菱本意想要嘲讽他。
他这反应也着实是有意思,姜菱没忍住又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意见的,你知道的我可稀罕你了,能够跟你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半夜做梦都能够笑醒。”
却不想,这人反应完全出乎姜菱意外。
宋观书的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好啊。”
第 18 章 第 18 章
姜菱心里确定宋观书不会同意,才会跟他开这个玩笑,他的反应属实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是输人不输阵。
姜菱上前一步,帮他脱衣服,手才摸上他的衣扣,宋观书迅速退后两步。
姜菱佯装不知他的防备,眨眨眼无辜问道,“不是要一起睡觉吗,睡觉得要脱衣服的。”
白皙的脖颈染上红色,也不知道他是气的,还是急的。
“别害羞嘛。”姜菱将他的反应解释为害羞,“咱们俩可是有结婚证的合法夫妻,睡在一个被窝再合理不过了。”
宋观书一言不发收拾铺盖,给她让出位置。
这就认输了?
姜菱得寸进尺道,“我要睡在炕头。”
宋观书默默把炕上最暖和的位置让给了她。
来到陌生环境,哪怕身边躺着一肚子黑水儿的宋观书。
被窝里是热乎的,这一整晚姜菱睡得都很好。
姜菱一觉睡到大天亮,宋观书则不然,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他知道那是姜菱,但因为第一次与人如此相近地睡在一张炕上,他很不适应,一直到天光熹微,他都没有睡着。
许是熬夜成习惯了,宋观书脸上看不出一整晚没睡的疲惫,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姜菱睡醒的时候,宋观书已经备好了早餐,只有一人份的,没有替她准备。
姜菱佯作不知他没有准备自己的早饭,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稀里呼噜将早饭灌进了肚子里,还十分好心地给他留了一个鸡蛋。
“下次多准备一些早饭,就算家里日子过得再不容易,也得让你吃饱饭啊,我知道你关心我,将家里的好饭好菜都让给我。这种事情下次不要再干了哦,我不允许你虐待自己的身体。”
她双眼认真,看着宋观书。
宋观书不信姜菱不清楚这早饭没有她的份,她真能装傻充愣。
他没有揭穿,把剩下的水煮蛋吃了,姜菱倒了一杯热水,“喝点热水溜一溜,别噎着了,你先慢慢吃,我去洗漱,咱俩等下一起上班。”
姜菱害怕这人吃完饭以后,自己骑着车上班去了,她只能靠两条腿走到日化厂。
且不说路还不熟悉,就宋观书昨天骑自行车都花了半小时,她走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
钢铁厂到日化厂距离不近,上班时依旧是宋观书载着姜菱。
姜菱的确是多虑了,宋观书怎么会在结婚第二天,自己骑着车上班,让新婚妻子步行上班呢。
这一路上不少步行或是骑车上班的工人,大家工作热情饱满,只有姜菱一个因为没睡够蔫头耷脑。
按照宋观书的时间去上班,到办公室的时间比姜菱从前提前了十多分钟。
她这次是财务科第二个进门的工人。
于家凤十年如一日地给财务科开门,姜菱进门时,她已经去水房打好了热水,搪瓷缸中飘起袅袅热气。
见到新婚的姜菱,她没忍住打趣道,“呦,小姜今天上班怎么这么早,看来还是得结婚啊,往常在厂里宿舍住,五百米的路程,你要掐着时间上班,现在住得远了,上班时间比往常还早呢。”
姜菱苦笑,她当然也不想跟宋观书一样这么来厂里,早到又不给奖金。
可若不按照宋观书的时间来,姜菱错过“班车”,就得自己走着上班。
早多睡五分钟,步行一小时。
姜菱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选。
不过她这小心思就没必要跟同事说,她只说,“昨天被丁厂长的证婚词所感动,我跟宋观书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厂里,我们一定要努力工作报效日化厂,才能对得起厂里对我们的栽培。”
这话太燃了,于家凤觉得今早财务科的温度要比往常热。
李春娇在走廊里,就听见这财务科内讨论得热火朝天,她掀开门帘进来,笑着问,“说什么呢,讨论得热火朝天。”
她大步流星进了门,把随身带着的装毛线毛衣针的布包丢在办公桌上。
于家凤回答道,“小姜说她以后要努力上班,以报答厂里。”
李春娇:“那感情好,下次见到丁姐,我可得跟她说说,她听见以后保准高兴。”
陆陆续续,财务科其他干事在上班铃声响起前到岗了。
见到姜菱这个新娘子,都要打趣两声的。
尽管她早就已经领证,但在众人眼中办了婚礼才能叫作结婚,不管这婚礼规模是大还是小。
魏明今天倒是准点上班了,昨天晚上他因为在床上表现不好,被丁艳骂了一顿。
男性雄风受损,本就不高兴,进到财务科就看见众人围着满脸春风的姜菱问东问西,他这个心情啊瞬间跌入谷底。
他不高兴,要表现出来,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好过。
魏明轻哼两声,“已经打铃上班了,听不见铃声吗,上班了还在唠嗑,都没有工作要忙吗?”
丁艳不在的情况下,他很能耍威风摆领导架子。
从前大家还当他是丁厂长的得意妹婿,丁艳来了两次以后,财务科众人摸透了他在丁家人心中的位置。
唐科长笑着打呵呵道,“她们都知道轻重缓急,过两天发工资,就得忙得脚不离地了,先让大家聊着吧,科里难得遇见喜事。”
魏明突然觉得,科里人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但具体哪里变了,这又不太好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唐科长说完以后,大家叽叽喳喳地继续聊天。
“姜菱,你出来下,有事找你。”来人是姜菱的大姐姜莲和二姐姜荷。
姜荷不是日化厂的工人,但她公公在日化厂工作。
周日的时候,她公婆本着白吃一顿喜宴的想法,来到厂里食堂,看见台上那人越看越眼熟。
俩老两口还小声议论,“那姑娘长得可真像咱小荷的妹妹。”
越看越想,但都没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他们家和姜家是亲家,亲家嫁女不会不跟他们家说,所以老两口只当是人有相似。
直到听见丁厂长说证婚词时念出了名字,俩人这才知道没有看错就是她们儿媳妇的妹妹。
其实是有点生气的,亲家有喜事不跟自家说,这是要断亲的节奏,是不想跟自家人处了?
但是想想,好像自家儿媳妇也不知道这件事,儿子儿媳难得周末放假,正在家里补觉休息呢。
妹妹结婚,做亲姐姐的都不知道。
老两口想去质问不远处的亲家孙一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回家以后把事情告诉了儿媳姜荷,让她自己看着办。
姜荷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是说我小妹已经跟人结婚了。”
老两口点点头。
姜荷的脾气很急,撸起袖子就要出门,“我要去问问姜菱,什么意思,是不是没有把我当成是二姐,我就知道这死丫头记仇,小时候抢了她的一条花裙子,记仇记到现在。”
老两口把暴躁的儿媳妇拦下,让她先冷静冷静,“婚礼都结束了,你知道那个小宋家住在哪里吗,你去哪儿找她呢?”
姜荷冷静下来,问公婆,“爸妈,你们跟我说说这个姜菱对象人怎么样?”
毕竟是当姐姐的人,对于妹妹的终身大事,不是不关心。
姜菱公婆回忆道,“长得是真好,一表人才,看起来很和气,是个好相处的人,就是听丁厂长说这小伙子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将来没有公婆照应。”
他们做老人的,是很在意家庭情况。
听公婆描述,姜荷这心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恨不得能赶紧去审问姜菱。
好容易到了第二天,她在街道上班,蹬着自行车去街道请了个假,就直奔日化厂。
姜荷是工人家属,门卫倒是没有拦她,只让她找到人别待太久。
姜荷自然应下,她走到半路,想了想,没有直奔财务科,先上了二楼去找大姐姜莲。
看见大姐,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小妹昨天结婚了吗?”
姜莲是今天从同事口中听说的,昨天她小女儿生病,她带着女儿去医院输液,一大早上班同事还问她,“昨天你妹妹结婚,你这个当姐姐的人,怎么没去啊。”
姜莲一头雾水,听人解释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肯定是要先替姜菱掩饰,“我家小闺女昨天发烧,我带她去医院了。”
人家赶紧问孩子怎么样了,这话题就被岔了过去。
姜莲心里很想知道发生什么,却只能压着好奇,等中午下班再去找姜菱。
没想到,二妹姜荷却是个急性子,已经先一步来找她了。
姜荷从大姐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这下子满意了,看样子不是因为花裙子的事儿记仇。
“走,去找她问问为什么结婚都不告诉我们。”
姜莲觉得上班时间去找人,太过显眼,“不太好吧。”
姜荷催促她,“我这就请了半天假,时间紧急,快点问完,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姜菱被从办公室喊出去,看见两个黑着脸的姐姐,突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叫家长的感觉。
姜荷双眼能喷火,她问:“你结婚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姜菱低头怼手,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姜荷很生气,“这种事怎么能忘记。”
姜荷有点伤心,她觉得她们姐妹三的关系比跟父母的关系好,姜菱不告诉父母是正常的,不告诉她跟大姐就很奇怪。
姜菱就没有把这个婚礼当成大事认真对待,她结婚时候穿的衣服跟前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说,“我下次结婚一定通知两位姐姐。”
姜莲没忍住拍了她一下,“这种事不能胡说的,什么下次。”
姜荷语气不善,“既然已经结婚,那我就不说别的了,你们以后好好过,缺什么少什么就来找我。”她日子过得不差,大包大揽时都格外有底气。
说完扔了一块碎花布到她怀里,“拿去做新衣服穿。”
姜莲什么都没有准备,顿时有些局促,“小妹,你还缺什么,大姐给你添。”
她的日子不如姜荷过得好,姜荷丈夫是独生子,她公婆人好善解人意,她嫁人之后当家做主管着丈夫公婆,家里事事以她为先。
姜荷跟丈夫吃住都是她公婆承担,姜荷丈夫的工资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姜荷的工资自己拿着当零花钱。
姜菱知道姜莲婚后生活不容易,不可能要她的东西,姜莲手里的零花钱全靠她替同事顶班打零工赚到的。
“我什么都不缺,我有工资,宋观书的工资挺高的。”
姜荷也说,“我这不是送她的新婚礼物,是小时候抢她的花裙子,我怕她记仇,结婚以后不跟我来往了,特意赔给她的。”
姜荷讲话嘎嘣脆,“行了,你要是实在想帮她,你就拿这块布给她做条裙子,夏天之前做出来。”
姜莲笑着说好,她从不吝啬出钱出力,只是实在是兜里不宽裕,出钱做不到,让她多干活这倒是没问题。
姜荷最关心妹夫的情况,她细细问了一遍。
姜莲知道她家二妹心气儿高,怕她瞧不上宋观书,帮着说话道,“小宋还是挺不错的,就是没有父母,这一点不太好。”
姜荷瞥了她一眼,“这怎么能是缺点呢,这明明是大大的优点,要是遇见你那种恶毒公婆,整天撺掇着儿子和儿媳干仗,就老三这种蔫儿了吧唧的,还不得让人欺负的骨头都不剩。”
姜莲:“其实我公婆挺好的,还帮着我带孩子,要是没有他们……”
姜荷打断她的话,“要是没有他们,你过得肯定比现在好。”
她特别看不上姜莲婆家那群人,在日化厂大小是个领导,却欺负儿媳妇,也是她大姐软弱可欺,立不起来。如果是她摊上那样的一家子,哪怕自己过不好,也绝对不让她们好过。
这俩姐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姜莲还没请假,得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上。
姜荷虽然请了假,但时间不长,回去太迟要扣工资。
姜荷带过来的碎花布被姜莲带走了,她要带回家去给姜菱做花裙子。
姜荷临走前还跟大姐说,“你跟小雅说,二姨下次给她搞块更好看的布料做裙子。”
上班时,姜菱怕宋观书晚上不等她一起下班,特意嘱咐了他一定要载她一起回家,要不然她就跟全厂工人说他坏话。
宋观书看着温和,骨子桀骜,逆反心强,最不喜被人威胁。
只是听见姜菱这小学生一般的威胁,他很难生出对着干的心理。
最终到底还是去财务科接她下班了,没有被扔下,姜菱挺高兴。
财务科其他人看着人家感情好。心里都挺乐呵的。
独魏明摇了摇头,用手隔空点了两下两人远去的背影,“看她那个不值钱的样子,见到自己的男人就扑了过去。”
李春娇:“哎呀,小年轻刚结婚感情好,你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还能不懂吗?”
说起这个,魏明格外的心酸,他确实经历过新婚宴尔,但他刚结婚的时候跟别人不一样,他那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跟四十岁的老女人结婚,各种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软饭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总之魏明刚结婚那阵,过得那叫一个暗无天日,他就是不能理解刚结婚的年轻人喜欢黏在一起。
姜菱的手环住了宋观书的腰,他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你这是做什么?”
魔音入耳,腰上的手越环越紧:“买肉吃买肉吃。”
她环住他的腰,还在他的腹部摸了两下,“别说,你的腰还挺细。”
这妥妥是耍流氓。
然而他们俩有结婚证,就是闹到派出所,公安也只会当这是夫妻情趣把他赶出来。
宋观书第一次感受到有苦难言的滋味。
他从牙缝里挤出个:“去。”
“松开。”
姜菱可听话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嘞,全听您的!”
自行车掉了个头,去往最近的供销社。
供销社的肉摊前排满长队,等排到两人时,就只剩下内脏下水,姜菱指着猪肝说,“麻烦切一半猪肝。”
售货员手起刀落,猪肝入袋。
快要付钱时,姜菱看向宋观书,叫得很是亲热,“亲爱的,快给钱。”
大概是早就已经料到,宋观书甚至没有很意外,身后还有排队卖肉的顾客,他无意在此处跟姜菱发生争执,于是掏出随身带着的钱和票。
姜菱从售货员手中接过袋子,笑眯眯夸道,“宋观书同志,你可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英俊多金,帅气大方善良……”
无数夸奖的词汇不要钱地被她不要钱似的对到宋观书身上。
时人含蓄,经过的其他顾客听见都觉得耳热。
宋观书却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想,这姜菱真是个虚伪的人,她明明害怕他防备他,夸他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当然了,这种话他只在心底想想,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姜菱也不指望从他那儿得到正向回馈,反正今天能吃到肉,她高兴,虽然只是猪肝。
一路回到钢铁厂家属区,七拐八拐眼看快要到家。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超过了前面牵着手的情侣,却被人叫住,“小宋?”
宋观书停下自行车,“刘哥。”
“看着背影像你,只不过后面坐着个女同志,我有点不太敢认。”
“这位女同志是?”
宋观书介绍道,“这是我媳妇。”
叫对象有老婆和女朋友两种可能,可要是叫媳妇那必然已经结婚了。
他给姜菱介绍道,“刘哥是钢铁厂保卫科科长,这位是他爱人,刘哥就住在咱们家前面的院子。”
刘科长身边站着的窈窕女人也就是刘哥爱人问:“呦,小宋结婚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在我们厂里办的。”
韩瑞雪点点头,“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姜菱笑眯眯说,“刘哥和嫂子也很般配呢。”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夫妻。
刘科长生得英武,个子高身体壮,但是他看起来很显年龄,从面相上看他三十多岁。
他爱人生得漂亮,跟姜菱年龄相当。
这世界上许是有人生的老成,只从他能当上保卫科的科长,那必然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韩瑞雪抿唇笑,指了指自家的位置,“有空来家里玩。”
道别后,宋观书骑着自行车,一路回了院里。
两人回去时,东厢房的住户在院里晾衣服,她三十多岁,短发,五短身材,比较圆润,面相凄苦。
宋观书有礼貌地同她问好,“晾衣服呢,李姐。”
被宋观书唤作李姐的女人,抖抖衣服上的水,便有些意有所指开口道,“女孩子应当自爱,做事之前应该多考虑考虑家人的感受,我是个有女儿的母亲,如果我的女儿长大以后搞三搞四,我这个做母亲的羞也羞死了。”
东西厢房是相对着的,李君前一天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就看见对门似乎有女人的影子飘过,她趴在自家窗前看了很久,还让小儿子到外面去听。
最后确定,宋观书半夜带了女人回来。
她原本对宋观书的印象不错,是个老实本分的男孩子,还想把她妹妹嫁给宋观书。
她妹妹虽然只是农村户口,但长得好看,十里八村就属她妹妹最好看了。而且她们家父母健在,这一点就比小宋失了双亲要强上许多。
所以看见宋观书带着女人回家,她内心深处很接受不了,还纠结着要不要再把妹妹嫁给他。
毕竟当初看中他是城里工人,还有大学生的身份外,还有就是这人性子好又老实,不是那种乱搞的男人。
她讲前半段的时候,姜菱还以为她是在说姜菱跟宋观书偷偷领证的事儿,听到后半段才感觉不对劲,这是说他们乱搞男女关系呢。
姜菱可受不了这个委屈,她反问,“你是说我们乱搞男女关系对吗?”
李君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姜菱黑着脸让宋观书把锁打开,蹬蹬蹬进了屋。
李君是第一次见她,不清楚她这是想做什么。
宋观书知道姜菱脾气不好,怀疑她是回屋里找趁手的工具打人。
他暗自思索,姜菱打李君的时候,他是不拦呢还是不拦呢还是不拦呢?
最终姜菱手握这个红本本出来了。
她把结婚证怼到李君面前,“您认字儿吗,要不要我给您念一念。”
照片中郎才女貌格外登对,赫然是面前两人。
李君被打了脸,很快认错,“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们,但我没有恶意,我是当母亲的人,看你们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当妈的人最怕孩子走错路,现在发现只是误会,那就太好,祝你们新婚快乐。以后咱们邻里邻居,还得互相照顾,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彼此的感情。”
姜菱脸上笑嘻嘻,“是呢,只要您别误会我跟宋观书的关系就成。”
这大姐可真是有意思,才见她第一面,就怀疑她乱搞男女关系,现在更有意思了,还想给她当长辈,什么玩意。
李君唉声叹气:“你们日子好过,小宋工资高。我一个女人拉拔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不容易,多亏小宋帮忙。小宋这人很好,能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姜菱心道,她开什么玩笑呢,宋观书乐于助人?他就不是那种人,你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管闲事。
她嘴上却说着,“是的呢,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邻里邻居就应该互相帮助。”
这人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单身男人热心帮助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这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要是不知道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为人,作为刚结婚的小两口,关上门来肯定要闹起来。
姜菱拍手道,“我看您也特别亲切呢,不过您年纪应该比我妈小,我以后就叫您李姨吧。”
李君脸上的笑容差点垮掉,一句李姨,直接给她喊老了十岁。
她是女人,自然也是爱美的,不愿意被人喊姨,平白年长了许多岁。
她勉强笑道,“小宋媳妇,你跟着小宋喊我李姐吧。”
姜菱佯装不懂她是什么意思,极其没有眼力见地说道,“我跟李姨一见如故,叫姨显得更亲近,让他跟我喊就行。”
李君气死了,她是缺心眼吗,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姜菱催促宋观书,“快,叫李姨。”
宋观书的笑容中带着两分无奈,“李姨先忙,我们还要做饭,就先回去了。”
宋观书果然听话喊她叫姨,李君差点起了个倒仰。
一共只有那么两件衣服,早就被李君晾在衣架上,按理说外面温度不暖和,她应该回去,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并没有回家,反而站在院子里,听西厢房中的对话声。
姜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坑前,“宋观书,我想吃熘肝尖。”
她托着脸,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人。
宋观书腰间系着围裙,勾勒出劲瘦的腰肢,“不会做。”
这简单呀,“你把猪肝切成片,然后”
他头也没抬,“没有青椒胡萝卜。”
“不放配菜也没关系吧。”
宋观书用清水将猪肝洗了两次,“再啰唆你自己做。”
姜菱:“其实你是个好人,要是脾气能再好一点……”
李君站在院里,只听到这些内容,她心道小宋媳妇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小宋是他见过脾气最好的男人,她却说小宋脾气不好。
她回到家里暗自腹诽小年轻可真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不年不节在家吃肉。她通过两人对话,猜到这俩人车把前挂着的是猪肝。
姜菱闻着屋里逐渐升腾起的香味,由衷夸道,“好香啊。”
北方冬天,家家户户的蔬菜只有白菜萝卜土豆,稍微富裕点的家庭,偶尔去供销社买块豆腐改善生活。
晚饭不能只吃猪肝,宋观书又切了一盘白菜丝。
他的刀工很好,切得既有韵律又有节奏,姜菱问他:“你从前专门学过下厨吗?刀工这么好。”
宋观书:“干得多了,熟能生巧。”
姜菱好奇,他从前不是大少爷来着,怎么会经常下厨呢。
随即想到,大少爷那都是他很小之前的事情了。应该是后来家里发生变故,亲人离世,朝不保夕,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照顾自己。
再说回李君那边,她婆婆出去串门回来,看见她站在厨房还没做饭,心中极为不悦。
“彤彤和小磊快要放学了。”
李君赶紧拉着婆婆,“您知道吗,对门那小宋,结婚了。”
李君婆婆刘老太睁大眼,“你从前不是还想把你小妹介绍给他……”
她捂住了婆婆的嘴,“这话您注意点,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
“小宋的新媳妇人怎么样啊?”
李君摇了摇头,“也就长了张好看的脸,剩下的一无是处。”
刘老太怀疑是儿媳妇没能把妹妹嫁给宋观书,故意抹黑对门的新媳妇,嘴里问的却是,“这是怎么说的?”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嘴巴说话难听得很,还特别不会过日子,这才结婚,就开始大鱼大肉。”她努了努嘴,“人家正在家里煮猪肝吃呢。”
猪肝虽比不得正经的肉价格贵,那也是实打实的荤菜。
刘老太的眼神闪了闪,“那确实不会过日子,比不得你。”
婆媳俩正聊天呢,院里传来孩子的声音,是他们家的俩孩子回来了。
李君两个孩子,姐姐叫刘彤,今年十二,读四年级。弟弟叫刘磊,今年八岁,读一年级。
俩小孩回到院里,就闻到了肉味,“姐,肯定是咱家炖肉了,真香啊。”
推开东厢房的门,锅底坑连火苗都没有,家里更是没有一点肉香味。
“真香啊,奶,怎么不是咱家炖肉。”刘磊爬到刘老太身上坐着,“奶,咱明天吃肉吧。”
刘老太帮大孙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行,奶尽力让咱家大宝吃上肉。”
刘磊坐在刘老太腿上,听见李君说宋观书家正在做猪肝,他的哈喇子流了出来,“奶,我今晚能去对门吃晚饭吗?”
刘老太替他擦了擦嘴角,“想去就去吧,记得要有礼貌。”
刘彤想要跟在弟弟身后一起去,却被刘老太叫住了,“彤彤,你帮奶烧火。”
门口挤进来个胖乎乎,脸上顶着一坨“高原红”的小男孩,“叔叔阿姨,你们在吃什么呢,好香啊!”
姜菱笑着问,“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这话问得没意思,她早就透过门玻璃,看见这小孩进了对门,又从对门来了他们家。
刘磊咂摸了两下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真香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宋观书知道,姜菱也知道。
无非是让俩人知情识趣主动给他切块猪肝吃。
宋观书只笑而不语,姜菱也不说话。
别看刘磊年纪小,心眼可一点不少。
他想,别看这阿姨长得好看,却一点都不善良。
宋叔叔心肠好,从前都是有求必应,他于是主动问宋观书,“宋叔叔,能让我吃两口吗,我不多吃。”
宋观书笑眯眯道,“这你要经过姜阿姨的许可,我们家都是她做主。”
刘磊眼巴巴地看她。
姜菱笑着问,“想吃啊?”
刘磊以为这女人良心长了出来,拼命点头,“想吃。”
她笑着说,“想吃让你妈给你做。”
这年头,肉稀罕,谁家都没有多余的,姜菱才没有那个好心做善事。
下一秒,刘磊发出了震天响的哭声。
姜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呢,这小孩就开始哭,真没劲。
刘磊哭声很大,对面他的奶奶妈妈听见飞速跑过来,“大宝,我的大宝。”
这婆媳二人跑进来先抱住刘磊,转而指责姜菱,“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欺负孩子呢。”
其实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能猜到,宋观书新媳妇抠门,不舍得给他们刘家的大宝孙肉吃。
“小宋,你一个大男人,也得管管媳妇,不能让她趴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你说你们挺大一人,怎么连自己家孩子都管不好呢。”姜菱嫌弃地摇了摇头,“跟邻居要吃要喝,不知道还以为是旧社会的叫花子。”
这下可是戳中了两婆媳的肺管子,“你说谁是叫花子!”
姜菱掏掏耳朵,“谁到处要饭,谁就是。”
宋观书这时扮演的老好人出场,“行了,不管怎样千万别动手。”
说着,他给祖孙三人使眼色,让她们快走,“我媳妇脾气不太好,你们多担待。”
姜菱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个狗男人竟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刚转头,就听那男人又说,“咱都是邻居,可不能动菜刀。”
这刘家祖孙也就是想蹭点肉吃,可不想把小命留在这,听见要动菜刀,赶紧往外走。
往常“化缘”失败时,刘磊一哭二闹三上吊,刘家婆媳飞速赶来,被坑上的人家为了息事宁人,宁可损失几块肉,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自家哭了,没得传出去被骂欺负孤儿寡母。
这对祖孙三人来说,本是一套熟练的流程,还是第一次铩羽而归。
刘家祖孙三人离开后,狭小的厨房一下子宽敞起来。
姜菱气哼哼地说,“你诬陷我,我的名誉受到了损害。”
宋观书没搭茬,她自顾自说,“我今天晚上要多吃两块猪肝,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宋观书一阵无语,她的心里好像只有吃。
他将猪肝切成片,只蘸酱油就很香。
两人正吃着呢,外面突然传来打骂孩子的声音,“真是眼皮子浅,我是亏了你吃还是亏了你喝,别人家吃肉你也想吃……”
隔着门窗都能听见大孩子的声音,很难想象这不是故意打给他们听的。
令姜菱感到奇怪的是,在如此气势汹汹的打骂之下,刚才能把房顶掀开的哭声没有响起。
难不成这真是在做戏,就连打孩子都是假的。
姜菱细细听来,似乎能听到女人声音之下,有一道像小猫似的哭泣声。
她问身边人,“你有没有听到似有似无的哭声。”
宋观书平静说道,“哦,他们家大女儿。”
姜菱想起,刚才刘磊进院子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个跟她身高相仿的小女孩。
宋观书转头问她,认真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你觉得她很可怜?”
姜菱微笑,“我更可怜,跟她们家做邻居。”
对于一个刚嫁进来的年轻媳妇,刚结婚就遇见这种事,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不愿跟邻居起争端,都会巴巴地过去劝架,再带上一碗肉。
宋观书问她,“你不去劝架?”
姜菱挑眉,“你不也没去,我只是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不懂这个,还是你去吧。”
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动,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宋观书评价道,“你可真冷漠。”
“谢谢你也一样。”
李君打孩子快打累了,始终没有等到对面的邻居来劝架。
她在心中暗骂,可真是两个心肠硬的人。
都怪姜菱,小宋以前很好的。
真真是老话说得对,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傍晚的事情,只是小插曲,姜菱和宋观书没人放在心上。
睡前洗漱,姜菱用上了厂里送的搪瓷盆和枕巾。
厂里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被姜菱全部占为己有。
她刚好缺一个脸盆和毛巾,一对枕巾,一条还是当枕巾,另一条擦脸当毛巾,姜菱原本的毛巾光荣地退去二线当上了擦脚毛巾。
刚爬到炕上,就听见了外面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有人跳墙进院里。
这间院子一共住了三户,户主人是老孙,他媳妇去世得早,把儿子拉拔长大以后,帮着儿子成了家,娶了媳妇生了孙女,原本东西厢房是给小两口准备的婚房。
结果老孙的儿子命薄,得了病一命呼呜,老孙儿媳妇把女儿留给公公,自己改嫁。
老孙为了贴补生活,就把家里的东西厢房给租了出去。
家里只有一个老头带着小孙女生活,老孙比较在意安全,院墙比别人家的都要高,别人家的院门是木头的,独他们家的院门是铁门,上头还要长长的尖刺。
每天晚上,确认东西厢房的住户都回家以后,老孙会把院门用锁头锁上,确保不会进贼进强盗。
姜菱听见声响,就想踢宋观书,想起这人有洁癖,踢出去的脚停留在半空。
她的动作太大,宋观书想不注意都难,他视线从白皙小巧的脚背移到她的脸上,眼中带着询问。
姜菱干笑两声,把脚塞回被子里,她压低声音问,“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她通过窗帘中间的缝隙,注意到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贼头贼脑地进了院子。
大晚上正门不走,他偏偏爬墙,肯定是坏人。
姜菱听见宋观书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那人是不是进了对门?”
下一面,姜菱果然看见,那个男人左右张望了下,随即敲开了东厢房的门。
姜菱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那个男的果然进去了。”
就听宋观书又问,“是不是个子高,很壮。”
姜菱这下真的很意外,“这你也知道?”
那男人进入对门以后,知道这不是贼,姜菱就没有趴在窗户前看了,她凑到宋观书的跟前,“你肯定知道这人是谁。”
他惜字如金说道,“知道。”
宋观书的五官比例很好,鼻梁高挺,眼睛狭长上挑。
姜菱眼巴巴看他,迟迟没等到回答,吊足了她的胃口。
就在姜菱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这人你也认识。”
她也认识?
姜菱将所有认识的男人在大脑中过了一遍,不能跟这个人对上。
眼看她要发飙,宋观书才说,“钢铁厂保卫科的刘科长。”
姜菱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人,不可思议地问,“他俩有一腿?刘科长老婆那么好看。”
“想知道为什么吗?”
宋观书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莹白素净的小脸,平日里嚣张的,很此刻语气十分谦卑,“您给说说。”是为了看热闹。
宋观书被这近在咫尺的脸吓得后退了两步,退回他的安全距离。
这下意识的动作很是伤人,不过姜菱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更好奇刘科长和李君的故事。
宋观书怕她还会突然靠近,倒没有再卖关子“刘科长和李君曾经是两口子,后来离婚了。”
姜菱挠头,“离婚了还住前后院,半夜还会爬墙,这是离婚不离家,想搞古代东西两宫皇后那一套?”
“这我就不知道。”
姜菱凑在宋观书身边问东问西,“刘科长的老婆也愿意吗?”
宋观书敷衍道,“你去问问就知道了。”
姜菱理直气壮道,“那我肯定是要去问问的。”
宋观书对姜菱的印象除了好吃,又多了个八卦。
“你都不好奇的吗,你们可是邻居呀?”
宋观书一改往日的温和,冷酷地说道,“我们只是邻居,我不像你那么关心邻居。”
姜菱谦虚道,“关心邻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啧啧两声,“宋观书同志,你暴露本性了。”
宋观书抿抿唇,反正她早就看出来了,再装也没意义。
姜菱让宋观书把灯关上,这样趴在窗上偷看时不会暴露。
宋观书倒是罕见地听话,顺手将灯熄灭。
正说着呢,听见细微门开的声音,一人影窜进黑暗中。
别说,果然能跟下午见到的刘科长对上。
姜菱没忍住感慨道,“他这也太快了吧。”从进去到出来,有三分钟没有?
宋观书脸黑了,“睡觉!”
姜菱趴在被窝里睡不着,问宋观书,“咱们明天吃什么呀。”
没等宋观书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明天吃红烧肉吧。”用红烧肉的汤汁拌饭,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关灯以后,宋观书的眼睛很亮,旁光看到身侧躺着的女人用期待的目光看他。
黑夜可以卸去伪装,宋观书说:“你有钱的话,也可以吃红烧肉。”
姜菱伸出手脚,要往他被窝里钻。
“哎呀,我们是两口子,你的钱就是我的钱。”
宋观书裹紧身上的被子,咬牙切齿说道,“吃!明天就去买。”
他现在有点后悔跟姜菱领证,怎么就招了这么个喜欢动手动脚的女流氓回家。
带着对红烧肉的期盼,姜菱终于等到了下班。
宋观书倒是讲信用,载着她直奔供销社。
在肉摊前排了半小时的队,却告知他们五花肉已经卖完。
摊位上还剩下一副猪大肠,售货员问她要不要。
宋观书勾起唇角,看热闹的模样问她,“吃吗?”
姜菱倒是不嫌弃吃大肠,但是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天的红烧肉。
走出供销社时,换她蔫头耷脑了。
宋观书骑上自行车时,在前面说风凉话,“不是我不带你吃,实在是你运气不太好,五花肉全部卖光。”
“你肯定有其他办法。”
宋观书不语,只是一味地蹬自行车。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从他棉衣下摆伸了进入,抚上了他的后背。
姜菱,她竟然把手伸了进去!
第 19 章 第 19 章
“去买,拿出去!”
难得见到他慌张的模样,姜菱现在摸到了他的命门,那就是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
反正这人腰细腿长,摸他两下,姜菱不吃亏。
宋观书的声音里带着两分气急败坏,“你要点脸吧,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能……”他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遇见这么流氓的姑娘,罕见有些词穷。
她理直气壮,“咱们俩可是两口子,有结婚证的那种。”
这又能赖谁呢,谁让他要跟她领证。
宋观书把她放进钢铁厂家属区的附近,让姜菱先回家,他一溜烟地骑得远了。
姜菱回去的时候,没有在院子里遇见对门的婆媳,反倒是见到了孙家的小孙女,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见到院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也很平静。
“我是宋观书的媳妇,前些天搬进来的。”她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是李春娇在办公室分给大家伙的,她年纪虽小得了五块糖。
看见水果糖,孙家小孙女的眼睛亮了亮,“谢谢。”
姜菱坐在家里等着宋观书回家,屋里越来越暗,家家户户的烟筒里冒起炊烟。
她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黑暗。
这时候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手上拎着一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姜菱凑过去打开,就看到是肥肉和瘦肉相间分布的五花肉。
姜菱的眼睛很亮,热情地跟在他身后忙东忙西,帮着倒热水递肥皂,“宋观书,你真是太厉害了,连五花肉都能搞回来。”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了,嫁给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宋观书有些无语,这人为了吃肉,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但是,这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差。
黑暗中,有一盏灯在等着他。
“呶,这是给你留的糖,今天李姐给我了五块糖,我没舍得吃,都带回来给你了。”
“不是五块吗?”宋观书以为,是她没忍住吃了两块。
就听姜菱说,“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孙家的小孙女,我就给了她两块。给了她两块,但是给你三块。”
对上她亮晶晶的仿若闪着星光的双眸,宋观书偏开视线,“谢谢。”
“不用谢。”姜菱说,“你快做红烧肉吧。”
宋观书想,姜菱诡计多端舌灿莲花,无论开始怎样,最后都会变成是他做饭,既然如此,他不如省些口舌。
宋观书没有做过红烧肉这种复杂的菜,看到过厨子做过,做红烧肉的流程被牢牢印在他的心里。
“柜子下面有冰糖。”他吩咐姜菱打下手。
“好嘞。”姜菱二话不说就去找,
糖油下锅炒出糖色,将切成麻将块大小的五花肉丢进锅里翻炒上色,才刚刚第一步,姜菱就闻到了香味。
“喔噻,好香,你很适合去做厨师。”
耳边一直有人在叽叽喳喳,宋观书觉得姜菱很吵,他明明喜欢安静的环境,却没有把姜菱赶出厨房。
把事先准备好的料汁一股脑加进铁锅,再加入足额的凉水盖过五花肉,锅下加入大火烧开炖煮。
油烟味都聚在家里,宋观书顺手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油烟顺着窗户出去。
这下可苦了周围的邻居,前后左右都能在院里闻见香喷喷的红烧肉味。
尤其是住在对面的刘家。
刘磊昨天就闹着要吃肉,刘老太给了李君肉票和钱,让她去供销社买块肉回来跟大孙子解解馋。
李君却是个抠门的葛朗台,钱进了他的口袋里,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她去供销社转悠了一圈,最后回来告诉婆婆和儿子,“去得太晚,供销社的肉卖没了。”
刘磊挺不高兴的,吃饭前看到桌上只有白菜土豆,就大哭了一阵子,直到刘老太用香油给他煎了个鸡蛋吃,他才转哭为喜。
刚吃完鸡蛋,嘴上沾到的油还没擦掉,他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红烧肉味。
大家肚子里却油水,红烧肉这种油大的食物,是所有人心中头等美味佳肴,能与之相抗衡的大概只有猪肘子了。
“是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
姜菱坐在灶坑前烧火,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默默站起身把窗户关上,顺便把门从内锁上。
可别让她在最快乐的时候,遇见个要饭的。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转身时注意到宋观书在看她,姜菱疑惑问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宋观书微微摇头,在对她的印象中又加了个不吃亏。
不只对门闻到了这霸道的香味,住在前院的刘科长家也闻到了。
刘科长家正在吃饭,白菜炖豆腐,是平常不舍得吃的饭菜,却在红烧肉香味的对比之下,被秒成了渣渣,瞬间觉得嘴巴里的豆腐不香了。
刘科长身边坐着媳妇韩瑞雪,对面坐着小舅子小姨子,刘科长的小舅子韩青竹咂摸了两下嘴,“姐,咱家明天也吃红烧肉吧。”
这味道是真香。
刘科长工资补助不少,但养着媳妇和媳妇的弟弟妹妹,开销不少,家里日子过得算不上太轻松。
韩瑞雪父母没有去世之前,她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节俭度日,她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啊,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肉,你和雪梅也很久没吃肉了,给你们俩补补身体。”
刘科长听见韩瑞雪的话,眉头皱了皱。
直到吃完饭,只有他和韩瑞雪的时候,他将人搂在怀里,想起了昨天晚上老娘的话。
“雪儿,咱俩要个孩子吧。”
韩瑞雪从他怀里弹出,“结婚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这几年先不生孩子,我现在还小,等过几年再生,这才过了几天啊,你就反悔了!”
小妻子柳眉倒竖,刘科长立刻气短了两分,认错:“是我思虑不周,咱先不急着要孩子,你千万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是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我的坏话,让我猜猜,是你娘,还是你前妻?”
刘科长必然不能承认,他下意识否认,“不是的,你别瞎想,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怕现在不生,以后就生不出来了。”
韩瑞雪嗔他一眼,“我看你现在挺厉害的,不用担心。”
男人在这方面被夸,多少会飘飘然,只是他心里还想着孩子的事儿,“也是我年纪大了,感觉孤独,想要有个孩子在身边。”
“你儿子闺女就住在后院,这还不够近吗?”
刘科长憨厚地笑,“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都不跟他们联系。”
韩瑞雪冷哼,“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哄呢,咱们家的粮食每月为什么下去得那么快,你的工资是全部拿回家里了,那你的津贴奖金呢?”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刘科长只得替自己解释,“我娘在后院,她守寡把我和几个弟弟养大,我可以不管李君和俩孩子,却不能不管他啊!”
韩瑞雪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你那个前妻,就打着这个主意,你娘心疼孙子,你是孝子,不能不管你娘。”
***
晚饭的红烧肉有点咸,姜菱睡觉没睡实,总想着去喝水,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
听见身旁的响动,她被吵醒,迷糊着顺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问完她就后悔了,宋观书可是反派,他大半夜还能去哪儿,当然去搞事了?
一直没有再听见响动,姜菱摸不准他想干嘛,偷偷转身,想去看一眼,正对上一双暗沉沉的眼眸。
姜菱差点被吓死,这人却倒打一耙,“你怎么不睡觉。”
她无语说道,“还不是被你吵醒了。”
姜菱指使他,“你不睡觉,去给我倒一杯热水。”
宋观书听话的下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姜菱小口小口喝完,总算缓解了口干舌燥
不用离开被窝,就有温水送到嘴边,姜菱忍不住感慨道,“有你可真好。”
宋观书冷笑,“是有我这个免费的保姆可真好吧?”
“不。”他可不是免费的保姆,他是自己拿钱上班的保姆。
“你怎么能说自己是保姆呢,我不允许,你是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我们是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亲人,是彼此的依靠。”
“你在寒冷的黑夜给唯一的依靠倒一杯温水,你的唯一依靠一定会记住这件事。”
“你放心的,将来如果你瘫了或者残了,我一定给你端茶倒水,端屎端尿。”
宋观书笃定道:“绝不会有那一天。”
“世事无绝对,谁也说不准将来的事情。”
宋观书第一次主动凑近她,“我是说,我如果有一天瘫了或者残了,还请我结婚证上的另一半,帮我了结这份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姜菱摸了摸胳膊上冒出来的细小汗毛。
姜菱罕见地过了很久才睡着,一直到失去意识之前,她都没有听见宋观书起身的声音。
她不知道宋观书这一晚有没有出门。
隔天早上,大概是怕自己的早餐被抢,宋观书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饭。
姜菱和宋观书这一早彼此间没有交流,沉默着来到了日化厂。
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时,有人同姜菱打招呼,“姜菱,宋哥!”
“又来查案子啦?”姜菱站在自行车棚外,等着这俩人锁车。
谢朗锁车时,还不忘抬头跟他们聊天,“昨天下午,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截中华烟头。想到有可能跟案子有关,我师父就派我来厂里查,咱厂有多少人抽中华。”
调查范围比较小,一包中华烟要两块钱,普通工人根本抽不起这种烟,只有厂里领导才能抽得起。
中华?
姜菱举起手,“我们科的魏明魏科长,他就是抽中华烟,希望能为你们破案提供帮助。”
谢朗赞赏地点点头,“姜菱你真是个热心的好同志,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很有用,我会上报给领导的。”
谢朗要去找他在日化厂的最大人脉,他妈白处长。
人事科和财务科在同一方向,三人进了办公楼后,就跟宋观书分开。
独自面对昔日的心上人,谢朗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上周末我们派出所有事,有人来报案,实在抽不出时间,不好意思啊。”
姜菱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儿,为人民服务要紧。”
在财务科门口跟谢朗分开之前,姜菱又说,“查案的时候,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请一定要来找我。”
坑了魏明一把,姜菱回办公室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陆建军和魏明很喜欢在办公室抽烟,整间办公室被弄得乌烟瘴气。
唐科长极其喜欢喝酒,对抽烟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陆建军和魏明固定的抽烟时刻,姜菱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陆建军抽金鹿,魏明今天倒是没有抽中华,反倒是抽上了红塔山。
姜菱拄撑着脸问,“魏科长,我记得你平时都抽中华,今天怎么还降低档次,抽上了红塔山。”
听见姜菱这降低档次几个字,魏明就觉得很不顺耳,说得好像他抽不起似的。
“天天抽中华腻了,偶尔也得换换味道。”其实真实情况是,中华烟是大舅哥丁厂长送给他的,中华抽没了,他就又抽回了红塔山。
姜菱哦了一声,“还得是咱们魏科长有钱。”她没有误导谢朗就成。
下午的时候,谢朗就来找魏明问话了。
即便是厂领导,抽中华烟的人数也不多,只有丁厂长吴副厂长保卫科长还有魏明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
问话内容简单,只有那天晚上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
除了魏明和丁厂长,大家都在家里睡觉,证人是自家的老婆孩子。
魏明和丁厂长为彼此作证。
考虑到这几人都是厂里的领导,本身不差钱,公安怀疑自己的判案思路有问题。
小偷盗窃为了侵财,厂领导都没必要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大家想到,这烟头或许是之前哪位厂里领导在视察的时候留下,刚好被当作证物发现。
可除了这个烟头,现场再未发现任何物证。
调查人员陷入了两难境地,放弃这个物证,调查又要陷入僵局。
姜菱和宋观书下班路上,遇见了谢朗,跟早上几乎一样的场景,谢朗在自行车车棚开锁,“等等我,咱一起走。”
宋观书和谢朗并排骑行,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听着两人聊天。
“宋哥,你跟姜菱现在住哪儿啊?”
“就在钢铁厂的家属区。”
“钢铁厂啊,我听说那块环境不太好。”
“是,钢铁厂污染大,灰尘多。”
窗户玻璃永远雾蒙蒙,每天早上都要用抹布擦一遍自行车的车座和把手。
“不过我听说,就在钢铁厂家属区那边,开了一家家常菜的小饭馆,味道还不错,我请你们啊?”
前一天晚上才吃了红烧肉,姜菱对下馆子兴致缺缺。
谢朗很热情,“先别急着拒绝,咱们也好些日子没有一起聚聚了。”
“那,好吧。”
谢朗是从同事口中大致听说了地点,七拐八绕在钢铁厂附近的家属区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那家小饭馆。
还是宋观书根据他的描述,在胡同里找到了这家店。
没有招牌幌子,门口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很符合影视作品中对黑店的描述。
就连是派出所实习生的谢朗都心里打鼓,可千万别遇见个孙二娘。
走近店门,大家心头的顾虑被打消了一半,里面坐着两桌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老板看见有顾客进门,十分热情地将简易菜单递过去。
计划经济之下,市场经济悄悄冒头。
就像昨天宋观书买到了五花肉的黑市,还有这种隐蔽在居民区之中的小饭店。
饭点开在老板自家的房子里,支了两张桌子,平常多是钢铁厂的工人来打牙祭,上门食客不多,两三张桌子足以应对。
近些年说是打压私营,社会环境较之往常好了很多。
虽说周围环境差了一点,谢朗却点了点头,小声跟身边两人说,“这服务态度还不错,比国营饭店的服务员态度好。”
说是简易菜单,上头只有不足十道菜,谢朗得过同事指点,“要一道油浸鱼,还有这个……”
老板并非本地人,操着南方口音。
上菜速度不算快,等菜的时候,谢朗跟老板要了一小瓶二锅头。
他给宋观书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杯,“你们结婚的时候,实在是抽不开身,见谅。”
宋观书抿了一小口酒,“工作要紧,可以理解。”
随着谢朗点的第一道菜被端上来,老板送上三碗冒着热气的米饭,“您请慢用,剩下的菜很快出锅。”
姜菱试探地吃了一口鱼,然后眼睛亮了,“这鱼味道真不错,你们别光顾着喝酒,多吃菜。”
在老板上汤的时候,姜菱还不忘夸赞厨师的手艺好,“这是我在北城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说起来,这也是她穿越到现在吃过的第一条鱼,没有能够对比的,说是最好吃的一条倒也不夸张。
暖乎乎的皮蛋肉饼汤入肚,姜菱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不能被美食治愈。
宋观书不常喝酒,只偶尔谢朗要跟他碰杯的时候,他才会抿上一口,他更多时候在喝汤吃饭。
谢朗喝酒喝得又多又急,他似乎是喝醉了,脸很红,从脖子红到了脑门。
他感慨道,“咱们可有段时间没有聚了。”
“宋哥,自从你考上大学以后,咱就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这得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下乡的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多亏你还有村里的老知青照顾我,感谢的话都在酒里了。”
杯子里的二锅头又被他给一口闷了,姜菱手在桌下捅了捅宋观书,“少喝点酒。”万一喝醉了,还得把他给送回去,多麻烦啊。
谢朗酒量不行,醉得厉害,才喝了小半瓶,就有点大舌头,“咱们那些同学,现在还有联系的,也只有你和赵亮。”
他伸手还要跟姜菱碰杯,姜菱手上就只有汤碗。
宋观书举起杯跟他碰了下,“姜菱不能喝酒,我替她喝了。”
果然,在外人面前,他人模人样。
“姜菱,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跟宋哥走到一起。”心上人嫁人,越想越心酸,他用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不过嘛,只要你们过得好”
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姜菱把桌上的酒杯收起来,“行了,都别喝酒了,多吃点菜,今天的菜味道很好。”
姜菱一个人吃掉了半条鱼,两碗汤,两碗米饭,这还不包括其他的炒菜。
带着醉意的谢朗都忍不住问道,“宋哥是不是不给你吃饱饭啊?”
这一点,姜菱还是要替宋观书解释一下,结婚两天,连续两天晚上吃肉,这就是领导家也不一定能天天吃肉,在吃食这方面,宋观书没有亏了她的嘴。
姜菱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他挺好的,我们在家也经常吃肉,不过怕长肉,不敢吃得太多,今天遇到你请客,那我肯定要吃一点。”
多吃了两口菜,谢朗许是借了酒,能够连贯讲话,“宋哥,你还记得徐友兰吗?”
宋观书神情淡淡,“记得,村里的知青,她有什么事吗?”
姜菱竖起了耳朵,以为能挖掘到宋观书的桃色往事。
谢朗用筷子将鱼翻身,“原来她也考上大学了,就我们警校旁边的师范学院,我前两天回学校办事,可巧遇见了她,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她说起当年下乡时候的事,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谢朗下乡的时间晚,他七五年才下乡,下乡的地点经过他父亲的挑选,就在北城附近的村子,甚至在周末的时候他都能够回家里吃饭。
因为下乡的时间晚,平日在村里待的时间不长,跟知青们的关系算不上太好。
尽管下乡时间短,在乡下的一些经历,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段时间,在经历的时候觉得苦,想要逃离,可一旦走出去,却又无比的怀念。
宋观书平静地听他讲话。
谢朗看向姜菱,“你不知道,那时候真不容易,春天撒种,夏天拔苗沤肥,秋天收苞米,冬天修水渠……”
姜菱问,“你为什么下乡。”
那时候谢朗父亲在革委会,母亲在厂人事处当处长,一个任人事处处长的母亲,至少能给他安排个工作,让他不用下乡受苦。
看书的时候,姜菱就想不通这一点,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那时候我爸想让我进他们那地方,我不愿意去,跟家里反着来。”他耸耸肩,“我就背着家里报名去下乡。”
合着是叛逆的原因。
姜菱偷偷看向宋观书,没有猜错的话,他选择下乡,要么是逃避城市中的运动下乡避祸,要么是想要离开那片失去亲人的伤心地。
宋观书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他依旧很平静。
“徐友兰还说自从你离开祁家屯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听说我经常能见到你,还问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盘里鱼肉只剩下鱼头和鱼骨,谢朗将鱼眼睛挖出,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下。
“对了,她还跟我提起,祁家屯那个民兵队长王铁山,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宋观书点头,“记得,被狼咬死了。”
谢朗拍拍胸脯,“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死得那么惨,我九月份到祁家屯,十二月份末刚过冬至他就让狼给咬死了,我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山里有狼,没想过狼会上村里吃人,不说假话,那次给我吓得,都想让把我爸找关系给我迁回家里。”
宋观书笑了笑,“确实挺吓人,你运气不好,我们下乡很多年才遇见那一次狼,你下乡三个月就遇到了。”
谢朗摇头,“听徐友兰说才知道,王铁山不是个好东西,祸害了不少女知青,要我说叫狼给吃了也算是罪有应得,恶人自有天收。”
“哦?竟还有这种事,那还真是活该。”
正在揉肚子的姜菱觉得这两人好像都在意有所指。
谁也不知道谢朗他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喝醉,吃完饭站起来时已经醉醺醺。
宋观书主动去前台结账,谢朗踉跄着向前,“说好了我请客,怎么能让你掏钱。”
老板也见惯了醉鬼抢着付钱的场景,笑呵呵地问,“两位,您看是谁买单呢?”
宋观书已经掏出了钱,“我来。”
要说这小饭馆虽然菜价偏贵,是国营饭店价格的两倍,却有一点好的,不用粮票肉票,只收钱。
这要是算下来,是比国营饭店要划算。
看他喝完酒之后走路都费劲,姜菱怕他在摔死在路上,或者晚上在马路上躺一晚上。
现在虽然已经零上,在外面躺上一夜冻不死却能冻坏身体。
姜菱就说,“咱们把谢朗送回去,别让他半路出事了。”
宋观书没说不好,只问,“你很关心他?”
姜菱白他,“废话,万一出事让咱赔钱怎么办。”还得在日化厂工作呢,还指望着谢朗给魏明添堵呢。
谢朗抖着手蹲下给自行车开锁,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
姜菱皱眉看着谢朗骑上自行车,这人走路都走不了直线,他真的能骑自行车吗?
姜菱提议道,“要不咱们走回去吧。”
走路摔倒总比骑车摔倒强,至少恢复得快。
谢朗摆摆手,“我没事,我能骑。”
话音刚落,不知是为了证明,还是确实脑子不大清醒,他一溜烟骑远了,没管身后俩人。
姜菱赶紧拍了拍宋观书的背,“快跟上。”
把谢朗送到了他们家楼下,目送他上了楼,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不知道是那一段路有钉子还是什么,骑到半路,宋观书突然转头跟姜菱说,“后车胎没气了。”
姜菱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讽刺她胖,很生气地想骂回去,慎重起见她低头看了眼,就发现自行车后面的轮胎瘪了。
这明显不是被她压的,是被尖锐物体刺中,导致漏气。
“天杀的,是哪个人这么缺德,在路上扔钉子。”姜菱看他,“那怎么办?”
宋观书示意她下来,“走回去吧。”
走回去至少半小时,夜里温度低,姜菱搓了搓胳膊,不大情愿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这时期的晚上无论哪个地区都没有夜生活,娱乐活动少,大家睡得都早,八点钟早就上床睡觉了。
倒是家里有电视的人家,上床的时间能晚一点。
就算睡得再晚,也是在自家看电视,听收音机,或者做一些床上体操运动,没有说晚上还在外面跑。
因此街上除了两人外,再没有别的行人。
夜里行人少,却不代表没有,两人走出这一条主干路,在将要走进钢铁厂家属区的时候,听见年轻男人放声唱着歌,很明显是个醉鬼。
大晚上,无论是姜菱还是宋观书,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去探查醉鬼是谁。
然而有时候,你不来找事儿,事儿会主动来找你。
那一伙人看见夜间还有两人在街上走,看身形里面还有个女人。
作为头头的肖兵挥挥手,大舌头说,“走,去看看,那有个妞。”
五个人路都走不直,却呈包抄的队形将宋观书和姜菱围住了,很明显他们做这种事不止一次两次了。
姜菱小声抱怨,“刚才车胎漏气,我就知道今天不宜出门。”
肖兵是父亲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平日在厂子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不在话下。但他有个好爹,只要不杀人放火,别管是打人还是欺负姑娘,肖副厂长花点钱都能解决。
光是看这些人流里流气的打扮,就觉得不像是什么好人。
更别提一张嘴,流氓味道扑面而来,抖着腿说,“妹妹,大晚上的不回家,是不是在等哥哥啊!”
夜里视线差,凑近才看清楚姜菱的脸,这一看之下差点惊住,他从小到大就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小弟抖着腿,“兵、兵哥,这妞可真好看。”
肖兵一个巴掌扇过去,“再好看也是老子的妞。”
小弟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反而低下了头,像是被人类完全驯化过的狗。
姜菱这时候在心中思索,她跟宋观书今晚都没有喝太多酒,两人都是清醒的,能不能把这五个醉酒的小混混打趴下。
肖兵人高马大,脸上一脸麻子,有点像成了精的癞蛤蟆,姜菱没有密集恐惧症,却恶心地偏过了头。
对于漂亮姑娘,肖兵很有耐心,态度也还不错,先哄着来,哄不动的话,再进行威逼利诱。
“妹妹,你叫什么呀,家住在哪里,处对象了没,要不要跟哥哥好啊。”
站在姜菱身边的宋观书已经彻底被无视掉了,这小子长得像个小白脸,估计也不是那种有血性的。
肖兵越看这妹妹的小脸越稀罕,忍不住上手去摸,下一秒就被宋观书掀翻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别说姜菱了,就是肖军和他的几个小弟都没有想过,这小白脸还敢动手。
姜菱在心里给宋观书点了赞,真男人,她以后一定少在心里蛐蛐他。
姜菱迅速后退两步,不能站在战场中间,给宋观书添乱。
别看那几个混混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凶相,五个人被宋观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宋观书下手是真的狠,他打架的目的不是赢,是想要对方的命。他倒是也知道,姜菱就在身后,他不能杀人。
下手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含糊,混混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姜菱脸上的表情,伴随着听到的各种骨头碎裂的声音变换。
肖兵在钢铁厂作威作福了多年,倒是有几分血性,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放狠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肖振华,是咱们钢铁厂的厂长!”
他以为把爸爸搬出来就有用了,然而他还在继续挨打,肖兵于是继续放话,“你知道我大伯是谁吗,我大伯肖振邦,是咱北城粮食局的ju长!”
他不提大伯还好,就只是跟小弟们一样,被打断了一条腿。
宋观书听说他大伯是当官的,他的两条腿都折了。
教训了这些小流氓是解气,姜菱也怕她和宋观书惹祸上身,毕竟这人的父辈有权有势,万一被他们找到,肯定要报复的。
姜菱似乎是被吓哭了,假装要拦架,“二哥,你别打了,别出事了!”
“二哥,你才刚从那地方出来,不能再进去了,你不知道,你进去的时候咱妈在家快要把眼睛哭瞎了……”
宋观书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姜菱的意图。
他心里觉得有趣,倒是没有再打,举起手刀,把这五个人都给打昏了。
姜菱和宋观书一起离开了现场。
两人回去的时候才八点钟,对门和孙老头两家的灯已经熄灭了。
宋观书把自行车推到厨房里,明天上班要骑自行车,他得把车胎给补好。
姜菱在进入院子后,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宋观书接了一盆水补车胎。
姜菱在一旁默默洗漱,她洗了个脸的时间,宋观书就将一个带着锈的图钉从车胎里拔了出来,啪嗒扔进了水盆里。
“好端端的,街上怎么会有钉子。”
宋观书笃定道,“有人故意扔的。”
知青返城大潮后,有一些知青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考上大学,就在家附近支了个小摊补车胎,可毕竟没有那么多车胎要补,于是乎有些人就动起了歪脑筋。
躺进被窝以后,姜菱没有立刻睡着觉,她知道宋观书也没有睡。
她平躺着,跟宋观书说,“今天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跟任何人说。”他俩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睡吧,放心,不会有事。”
第二天下班回家,宋观书第一时间去洗外套。
前一天晚上被混混碰过的衣服他觉得脏,需要赶紧洗一洗。
姜菱没事干,就坐在院子里看他洗衣服。
李君和隔壁院的菊香进到院子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李君撇了撇嘴,给菊香示意,看吧我说得没错,这小媳妇是个懒鬼,奸懒馋滑样样精通,就没看见过哪家的媳妇叫自家男人来洗衣服。
随即又觉得遗憾,小宋多好的一个男人啊,真是好汉无好妻。
菊香是隔壁院的三儿媳妇,她看见姜菱笑着打了个招呼,“洗衣服呢,你就是小宋媳妇吧,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儿总算有机会见到你了。”
她跟姜菱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催着李君,“君姐,我跟小宋两口子唠唠嗑,你回去翻翻我借给你的那双鞋样子,我在外边等你。”
菊香指着西院,“我住在你们家西院,叫我菊香嫂子就行,咱们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要搭把手的,去西院喊我跟你三哥就行。”
姜菱觉得,这人讲话,就比李君顺耳多了。
“好啊,谢谢嫂子,我们两个小年轻,刚结婚也没有父母亲戚在身边,有时候还需要倚仗邻居们呢。”
菊香大气地说,“这算个啥,人生在世,那不就是我帮你、你帮我。”
李君回家翻找鞋样子,一直没有找到,菊香就一直站在院子里跟姜菱聊天。
“姜菱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日化厂的财务科。”
菊香听到之后没忍住竖起了个大拇指,“那可是好地方。”
说着,她还看了眼东厢房,语焉不详地说道,“你跟小宋都有正式工作,还在都在日化厂工作,可真是般配呢。”
她又问姜菱,“你是城里人吧。”
姜菱笑笑,“无论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是社会建设的螺丝钉,不过我爸妈从前也在日化厂工作。”
父母都是工人,那就是城里人了。
菊香说,“那你家庭条件很好了,自身有工作,父母也是工人。”
人家小姜长得好看,是城里人,有厂里的编制工作,哪里不比李君那个妹妹强上百倍,也就她心里没有数,平时在吃喝上占小宋的便宜就算了。
还想把妹妹嫁给小宋,一大家子都想要赖上人家。
菊香扬声问进了东厢房的李君,“君姐,你还没找到吗?”
“还没,快了!”
菊香嘲讽地笑了笑,跟姜菱宋观书这对小两口说,“借给君姐的东西,总是很难找到呢。”
菊香和李君一起进入院子时,姜菱看她俩亲亲热热地挎着彼此的手,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原来是塑料姐妹花啊。
还没到做饭的时间,菊香不急着回去。
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知道吗,咱们钢铁厂出事了。”
说完,想起这对小两口都不是钢铁厂的员工,于是她就又换了套说辞,“你们小年轻,晚上可不能随便出门,很危险的。”
姜菱猜到可能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于是问道,“这是怎么说?”
“听我男人说,昨天肖副厂长家的儿子在咱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听说打得可严重了,好险没被打死!”
姜菱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怎么会有这种事,那现在肖副厂长家的儿子没事吧。”
菊香摇了摇头,“很严重,两条腿被人打断了,胳膊好像也折了。而且他被人扔在外面冻了一晚上,人没有被冻死,身上好像冻出了毛病。”
姜菱一脸不落忍地说道,“天啊,得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狠心,下手也太狠了。”
第 20 章 第 20 章
菊香的声音又小了两分,“话说,也是活该,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货。你不是外人,嫂子就跟你直说了,那小子欺男霸女专门挑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祸害,你长得好看,千万别让那混球看见你的脸。”
“咱厂里烧锅炉的老于家闺女,还没结婚呢,跟对象出去看电影,晚上回来得晚了一点,就被那混球给糟蹋了,这姑娘没想开跳了井。”
“就没有王法了吗,姑娘和姑娘的家人不报警抓他吗?”
菊香觉得这姑娘真是单纯,“傻孩子,肖兵的爸可是厂长,在钢铁厂里谁敢跟他对着干。还报警?他们家以后想不想在厂里混了。老于那也是一家子窝囊废,闺女让人糟蹋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他可太坏了,我以后肯定离他远一点。”
菊香满意地点头,“对了,就得这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叹了口气,“要我说,也不知道是肖兵在外面欺负了什么人,被人给报复了。”
她解气地骂了声活该,又给她介绍,“这小子横行霸道,养了几个小弟,看谁不顺眼就要打谁,我小叔子就被他打过,他们还是同学呢,被打的头上缝了五针。”
正在这时,隔壁院里传来声,“赵菊香,回来做饭!”是菊香的丈夫苗金辉叫她回去吃饭。
菊香应了一声,“等会儿,我跟人唠嗑呢。”
菊香丈夫是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怕她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巴巴撵了过来,想要把人带走,“别什么事都往外面说!”
苗金辉在保卫科工作,这事恰在他的工作范围内,所以他知道得比别人详细。
宋观书已经搓洗好衣服,正在往衣架上晾,他跟苗金辉打招呼道,“三哥下班了。”
几乎每个邻居看见姜菱的第一句话都是:“这就是小宋的新媳妇,长得可真好看。”
苗金辉也不例外。
震惊,于家人没有否认不是于家姑娘的冤魂作案。
姜菱虽然跟宋观书顶嘴,还是非常尊重他的习惯。
外衣被她无情的仍在外面,姜菱絮絮叨叨抱怨道,“现在春天,外套里面还有衣服,等到夏天的时候,你再让我脱,那就真的只剩下内衣了。”
姜菱心情好,不跟这个女人一般计较,她应了声“好的”,就拽着宋观书回屋,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姜菱笑着跟人问好,“三哥好,听嫂子说厂子附近出了坏人,抓到人了吗?”
于是肖副厂长的重用计划,就被“暂时”搁置了。
这人洁癖很严重,只要闲下来,就得打扫卫生洗衣服。
怎么说呢,还是要感谢人民群众的想象力,给她和宋观书解决了不少麻烦。
她赶快转移话题,“行李收拾好了吗,几号出发,去几天,几号回家,带了几件衣服,得随身带上感冒药和腹泻药。”
肖兵还坐在轮椅上呢,就有人来病房里问话。
于家父母听说肖兵被检察机关判了有罪,这次买了更多的鞭炮去坟头庆祝。
姜菱随即小声道,“这毕竟是三哥的工作内容,应该需要保密,我们夫妻俩肯定不跟外人说。”
还真有那好信的人,去坟山上看了,上去一看可不得了,就在于家姑娘“房子”后头有个小坟包,那里面就住这个曾经进过监狱的狠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苗金辉一大老爷们不太好意思拂女人面子,“还没抓到呢。”
不说全部北城人民都知道,至少大半人都听说了这个故事。
这人看似好脾气,实际脾气大得很。
姜菱也不解释,不害臊地顺着她的话接茬道,“我俩才刚结婚,就要分开,当然舍不得彼此。”
为了替肖兵活动,全家齐上阵,费了很大的心力。
哪怕是公安都觉得这玩意罪有应得。
这并不麻烦,姜菱干脆应了下来。
从前肖兵能够逍遥法外,不是社会黑暗,是肖副厂长使用钞能力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导致很多清廉为民的领导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说起来肖家还得谢谢凶手,如果不是肖兵腿被打折了,他现在就得去监狱里蹲着了。
晚上九点半的火车,技术员第一波被厂里派车送去火车站。
下头的群众是不是也会在背后议论厂领导呢。
要说肖兵也是被他爹和他大伯养成了个没脑子的废物,工作组不管问什么,他都毫无保留地回答。
日化厂有残次品的香皂洗头膏内销给工人,价格很低。
而宋观书在家的时候,虽然对方不会偷看,姜菱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总是随便擦擦洗洗就结束。
“也是哈。”
不怕反派生气,就怕反派记仇。
宋观书出去一趟,回来带着肉回来。
姜菱也洗好了脏衣服,晾在衣架上。
至于说让保卫科继续查是谁打伤了他的宝贝儿子?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件事了。
虽然没跟李君吵起来,还是把她气了个半死,这是赤裸裸地敷衍她!
菊香觉得自己委屈得很,“你要是能憋住不告诉我,我就是想到处传也不行啊。”
肖副厂长是诸位副厂长中最年轻的一位,年轻有为,又有许多靠山。
谢朗很纠结,要不要跟领导汇报。
“咱钢铁厂保卫科的大哥们都是这个。”姜菱竖起大拇指,“有你们在外巡逻,我们晚上能放心睡觉了。”
“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这是打趣他俩即将分别,晚上胡闹,导致早上起得晚了,差点胡闹。
关上门以后,姜菱眉飞色舞地求夸奖,“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现在的查探重点是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刚听说这消息时,姜菱相当高兴,嘴角比AK都难压,却昧着良心说,“那真是太遗憾了,你不在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会非常想你的。”
他不知道这是来调查他的过往,还以为这是他爹肖副厂长找来,替他寻找那个伤害了他的恶人。
姜菱一下子清醒了,将努力的半天的裤子提起来进行辨别,就发现宋观书说得果然没错,这不是她的裤子,是宋观书的衣服。
肖副厂长带头打压这股子女鬼报仇的流言,这传闻反而像流感病毒一样四处传播。
随着她叮嘱得越来越多,宋观书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阴转晴。
姜菱脱衣服前,特意把宋观书喊出来,“来,我把衣服脱掉了哈。”
街边的柳条才刚吐出嫩芽,肖兵就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大多数时候,堵不如疏,越打压反而越有反抗。
姜菱微笑歪头看他,“你总不能让我裸奔吧。”
从前她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宋观书已经做好了早饭,自打搬来姜菱就没有体验过摸黑穿衣服的痛苦。
宋观书作为技术科骨干,要陪着厂领导去广交会见世面。
直到一旁本来在睡眠中的宋观书幽幽说道,“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苗金辉:“是啊,肖厂长家已经报警了,咱们这一片有过前科的犯罪人员,都是重点盘查的对象。”
家属区后面曾经有一座荒山,运动结束以后,为了祭扫方便,工人以及家属将祖宗迁到了荒山,于是那座山自发地变成了坟山。
当然了,跟家里唯一的男丁相比,自己的前程不重要。
于家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钢铁厂有名的美人,她要是长得一般,也不会被肖兵看中糟蹋。
罗副厂长最为刚正不阿,不吃关系户这一套,带去广城的参会人员全是厂里的技术员,是要去广城学习国内外最先进的技术与产品,并不是简单地走个过场。
“抱歉,我今早出门太急,把火车票拉在家里了。”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出现以往的虚伪假笑,“你先上来。”
姜菱跳到地上拉开灯,以小日本最喜欢用的姿势道歉,“不好意思,我去衣柜给你找件干净衣服,这件衣服你出差的时候,我保证给它洗得干干净净,没有我的气息。”
“你们是不知道,我一晚上没睡着,我媳妇也是,写了一个采购清单,让我去给她买,你说这娘儿们她是怎么想的,咱们是去开会,可不是去采购。”
肖家现在满头包,肖副厂长眼看能被提拔,这下直接打水漂了。
宋观书洗完衣服,姜菱也跟在他身后回家。
宋观书脸上再次出现了虚假的笑容,“我尊重你的想法。”
嘴上说着人吵,就连宋观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捏饺子的时候,他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他儿子仗势欺人,倚仗的又是谁的权势?
早春的地面虽然没有冬天的时候冷,却也挺凉的。
当然,这也证明,肖兵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调查组是上面派来的,就连肖兵那个在粮食局当局长的大伯都插手不了。
厂里提前开好了介绍信去火车站买票,买到车票后,便将火车票分发给去广州的诸位同事。
家属院不少跟于家父母熟识的,还有于家姑娘生前的朋友同学,都一块上山了。
就连许多上层领导都听说过了。
旁边就有结婚多年的老大哥开解他,“小伙子不要太死板啊,咱们也不总是一直开会,休息之余买点礼物带回去,是不是能哄得全家都高兴?”
赶在上班铃响之前抵达了办公室,收获到财务科诸位大姐揶揄地说,“听说小宋要陪着厂里领导去广交会,你这是舍不得男人呢?”
钢铁厂家属区内,一切曾经有过案底的人这段时间相当苦不堪言,派出所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来家里问话。
老大哥又看向了上个月才结婚的宋观书,“小宋你也是,顺道给媳妇买点礼物,那媳妇不是……对吧?”
纵子行凶,现在虽然没有连坐的刑罚,受到了影响。
这次去广交会不是丁厂长带队,是主管技术的副厂长带队,所以自然而然就没他这个财务科的副科长什么事。
有时候,姜菱都会忘记,这是原著中搅和风雨的反派。
保卫科会配合派出所的工作,因此苗金辉知道那嫌疑人的特征。
姜菱总算把宋观书盼走了,虽然他是个很好的室友,毕竟是异性,日常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就说洗澡,钢铁厂有澡堂,主要面向本场工人以及家属,更重要的是公众浴池,所有人脱得干干净净一起洗澡,姜菱觉得没有隐私,不去外面洗澡,只在家里进行擦洗。
那天晚上,姜菱和宋观书在把醉酒的他送回来以后,他们回去的时候,有可能会遇见他们。
她这话一出,苗金辉心里很是熨帖,他瞅了眼自己媳妇,“你看看人家小姜,你能不能跟小姜学学,涉及我工作中的保密内容,不要瞎问,也不要到处传。”
宋观书跟厂领导一起坐上周二晚上九点半的火车去往广城。
就连问她于家姑娘的事儿,他也直说,“我就是玩一玩她,谁能想到她心眼那么小,竟然跳河了,可把我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觉。”
但是肖兵也说了,打他的是兄妹俩,这一条跟宋观书夫妻对不上。
众人打听方才知道,不是大案要案,是肖厂长家的宝贝儿子在家属区附近被人给打了。
说实话,刨除掉小部分人泯灭人性,大部分人还是有底线和良心的,
残次品价格比供销社便宜一半,不过很少有工人会买,倒不是嫌弃残次品档次低,而是厂里逢年过节会给工人送产品使用,送的产品尚且用不掉。
甚至有越传越邪乎的架势。
有位技术员大姐听不惯这些男人的话题,打岔说道,“火车票和介绍信都带了吧,再检查一遍,现在忘记带回去取还来得及。”
宋观书也在第一波之中,同去的多是他的熟人,大多数技术科的骨干。
就连姜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没人搭理,李君自顾自说道,“你们双职工赚得多,那也得考虑将来养孩子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然了,被她错穿的衣服也算一件。
谢朗也听说了,听到肖兵出事的时间,他很快想起了自己酒醉的晚上。
姜菱嗔他,“那你真是误会我了,你不在家我多孤独啊,我只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下班”艾玛,不能再说了,再说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姜菱干笑一声,赔着小心说,“要不你先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穿,等到了广城去买两件新衣裳,那边供挑选的款式多,咱们这落后地区跟人家没法比。”
“你还有理了。”
姜菱又问出了刚才的问题,“得是什么人,才能如此穷凶极恶,这世界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反正宋观书不开心,不会影响到她,他只会默默生闷气,那就随他去了。
就是这个邻居吧,他有点阴间。
要不怎么说百姓们的想象力丰富,这事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是于家姑娘的鬼魂为自己报仇,于家老两口去山上放鞭炮是为了让闺女报仇的时候更有力气。
就冲着他每天孜孜不倦地打扫卫生,离了他哪还能找到免费且身兼数职的保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变好,但姜菱适时提出要求,“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天晚上煮饺子吃为你送行吧。”
于家父母去坟山放鞭炮,算是精神胜利法,这家伙虽然没有进监狱,但是也算是受到了一些报应,尽管不知道是谁干了这件大好事。
姜菱知道,菊香嫂子找她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他这个当副厂长的爹,那他也算是凶手。
苗金辉菊香两口子吵吵闹闹地回了家。
姜菱也跟着一起去了,宋观书嫌弃山上灰尘多,怎么说都不肯去,难得的周末,他在家里搞卫生。
得,大家就说,也不是什么兄妹俩,给于家丫头报仇的人是她的“邻居”。
跟桃色有关的故事传播得最快,尤其是还扯上了精怪鬼魂、权势压人,在背后不存在推手的情况下,北城百姓都知道了钢铁厂副厂长的儿子曾经逼死过一个女同志。
然而宋观书的态度也很坚决,两相拉扯的结果就是差点迟到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做。
“肖厂长儿子说,好像是一对兄妹俩,当哥的还曾经进去蹲过。”
仇人如果是女鬼,他就没办法报仇了。
菊香跟着笑了,这话也对。
他平常没少跟姐夫外出开会,可要说去广城那么远的地方,那是没有过的事,所以他还挺想去的。
他害了于家姑娘,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
特事特办,案子判下来得很快。
从这一天以后,钢铁厂的家属区外日日有保卫科巡逻,保卫科和派出所挨家挨户地查探,却始终没有找到和蹲过监狱的兄妹俩。
技术员李姐很关注同行人的表情,看他表情,赶忙问道,“是忘记带票还是介绍信?”
李姐叹口气,“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平时做事稳妥,没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这次是怎么了。”
但想去没有用。
苗金辉还说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他的实际情况也没强到哪儿去。
从前只是不许穿着外衣外裤上炕,现在是不能穿外衣外裤进家。
也就是肖兵两条腿都被打断了,不然一定会跳起来骂,如果不是被人打断双腿,又怎么会被人扒出多年前的事情。
各种消息虚实交错,查案人员也都有点相信是女鬼报仇,查案的时候消极怠工。
宋观书的视线却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连鞋子都不穿就急着跳到地上,姜菱是得有多怕他啊。
“好的,我先去给你找件衣服,把这件衣服给替换掉。”
她坐在厨房里,气得牙根痒痒,明明她跟姜菱门对门住着,将来这小两口遇见问题,也是她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可姜菱她却跟菊香一家更亲近。
钢铁厂内部流传着女鬼报仇,钢铁厂领导确实不信的。
那姑娘被糟蹋的老于家,不年不节甚至买了一盘鞭炮,拿到闺女坟前去放。
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命案。
本来就睡得不太清醒,还要在黑暗中穿衣服,衣服也不听话,怎么穿都不对劲。
相比于失去生命的于家姑娘,这刑罚还是太轻了一点。
宋观书浅笑:“想笑可以笑,不用伪装。”
同样是一男一女,同样是女人生得很漂亮。
一来是,他无望成为厂长后,在厂里的权力骤减,指示不动保卫科了。
看见宋观书回家,她热情地迎了上去,“回来啦。”声音都比平时更甜。
她把人家的衣袖,当作了自己的裤腿。
“姜菱,姜菱你在家吗?”隔壁院子的菊香嫂子听见姜菱跟宋观书说话的声音,在家里扯着嗓子叫她。
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亮,姜菱只能抹黑穿衣服。
菊香嫂子听说之后,没有跟她要厂里免费送的日化品,而是让她帮忙买那些打折的残次品。
她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尊重宋观书的洁癖。既然是她的原因给别人带来了麻烦,就应该她来解决。
魏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真是不知羞。
靠着超凡的意志力,她终于有一天比宋观书起得早了一点。
二来是,无论是女鬼报仇,还是歹徒伤人,保卫科和派出所都认为是肖兵罪有应得,犯不着花大力气去找人。
姜菱听话地将外衣外裤放在外面,李君就坐在自家厨房里看见她奇怪的动作,搞不懂姜菱为什么这么做,但不影响背后讲她小话,说她不庄重。
说是残次品,只是外包装存在小问题。
调查组经常跟坏人打交道,是第一次遇见审问过程如此顺畅的情况。
钢铁厂就不存在残次钢筋打折卖给工人的情况。
有许多曾经被肖兵欺负过的家庭甚至有些遗憾,遗憾他怎么就没有被直接打死你。
宋观书摇了摇头,“就凑合穿这件,不用麻烦。”
宋观书却在这位技术员大姐提醒时面色一变,想起了被压在桌面玻璃下的火车票。
他越是好说话,姜菱反倒是有些害怕。
宋观书点点头,“很厉害,像是个中老手。”
如果将他提拔为厂长,领导们会不会对钢铁厂有意见?
肖副厂长一门心思给儿子报仇,催着保卫科和派出所去查人,与此同时,女鬼报仇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姜菱心里又羞又囧,这人还不知道在黑暗中观察了多久。
相处的时间久了,姜菱发现,这人每次假笑就是不开心了。
“不过嘛,你们也放心,这段时间咱们保卫科在厂里还有家属区都日夜巡逻,我们会保障大家的安全。”
因着这人要去出差,姜菱想着对他好一点,他将要离开的时候,给他做一顿早饭。
在他离开之后,姜菱就能一人独享两间屋。
男人们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宋观书皱眉看她。
周二上班的时候,去广州的参会人员带好行李,等下班以后,由厂里开车将人一起送到火车站。
姜菱最擅长就坡下驴,宋观书喊她上炕,她就绝对不带委屈自己。
“我在家,嫂子你过来吧。”
至于说一男一女中的男人,对于他的身份,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于姑娘在阴间认的哥哥。
她只负责站在一旁鼓掌,在他擀皮的时候她说,“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完美的饺子皮了,薄厚适中,圆度刚好。”
姜菱认输地摆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
姜菱大方地从兜里掏出钱,“我请你!”她才发了工资,手里宽裕。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给儿子报仇。
姜菱面上惊讶,“那就难怪了,大概只有进过监狱的恶人,才会下手那么狠。”
听见他在家附近被打,没人心有戚戚,没人心疼他,也没有人担心下一个受伤的会是自己,大家都觉得解气。
“你去买肉,我在家洗脏衣服。”别说宋观书嫌弃衣服脏,她也觉得脏了应该洗。
她去衣柜翻了一通,发现能穿出门的衣服全被宋观书装进行李袋中作为出差的换洗衣裳。
肖兵强奸妇女被判刑,幸运的是他腿断了,能够申请保外就医,不用去监狱里遭罪。
快要迟到,两人急匆匆地出去,差点把他的行李拉在家里。
菊香那女人一肚子心眼,也就姜菱宋观书这俩小年轻看不透。
忘记带票这可是大事,大家齐齐把票和介绍信掏出来。
姜菱不会做饭,和面、擀皮、拌饺子馅儿全由宋观书一力承担。
在宋观书出差之后,姜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一锅热水,认真地洗个澡。
直觉告诉他,他们的嫌疑很大。
她举手看了眼腕表,“还好发现得早,还来记得,车站门口就有公交车,你快去快回,如果回来的时候找不见我们,咱们就在车厢里会合。”
洁癖严重的宋观书没有再换外套,还是穿了差点被姜菱误穿的外套出门。
当然最能得到大家认可的说法是,那个男人是于家姑娘阴间的哥哥。
尤其是肖兵的亲爹肖副厂长,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催着厂里打压掉内部传出来的这股歪风邪气。
至于说肖兵的副厂长父亲,也因为儿子被打,在上头面前露了脸。
“你很吵。”
姜菱也算爱干净,却比不得宋观书。
苗金辉知道自己媳妇是个大嘴巴,回来以后没敢跟她说,架不住菊香一直问他,他没办法只说了一小部分。
宋观书跟同行人道了声抱歉,便匆匆往外赶。
姜菱一阵无语,半天不见,他的洁癖又严重了。
这是日化厂第一次组团去广交会,大家都很激动。
可于家父母也知道,肖兵毕竟是副厂长家的公子哥,能让他坐牢,就是告慰自家女儿的最好祭品。
可虽然把行李给带上了,却没有人注意到,桌面的玻璃下压着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宋观书去广城的火车票。
对于肖副厂长家的宝贝儿子,钢铁厂的员工和家属这些年来深受其苦。
从山上下来以后,还没踏进家门,宋观书就让姜菱把外衣都脱掉,不要穿着脏衣服进门。
厂领导本就不太干净,非常在意被人背后议论。
麻烦的不是穿错衣服,是宋观书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我也是呢,咱们代表厂里去开会,可是很光荣的。”
他这人也是,夸奖说出来像是嘲讽。
晚上吃饺子,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总有那不长眼色的爱多管闲事摆长辈的款,“你们家又吃肉了?”
而且根据小道消息,肖兵说伤害他的是一男一女,他不记得男人的模样,却记得那女子生得漂亮。
只不过他现在是半残状态,还不能被收监。
现在各种负面消息满天飞,哪怕厂长和书记跟他的关系再好,也要考虑一下影响。
因为有理论支撑,大家都认可这条传闻。
菊香给姜菱钱的时候,李君没有看到,只看到姜菱给了菊香一袋子日化品。
不过姜菱搞不懂他为什么会不开心。
姜菱道,“钢铁厂过年每人发一斤肉呢,还是肉最好。”
本来他很有希望在厂长退休之后,被提拔成为新的钢铁厂厂长。
就有人提出与其大动干戈调查肖兵被打,倒不如查一查逼死女工人的事情。
她又跟菊香嫂子说了两句话,将人送走了。
菊香打开香皂的包装闻了下香味,“还是你们日化厂的福利好。”
宋观书不在,姜菱懒得做饭。
这段时间吃得很好,她肚子里没那么缺少油水,不吃晚饭也不会觉得很饿。
拉上窗帘,将烧好的热水搬到卧室,插上卧室门的插销。
热气很快将卧室熏成白雾缭绕的仙境,她把衣服脱下搓搓洗洗。
姜菱没有注意到,桌上摆了个信封,里面装了一张去广城的火车车票。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