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极道院1-41


    丁衔笛预约了试炼堂比试,游扶泠本想和她同去,对方披上了她的外袍,打算先走了。


    游扶泠:“你衣服呢?”


    丁衔笛指了指地上的破布,“请问在下要如何披着破布去上学?”


    游扶泠力不足,扔个枕头倒是绰绰有余,丁衔笛精准接住金丝枕,语气软了几分,“你好好休息。”


    换作别人,说句谢谢也无妨,不t知为何面对游扶泠,丁衔笛又做不到这么客气。


    她离开的时候游扶泠还躺着,纱幔重重,背对着外面的少女不知道丁衔笛回头好几次。


    丁衔笛到试炼堂确认的时候座师盯了她半天。


    “你是剑修,为何着法修外袍?”


    丁衔笛:“外袍损坏,来不及换新的,怕误了预约的时辰,便穿了道侣的外袍。”


    她平日身着剑修的蓝白校服,陡然披上法修的黄调外袍也别有风味,边上还有饶有兴趣看过来的弟子。


    上回丁衔笛来此围观倦元嘉的挑战,此次预约的是另一种形式的试炼。


    和同样报名的弟子随机匹配,点到为止。


    试炼堂是天极道院内最热闹的地点。


    每天都有无数弟子试炼,一旦参与,排名便可以从天极令中出现。


    “这肯定是游扶泠的外袍。”


    “几个时辰前我还看闲谈境有人提及在飞舟茶馆遇见她了呢,直奔雅间,或许……”


    “还以为炼天宗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二人居然感情如此好!”


    “别不是太过激烈,外袍碎了吧?”


    “我还真见过丁衔笛外袍碎裂。在修真公寓那会便是,里面绯红一片,华贵至极,定是游扶泠送的。”


    “她们宗的门人果真手段不凡。”


    “听闻她过了教考,这么迫不及待来试炼堂,别第一关都闯不过去。”


    ……


    道院内成双成对的弟子不在少数,座师反而不是那么热爱谈情说爱,喜欢看这群后辈吵吵嚷嚷。


    游扶泠何等修为,还未入道院,便已如雷贯耳。


    丁衔笛充耳不闻,待试炼堂的匹配机械石显示出她由隐天司颁发的身份信息,确认完成后弹出通过字样。


    丁衔笛朝座师拱手,向前走去。


    论修为目前丁衔笛不如游扶泠,识海焕发生机后她重拾了信心,也不畏惧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未来。


    除去日常修炼,试炼堂是最快提升和巩固修为的场所。


    丁衔笛没有可以走的偏锋,选择了道院内性价比最高的修炼方法。


    试炼堂匹配大厅是一座开凿中空的山洞,顶部阵法流动,墙上还挂着道院的院训。


    浮空的屏幕宛如机场的大屏,滚动着院系弟子的姓名和对阵的弟子院系姓名。


    试炼堂和年末的五系大比性质一样,可以选择限定所学专业进行匹配。


    五系大比不限专业,哪怕是卦修也有和剑修对战的可能。


    丁衔笛目前专攻剑道,大师姐提供的《上三関录》是内修的心法,她规划了时间,打算从基础开始。


    大厅人来人往,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场试炼匹配的是同为剑修的弟子,还是个老熟人。


    是原著里因为争吵导致原主进了剑冢的那名弟子。


    机械的女声不断循环试炼弟子的姓名和对练的洞府,丁衔笛的天极令滴滴作响,眼前浮现出一条动线,指引她前往对战地点。


    同一时间,正在执法仙鹤休息处给大师姐铲屎的梅池看不少人匆匆走过。


    执法仙鹤的休息处一向安静,偶尔传来啄矿石的声音。


    负责照料执法仙鹤的道童很喜欢梅池过来帮忙。


    这位剑修师妹天生蛮力,道童要咬牙抬起的矿石,梅池随手拎起就能倒入仙鹤的食槽。


    大师姐还在啄身上的羽毛,周围停着的执法仙鹤有的闭眼休息,有的叼着矿石互相打闹。


    梅池听到了丁衔笛的名字,走到外面。


    她一身味道,路过的弟子纷纷绕着她走,梅池问:“你们说我二师姐什么?”


    梅池的特征极好辨认,标志性的发包就是证明之一。


    前往试炼堂若是不乘飞舟,必然要经过机械仙鹤的寝居,过这条线的大部分是手头紧的弟子。


    炼天宗再穷酸也是三宗之一,几个人倒是挺礼貌的,“梅池师妹晚好,你二师姐在试炼堂比试,精彩得很,我们打算去现场观战。”


    试炼堂不限时间,之前也有人连续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创下纪录。


    梅池的蛮力在试炼堂并不作数,毕竟那讲究术法,就算是剑修,也需要灵力加持。


    哪怕点到为止,负伤也是正常的事。


    梅池:“二师姐都不告诉我。”


    天已经黑了,她人站在外面,背景却是机械仙鹤的斑斑红眼,看着格外瘆人。


    梅池转头看向大师姐,雪白的仙鹤还在啄羽毛,梅池过去抱住对方的脖子,“那我去看二师姐啦。”


    雪白的仙鹤啄走梅池身上自己的羽毛,梅池握住她的鸟喙,力气之大连怪仙鹤都招架不住。


    梅池:“飞饼你为什么不说话呀,要和我一起看吗?”


    “二师姐现在好用功的,早上教考也过啦。”


    其他执法仙鹤都以飞饼为首,歪着头看老大被梅池握着不能动弹,默默挪了挪位置。


    梅池整个人都挂在大师姐身上,“去吗?”


    很快她眼前浮现一行字:「你不是同那位丹修有约?」


    梅池:“你说阿祖?她说有事,丹修那边好忙的。”


    饵人比浑身都是机械做的仙鹤还重,压在庞然大鸟身上也重量不轻。


    飞饼挪了挪位置,依旧摆脱不了梅池沉重的亲昵,「梅池,不要再靠在我身上了,你很重。」


    梅池哦了一声,“难怪没有人喜欢我。”


    飞饼:「那位丹修不是喜欢你吗?」


    梅池:“可师父说我有未婚妻的,阿祖很好,但不是我的未婚妻。”


    飞饼:「宗主有说过吗?」


    梅池:“她说的时候你都不在,二师姐也不知道。”


    飞饼:「那你的未婚妻是谁?」


    梅池摇头,“师父只说我的未婚妻特别厉害,是能颠倒黑白的大人物。”


    “要我好好把握。”


    鸟都觉得梅池被骗了,她甩开梅池握着自己鸟喙的手,叼了一口挂在一边的烧饼,饼渣溅了梅池一脸。


    梅池拍了拍身上的饼渣,不高兴地说:“大师姐你怎么这样!”


    大师姐示意她快滚去看丁衔笛。


    试炼堂的匹配对练每场都会生成回放,需要双方同意才可公开。


    丁衔笛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按照试炼的时间限制,起码熬过了一场,也不见任何生成。


    梅池和大师姐分别前往试炼堂。


    飞饼不需要登记,道院内所有的阵法对它形同虚设。


    待梅池排队进入试炼大厅,从人群往里挤的时候,她大师姐已经站在峭壁长出来的树枝上了。


    “这才两个时辰,她怎么就从初段升到二段了!这也太快了吧!”


    “她是限定了剑修试炼吗?”


    “被筑基打败是不是太丢人了?”


    ……


    已经是修真公寓就寝的时辰,试炼堂灯火通明,连座师都在看热闹。


    往日试炼堂也有昼夜不歇对练,企图升段的弟子,但从未有丁衔笛这么引人注目的。


    浮动的排名按初段到九段排列,即便道院不强求弟子参加试炼,也不乏由排名产生的好胜心。


    明菁鲜少与弟子对练,选的都是试炼幻境,也计入总分。


    九段之上大多是前几届入院的师兄师姐,这一批弟子大部分卡在三四段。


    闲谈境也有人分享升段经验,明确告诉众人,打配合你输一场我赢一场毫无用处,每一场都有监测的天极石。


    一场试炼,需真实过招方可获得升段积分。


    过招就包含各系的绝学,音修以音对战,法修的阵法也有相应的试炼场,若是不同专业,也有另一套评判资格。


    她在人群中遥望的背影很是醒目,不少人瞧见明菁,在丁衔笛名字再次上升的惊呼中议论。


    “我就说点星宗没有闲人,精明着呢,这资质。”


    “你瞧明菁的眼神,是不是后悔了?丁衔笛再烂也是三宗的人,散修可比不得。”


    “丁衔笛到底是资质不同还是和游扶泠双修突飞猛进?”


    “这样搞得我也想找个道侣双修了。”


    “别提了,我也和道侣双修啊,这不是至关重要的。”


    “白天我可瞧见她的剑诀了,一招一式标准得很。剑修系毕业的师兄师姐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程度,她们座师满意得很,给的高分。”


    ……


    有人的手搭在明菁的肩上,倦元嘉凑了过来,声音低低,“后悔吗?错失了传说中的天绝。”


    她倒是不意外丁衔笛如今良好的涨势,天绝并不是人人皆知的体质,三宗和修真世家即便知晓,不知生辰八字也不一定看得出。


    倦元嘉是通过季町的反应推论,明菁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清楚。


    明菁拿开她的手,“与我何干,我又不需要与人结为道侣又杀妻证道实现飞升。”


    她目不斜视,拍掉倦元嘉的手却用了十成力,倦元嘉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游扶泠想杀妻证道?t”


    明菁睨了她一眼,就差在眼里写着你有病了。


    倦元嘉看了眼周围,“真是奇怪,怎么不见丁衔笛那柔弱的道侣。”


    明菁:“她要回炼天宗。”


    她们站在人群边缘,轻声说话看上去关系反而不错。


    正好这时候丁衔笛出来,她忆起游扶泠的提议,比起让梅池和祖今夕结为道侣,她宁愿撮合明菁和倦元嘉。


    不少人围过来祝贺她,丁衔笛顾不上回应,大喊一声倦元嘉的名字。


    倦元嘉循声看去,明菁也下意识望过去,丁衔笛问:“你和明菁什么时候立天道誓约?”


    梅池好不容易说服大师姐下来与自己站在一起,闻言咦了一声:“二师姐改行做红娘了吗?”


    庞然大鸟叼着烧饼,猩红的双眼扫过排名,似乎想起了万年前有人说了差不多的话。


    “我二师姐可喜欢做红娘了,她说若是你们族中长老不同意,她就杀过去,把你绑来同我成婚。”


    “大师姐说她成天打打杀杀,不讲礼貌。”


    “三师姐和五师姐只在意能不能打赢,四师姐只喜欢炼丹,说要做出把妖族全都放倒的丹药,就不怕你不同意了。”


    “你觉得呢?”


    仙鹤偏头,站在她身边的梅池却不是昔年雨山道人最小的弟子。


    仙鹤也会失落,它又把头偏了回去。


    琉光大陆百代更迭,当年的弟子各奔东西,也陨落在各自宗门。


    最后剩下的反而是被娄观天戏称外门弟子的妖族少女。


    只是后来妖族在琉光大陆销声匿迹,她也无法变成人了。


    更鼓响起,又是机械仙鹤夜巡的时间,仙鹤展翅从上空飞走。


    梅池看着飞扬的羽毛,走到丁衔笛身边,“二师姐,大师姐最近掉毛好多,她不会快死了吧。”


    丁衔笛趁倦元嘉和明菁因她的话被热情的同门围住,迅速拉着梅池跑了。


    她从游扶泠那吸食来的灵气经过运转还有富余,只是消耗太大,难免转成了口腹之欲。


    丁衔笛决定前往饭堂,她叮嘱梅池:“你现在还小,千万不要太早有道侣。”


    梅池不明白,“二师姐,游扶泠对你不好吗?”


    这个时辰的公共飞舟不挤,丁衔笛体力用尽,几乎瘫在栏杆上,有气无力道:“很好啊,我就是觉得你太小了。”


    梅池:“我就比你小两岁。”


    她叹了口气,“看来她就是待你不好。”


    “可是你们是天阶道侣,解除不了的。”


    还没说完,她们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怎么没有呢,丁师妹若是有这个想法,我倒是有一计。”


    飞舟舱内的帘子掀开,见过一面的音修缓缓走来,梅池还记得飞饼拉了此人一裙摆,正要说话,她二师姐就婉拒了。


    “谁说我要解除了,我和游扶泠好着呢。”


    第42章 天极道院1-42


    这趟飞舟经过修真公寓和饭堂,以公玉璀的背景,专门乘坐公共飞舟的概率极低,丁衔笛不怀疑她的动机,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游扶泠耿耿于怀自己到处勾搭人,嘴上不提,季町都告诉丁衔笛了。


    说丁衔笛你若不解释,二师妹很可能朝公玉璀发出战帖。


    也不知道炼天宗对游扶泠的定位是什么。


    炼天宗弟子不乏泡在试炼堂闯关的,也有好战分子一天到晚和人对练的,声名在外的游扶泠到现在都未曾动手。


    法修不像剑修到处惹事,也不像丹修必须配有丹炉。


    她们的课业需要场地很大,在丁衔笛看来实操课全在户外,也很容易沾染尘埃。


    看游扶泠衣柜的衣服,也看得出她换得很勤快。


    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法修参与对阵的极少。


    丁衔笛在天极道院混了几个月,对音修了解不多,也知道公玉家不是好惹的,光冲前几次公玉璀惹出来的话题,都把她的好感败光了。


    依然披着法修外袍的丁衔笛问:“公玉小姐这么关心我和阿扇,打的什么主意?”


    公玉璀:“三宗和我们本就走得近,多关心关心也不可?”


    她相貌清秀,装点却令人深刻。


    丁衔笛知道她不会说,点头称是,“那您自便。”


    言罢丁衔笛转身勾着梅池的肩膀,问:“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梅池:“二师姐,你有钱了?”


    丁衔笛手指敲着栏杆道:“试炼堂排名上升有奖励啊,明天我还来。”


    远处夜晚山头朦胧,她的惬意写在脸上,“连赢十场就能获得十万灵石,若是我直接打到九段……”


    九段已是试炼堂的顶级,即便是明菁,目前还卡在八段。


    像倦元嘉这样懒的,只是偶尔来玩玩,不会拼命,但也比二段强。


    身上有家族包袱的人还要顾忌声望和口碑,不会拼尽全力。


    从前丁衔笛还有这个顾忌,穿书反而没了束缚,她捏了捏梅池的脸,“不用这么惊讶吧,我们宗门都这么特别了,你二师姐我就算一夜飞升,也不算怪物吧?”


    梅池拿走丁衔笛的手,瞧见她虎口的血迹斑斑,吓了一跳,“二师姐,你受伤了?”


    “试炼堂还允许咬人的?”


    飞舟甲板上的灯光都被风吹得飘摇,丁衔笛咳了一声,似乎要掩饰几分赧然。


    梅池之前对自家二师姐的姿色没什么了解,和祖今夕说也不过是我们二师姐像飞饼爱吃的小烧饼,上面点满芝麻,应该挺香的。


    丁衔笛:“不是对手咬的。”


    她看了眼伤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也算对手。”


    梅池:“游扶泠牙这么硬啊?”


    她还是不高兴,“你们都是道侣了为什么还打架,双修是这样的吗?为什么其他人都说很舒服。”


    丁衔笛拢了拢外袍,微微颔首,“是很舒服啊,没看你二师姐我直飞二段,厉害吧?”


    她靠着栏杆,道院内的飞舟速度很慢,偶尔还有形单影只的真仙鹤驻足。


    丁衔笛在原世界很少喜形于色。


    她父母对她不错,要求也很严格,她拥有很多,也不能失去。


    时间久了,像是戴了层层叠叠的面具,要时刻保持谦卑,又不能显得卑微。


    梅池:“厉害。”


    “二师姐现在能聚灵气了?”


    丁衔笛:“可以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能毕业岂不是全都白干。”


    她迎着风摇头晃脑,发带都飘到了梅池的身上。


    饵人看了看上面的铜钱纹,“二师姐,你全身上下都是游扶泠花钱买的吧?”


    丁衔笛没有半分自己不配得到的羞愧,点头称是:“都道侣了分什么你我。”


    梅池想想也是,“好吧,你这样比以前好看多了。”


    飞舟上除了她们和公玉璀,也有其他弟子。


    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听这对师姐妹聊天,也有人打量公玉璀的神色,好奇她看上丁衔笛的理由。


    不得不说此刻月下飞舟甲板上的丁衔笛的确有几分姿色,比起剑修的蓝白外袍,她似乎更适合法修系以明黄为主的颜色。


    “她这样看上去比之前能看许多。”


    “你方才听试炼堂那边消息了?我听说明家有意和倦家联姻,真是奇闻,我还以为她们关系很差。”


    “她俩只是有资格继任,八字没一撇的事,又怎么能算家主联姻。”


    “那公玉……公玉璀在这呢,你小声些。”


    公玉璀和她的道童坐在一起,修真世家本家和分家等级森严,驱策也全凭血脉。


    她是这群里人权势最大的,一直注视着丁衔笛的背影,思考计划的胜率,似乎不关心旁人的推测。


    丁衔笛和梅池在饭堂渡口下。


    道院饭堂和便利店一样二十四小时营业,深夜档口饭菜种类比较少。


    梅池看丁衔笛不在意手上的伤,还是在意,“不用涂药吗?”


    丁衔笛:“你有药吗?”


    她更好奇梅池在剑修系日常切磋留下的伤痕,“师妹,难道饵人的伤口愈合比寻常人快?”


    梅池捧着比她脸还大的面盆嗯了一声,“我们的皮肉和普通人不一样。”


    丁衔笛:“那你们还是人?”


    梅池把最大的蒸包给丁衔笛,点了点头,“是啊,现在都没有妖族了,只剩下修真者和普通的凡人。”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丁衔笛只能通过天极令了解,若不是游扶泠不带她走,丁衔笛还挺想出去看看的。


    要在道院待上数十年,未免太枯燥了。


    一方面她又清楚,如果按照原作发展,她们便是天极道院最后一批弟子。


    从此以后,魔族翻海而来,也有部分修真者倒戈,整个琉光陷入黑暗。


    凡间血流成河,黑暗得t很。


    明菁是绝对的女主,丁衔笛只想摆脱既定的命运,没有任何想要扰乱其他轨迹的想法。


    她依然想要离开,天塌了还有女主顶着,等她回到原世界,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无关了。


    “二师姐,那你确定要和游扶泠永远在一起了吗?”


    梅池问。


    这里的一切包括梅池,也包括她这段时间认识的人。


    丁衔笛沉默半晌,梅池误以为她后悔了,“那你应该和刚才那个树杈多聊几句的,问问她怎么解决。”


    “树杈是什么?”


    梅池放下筷子,瞪大了眼说:“你不觉得她身上挂的东西太多了吗,还有什么宝鉴,头上也是。”


    梅池还摁了摁自己的领口,“压襟的都是一块玉牌,比游扶泠还会炫耀。”


    丁衔笛哭笑不得:“怎么又和游扶泠扯上关系了?”


    她又叹了口气,“不过我确实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了。”


    梅池:“若是你能挨下九十九道天雷还活着,那就飞升了,我听说飞升后就没有道侣名分啦。”


    丁衔笛:“算了吧,九道我都快死了。”


    她说请客,梅池是真的狂点,桌上铺满食物,足见饵人的食量。


    丁衔笛好奇地问:“那你见过西海的白鲨吗?”


    梅池:“没见过,见到的话我肯定被吃掉了。”


    丁衔笛点头,“也是。”


    她依然搞不懂点星宗的宗主收徒的标准,随口问:“既然你能从西海过来,那西海里的东西,就不能上岸吗?”


    这个时辰的饭堂也有零星吃饭的弟子。


    祖今夕同丹修弟子坐在楼上,丹修小测结束,不少人都准备年末的五系大比,都在发牢骚,怕炼不出上品的丹药。


    看祖今夕一直望着侧边,循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很容易锁定她看的对象。


    也只有点星宗的饭桶桌上铺满了。


    “那不是点星宗的吗?丁衔笛怎么穿着法修的道袍,差点认不出来了。”


    “别说还挺合适,她那铜钱纹太好认了,铜钱不是外面最便宜的么?”


    “之前做过乞丐,能有铜钱都不错了吧?”


    “老三怎么吃这么多,谁养得起啊,她们是找个饭票一托二?”


    说着说着有人噤声,她们的丹修首席还在看她们口中的饭桶老三。


    祖今夕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梅池给丁衔笛形容西海白鲨——


    “二师姐,我和你说,那白鲨可臭了!”


    “我小时候见过一只,我们是坐船去海里的,一大群出现,眼睛都好可怕。”


    “牙肯定好啊,出生起就不刷牙,被它们吃掉肯定很屈辱……”


    丁衔笛:“你不是说你没见过吗?”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说你有未婚妻又是怎么回事?这事你之前和我说过吗?”


    梅池:“忘了。”


    丁衔笛:“所以未婚妻是谁?”


    祖今夕脚步一顿,梅池还在吸溜面条,含含糊糊地说:“反正师父说我有。”


    丁衔笛:“师父就这说一句?”


    梅池:“师父说那个人会踩着祥云和我求亲,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


    丁衔笛:……


    好耳熟的话,师父不会是满嘴跑火车的混账吧。


    她余光瞥见走来的祖今夕,也不提醒梅池,问:“那你觉得你未婚妻应该是什么样的?”


    梅池:“会给我做好吃的,也能和我玩的。”


    丁衔笛心想:没开窍呢,幼儿园不能再多了。


    她再看祖今夕一张沉默的脸,终于理解之前同学嫌弃学妹找对象的心情,心想岁数还是差太多了。


    游扶泠开的什么破条件,还是让明菁和倦元嘉结为道侣吧,互相折磨都好过梅池一无所知。


    梅池发现丁衔笛老看着自己背后,也看见了祖今夕。


    她眉开眼笑:“阿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师姐请客,你要不要一起吃啊。”


    丁衔笛正想从祖今夕这里套话,天极令忽然滴滴作响,游扶泠似乎现在才醒,发了好几条传讯。


    “你在哪?”


    “听说你升入二段了,恭喜。”


    “还在试炼堂?”


    “她们说你和梅池走了。”


    “为什么又是梅池?”


    ……


    梅池也听见了,她正拉着祖今夕坐下,力道难以控制,丹修脸都苍白了几分,却没吭声。


    她拿走丁衔笛的天极令,大声回复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二师姐只有我了!”


    点星宗三个弟子都不正常,大师姐还在道院打工,梅池之前就心疼丁衔笛被人欺负,这会更是维护。


    她也不怕游扶泠在道院位高权重,“你这么介意我不会希望二师姐什么都不管只有你吧?”


    祖今夕总觉得这句话在哪听过。


    她偏头,楼上的丹修扔过来一卷书册。


    祖今夕一看,分明是这些人贿赂机械仙鹤从道院外采买的话本。


    连日来梅池都跟着祖今夕上课,和这群丹修打成一片,自然耳濡目染。


    这分明是其中一卷嫂子和小姑的对话。


    游扶泠的身体素质和修为不匹配,肉身若是当成瓷器比喻,必然是先天不足。


    即便她已然辟谷,也摆脱不了长久的嗜睡,更何况是双修过后。


    她被梅池戳中了心思,也坦然承认,“她除了我还想要谁?”


    丁衔笛揉了揉眉心,似乎被烧到自己身上的提问逗笑了。


    他人口中清冷孤绝的天才妒心极强,丁衔笛并不介意,也笃信自己不会爱上她人,游扶泠的在意只会让她们捆得更深。


    不过丁衔笛再沉稳也才十七岁,自然有几分因为游扶泠不掩饰地关注产生的特别情谊。


    梅池:“你就是巴不得大家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二师姐和你,好方便你操控她!”


    祖今夕都惊了。


    她神色怪异,发现丁衔笛抱着头很是绝望,“吵什么吵,梅池你最近看的什么东西,掏出来给我看看。”


    丁衔笛还不忘扫一眼祖今夕,毫不畏惧对方辈分年纪和修为都高自己一头。


    梅池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话本,祖今夕错愕抬头。


    发现楼上小阁的窗户都关上了,她的丹修师妹们心虚得溢于言表。


    丁衔笛摁着抽搐的眼角,翻了翻写着《鸳鸯艳谱》的书册,居然还是图文版的。


    也不是什么双修秘籍,纯粹是话本改良,还有家长里短乡村琐碎,堪比修真界乡村宅斗文学。


    修真,乡村,宅斗,丁衔笛感叹了一句:“真能想啊。”


    游扶泠不知前因后果,以为丁衔笛在说她,嗤了一声,“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又能怎么样?”


    祖今夕未料到表面孤傲的游扶泠是这样的品性,梅池还在嚷嚷:“我就说她是坏女人吧,坏死了。”


    丁衔笛没收了梅池的话本,语重心长道:“坏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是要坏才有人喜欢。”


    “小师妹你学着点吧,别被坏女人骗得团团转。”


    第43章 天极道院1-43


    丁衔笛谈起坏女人头头是道,旁听的祖今夕面上不显,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猜测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只有游扶泠语气强硬:“你开视频。”


    丁衔笛装模作样:“什么视频,我们这没有视频。”


    梅池:“什么是视频?”


    丁衔笛:“就是影灵石那种,你天极令有这个功能?”


    这个世界像是进度条细碎的游戏安装包,丁衔笛目前都没加载完天极道院的本。


    也不知道是不是服务器有问题,还是搭建服务器的人有问题。


    梅池捣鼓了半天天极令,她和丁衔笛半斤八两,最后齐齐看向祖今夕。


    心虚的人自然同意借出自己的天极令,最后游扶泠见到了和梅池挨在一起的丁衔笛,问:“为什么你师妹不和祖师姐坐在一起?”


    梅池:“你这人管得好多,我二师姐和你结为道侣又不是被抓去蹲大牢,凭什么不能和我坐在一起?”


    游扶泠:“你又不是没有道侣。”


    梅池:“我是没有啊。”


    丁衔笛怕游扶泠又和梅池吵起来,急忙转移话题,“你吃吗?”


    天极令投屏出的浮空影像里,游扶泠背景是她的公寓,还有季町派来的道童给她整理行囊。


    梅池:“她不是辟谷了吗,是喝露水的仙女了。”


    她说话怪腔怪调又怪可爱,祖今夕笑了笑,游扶泠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丁衔笛。


    丁衔笛起身:“吃点吧,这个时辰的饭堂也有加餐,大小姐选一样如何?”


    看梅池还要跟着去,祖今夕拉了拉梅池的袖摆,“别去。”


    梅池坐了回去。


    游扶泠这会满意了,问丁衔笛:“什么时候回?”


    饭堂的花样挺多,至少梅池很满意,丁衔笛穿书至今,碍于钱包空空,也吃不上特别好t的。


    看今日特色是鱼丸馄饨,问游扶泠,“真的不吃吗?”


    她手腕挂着祖今夕的天极令,浮空的影像随着步伐移动,游扶泠倒在床边的软榻,盯着丁衔笛看,“吃饱了。”


    丁衔笛:“你吃什……”


    她似乎明白了游扶泠想说什么,似笑非笑地问:“是我想的意思?”


    “来一碗鱼丸馄饨,带走的。”


    游扶泠:“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丁衔笛:“尝尝吧,挺好吃的,梅池一个人能吃超大份。”


    她并没有游扶泠想象的疲倦,眉眼反而因为赢而艳丽许多。


    哪怕此刻还顶着原主普通的皮囊,依然让游扶泠想起从前在棒球场上的丁衔笛。


    全场为她喝彩,她坦然接受,仿佛她生来就披满星光。


    游扶泠:“你在家也吃这样的?”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即便提起原来的世界,也是为了回去而提起,闲聊都显得陌生。


    游扶泠无法观测丁衔笛,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又要为了回去做准备,还要离开天极道院。


    丁衔笛:“家里看心情。”


    道院饭堂打包的吃食也不少,之前梅池总爱带走一份,甚至还有自热火锅。


    她想了想和游扶泠一起吃火锅,笑出了声。


    游扶泠:“成天笑,笑什么。”


    丁衔笛:“笑你仙女啊,梅池也没说错,你和朋友出去吃过饭吗?”


    她印象里的游扶泠出门难得,在学校里见上一面更难,也只有不定期的竞赛现场见面。


    那种场合大家身着正装,游扶泠的孤高只会更上一层楼,丁衔笛也不会主动和她搭话。


    比起丁衔笛的平易近人,游扶泠更像是身居高台,好像星月才是她的朋友。


    游扶泠:“我怎么可能没有出去吃过饭。”


    丁衔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问的是朋友。”


    她问得也不算刁钻,却踩在游扶泠的警戒线上。


    游扶泠声音都冷了几分:“没有朋友。”


    丁衔笛勾着打包的竹筒鱼丸馄饨点头,“我就知道。”


    不等游扶泠说话,她说:“以后和我去吃。”


    她们都在A市长大,丁获不算全方面放养丁衔笛,也不拘着她。


    家里又有个一把年纪很挑嘴的老太太,丁衔笛想不到处吃饭都难。


    她随口一句,说完丢下一句等会儿回家就把天极令还给祖今夕了。


    季町瞧见床边猛坐起的师妹,疑惑地问:“阿扇可还有事?”


    窗外繁星点点,道院的夜晚也有机械仙鹤巡游,偶尔传来内置的矿石鹤唳声,游扶泠习惯了这样的夜晚,却无法控制自己异常的心跳。


    她摇头说无事,季町方才见她回来便状况不对劲,忆起自己离开飞舟茶馆时撞见的丁衔笛。


    又不好问丁衔笛是不是和你双修完就去试炼堂了。


    季町清了清嗓子,“你同丁衔笛提过此事了么?”


    游扶泠点头,“师姐不必担心我。”


    季町:“这是你要同丁衔笛说的。”


    游扶泠满脑子还是丁衔笛那句以后,声音也柔了几分,“她知晓。”


    季町:“若是你不被宗门事务耽搁,回来刚好赶上年末的五系大比,你的修为实在没什么好比的……”


    五系大比除了所学的学科比拼,也有混合比拼,更像是试炼堂的正式比赛。


    每年年末一次,比教考的级别更高,排名靠前的弟子可获得道院副首座亲自颁发的金印。


    若是得到的金印数多,也可以提早从道院结业。


    只是历年来这样的弟子甚少,足以证明金印的难得。


    炼天宗不兴这个,游扶泠也不需要金印证明自己对宗门的用处。


    游扶泠:“我会在大比前赶回的。”


    季町:“担心丁衔笛?她都以这么快的速度从试炼堂晋升二段,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前季町还认为丁衔笛是扶不起的废柴,担心炼天宗从此还要养一拖二的废物。


    没想到被天雷劈开识海的丁衔笛进步突飞猛进,足以证明点星宗也不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但这样的丁衔笛在季町眼里,依然拉低了游扶泠的档次。


    “虽在试炼堂混得不错,但她的修为没有提升啊,你溢出的灵力都去了她那里,她还……”


    游扶泠:“她会追上我的。”


    季町:“何年何月……”


    公寓门打开,拎着竹筒的丁衔笛回来了,瞧见季町打了个招呼:“师姐好。”


    虽在天极令见过其他弟子上传的影像,季町看见丁衔笛披着的法修外袍依然刺眼,未搭理对方。


    丁衔笛也不恼,径直过来,“师姐饿不饿,也吃点?还热乎的鱼丸馄饨,还有小菜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是铁律,季町拒绝后带着收拾完行李的道童离开了,室内只剩下游扶泠和丁衔笛。


    丁衔笛坐到游扶泠身边,她穿法修的外袍比平日的剑修校服好看许多,游扶泠多看了两眼,丁衔笛就递过木勺凑过来问:“好看?”


    竹筒盖打开,热气伴随着食物的香气。


    木勺都放到了游扶泠的手上,丁衔笛摆明了希望游扶泠尝尝,“不比咱们老家的差。”


    游扶泠:“老家有吗?”


    丁衔笛外袍松松垮垮,笑着点头,“有啊。”


    “离我们学校一站地铁,”她想了想,“还要再走一公里。”


    游扶泠:“你都和谁去?”


    丁衔笛:“下次和你去。”


    她的回答很是高明,似乎明白游扶泠对自己的探知欲望,回绝都像是另一种勾引。


    游扶泠哼了一声,“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不吃路边小店。”


    丁衔笛撑着脸看游扶泠吃,对方小口得和小猫吃饭差不多,可以想象妈妈养大她多操心了。


    剑修笑着说:“下次就是下次。”


    “谁和你说是路边小店了,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


    她们一样的年纪,丁衔笛可供回忆的从前比游扶泠多上许多,此刻怀念得尤为明显,还哀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再被天雷劈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游扶泠:“解除道侣印还有天雷。”


    “我疯了我去解除,”丁衔笛就差站起来了,“才结没多久。”


    辟谷的元婴期道侣对吃食没什么兴趣,也很给面子地吃了几颗。


    丁衔笛不是第一次看她摘下面纱的脸,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她看得认真,游扶泠吃着不忘说:“我此次离开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你别给我发现你……”


    丁衔笛忽然亲了她一口。


    游扶泠错愕地瞪大了眼,脸上的符文都像是烧了起来,过了半晌她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干什么?”


    丁衔笛比她还慌,在心里骂自己病得不轻,表面装得云淡风轻:“害羞什么,我们什么事没做过?”


    “都是道侣了,亲一口很奇怪吗?”


    她像是去偷人都理直气壮的类型,一般人在嘴皮子上无法胜过丁衔笛,还会被她噎上半天。


    游扶泠越是吃瘪,丁衔笛越是气焰嚣张。


    剑修慢慢靠近游扶泠,眼神打量,勾住对方的肩,“棺啊,我这个人很保守的,从一而终,你懂吗?”


    这句话是真话的概率极低,游扶泠心知肚明。


    丁衔笛偏偏凑在她耳边,像是煽风点火,又像是故意等她出手,“万一这段时间你在外面有看对眼了的人呢?”


    游扶泠的长发很好摸,光下宛如锦缎,丁衔笛手痒,心也痒。


    她的道侣表面冷心冷情,里面似乎装了个炮仗,又太脆皮,丁衔笛总怕过火游扶泠又吐血。


    这会情难自抑是难免的,丁衔笛借口是道侣印的副作用。


    周围矿灯点点,抚摸和说话的呼吸都显得缠绵,游扶泠放于膝上的左手紧握成拳,布料也皱巴巴。


    “季师姐同我说,你在炼天宗的时候有长老提出给你议亲。对象不是陨月宗的关门弟子,就是你们宗门的剑修首席。”


    丁衔笛知道的远比游扶泠本人知道的还多,也不知道季町到底是怎么说的。


    “万一你回去一趟更觉得我拿不出手怎么办?”


    “说什么丁衔笛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里有家有口,太幸……”


    游扶泠忍无可忍,木勺连带一口馄饨塞进丁衔笛的嘴。


    法修冰凉的手指捏住剑修喋喋不休的脸,强硬迫使对方把口中之物吞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气红了脸的少女倨傲地抬起下巴:“若你再不闭嘴,我要塞进去的就不是木勺了。”


    她细瘦的手腕忽被粗糙的手握住。


    吞下馄饨的人半搂着她,另一只手抓着游扶泠的手往自个儿怀里放,“好啊,夫人请便。”


    第44章 天极道院1-44


    游扶泠倒是想,只是她身体脆得令人烦闷,不是狂暴状态或者靠修为压制,寻常人都能欺负她。


    丁衔笛都做好t准备了,丢开木勺的人却靠在她肩上,不再有动作。


    “真的不来,错过一次,我们下次……”


    双修是什么滋味丁衔笛尝过了,和人亲密是什么滋味,丁衔笛也尝过了。


    她不怎么去预设如果,对象是游扶泠也不排斥。


    这会丁衔笛看怀里的人闭着眼,笑着问:“都过去几个时辰了,还这么累,这以后可怎么办啊?都我来?”


    游扶泠眼皮都懒得掀,“双修又不是你来我来的事。”


    丁衔笛:“哪有道侣纯双修的,不都附带一些……”


    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思考半天,“运费险?”


    游扶泠:“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都是豪门大小姐,丁衔笛尚且有自己活动范围,父母不拘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游扶泠连买东西都有区间,不过她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丁衔笛好奇地问:“你之前和我撞衫的衣服谁给你买的?”


    游扶泠语调缓缓:“你这么关注我?”


    修真公寓灯效比原世界花样还多。


    天极道院完全是结合未来科技又有古代遗风的大学,丁衔笛来这里这么久还很有探索兴趣。


    游扶泠和她性格不同,她在哪里待着都像是生根发芽,不会想挪出去。


    现在她们不是双修状态,不存在靠在一起干点无暇思考其他的那种事。


    静谧混着背后窗外的星光,给游扶泠一种她可以和丁衔笛就这么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丁衔笛:“你也不想想你是谁,我不关注你还关注谁?”


    她说话真心难测,说得太漂亮游扶泠怀疑是假的,说得太无情,游扶泠也怀疑是假的。


    “理由呢,”游扶泠手搭在剑修的腰上,手指戳着丁衔笛腰上挂着的天极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划过丁衔笛极为敏感的腰腹,“怕我超过你,你父母会责怪你还是责罚你?”


    丁衔笛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你记得第三名是谁一样。”


    游扶泠:“不记得,男的女的?”


    丁衔笛:“一般都是女孩,疼啊,别拧我腰。”


    她拿开游扶泠的手,对方还不松手,拉拉扯扯到最后互相拧手指玩。


    丁衔笛还顾忌怀里人的脆皮体质,不敢用太大力气。


    这更方便游扶泠的得寸进尺,“你还记得是女孩,长得漂亮吗?”


    丁衔笛:“反正没我好看。”


    她顶着这张脸说话毫无说服力,游扶泠抬眼看她,丁衔笛还挑了挑眉,“我有说错吗?”


    “一般撞衫谁丑谁尴尬,你不丑我也不丑……”


    她想到学校同学说的话,笑出了声,“也有人说我们背地里偷偷谈恋爱,所以穿一样的衣服。”


    眼看游扶泠要从怀里滑下去,丁衔笛又把人往上提了提。


    大概是某法修赖得太明显,在试炼堂拼搏一夜的剑修也疲惫不堪,一起倒在床边的软榻。


    真大小姐还嫌垫子不够软,催促游扶泠换一个。


    游扶泠不搭理她:“你自己换。”


    丁衔笛:“你就这点追求?不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吗?看来季师姐对你也就那样。”


    她一句话向来顶游扶泠好几句,喋喋不休本应惹人烦闷,偏偏丁衔笛有消解烦闷的神奇能力。


    游扶泠从前对着丁衔笛的竞赛回放反复复盘,在妈妈眼里这不过是她胜负欲的表现,似乎还怕游扶泠输不起,开导多次。


    不知道游扶泠在母亲关上门后点开更多视角的回放,企图从丁衔笛身上找出自己缺失的可能性。


    她们起点一致,如果方方面面都像物品一样衡量,或许游扶泠的出厂背景还比丁衔笛好上许多。


    可她身体不好,即便是一样的电池,也注定比丁衔笛能耗更多,注定性价比低于对方。


    就像从前的围棋决赛,游扶泠和丁衔笛下了很久,最后一子因她体力不支倒下成了败局。


    那天之后游扶泠又很久没有出现在学校,病床雪白,床头柜的花再斑斓都无法浸染她枯萎的心。


    父亲和爷爷奶奶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唯一心疼她的妈妈压力也很大,更心疼游扶泠背负的这一些。


    穿书这几年游扶泠也想过很多次,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或许妈妈也解脱了。


    妈妈大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健康的孩子也好过她这样不健康,价值极低的小孩。


    游扶泠:“季师姐是除了妈妈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她忽然冒出这一句反而让丁衔笛不知所措,丁衔笛低头,游扶泠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直勾勾的。


    一般人的柔弱能激起怜爱之心,游扶泠的柔弱却让人不敢染指,仿佛她高于九天。


    游扶泠在这个世界修为又这么高,更加重了这样的感觉。


    从前好歹在热闹之外,现在更是偏安一隅,爱玩的丁衔笛都不知道怎么带动她。


    “那我也只能对她好点了,”丁衔笛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我对她够好了吧,被捅两次还是这么平和。”


    游扶泠看得出丁衔笛的不生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肩头:“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我看看有没有留疤。”


    丁衔笛:“我身上全是疤,你又不是没看过。”


    她握住游扶泠的手,脸颊贴着对方的手背,熟悉的揶揄卷土重来,“不是说不来吗?你色欲熏心啊。”


    游扶泠素日心平气和都忍不住骂她:“你才色欲熏心,反反复复,喜怒无常,还……”


    彼此不用确认对方是不是有别人,擅长学习的人在这方面也有竞争心理,每一次都堪比打架。


    游扶泠身体不好,落于下风也是常有的事,任劳任怨的反而成了丁衔笛。


    她之前期待游扶泠身体好没有私心,这会倒是有了,“你身体脆成这样也不是个事,我们之后还要去神女墓,万一我们在这本书的转折点还没有回去,就需要更多的自保手段。”


    游扶泠:“我修为比你高,你不用担心我。”


    丁衔笛:“得了吧你修为那是虚高,你当我不知道法修系强的是什么程度的?今天我可在试炼堂还看了法修系对联,阵法对轰,比电视剧特效强多了。”


    她说话还带比画,似乎忘了自己和游扶泠靠在一起,“剑修好像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我看座师的剑阵……如果按照特效定级,我看这几个专业里还是法修最厉害。”


    她连比带划,说话生动有趣,游扶泠躺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


    从前她梦寐以求的丁衔笛和朋友在一起的瞬间在此刻落地。


    我的,我的,我的。


    这个人是我的了。


    如果不回去的话,她会不会一直是我的?


    她看得出神,得不到回应的丁衔笛低头。


    榻边立式的矿灯灯罩是蝴蝶纹,灯影恍若蹁跹的蝴蝶,正好印在游扶泠的颈侧,越发衬得写着符咒的脸不似真人,像是什么画卷里飞出来的妖物。


    丁衔笛看得不动声色,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若是你……”游扶泠反应过来,没有继续说,看了丁衔笛一眼,倒打一耙:“你忽然凑我这么近作甚?”


    “我们这么见外干什么?”丁衔笛还没有彻底摸清游扶泠的个性,这人好照顾也不好照顾,像是最昂贵的猫,毛发都要一天打理好几次。


    伺候得殷勤对方觉得你有问题,不殷勤又觉得你的过于冷淡,不把她放在心上,难搞得很。


    游扶泠:“怎么不继续说了?”


    丁衔笛:“你毫无反馈,我说什么?和你说话还发呆,人家也难过。”


    她颜值降级后也自带一股罕见的利落清爽,不难想象即便她位居高位跌落尘泥,也依然不卑不亢。


    若是丁衔笛一直这样,游扶泠还会自惭形秽,但她始终记得结为道侣那日自己昏迷时丁衔笛的密语。


    似乎……


    这个人和她一样心有暗沉,甚至还觉得游扶泠太善良。


    只是她后半句的人家拖长长,宛如唱腔,空惹游扶泠鸡皮疙瘩爬满身。


    纵然游扶泠对丁衔笛好感不低,依然……破灭得彻底。


    她翻了个身,之前的心动荡然无存,心想怎么是这个德性。


    丁衔笛不明所以,伸手把人转过来问:“怎么不反驳我,你好歹解释在想什么吧?”


    她还能顺着游扶泠的话猜测,“你不会又给我安什么我外面有人的假设吧?”


    游扶泠松了一口气,“不是。”


    她依然背对着丁衔笛,另一个人不依不饶烦她,“那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回去把我留在这里?”


    游扶泠的心又提t了上来,“怎么可能。”


    丁衔笛:“那你转过来和我说。”


    游扶泠:“不。”


    丁衔笛:“你在家也这样是吗?”


    游扶泠:“这是在家吗?”


    她想说我在家也没人这么和我说话,忽听丁衔笛说:“现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她花言巧语太多,游扶泠一瞬的愣神就被人翻了过去,剑修枯黄的发尾扫过游扶泠的娇嫩的颈侧,痒也翻江倒海。“你干什……”


    游扶泠话还未说出口,丁衔笛就压在她身上,“阿扇,好累啊。”


    “试炼堂很难打,比打游戏段位难多了,修仙还不如上学呢。”


    “我宁愿高考三次。”


    她声音拖得长长,疲倦和亲昵扑了游扶泠一脸。窗外星光摇曳,深夜的冷风吹起珠帘,声音清脆。


    鹤鸣远去,山头也不再传来巨响。


    偶尔能听到公寓走廊传来的弟子脚步声,或许是深夜修炼回来,大多听不清声音,模糊成了背景的点缀。


    从前游扶泠印象里的丁衔笛格外遥远,即便颁奖典礼相隔一席之位,她们依然没有交谈。


    大人的面子成了小孩的束缚,她们的选择也是新的风向。


    但这里不一样,哪怕学业依然沉重,她们都比从前自由。


    无价的自由,是我能得到的吗?


    游扶泠伸手搭在丁衔笛的后背,掌下的躯体肌肤温热,明明隔着衣衫,游扶泠却能清楚分辨丁衔笛的伤痕。


    她们忽然离得好近。


    原来丁衔笛也有喘不过气的时候。


    丁衔笛本以为会得到安慰,没想到听到的是游扶泠不间断的闷笑。


    她侧脸,很干脆地咬了一口道侣的耳垂,游扶泠吃痛一声,忽听丁衔笛喊她,“美若天仙在笑什么?”


    这四个字嘲得太明显,游扶泠忆起自己似乎还有另一个称呼,“为什么给我取外号?”


    丁衔笛:“你先告诉我你在笑什么。”


    她也不算很重,压在游扶泠身上也有半边身子倒在床榻,却让游扶泠有了靠近和得到的实感,“笑……”


    “笑高考三次,你不会被家里赶出去吗?”


    丁衔笛:“那不至于,这年头不兴离家出走,那是我的家,凭什么我要走?”


    游扶泠:“那是你家人对你好。”


    丁衔笛:“你爸对你不好也不妨碍你是那个家的主人,别把自己当成外人。作为游家人出生,那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理直气壮得游扶泠无法反驳,过了许久才说:“你家只有你一个。”


    丁衔笛:“我不会允许补位出现。”


    她们贴得很近很近,丁衔笛凑在游扶泠耳边说:“同理,你出去这段时日,也别搞出什么其他婚约。”


    似乎觉得这句话太霸道,丁衔笛补充道:“要找也得天道誓约解除以后。”


    耳边痒得异常,被丁衔笛咬一口的触感依然存在,游扶泠微微偏头,眼神落在剑修略微疲倦的眼眸,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吃醋?”


    丁衔笛:“我们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吗?铲除异己,包括配偶的第三人。”


    游扶泠知道丁衔笛父母也有各自的情人,她笑了一声,“你父母铲除了吗?”


    丁衔笛往边上一倒,摊出了个大的形状,哀叹一声,“所以我被铲除了。”


    剑修少女发髻凌乱,自制的木头耳饰也落在一边,不知道还以为她们干了什么。


    这句自嘲意味深长,丁衔笛也不算难过,片刻后支起身子,“我是认真的。”


    “比起缥缈的感情,我更相信彼此利益裹挟的共生关系。”


    游扶泠和她对视良久,忽然勾了勾手,丁衔笛不解,歪了歪头。


    游扶泠:“过来。”


    丁衔笛凑了过来,游扶泠拍了拍她的脸颊,清脆的皮肉声和她的声音相合,在昏暗里带了几分毛骨悚然——


    “我不一样,我会连你一起铲除。”


    第45章 天极道院1-45


    丁衔笛:“我可不会给你铲除我的机会。”


    她摁回游扶泠的手,或许是这张床榻实在太硬,口口声声嘲笑游扶泠大小姐做派的人更大小姐,嫌东嫌西不说,还点评游扶泠的枕头不是鹅绒的。


    上一刻游扶泠还为这句暗戳戳的保证心神摇曳,下一秒又被丁衔笛的臭毛病气笑了。


    “你还挑三拣四,不和我在一起你只能住六人间,还要自己换洗衣服不是么?”


    目前道院内靠结为道侣实现环境飞升的人数不少,丁衔笛算是把这条路走到了极致。


    傍上的是炼天宗众所周知的天才,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随行配备的道童,或者梳妆打扮,游扶泠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只是她不喜欢有道童在侧,看上去就没有其他几个世家子弟看上去排场大了。


    某种意义上,她也算炼天宗的门面。


    丁衔笛当然知道现在炼天宗人对自己的态度,她笑着躲进游扶泠的臂弯。


    新世界的道侣是昔年对手,似乎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丁衔笛笑得惬意,“你换个角度想,哪天你一朝跌落,还有我这样有经验的人陪你一起洗衣服。”


    游扶泠捂住她的眼睛:“我不会有那种时候。”


    “是,”丁衔笛也庆幸游扶泠没有,“若是你和我一样,恐怕活不下去了。”


    游扶泠又不满意了,“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你想啊,你呢……”


    丁衔笛从前去什么讲座,或作为第一宣讲仪态从来满分,私下说话氛围一轻松,反而会动手动脚。


    这会手指点上某法修二师姐的肩,摩挲对方肩上的炼天宗刺绣,“先天有疾,情绪一激动就晕。你是要飞升的修士,若是没有法宝,没有人护在你身边,不也是随时随地置身险境?”


    “你穿过来开局金丹是好事,另一方面,得亏你师父把你捡走,也有能力保护你。”


    她手指不安分,戳不开游扶泠肩头的刺绣,游移到对方的锁骨,点在对方柔软的胸前。


    游扶泠拍开她的手,却被丁衔笛碰到了最敏感的地方,下意识咬唇,丁衔笛轻笑一声,得寸进尺地问:“我说得不对么?”


    游扶泠:“你把我想得太没用了。”


    丁衔笛:“那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只是做个假设,我受苦总比你受苦好。”


    每个系的外袍都配有可以穿脱的护手,丁衔笛回来的时候便解开了,动作一大袖摆下滑,她的手臂上都是斑斑伤痕。


    也不仅仅是原主的陈年疼痛,还有她们结为道侣时丁衔笛被天雷劈开皮肉的痕迹,宛如紫红的冰霜。


    游扶泠数次试图提起,又苦涩无比。


    即便那隐天司的前辈不提体质,她在那隆隆的天雷下落时也明白了丁衔笛的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才是丁衔笛,她说她是恶毒女配,游扶泠从来不信。


    女配在自己的人生里也是主角,这个世界修真修心修道,又有什么好分主次的。


    不过是气运而已。


    游扶泠:“我看你是之前享受太多,喜欢吃苦。”


    丁衔笛习惯了彼此头发的长度,撩游扶泠发丝也自然而然,“这话说的,谁喜欢吃苦,我这也算是新奇体验。”


    游扶泠嗤了一声,“那你吃吧,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吃苦的。”


    丁衔笛不满意了,“你不应该很感动吗?我都愿意替你受苦。”


    游扶泠是对丁衔笛有好感没错,不代表她容易被花言巧语蒙骗,“你这算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看来从前没少说给女孩听,难怪这么多人追着你不放。”


    熟悉的毛骨悚然感又爬了上来,丁衔笛看游扶泠低头,捧起她的脸问:“你跟踪我啊?”


    游扶泠和丁衔笛对视,不掩饰眉梢眼角的讥诮:“我怎么跟踪你,我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学校。”


    “你心虚什么?”


    丁衔笛:“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你才应该心虚吧?”


    “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又这么关注我……”


    她忆起那日在藏书阁游扶泠那句若是喜欢和后面的改口,迅速转移话题,“喜欢你的人也不少,可惜你不来学校,不然打开柜子,哗啦啦掉出来全是……”


    游扶泠:“就像你给明菁寄情信。”


    丁衔笛:……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自己翻身也就算了,还抱着游扶泠滚了两圈,幼稚得史无前例,“还提?”


    “我冤死了。”


    游扶泠很满意此刻丁衔笛的吃瘪,“不是别人眼里的事实?”


    丁衔笛:“你是别人?”


    游扶泠:“那我是什么人?”


    “道侣啊,”丁衔笛知道她想听什么,“结了婚还离不了的老婆,这个世界可没有冷静期,隐天司判结不判离。”


    “又不是我申请的天阶道侣誓约,t”游扶泠身上的披帛变成了盖布,里衣也因为翻滚松松垮垮,“是你要求的。”


    “后果自负。”


    丁衔笛:“是是是,你摊上我了,在这个世界别想和我分开了。”


    提到这事丁衔笛倒是想起从古籍上看到的消息,“听说天劫道侣是能彼此感知大致位置的,等你离开我感受感受。”


    游扶泠:“怕我偷人?”


    丁衔笛沉默了,心想怎么做到一句话让人无话可说的。


    过了许久丁衔笛才问:“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吗?乖乖大小姐?”


    游扶泠摇头,“她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丁衔笛:“你不是说你妈妈不知道你爸有个……”


    没谈过恋爱的小孩也早熟,游扶泠从小就敏锐,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一清二楚。


    母亲因为什么难过也不需要点破。


    在游扶泠看来,年少的感情固然珍贵,却不是普通的结婚能保鲜的。


    如果有什么律法能让保证结婚的两个人真正白首不离,绝无二心就好了。


    毒誓也好,天谴也罢,违者付出代价天经地义。


    如果……当年结婚深情款款宣誓的父亲能死无全尸就更好了。


    丁衔笛像是看出了游扶泠在想什么,伸手戳了戳游扶泠紧蹙的眉头,“不提这个了,明日就走?”


    游扶泠点头,“你还有需求?”


    “听起来我像是索取无度的人渣,你难道就没爽到?”丁衔笛问得也很直白,手指故技重施,却被另一个人的腿夹住了。


    游扶泠:“是。”


    这个字模棱两可,也不知是回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丁衔笛抽回手,卷走游扶泠身上的披帛,“我干不动了,要来你来吧。”


    她哈欠连天,明显是在试炼堂大战几个时辰累得不行,“你要是需要我就自己动手,不需要咱们就睡,明天我送你。”


    游扶泠:“你明天还有早课。”


    丁衔笛:“可以让祖今夕给我签到。”


    “为什么是祖今夕?”游扶泠忆起天极令看到的画面,深夜饭堂的画面其乐融融,她怎么看怎么碍眼,“你什么时候能把天极令换掉,我说给你换又拒绝我。”


    丁衔笛:“你能不能不要见谁就咬。”


    她自己都笑了,“她想追求梅池,我要求她给我办点事有问题吗?”


    游扶泠:“那我的提议呢,你有放在心上么?”


    她的每一句都像是警铃,丁衔笛面不改色地回答:“先撮合明菁和倦元嘉,她们可能性比较大。”


    “梅池的身份特殊,还有未婚妻,万一我的宗主师父问起我怎么办。”


    她也惯会倒打一耙,“你别以为穿书了就可以乱来啊,现在修仙都自由恋爱了,不许包办婚姻。”


    游扶泠嗤了一声,伸手扯了扯丁衔笛敞开的领子,指腹戳在对方的心口,“我们不是包办婚姻?”


    上面还有游扶泠咬出的牙印,触感酥麻又疼,丁衔笛的眉毛跳了跳,“所以不要让小妹妹重蹈覆辙。”


    游扶泠:“装什么大人,梅池也没有多小,力气还那么大。”


    丁衔笛:“对祖今夕好点吧,我怕她被梅池打伤,那是陨月宗首席丹修,金贵得很,赔不起。”


    她理由一大堆,对梅池的维护溢于言表。


    游扶泠盯着她,丁衔笛还眨眼凑近,“让女主角有个道侣才是最重要的。”


    丁衔笛的勾引没什么技巧可言,这门学科没有书面技巧,纯靠好感度积累,就看对方吃不吃。


    游扶泠摸清了丁衔笛的动作轨迹,率先捂住丁衔笛的嘴,“你怎么确定明菁会和倦元嘉结天道誓约?修真世家盘根错节,比起你师妹和祖今夕复杂多了。”


    丁衔笛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告诉游扶泠一件事。


    她眼神飘忽,一看就是心虚,游扶泠松开手,问:“怎么了,难道明菁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丁衔笛:“有件事很重要,我……”


    游扶泠:“你还会像小说那样爱上明菁?”


    丁衔笛忍无可忍,学游扶泠那样捂住对方的唇,“少说两句吧,我就怕这种规避风险还是跌入风险的万一。”


    “我说梅池,我的小师妹不是人。”


    游扶泠的眉眼忽然舒展开来,拉开丁衔笛的手说:“就这样?”


    丁衔笛同她说了西海,提到饵人,又提到白鲨。


    游扶泠已经对点星宗有了怪异的认知,却没想到一门三个弟子,老大是鸟,老三是饲料,她问丁衔笛:“那你呢?不会也不是人吧?”


    丁衔笛嘶了一声,“别吓我。”


    她又卷走了游扶泠身上的长袍,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怕,游扶泠觉得演的成分更高。


    游扶泠沉声道:“还是有可能的。”


    丁衔笛:“做人已经很不容易,不是人会好到哪里去吗?”


    她又滚进了游扶泠的怀抱,这事一回生二回熟,堂堂豪门大小姐毫无包袱,穿书之后成了知名入赘剑修反以为荣,似乎在这个世界没有包袱活得更开心了。


    “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妖族了吗?书上说消失在万年前的碎骨天溪之战。”


    怀里躺着一个人总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不算压力,更像是依偎衍出的责任感。


    游扶泠穿书几年,浑浑噩噩,好像丁衔笛来了才有在这里生活的实感。


    游扶泠:“你大师姐是鸟都没人怀疑她是妖,小师妹是饲料人……”


    丁衔笛纠正道:“饵人。”


    游扶泠:“不是一个意思?”


    丁衔笛:“尊重一点。”


    她这话毫无说服力,游扶泠还是改口了,“你的饵人师妹只是饭桶,没人怀疑她是妖。”


    这话羞辱意味更强,丁衔笛都听笑了,“什么饭桶,很可爱的。”


    游扶泠垂眼,语带不满:“你对她就这么不吝啬赞美?”


    丁衔笛贴在游扶泠的心口,忆起从前上学听到的此人病弱的传闻。


    耳下的心跳平稳有力,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游扶泠身体至少表面健康。


    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心满意足,笃定回答:“我对你更不吝啬,不是美若天仙吗?”


    游扶泠:“你这是嘲讽。”


    丁衔笛:“那就是美若天仙的棺棺。”


    这么晦气的叠字被她喊得波澜起伏,肉麻也要一波三折,狠狠恶心了游扶泠。


    她正要把丁衔笛踹下软榻,对方却抱住了她的腰,“老婆不满意吗?那我换个称呼。”


    游扶泠僵硬了半晌,“这个世界……没有人喊老婆。”


    丁衔笛:“道侣就是老婆,岛外的凡人都喊娘子还是别的?”


    她还困在天极道院无法离开,或许目前她们都困在这个表面自由的世界难以挣扎,丁衔笛却擅长苦中作乐,“你挑一个。”


    游扶泠当然有想选的,她模棱两可,“不许在人前这么喊我,我要脸。”


    丁衔笛哦了一声,“那很抱歉,在下如今容颜粗鄙,恐怕无法成为娘子您的荣耀。”


    她说话起调像掐得婉转,像是学过。


    这也是游家鄙视丁家的原因,丁衔笛祖上是戏子出身,入赘从商才发迹。


    都说成功不论出处,攻讦不论过去,全是口诛笔伐的有力证词。


    游扶泠在饭桌上听腻了一套套的说辞,不过是家里长辈技不如人,在项目失败无法挽回的托词,本质是父亲的能力问题。


    游扶泠:“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丁衔笛顺杆子往上爬:“我长什么样?”


    游扶泠这才意识到掉进丁衔笛挖的坑,对方还故作含情脉脉,催促游扶泠回答:“棺啊,怎么不说了?”


    游扶泠:“难听死了。”


    丁衔笛:“阿扇很好听吗?阿扇姑娘听上去不是我命中注定道侣。”


    “我结婚的对象应该是那位名字就给老爸抬棺的美若天仙的……游扶灵才对。”


    她句句有重点,游扶泠清楚她在模糊自己提出的要求。


    可这和打蛇七寸一样,也是刁钻的投其所好。


    游扶泠不怀疑丁衔笛早就算清自己对她感情的利益才会如此。


    游扶泠:“说不过你。”


    丁衔笛:“我和别人不一样,也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她又担心自己的身份,“你说我不会真的不是人吧?我问过大师姐,她还用鸟嘴抽我,小师妹自己都糊里糊涂,更不知道了。”


    游扶泠:“你是妖又怎么样,都是丁衔笛。”


    她抽走丁衔笛嫌硬的枕头,陷入柔软的鹅毛,声音被枕头压得沉闷——


    “都是天道公证的我的道侣……老婆。”


    第46章 天极道院1-46


    第二日剑修系早课,倦元嘉找到空位入座发现隔壁坐着的是梅池。


    她被丁衔笛坑得天极令消息爆满,全是询问她和明菁哪日成婚的。


    上次惨遭战帖导致她进入剑冢惩罚还历历在目,丁t衔笛故技重施居然能奏效!


    倦元嘉不知道该赞美丁衔笛祸水东引的本事,还是窃喜自己和明菁真的有几分般配了。


    此刻天还未亮,弟子们在矿灯的照耀下依次入座,有人注意到倦元嘉,掀起一阵私语。


    倦元嘉不堪其扰,明菁也同样。


    她要转身也来不及了,已有人大喊明菁来了。


    正准备和梅池打招呼的倦元嘉得到丁衔笛小师妹一句早上好,后面是比这句明菁来了更大声的——


    “倦元嘉在此!明师姐不过来坐吗?”


    座师还未到,室内热闹非凡,甚至还有人从自己的位置起身看热闹的。


    倦元嘉:“……”


    绝对是丁衔笛授意的!


    身上紫穗极多的剑修眼角抽抽,似乎极力忍耐了,话依然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二师姐呢?”


    梅池:“去送她的娘子了。”


    她说话向来粗声粗气,毫无旖旎暧昧,有人笑出了声。


    倦元嘉:“她早课迟到,我要上报执法仙鹤!”


    梅池:“大师姐才不管。”


    这才忆起点星宗大师姐管着一群执法仙鹤,倦元嘉你了半天,杵在原地。


    明菁:“走开,挡路了。”


    五个字道出无尽的嫌弃,周围嘘声四起,梅池哇了一声,“你们还在人前装不熟?”


    这会儿连明菁都无话可说了,倦元嘉冷哼一声,低声对明菁说:“定是丁衔笛教梅池的,这人真是缺德。”


    和寻常剑修不同,梅池身上还有个单肩斜挎的布包。


    上面的补丁还是丁衔笛赠送的铜钱纹布料头,里面装满她的随身小食。


    不知是否有人改良过,如今里面的空间无限大,竟然还能掏出一份冒着热气的竹筒饭。


    早课本就时辰早,对自己有要求的修士没辟谷也会在早课结束再去饭堂。


    梅池本就不是普通人,修炼似乎都修炼到了外表,一般人打不过她。


    因为脑回路不同,吵架竟也吵不过她,很容易把自己气死。


    饶是明菁为了形象四处经营,也无法在梅池这里讨到好处。


    她的沉默和倦元嘉的逾矩耳语更像坐实了她们的关系,梅池还问:“你们时候结为道侣呀,我二师姐说她会和游扶泠一起送贺礼的,那我是不是也要送?”


    明菁正要解释,又听倦元嘉问:“送什么,她能有多少钱,不如把上次我送她和游扶泠的双修宝鉴还给我。”


    她和明菁对丁衔笛也心怀鬼胎。


    天绝本就是传说,她们仗着世家的消息来源蓄意接近,目前还没展开,就已经吃了好几闷棍了。


    明菁都来不及阻止,双修宝鉴四个字炸开周围围观弟子大清早昏昏欲睡的脑袋。


    “我就说她们是一对吧?”


    “看来两家联姻板上钉钉了,那以后不就合并成一家了?”


    “都是女子成婚,哪来的子嗣,想什么呢。”


    “想来想去还是我们散修最惨了,无门无派,无权无势,道侣都没人看上,果真一切都是内部消化。”


    “明师姐那么好,为什么是倦元嘉,若要门当户对,为什么不找公玉家的?”


    ……


    梅池挑事的时候祖今夕的天极令闪烁着,正在渡口的丁衔笛看得满意,对游扶泠说:“倦元嘉喜欢明菁。”


    游扶泠:“不是说书上没写吗?”


    丁衔笛:“我懂。”


    游扶泠:“哦?这么懂?谈过几个?”


    季町站在一边叮嘱随行的道童,管理道院进出入的座师核对了名碟,对季町道:“若是在规定时日之前赶不回,还是要提前上报。”


    季町:“不会的。”


    须发皆白的座师修为极高,季町听说他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只是如今没有飞升的条件,不知怎么地被道院招过来了,还只做这样的闲差。


    “外面不太平,早做打算。”


    季町和宗门一直有联络,也清楚上月起宗内因何陆续派出的队伍。


    妖魔早就是销声匿迹于万年前。


    如今琉光九州都有封魔井,凡人朝代更迭,封魔井也成了话本传闻,似乎不可信。


    大宗的亲传弟子皆知魔族不是传闻,翻海而来或许也不只是预言,而是它们的确来过。


    她也和游扶泠提了此事,冲座师颔首:“多谢关怀。”


    要登舟的师妹还在同丁衔笛说话,也不知道丁衔笛说了什么,逗笑了游扶泠。


    丁衔笛:“早去早回。”


    游扶泠:“我回来你会登顶试炼堂吗?”


    丁衔笛诚恳摇头,“做不到。”


    即便有了修炼的条件,丁衔笛也清楚这事没这么快,“到四段应该是极限了,你不在,我也没有可以不劳而获转换的灵力,恐怕三段才是常规水平。”


    这话说得像是她离不开游扶泠,走近闻言的季町心想这人好生油嘴滑舌。


    再看游扶泠被哄得心花怒放,又很无奈。


    孤僻的人忽然有了道侣,哪怕能从丁衔笛身上挑出无数个缺点,季町依然笃定没人比丁衔笛契合游扶泠。


    丁衔笛:“倒是你,按时吃药,别中途暴走让我惊闻噩耗。”


    “天阶道侣不飞升即同生共死,你忘了?”游扶泠睨了丁衔笛一眼,“我死了你也没办法找新人了,我们会一起下地狱。”


    季町:……


    怎么净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她上前催促游扶泠启程,“你放心前去,若是师尊回了宗门和你遇上,知会我一声。”


    游扶泠颔首,季町又道:“道院的……事。”


    她指的也只有丁衔笛,“只要她不惹事,我会看好她的。”


    丁衔笛不满道:“什么叫我不惹事,还有比我更勤学好问的人么?”


    她知道季町对她的偏见是对游扶泠的护短,并不难过,只是难免过几句嘴瘾:“季师姐不应当无论我干了什么都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她抢在游扶泠开口前补充:“因为我是阿扇的人。”


    季町暗骂:此人简直是先天软饭圣体!就算一直做乞丐恐怕也能去皇宫去讨饭。


    游扶泠最爱看丁衔笛耍嘴皮,连季町都看得出她的雀跃,唉了一声,“知道了。”


    “不过当然是无事发生最好,你也是,昆仑镜穿梭速度极快,中转落地切记服药,你太容易晕了。”


    丁衔笛:“这么好玩?”


    游扶泠伸了伸手,一块崭新的天极令出现在她掌心,她递给丁衔笛:“我会同你用天极令联络。”


    季町无话可说,这可是最新款的天极令,可见游扶泠私库多庞大,师尊到底给了她多少灵石。


    她还是嘴碎:“不如多给几块影灵石和松信。”


    丁衔笛不存在拿人手短的谦卑,游扶泠都这么给了她坦然接受,感谢和亲吻毫不避讳,一边的道童都哎呀一声,别开了脸。


    游扶泠的推拒聊胜于无,也无法阻止丁衔笛隔着面纱的响亮亲吻。


    季町:“世风日下!”


    丁衔笛推游扶泠登舟,笑眯眯地说:“季师姐,剑修都不修无情道的世道,能在乎礼义廉耻就不错了,您若是有看对眼的,我也可以牵线。”


    她牵线的明菁和倦元嘉人尽皆知,住在地字号公寓的季町室友都在啧啧称奇,明显认定这二人是证据确凿的婚约。


    季町总觉得有诈,再对上丁衔笛灿烂的笑容,更是毛骨悚然。


    只有她师妹眼若星辰,装着对丁衔笛无条件地接纳。


    季町想:三个月而已,有做了一月道侣的弟子都消印了,她们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识了三百年。


    飞舟在升起的旭日中消失在昆仑镜中,丁衔笛还蹭了季町的飞舟一同前去早课。


    季町:“你旷课,休与我同坐!”


    丁衔笛知道她办事妥帖,“别演啦季师姐,你不是给我告假了么?”


    季町:“师妹怎什么都同你说!”


    丁衔笛:“那能因为什么,我是和她是道侣,和其他结了又离的不同。”


    她收敛了方才灿烂的笑意,面容在清晨云海的金芒下肃穆许多,“季师姐,您找到那日木剑失控的缘由了么?”


    季町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可无论是剑修系的影灵,还是当日的轮值座师,都未曾记录或是看到异常。


    她摇头:“未曾。”


    丁衔笛又问:“那我是天绝,除了和地尽契合外,还有什么功效么?”


    她说得像是她是法宝,或是药材,却令季町心惊肉跳,她惊诧地望向丁衔笛:“你得知了什么?”


    丁衔笛:“那日宣前辈不是说我不是唯一的天绝么?可见之前隐天司也找过不少天绝地尽。”


    风吹起丁衔笛的歪歪扭扭的编发,这还是早晨游扶泠编的。


    大小姐手法生疏,编得也滑稽可笑,却不允许丁衔笛梳开。


    剑修毫无包袱,此刻还笑了笑。


    她知t道这个世界同样波云诡谲,季町那日失手的一剑就是证明。


    有人想要她死。


    丁衔笛:“师姐你也知道那日若不是你收势快,我必死无疑。”


    她铺垫半天,季町绞尽脑汁回忆,却听丁衔笛道:“为了我能和阿扇长长久久,您有什么快速提升修为的秘诀么?”


    季町沉默半晌:“冒进是修行大忌。”


    丁衔笛:“我推断有人会在五系大比中对我动手。”


    她也不藏着掖着,明亮的眼神不见和游扶泠相处的温情,更不像从前总低头走路的穷酸乞丐,像是她天生应该披满金芒,裂天而上。


    季町并不认为丁衔笛想法荒唐。


    道院的确复杂,大宗的弟子之间都有嫌隙,遑论世家和一些小门小派以及散修。


    “五系大比副首座亲临,还有道院各系座师,那样的场合动手,风险极大,还有被当场诛灭的可能。”


    丁衔笛:“若被诛灭的是我呢?”


    季町都不知道该说丁衔笛心思缜密还是爱妄想,更可怕的是她也认为极有可能。


    天绝的身份普通人不知,处于炼天宗核心位置的季町太清楚。


    对地尽来说,天绝是完美契合的配偶,也是绝佳的容器。


    若游扶泠的地尽身份一旦暴露,也会有人不择手段来抢夺她做炉鼎。


    天绝骨更是修炼辅助法器的上品,无论是铸剑还是修琴或是其他法器,都是百用的材料。


    若是炼器缺最后关键材料,投入天绝即可大成。


    不过天绝的品质也关乎法器的品质,具体的季町未曾过多了解,当年也有长老提过找到天绝给游扶泠助阵,后来被宗主师尊否决了。


    原来师尊早就给游扶泠挑好了最适合她的天绝。


    季町不说话,丁衔笛也不紧张,还讨价还价:“所以季师姐大方点吧,我需要速成。”


    “点星宗没有独门秘法?”季町问。


    丁衔笛:“有,没人教,难练死了,我大师姐也忙着到处拉屎,哪有空管我,这个急不来。”


    “我们同为剑修,应当有共通……”


    飞舟还未下落,丁衔笛的新天极令亮起。


    游扶泠的影像投于眼前,她周围一片彩光,像是以前的戏曲频道的画面。


    戴着面纱的少女问:“你和师姐聊什么?”


    季町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换脸,丁衔笛一扫方才的正经,嬉笑着胡说八道:“聊你师姐爱慕的人。”


    游扶泠惊诧万分:“师姐不是心悦师尊么?”


    丁衔笛:“什么?”


    季町:“什么?!”


    第47章 天极道院1-47


    丁衔笛被丢下了飞舟,若不是她如今修为提升,恐怕真的要摔个够呛。


    她站在清晨结束早课的剑修山头,捧着闪闪发光的天极令对游扶泠发牢骚:“你完了,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直白呢?”


    游扶泠背景依然是丁衔笛眼里老戏曲频道的画面,和她想象的穿梭世界完全不同。


    倚着窗坐的少女撑着脸看她,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又不想承认,“这算直白吗?”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种话不算外人。”


    丁衔笛看得出游扶泠强词夺理,也不戳穿,慢慢悠悠往剑修课堂走,一边和游扶泠瞎聊:“我看季师姐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想看见我了。”


    游扶泠:“你不要惹她生气。”


    “我这人还不够讨喜?”丁衔笛望向浮空的画面,冲游扶泠露出一个完美的咧嘴露齿笑,“感觉怎么样?”


    游扶泠对丁衔笛的初始印象早就推翻,依然每天更新中,她无言半晌,“上你的课吧。”


    丁衔笛盯着她背景看了好一会,周围的弟子或路过,或好奇地看向她,也看不见游扶泠的画面,只能看到丁衔笛挂在腰间的最新款天极令。


    大抵是丁衔笛在试炼堂连升二段太过迅速,也不乏欣赏她的。


    剩下的依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丁衔笛不用特别捕捉,都含有「倒插门」「炼天宗上门软饭」等字眼。


    “你这样要多久?”丁衔笛望向游扶泠,“不是说速度很快吗?”


    琉光各州早有这样的交通阵法,修真界由隐天司管理,交通阵法也仅限修士通行。


    据说凡人有凡人的专线,是矿气行开发的。


    丁衔笛对到院外的世界更感兴趣,也有原著结束道院篇,视角跟随女主的缘故。


    “遥州距离天极道院很远,需要换乘多次,”游扶泠看了看边上的数字屏幕,“最快也要六日。”


    丁衔笛:“那也没多快。”


    游扶泠:“我会尽快回来的。”


    那边走进剑修教室的丁衔笛摇头,“不要太想我,你此去不也有别的事要忙吗?”


    表面上游扶泠是为了和丁衔笛回去做准备,丁衔笛结合她提出的希望明菁和倦元嘉结为天劫道侣的要求,也能猜到那日游扶泠和明菁有别的私下交易。


    明菁是女主,拉拢拉拢本就是好事。


    游扶泠不坦诚,丁衔笛也不着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比她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谁想你了。”游扶泠冷冷地回。


    “是是是,我好想你,阿扇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想得呼吸急促,恨不得随你而去。”


    丁衔笛说话似乎从不打草稿,也很有让气氛放松下来的能力。


    只是插科打诨多了,就会令人疑心她话语的真实程度。


    第一次听信了,久而久之,可信度更低,游扶泠完全不信,“别调侃我。”


    丁衔笛:“有吗?发自肺腑,你不在我独守空房,很寂寞的。”


    她什么词都往外蹦,天极令的影灵功能投屏能隐匿,不代表丁衔笛说话别人听不到。


    这堂课又是铸剑理论,丁衔笛随便找的位置前面是倦元嘉后面是明菁,这番话听得明菁蹙眉,倦元嘉差点吐了。


    还有同一堂课暗中观察丁衔笛弟子,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送给了少主。


    游扶泠没搭理她,“滚吧。”


    天极令影灵画面散去,丁衔笛遗憾地结束通话,一边掏出今日的课本,这才发现前面是一脸恶心的倦元嘉。


    她像是浑然不知早课发生了什么,冲倦元嘉打招呼:“这么巧。”


    倦元嘉抽了抽嘴角,“谁和你巧了,你会不知道我和你一堂课?”


    雀斑星星点点的剑修又换上了布料昂贵的崭新校服。


    即便游扶泠的道袍更衬她,蓝白的外袍更能冷却丁衔笛因笑衍出的温度,“在下岂知啊。”


    正好座师进门,丁衔笛侧头正好瞥见侧后方坐着的明菁,问:“你们不坐在一起,不是要结为道侣了么?”


    她满脸无辜,满脸麻子都比不上一双眼伪装的清澈,倦元嘉在丁衔笛这里吃过好几次亏,“谁说的?”


    丁衔笛:“我说的。”


    她这么坦然承认,倦元嘉被噎了好一会,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心思,自己有道侣还想拖人下水啊。”


    倦元嘉没少盘丁衔笛的动机。


    结合对方之前爱慕明菁被当众拒绝,后又和游扶泠上请天道结为道侣……


    即便给出的理由充分,不少人都信了是大宗隔阂,丁衔笛欲擒故纵。


    倦元嘉依然觉得漏洞不少。


    雀斑脸剑修平日嬉皮笑脸,被耻笑也无动于衷,似乎从被明菁拒绝之后便没什么能伤到她。


    一般人多少会在意容貌,她活像对皮囊毫不在意,举手投足又落落大方。


    倦元嘉在族中和不少长老周旋,忽然发现那群长辈都比丁衔笛好看穿。


    她完全不懂丁衔笛想干什么。


    铸剑理论课枯燥无聊,五系大比在即,最近付费洞府爆满,天极令的预约通道都红彤彤一片。


    这样的课也有弟子告假去修炼,也有的苦练年终教考。


    倦元嘉身边是空位,丁衔笛坐到前面去,也学倦元嘉压低声音,“你真的对明菁……”


    “没有。”倦元嘉回话极快。


    “你的扇子没插进扇兜,”丁衔笛指了指倦元嘉腰间的扇挂,眨眼更为刻意,“不考虑考虑么?”


    “凡人百年,修士……不修到极致顶多三百年,”丁衔笛循循善诱,“你不想有半晌贪欢吗?”


    倦元嘉不为所动,目光落在剑修耳垂的咬痕,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我对被人咬没兴趣。”


    丁衔笛:……


    她知道游扶泠的要求纯粹强人所难,普通道侣也就算了,天阶道侣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真情人都有所顾虑,更何况这样的世家少主。


    丁衔笛不信游扶泠未想到这一层,她给出的两个选择分明是让她撮合梅池和祖今夕。


    到底多讨厌梅池啊!


    有必要这么防备么,我在她眼里到底多人t渣?


    丁衔笛多想一会都被游扶泠的无理取闹逗笑了,殊不知她这样的笑容和方才截然不同,倒是让倦元嘉信了几分这二人之前早对眼了。


    丁衔笛想了想,实话实说:“是我家阿扇,怀疑我还对明菁……”


    她语未尽,意思通过面部表情传达得尤为生动,倦元嘉好奇地问道:“你当真从未喜欢过明菁?”


    明菁就坐在后排,她平日也不算独来独往,只是簇拥着众多,和她走得近难免备受关注。


    其他人眼里的明菁哪里都好,倦元嘉却亲眼目睹明菁小时候在本家把人推下水池。


    明菁的善也不是纯良的善,天极道院内谁都面孔几副,真容难辨。


    丁衔笛颔首,“不然为何我要同游扶泠结为天阶道侣。”


    她又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对倦元嘉道歉,“对不住,也是我处理不周,许是阿扇觉着我不够喜欢她,才会生出怀疑。”


    倦元嘉心想:不喜欢还啃成这样?你们是话本上合欢宗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丁衔笛都这样了,倦元嘉也不好说什么。


    没想到对方又凑过来,鬼鬼祟祟地问:“你当真对明菁毫无感觉?”


    倦元嘉:“我们是有婚约,被你猜中了。”


    同为剑修,一样的校服也各不相同,倦元嘉又极爱在身上点缀,和明菁的素净截然不同,若明菁是清风明月,倦元嘉便是落日熔金。


    原著对倦元嘉着墨不多,丁衔笛只搜了自己名字的大结局,顾不上别人的。


    她恨不得再次被雷劈穿回去看看小说,又怕自己真的缺胳膊少腿,恐怕一辈子完了。


    丁衔笛装出惊讶,“那你们为何不结为道侣?”


    倦元嘉没事就爱拔自己的羽扇玩,提到婚约也生不出半分缱绻,“家族利益为重,婚约反而是次要的。”


    丁衔笛能理解她的考量,这里的修真世家地位和她原世界的家庭配置没什么太大差别。


    继承人需要维持和稳定,区别是修真世家有更多的继承人人选,不像丁衔笛出生就有了资格。


    丁衔笛:“你们成婚利益最大化,不好么?”


    倦元嘉有些惊讶丁衔笛的想法,“我记得你是因为心悦才成婚的。”


    丁衔笛:“你不心悦明菁?”


    书中没有写倦元嘉对明菁的态度,她们似乎在道院只是普通的剑修同窗。


    丁衔笛穿书,世界不再是纸上的方块字,天极道院成了具象化的场景,倦元嘉也不再是寥寥数语的形象。


    她的实力远远不止表面看到的。


    倦元嘉:“心悦有用?我和她都志不在此,还有更重要的事。”


    明菁目标明确。


    倦元嘉没有需要拯救的母亲,更没有妹妹,但她也有亲近的族人。


    族中对她寄予厚望,她却选择成为剑修,在旁人眼里浪费了倦家与生俱来的符箓阵法能力,又何尝不是沉默地反抗。


    丁衔笛:“我听闻你和明菁的婚约,原本定的是你的族姐。”


    倦元嘉:“你怎么知道的?”


    丁衔笛最擅长颠倒黑白:“明菁的事需要打听?你以为你们的婚约瞒得很好?”


    道院本就人员纷杂,传闻四起,倦元嘉没有多想,“是定的我族姐,但她和散修私奔了。”


    隐天司的神鼎掌管所有修士的名碟,修真世家也无权过问。


    族姐修为不高,换个人也很简单。


    那年明菁被游扶泠打败,也是宗门大比的第二,声名大噪,正式上了本家族谱。


    倦家这边理所当然选上了父母双亡,辗转各家长大的倦元嘉。


    她们年龄相仿,又会同年进入天极道院,在旁人眼里再合适不过。


    但倦元嘉想要的并不是利益。


    后排的明菁冷眼看倦元嘉和丁衔笛私语了整堂课,不懂这两人怎么关系如此好了。


    放课后她在人群中经过倦元嘉,对方居然还在和丁衔笛说话!


    “那我懂,游扶泠也这样,她这人总是提防这个和那个。”


    “如此这般,你只要……”


    “当真?”


    “我许诺……”


    明菁听不出所以然,丁衔笛的天极令明明灭灭,她迅速冲出人群。


    两个字的阿扇一波三折,似乎坐实了她和游扶泠情比金坚,符合传闻中的三宗联姻。


    “你和她聊什么?”明菁走到倦元嘉身旁问。


    “人生大事。”倦元嘉目送丁衔笛远去的背影,“你不是想要加印么,待五系大比结束后会发布新的请神榜,届时我们可以和丁衔笛合作。”


    明菁:“你怎么确定她命格不凡?你一开始看中的不是游扶泠么?”


    倦元嘉:“那天的天雷又做不得假,之前我还担心丁衔笛修为拖后腿,若她真是天绝,跃升指日可待。”


    明菁却给了笃定答案:“她是。”


    言罢她就走了,倦元嘉跟上去,“什么?你怎么确认的?”


    明菁:“你在试炼堂那日公玉璀找过我,她的眷族也在。”


    三大世家都有眷族,明家和倦家式微,后也解除了眷族契约,只有公玉家紧抓不放。


    “她们的眷族卜卦能问天问地,”倦元嘉信了几分,“但为什么公玉璀要天绝,就她那稀烂的修为。”


    明菁嗤了一声,“她想利用天绝修炼,可惜求亲不成。”


    她看不上这样下作的手段,却看出了方才堂上公玉的跟班,“游扶泠不在,丁衔笛接下来的日子没这么好过了。”


    倦元嘉羽扇拦住明菁,卷毛扫过剑修压襟的一块碎玉,“游扶泠不是和你交易才离开的?若是丁衔笛真出了事……”


    明菁拔走倦元嘉的一根羽毛,“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倦元嘉追了上去:“你不是立誓断情绝爱,这算什么?难道喜欢被你拒绝的?”


    ……


    丁衔笛白日上课,顾不上和梅池见面,好不容易回到公寓,游扶泠的讯息宛如雪花。


    这早就过了四个时辰,影灵画面上的游扶泠却不像是回到了炼天宗。


    蒙着面纱的少女看不出情绪,一双眼无波无澜,还是给丁衔笛读出了几分不爽。


    丁衔笛一人独占天字号公寓,即便游扶泠不在,这儿照例有每日提供的瓜果清茶,她倒在摇椅,惬意无比。


    “还没到?”


    游扶泠周遭嘈杂,随行的道童去飞舟渡口处理相关事宜,大小姐被安置休息,环境不比丁衔笛这里差。


    “飞舟和另一艘越轨的飞舟相撞,”游扶泠冷哼一声,“已经有飞舟修缮师前去了,最快也要等两日。”


    丁衔笛:“你不能用你的阵法缝补么?”


    游扶泠:“阵法缝补后无法进入昆仑镜穿梭。”


    丁衔笛:“这么麻烦?”


    游扶泠看她一口一颗葡萄,影灵画面清晰,却无法触碰。


    她心中烦闷,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如丁衔笛所想的想念,问了句:“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丁衔笛:“不谈这个。”


    画面里的剑修换下外套,似乎一个人更随意,游扶泠完全可以预见她独处是什么模样。


    “那谈什么?”游扶泠没好气地问。


    丁衔笛:“谈谈你想我这件事。”


    游扶泠:“谁想你了?”


    丁衔笛:“我啊。”


    道院洞府爆满,丁衔笛没工夫预约,依然在试炼堂游荡。


    又是一天深夜,榻上还有清晨她们起身的痕迹。


    丁衔笛叼着葡萄,“你不在怪无聊的。”


    游扶泠:“原来是拿我解闷。”


    丁衔笛:“哪有,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游扶泠:“无。”


    丁衔笛:“聊不下去了。”


    眼看她要结束,游扶泠喊了她一声,“丁衔笛,你等我。”


    她窗外是深夜的飞舟渡口,或许来往的飞舟不少,也有种灯火通明的寂寥。


    游扶泠以前没出过远门,穿书去哪都有季町随行,这是她一个人外出,哪怕有道童,依然忐忑。


    “我当然会等你,”丁衔笛笑着凑近,像是真的能靠近游扶泠一般,“你不回来我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极擅长把自己置于下位,却更像是另一种围剿,一着不慎,就会掉入她似是无心编织的陷阱。


    “你是一个人住?”


    游扶泠:“那不然呢?”


    丁衔笛:“你的面纱到底什么作用,季师姐不肯告诉我。”


    “难道和剑修一旦拔出不能拔出的剑一般,打开了就归我了?”


    游扶泠:“是你归我了。”


    丁衔笛:“是,敢问娘子可否给我看看外边的飞舟渡口长什么样?”


    她的好奇明显得像个小孩,看得游扶泠好笑又懊悔t,“早知道……”


    “别了吧,季师姐又要怨我了,”丁衔笛靠着的躺椅摇摇晃晃,游扶泠注意到桌上还有她带回来的竹筒,问:“你吃什么了?”


    “鱼丸馄饨,”丁衔笛故作难过地叹气,“不像某人不解风情,看不上我带的。”


    游扶泠:“不像你带东西经验丰富。”


    她什么都能往丁衔笛的个人作风上面扯,丁衔笛哭笑不得,“证据呢,我除了给梅池带点还有谁需要我带?”


    “如果你说的是在学校……”


    “学校食堂……禁止外带吧?”丁衔笛惯会察言观色,游扶泠不揭开面纱她也能读懂她眼里的情绪,还要火上浇油,“忘了你不怎么去学校,应该也不去食堂吧?”


    “食堂人多浑浊,的确不适合我们美若天仙的棺棺。”


    游扶泠无话可说,天极令的影灵画面转到了外面。


    她的飞舟停在距离遥州还几万里的鸣州。


    正值琉光大陆冬季,可以看到在飞舟中转处工作的凡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


    远处亭台楼阁坊市都是古代制式,矿灯灯光已经和现代没什么区别了。


    背景音还有比天极道院试炼堂的机械音更多变的系统音调,疏导来往的工作人员和旅客。


    丁衔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剧本杀,我们都是穿着古装的npc。”


    游扶泠的天极令是最高级的,在道院内售价九十九万灵石,是丁衔笛和梅池从上古打工都打不到虚晃数字,足以证明炼天宗财力的雄厚和对游扶泠的态度。


    季町的吃穿用度和游扶泠完全不是一个品级,按理说她的宗门地位不低,却过得异常节俭,天极令用的也是比之前丁衔笛用的高一档次的。


    很多时候丁衔笛觉得季町对游扶泠,比妈妈对女儿还心切。


    丁衔笛面容没有从前炫目,眉眼骨骼走势依旧如常。


    比游扶泠更深的眼窝使得她看人的时候总添几分深情,像是鼓励你和她多说些什么似的。


    “不是小说世界吗?”游扶泠低头,桌上还是当地提供给飞舟贵客的上品果蔬,她连动都不动,“那怎么怪异都正常了。”


    丁衔笛:“有时候觉得你古板无聊,现在看好像接受能力也挺强的啊。”


    她手指点着天极令浮空的新功能,游扶泠没有设置隐藏,她还能看到对方距离自己的路程。


    琉光大陆大得离谱,已知的版图就超过了丁衔笛原世界的地图,她点了点目的地,又切换成看游扶泠。


    游扶泠:“怎么不看风景了?需要我出去给你描述一番么?”


    丁衔笛:“看够风景了,该看你了。”


    又安静了许久,还是丁衔笛先开口:“你不说话显得我说话特别肉麻。”


    游扶泠幽幽道:“原来你知道?”


    和游扶泠重逢这么久,饶是丁衔笛观察入微,依然很难捕获新婚道侣的喜好。


    如果她们都是凡人,还能从柴米油盐里寻找可能性。


    都是修士,起跑线一个天一个地,辟谷和饭桶的师姐也很难在这方面磨合。


    也不是游扶泠不爱吃喝,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欲望淡退也是常理。


    道院许多座师潜心修道,也不沾染俗世红尘。


    丁衔笛对飞升毫无兴趣,不打算久留,她只想要红尘滚滚,体验异世界的霜雪满头。


    丁衔笛:“那你休息,我去……”


    游扶泠:“不准,你陪着我直到飞舟修好。”


    她偶尔又极为霸道,不许这那,要求很多。


    丁衔笛捏着茶盏,矿灯的蝶纹撒在边上的小桌,室内的景观池还有鲤鱼的游动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对游扶泠来说司空见惯,此刻却忽然有了家的形态。


    或许是边上搭着的丁衔笛的外袍,或是她随便扔的某剑谱入门和翻动过的符箓术。


    游扶泠厌烦的一切都变得生动,她第一次那么想念一个人。


    丁衔笛:“我约了试炼堂。”


    游扶泠以为这是她的拒绝,也没有勉强,“那你……”


    “我和你一直保持联系,算直播吗?”


    游扶泠:“什么……直播?”


    她偶尔的短路尤为可爱,丁衔笛笑了,“你不会……”


    “我知道!”


    游扶泠脸颊发烫,“我又不是不上网。”


    丁衔笛哦了一声,“那你都看些什么呢?”


    游扶泠:“为什么要告诉你。”


    丁衔笛:“那你看我,这样就不无聊了。”


    她自认说得没有别的意思,却听天极令那头的人脱口而出——


    “是正经比试吗?”


    丁衔笛喝进去的茶水都险些喷出来:“你平时都看什么东西?”


    第48章 天极道院1-48


    丁衔笛依然不懂自己在游扶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她试图询问,游扶泠却像是认准了一般。


    接下来的几日丁衔笛没少针对游扶泠提出的好色辩解。


    和丁衔笛试炼堂对练的弟子却无法忍受了。


    对手在这样切磋的场合还挂一个天极令,还开了影灵石功能!输了多丢人啊!


    连不怎么上闲谈境的季町都听到了传闻。


    游扶泠的飞舟修好好继续前往宗门,季町同她传音,问道:“丁衔笛在试炼堂你也能看?”


    “是。”


    影灵画面中的少女依然坐在床边。


    飞舟自有轨迹,窗外偶尔有鸟群飞过,倒不是天极道院的机械仙鹤了。


    正逢月落之时,还能瞧见经过的坊市灯火。


    矿气行的广告打满楼宇,甚至连经过的运送飞舟上也有影灵画面,凡人里也有不少有志之士接受邀请,为矿气行卖命。


    季町笑着说:“像话吗?你要不要上闲谈境观阅一番?”


    游扶泠半个时辰之前还和丁衔笛用天极令通话。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原世界的视频同步而已,甚至算不上直播,还会因为试炼堂磁场问题卡顿。


    享受炼天宗最好的游扶泠天极令也是最好的,截图等功能一应俱全,还发现了丁衔笛今日的内衬绣着乌龟。


    她截图惹得丁衔笛悲愤万分,季町飞讯前来一刻游扶泠还在反复听丁衔笛的传音——


    游扶泠你是不是太变态了?谁没事截裙底啊。


    游扶泠回答:这不是裙底。


    修士都是统一的道袍,制式虽有创新,也不像琉光凡人那样花样繁琐。


    即便道院内也有爱美的修士,依然谨遵道院规章制度。


    等着五系大比之后的新年庆典,那会是道院唯一可以换上常服的日子。


    据说之前那是道院最热闹的节日。


    丁衔笛:有差别吗!什么乌龟,这是鲤鱼好不好,你眼神不好吧?


    游扶泠是炼天宗至宝,比起丁衔笛穿书白手起家,也不用动手干点什么。


    丁衔笛很有学习天分,绣东西还是棋差一着,铜钱纹还算简单的,这歪歪扭扭的图案明显是她的创新。


    游扶泠:谁家鲤鱼还有壳,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事?


    丁衔笛一天见缝插针泡在试炼堂,为了升段无所不用其极。


    她本就差别人十几年的修炼时间,也庆幸这个世界修真界衰弱,不然随便不管就是百年起步,她更不用活了。


    丁衔笛从前就精力旺盛,穿书依旧。


    不仅兼顾剑修系的课程,还借着游扶泠的名义旁听法修的课程。她似乎对符咒很有兴趣,甚至在道院内倒卖符咒。


    游扶泠一时不看天极令,就能收到丁衔笛好多条分享。


    不乏又赚了一笔大的,吃了饭堂最贵的套餐,梅池一个人可以吃十条鳗鱼,说祖今夕看她吃居然看吐了。


    要么就是我现在攒了多少了,贿赂大师姐去外面购置了安神香。


    这里的香水比我们那的种类还多,我觉得不错,你喜欢哪一种?


    也有汇报倦元嘉和明菁恋爱进度的。


    她甚至还上传了进度表格,若不是天极令功能不全,恐怕会以ppt的形式呈现。


    这桩桩件件都在填充游扶泠去程的无聊生涯。


    季町看她说着说着出神,弯起的眉眼证明了游扶泠的心情,也安心了许多,“也不知道点星宗到底修的是什么宗门秘法,丁衔笛升段速度极快,不过她的修为却没有明显进阶,还是筑基。”


    游扶泠:“师姐不也帮她了么?”


    季町咳了一声,答得微妙,“也不知道她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你的青睐。”


    游扶泠也有自己的心思,一方面不希望丁衔笛进步太快,怕自己被赶超,失去追逐的资格。


    另一方面又怕丁衔笛原地踏步,徒生困扰,被回去的执念所惑,走入极端。


    毕竟丁衔笛说原文的她就是走火入魔,最后被明菁捅死的。


    窗外景色变幻,按照游扶泠出发前的估算,t她应早到炼天宗了。


    结果路上飞舟损坏,原本的航线偏离。


    改道后又遇上途经之所的隐天司分部排查,去程就硬生生拖了十日之久。


    这年头飞天遁地之术早已失传,即便有修士能做到日行千里,也必须和当地隐天司汇报行程。


    谈不上自由,反而让不少人自愿毁掉灵根和仙途,选择做个凡人。


    季町:“飞舟损坏的原因呢?”


    游扶泠:“另一艘飞舟撞了过来,师姐不是知情么?”


    季町已细细看了一遍道童传来的讯息,“那家飞舟是公玉家的。”


    游扶泠:“公玉家本就是制作飞舟的,这有什么问题么?”


    季町:“许是我多想了。”


    “你不与外面联系,并不知晓如今三大世家的隔阂。公玉家与矿气行之一的赵家联姻,又送眷族与矿气李家做道童,本就是为了拉拢。”


    “公玉家还吞了不少明家和倦家各州的盘口。”


    游扶泠从前置身事外,如今要和丁衔笛一起回家,所需之物很难筹集,势必是要离开道院的。


    她沉思片刻,问:“那我看道院内的三大世家的相处……”


    “丁衔笛之前写情信那位是继任家主之一,”季町管理宗门部分事务,即便身在道院中,也并不得闲,“明家又何止明菁一人,她们这样的世家每一辈问鼎的,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四个字说得太大,游扶泠不解地问:“不是族中选好人选,考核后定下便可以了吗?”


    季町摇头,她虽住在地字号公寓,却也是独居。


    同住的另一位是散修,主修卦,几乎不见踪影,上次见一面还是月初,对方回来取东西。


    季町桌案叠着不少卷册,上面还有加固符文,即便游扶泠修为极高,也很难解开这些独门秘法。


    “公玉家的少主是早就定下的,她们的孩子出生就要测灵根。”


    “也看不上天极道院,有自己的功法秘籍,万年浩瀚,攒下的法宝就足够子弟人手一件了。”


    游扶泠提起公玉璀依然眼神厌恶,“那为何道院内还有公玉家的人?”


    “你说那个音修?”季町对琉光大陆各方局势了解颇深,也跟着师傅见过大能和势力掌权人,“公玉家继承人与公玉璀一母同胞,那位修为不在你之下。”


    游扶泠入道院之前参加过宗门大比,也是那一次名动修真界,也让世人彻底把她和生而金丹的命格挂钩。


    谁都知道她生而不凡,却不知道她是百年一遇的地尽。


    游扶泠:“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季町:“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也是音修,单名凰,修为外貌和其妹截然不同。”


    游扶泠:“不是说公玉家和矿气行联姻?是少主?”


    季町摇头,“怎会是少主。”


    “公玉凰和我年岁相仿,联姻的是她和公玉璀的姨娘。”


    游扶泠对公玉家的人没有好感,她也记得跟在公玉璀身边的盲眼少女,丁衔笛还问过都看不见了要怎么修炼。


    丁衔笛问题很多,每次问得游扶泠哑口无言,她就更来劲,说你比我早来,好像也不是无所不知。


    游扶泠素日情绪平和,奈何道侣是个最擅长点火的。


    她这么和季町相谈也是为了不输给丁衔笛,却忽略了她从前对这些不甚关心,季町问:“怎么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游扶泠:“公玉璀还肖想过丁衔笛,您忘了她点过姻缘香?”


    季町:……


    口味太小众了,不是很能理解。


    “这次意外公玉家还补偿了不少东西?”季町核对天极令上的信息,“维修飞舟的也是他们的人?”


    游扶泠颔首:“宗门的人检查过,没有问题,我也观阅了全新的符文,全是上品飞行法阵。”


    季町:“他们家大业大,也确实不差这些上等阵法。”


    她算了算时间,“你一去便是半月,去宗门还要逗留,长老们定会教考你的功课,若是……”


    “或许赶不上五系大比了。”


    五系大比是天极道院一年为期的比拼,若是换到万年前,一年对修士来说不过是打个盹。


    如今凡人百年,修士修为一般的不过二百年,道院的老不死都是高修为,最多五百年,和从前的不死不生对比性价比着实不高。


    大家及时享乐,反而对时间的流逝越发在意了。


    游扶泠:“我会赶上的。”


    季町:“怕丁衔笛输?”


    “这可是各系抽签对阵,输是常有的,我看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这半月丁衔笛胜率极高,不代表她每场不输,闲谈境还有人用灵石作赌。


    季町想不关注都难。


    游扶泠:“我到是要看看她到什么程度了。”


    她知道丁衔笛不会输不起,却想看丁衔笛赢。


    她从小和丁衔笛争输赢长大,丁衔笛要输也是输给自己,第一和第二只有彼此,剩下的就是第三者。


    季町失笑:“我知道你们是道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游扶泠:“仇人又是道侣,不是更好?”


    她从前寡言少语,同丁衔笛结道后反而变得多面,季町也无法理解,却又喜欢游扶泠这样的转变,“那我等你回来。”


    “宗门那边也已经安排人接你了,若是你碰见师尊,务必告知于我。”


    提到师尊,游扶泠就有些尴尬,丁衔笛还好奇得很,一直问你师尊长什么样,季町为什么喜欢她。


    还要问这个世界师生恋是可以的吗?


    她偶尔真的很烦,烦到极致又有些唠叨的可爱,总能增加天地间我只有对你这般絮叨的氛围。


    “师姐。”


    游扶泠试探着开口,季町:“怎么了?”


    本想问点什么游扶泠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季町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坦然地道:“是你想的那样。”


    游扶泠久久不语。


    她暗恋丁衔笛,也知道这个恋的成分细微,夹着嫉妒和占有。


    爱太难懂。


    这个世界和她的世界也有不同的地方。


    弟子结为道侣是很随意,却也有人相信生生世世,喜欢是欢喜,比起占有,更讲究一时拥有。


    这是游扶泠做不到的坦荡,她却因为此刻季町的坦然羞愧。


    季町又道:“师尊知情。”


    游扶泠难掩惊讶,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季町笑了,“不然为什么我会同你前往天极道院。”


    道院内议论宗主偏心游扶泠是常言,也有人在季町面前挑拨,她从来置之不理。


    “她认为这是惩罚,但阿扇,我是看你长大的,陪你也无妨。”


    “总之她也不会再让我跟随她身侧,一同云游。”


    丁衔笛好奇她们的宗主,游扶泠还找了动态版的琉光杂记给她。


    三宗只有点星宗没有介绍,炼天宗的宗主是个看着不到四十的剑修,眉如远山,眼神悲悯。


    陨月宗的宗主年岁便肉眼可见老许多,像是山羊成精,又很符合电视剧里道人的形象,也的确是个炼丹的。


    点星宗……无图无真相。


    宗门在世人眼里堪比绝户,宗主在梅池口中是个大乞丐,想来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


    那日游扶泠说漏嘴,丁衔笛晚上还聊了半宿,可见她以前是什么个性。


    “师姐,师父她……”


    游扶泠眼里的师尊对她不错,但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不存在过深的感情。


    季町:“不提这了,你抵达宗门再传讯于我。”


    “五系大比你也在内,不过也不是无法通融,座师们还宁愿你不参加呢。”


    游扶泠在法修系的功课都一骑绝尘,法修本就依赖修为,她灵力无穷,搭阵法都比旁人快很多。


    上一堂课若是和她坐在一起多少会自惭形秽。


    左右她来道院的目的是温养身体,考勤什么的形同虚设,座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最近琉光异动频频,你还是注意安全,”季町话题一转,也担心游扶泠的安危,“我会让宗门客卿随行的。”


    *


    丁衔笛修炼飞快,梅池反而度日如年。


    她每日最快乐的时候便是丁衔笛从试炼堂回来,二人一起去饭堂。


    丁衔笛赚钱比之前快,花的也比之前多。


    听闻飞饼脖子上的烧饼是饭堂师傅特制的,为了给大师姐改善伙食,还换了肉夹馍。


    大师姐表面看威猛凶狠,性格好像没那么差。


    梅池和她玩也能分轻重,更像是猛兽带幼崽。


    丁衔笛没事就给游扶泠发一段,但游扶泠回应缺缺,似乎对梅池还是有私人情绪。


    只是肉夹馍有个开口,飞饼吃得香,但飞的时候掉了不少肉末,某次还掉进了某丹修的丹炉,烤焦的味道遍布大殿。


    丹修座师误以为弟子用丹炉偷偷烤肉,大为愤慨,当堂所有人都扣了分。


    天上掉肉这种事没人相信,就算真的,那也是执法仙鹤t的头子掉的。


    丹修们敢怒不敢言,都想在五系大比中给点星宗的弟子一个教训,除了她们老大。


    时间推进,眼看都快到五系大比的日子了,游扶泠还没回来,丁衔笛没事就在天极令上戳戳对方。


    她的符箓在道院内卖得不错,不过卖的多数也是给道侣助兴的符咒,为此还被法修系的弟子不齿。


    丁衔笛爱俏不比游扶泠差,从前的撞衫都证明她们品味差不多,有钱了她不仅打扮自己还给梅池打扮。


    倦元嘉在道院内成日摸鱼,偶尔瞥见飞过的仙鹤脖子戴上珍珠,就知道丁衔笛又赚到了,或许还接了到院外的任务。


    又是一日,丁衔笛结束剑修课程,飞舟下落的时候遇见了公玉璀。


    她对公玉璀印象不好,但习惯笑脸相待,也看不出什么。


    公玉璀相貌一般,身上的音修道袍也是昂贵的法器。


    似乎是深海的织物,隔绝雨水,也能防一些歪门邪道。


    她的姓氏带来无上的荣耀,道院内不少人爱巴结她,丁衔笛走过,不用公玉璀开口,就有跟班喊住她——


    “你这人好无礼!”


    丁衔笛当没听见。


    飞舟落地,她急着去试炼堂,这两日她和游扶泠联系不似从前频繁,也不知道她回宗门遇见了什么。


    她更怕游扶泠的特殊体质在没有道院灵脉压制下暴走。


    季町不随行,游扶泠出事的风险也很高。


    游扶泠又说季町不随行也有和师尊闹翻的原因,丁衔笛就更插不上嘴了。


    她想早日结束今日试炼堂的对阵,回公寓和游扶泠说上几句话,这都有人不长眼。


    几个人围了上来,丁衔笛站在渡口站台,不卑不亢地抬眼:“公玉小姐,我今日有急事。”


    她比公玉璀最初印象里穷酸的剑修精致许多,无论是外袍还是长靴,或是腰带上的挂饰。


    人的精神能撑得起绫罗,风骨也能重整外貌,即便满脸雀斑,丁衔笛在人群中也很特别。


    公玉璀:“我不拦你,只想问问你对五系大比怎么看?”


    试炼堂虽是随机匹配,不代表匹配的弟子都是废柴。


    若是被公认的废柴打败,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废柴。


    丁衔笛的排名直线上升,即便修为依然压着,谁都清楚这是升阶之前的压制。


    或许也有她的躯体之前受过九重天劫,暂时不能接下扛升阶带来的压力。


    丁衔笛昨日和梅池一块用丹修废弃的丹炉夹的刘海卷曲,此刻风吹卷毛,她扬起长眉,“什么怎么看?”


    公玉璀:“你最想和谁对阵?”


    五系大比不分所学科目,像是试炼堂的pro版,更不用遵循点到为止的规则。


    弟子可以弃权,但要接受惩罚。


    对战之后输了反而不用。


    不过轻伤不在判罚范围,若是弟子重伤或是亡故,赢者还是会得到惩罚。


    这就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闹的责罚了,要去剑冢深处。


    剑冢是天极道院的禁地,传闻里面也有首座的坟冢。


    琉光大陆唯一的灵脉之处飞禽走兽都极通人性,深夜的野兽嘶吼也来自道院豢养的灵兽。


    没人想去里面受苦,除却两年前大比死了一个弟子,近年不曾出现其他意外了。


    这样的比赛有惩罚也有奖励,几乎囊括了所有专业所需的器具。


    道院库存都不是凡品,连与世无争的卦修都心动不已。


    丁衔笛知道公玉璀来者不善,也不去追究自己到底怎么惹了她了。


    有些人的恶意藏在皮囊之下,开口又会溢出来。


    她笑了笑,“这可由不得我。”


    公玉璀:“是吗?若由得你呢?”


    丁衔笛还认真想了想,“那就和我师妹打,她会让给我的。”


    她的答案出乎意料,又窝囊得符合从前的穷酸,周围嗤笑连连。


    公玉璀也笑,她头上朱钗甚多。若不看道袍,更像是凡人家王公贵族的小姐。


    她在公玉家也是人尽皆知的拖油瓶,少主早已钦定她的胞姐,她永远是那个对照组。


    谁都说她不成器,她这次一定要得到……


    眼前的天绝。


    这样姐姐就会多看我一眼了。


    公玉璀走到丁衔笛眼前,打量的眼神像丁衔笛只是一个物品。


    眼看少女冰凉的指尖要戳上丁衔笛的脸颊,剑修拍开公玉璀的手,“不好意思,家有仙妻,我们要保持距离。”


    游扶泠不在道院也算众所周知,她修为高,却一身病骨。


    在公玉璀看来,把游扶泠送来天极道院不过也是续命罢了。


    听丁衔笛提及游扶泠,她笑容更胜,“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若是你家仙妻赶不及来帮你,那你……”


    她的手腕忽被人攥住,丁衔笛问:“赶不及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怀疑游扶泠离去的时间有问题,时至今日对方还未回她的消息。


    “你做了什么?”


    第49章 天极道院1-49


    其他宗门多少能说句养闲人也不算开销,点星宗贵为三宗废柴,却是出了名的不养闲人。


    大师姐是一只巨鹤,每日领着执法仙鹤到处巡逻。


    据休息处照料机械仙鹤的道童透露,点星宗的大师姐是可以把机械仙鹤的矿石耗尽,自己依然活力满满。


    还属于高功能低能耗,并不需要吃昂贵的矿石,只要一个特质的烧饼就可以满足。


    梅池成天在道院跑堂,即便谁都知道祖今夕追着她跑,也架不过这一门从上到下的赚点外快心思。


    今日梅池便在丹修系给座师打下手。


    别人力能扛鼎,她一人能扛三个丹炉,还能往丹炉里塞个人顺便带走,也算物美价廉。


    剩下老二丁衔笛几乎住在了试炼堂,每赢一场能开出巨额灵石报酬,算高风险高收益,依然稳坐道院风云人物前排。


    丁衔笛如今不比从前,公玉璀被她攥得脸色发白,对视道:“我是公玉家的人,需要做什么么?”


    公玉璀身边的弟子走上前,似乎要把丁衔笛拉走,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上前不了。


    若是催动灵气必然外部显化,此刻像是有无形的遮罩罩在丁衔笛公玉璀外围一般。


    丁衔笛余光扫过公玉璀绣着公玉家家纹的音修外袍,单手就钳制得公玉璀无法动弹,平日漆黑的眼眸像是被金漆描边,显露出几分妖邪之相。


    她冷声道:“我不是同你开玩笑!”


    公玉璀脸色惨白,嘴巴依然很硬,“我也不与你开玩笑。”


    “只是提醒你罢了。”


    “如今道院外的局势紧张,你一个破落宗门的人即便攀上大宗门的弟子又如何?炼天宗又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风光。”


    丁衔笛依然不松手,她面露微笑,先天狭长的眼眸眯起,越发显得笑容被霜雪浸润,宛如寒刀,“需要你提醒吗?”


    “炼天宗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就站在飞舟渡口,这里日常的飞舟班次众多,来往的弟子也不少。


    瞧见丁衔笛几乎要把公玉璀的手腕折了,多数人都瞪大了眼——


    “什么情况啊!公玉璀边上的跟班在干什么?”


    “丁衔笛修为比不上公玉璀吧?居然还能把人控制成这样?”


    “点星宗满门怪力,名不虚传。”


    “执法仙鹤来了!!”


    “快走快走!”


    “走什么!执法仙鹤头子也是点星宗的啊!”


    那弟子话音刚落,一片黑影掠过,巨大的白色大鸟带着一群机械仙鹤落下。


    仙鹤的巨爪抓走了素日跟着公玉璀的几个音修弟子,趁势要跑的散修也被一爪摁趴下。


    飞饼勾住丁衔笛的肩,硬生生把她扯得往后退了几步。


    昨日丁衔笛重金购入的外袍又坏了。


    她无暇哀嚎,依然死死盯着被人扶起公玉璀,“若是游扶泠真的出事,我定然……”


    她被大师姐摁在地上,爪子不刺入她的衣袍,光重量就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被机械仙鹤逮着的几个散修不解得很,喃喃道:“这人不是还没突破筑基么?为什么我完全近身不得?”


    边上围观的弟子忍不住插嘴:“是公玉璀修为太虚吧,我看是家里给的丹药吃多了。”


    “她哪能和她姐姐相提并论。”


    “主君可不比炼天宗的游扶泠差。”


    “不是一母同胞么,资质也太天差地别了些。”


    “所以说啊,也不是什么世家就能出天才的,人各有命,及时行乐便是。”


    被摁着的丁衔笛好不容易挣脱了飞饼的举爪,闻讯赶来的梅池一个飞扑,又把刚被扶起的公玉璀给推出去了。


    公玉璀衣衫华贵,更像是喜欢什么都往上面堆,一块玉都要复数叠放,不知道是不是对双数有微妙的执念。


    此刻满地朱钗法器和碎玉,她顾不上梅池的咒骂,拼命去捡地上的碎玉。


    人群中走出一个盲眼的卦修,对方身形纤弱,看上去年纪更小,在座师赶到之时及时行礼。


    “我家t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冲撞了丁师妹,还请包涵。”


    执法仙鹤都在现场,座师也没有判决的权利。


    她们入道院任职,副首座便明示一切以执法仙鹤的标准为标准。


    如今执法仙鹤以这只名为飞饼的仙鹤为首,也没什么座师需要出面解决的。


    路过的座师摆手,“你们自行解决。”


    梅池:“心情不好就欺负人,真嚣张!”


    她看丁衔笛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唇边被大师姐痛殴出的伤,又拔了一根大师姐的羽毛,小声问:“二师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帮他们么?”


    那卦修少女双目紧闭,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箩筐的矿石,“这是我家小姐的心意。”


    公玉璀还在拼凑碎裂的白玉,上面似有人的名字,无论怎么拼都回不去了。


    她顾不上眷族的圆场,冲到梅池面前,却被丁衔笛拦下,“你还想做什么?”


    方才被丁衔笛捏着手的音修还有几分嚣张,此刻双目血红,“我做什么?是你的好师妹做了什么?”


    “这可是西海深处的玉石,是我姐姐送我的礼物,你居然!”


    丁衔笛推开她的手,“我才要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师姐的爪子划破了丁衔笛的肩头,她此刻也有几分和公玉璀不相上下的癫狂。


    梅池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平等地厌恶一切欺负丁衔笛的人。


    似乎哪一天丁衔笛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她也要跟着对方。


    人群中的祖今夕冷眼望着,从剑修山头赶来看热闹的倦元嘉站在一边,越看越觉得祖今夕没表面那么纯良。


    她问同行的明菁,“你确定你们二师姐以诚待人?我看她现在像是要把丁衔笛杀了。”


    “是我想得那样吗?她到底喜欢梅池什么啊?那丫头明显还没长大,要说风月之事……”


    倦元嘉啧了一声,插在腰间的羽扇随着她浮夸的动作摇晃,“看到她我就不敢多想。”


    明菁冷冷地说:“淫者见淫。”


    倦元嘉:“你想什么呢,我和你说正经的。”


    她也不是空穴来风,成日流窜在道院的人最擅长观察,“我总觉得祖师姐像会把丁衔笛做了的。”


    明菁:“那是本门宗主的亲传弟子,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了?”


    她平日待道院的弟子态度极好,情信也不是白得的,唯独对倦元嘉口出恶言,仿佛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倦元嘉抽出羽扇凑过去,遮住自己和明菁的脸,吐出舌头,“那你拔啊。”


    明菁给了她一脚,若不是倦元嘉收得快,恐怕就要撞到执法仙鹤身上了。


    公玉璀捧着的碎玉似乎对她极为重要,她离开时依然怨毒地盯着丁衔笛和梅池。


    执法仙鹤带走了闹事的音修和散修,公玉璀和丁衔笛本要受罚。


    鉴于五系大比在即,惩罚等大比结束后结算,或许和之前倦元嘉一样,都是发配去剑冢清扫外围的灵兽粪便。


    暮色缓缓,丁衔笛站在原地缄默不语。


    周围弟子散去,梅池搂着飞饼撒娇,“飞饼,现在天越来越凉了,我可不可以去你的鸟舍睡啊?”


    不少弟子散开还一步三回头,震惊这位星宗大师姐可怕的个头,似乎张嘴就把人吞了。


    看见浮空的拒绝,梅池还不肯放弃,却被大师姐摁头看向了丁衔笛。


    斜阳余晖,道袍线头都被风吹得和发丝捆在一起的剑修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池再笨也知道看人脸色,小心翼翼问:“二师姐,你怎么会和公玉璀打架?她又和你求亲了?”


    那日饭堂的画面历历在目,之前和游扶泠一块的场合,法修也会提起这位公玉小姐,似乎怀疑丁衔笛和对方勾搭成奸。


    丁衔笛摇头,她颧骨还有被飞饼摁头的擦伤,飞饼那一爪力大无穷,似乎还有灵力,压制住她瞬间暴起的杀心。


    杀心。


    丁衔笛都不懂自己怎么会这样。


    大师姐也没留什么话给丁衔笛,趁此机会摆脱梅池飞走了。


    梅池抱住丁衔笛的胳膊,“那就不要理她了,她刚才好可怕,明明是她欺负你在先,还这么嚣张!”


    丁衔笛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是她欺负我?”


    梅池:“肯定是啊,二师姐又不会主动找人麻烦。”


    她偶尔的敏锐仍然让丁衔笛心惊肉跳,剑修摸了摸师妹的圆滚滚的发髻,“你怎么在这?”


    梅池这才想起自己是和祖今夕一起来这边领东西的,“呀,我把阿祖忘了。”


    少女东张西望,这才看见不远处和倦元嘉说话的丹修。


    丁衔笛:“你去吧,我先回了。”


    她也没什么精力再寒暄,穿书的时间如水流走,还不到半年,丁衔笛就有种即将被同化的心悸感。


    特别是游扶泠不在身边,她更觉得少了什么。


    若是游扶泠有个什么好歹,那我怎么……


    丁衔笛一个激灵,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太有悖她接受的教育,若是被母亲知道,一定会嘲笑她太不独立。


    丁衔笛向来严格要求自己,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感受。


    她的失魂落魄连远处的几个人都看得出。


    倦元嘉问梅池:“什么情况啊?游扶泠是回宗门不是死了吧?”


    明菁踩了她一脚:“说话吉利些。”


    梅池摇头,“二师姐什么都不说。”


    祖今夕上次见过陨月宗过来的朝昌雨,也清楚如今外面局势的飘摇。


    凡人世界狼烟四起,九州割据,朝代更迭,有地方饿殍千里,也有地方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道门不宜插手人间世,也有小门小派入世化因果,魔气溢出,隐天司连轴转到不得不请求大宗增派人手。


    凡人百年,朝代百代更迭才算正常,如今已有万年前的趋势,意味着祖今夕离自己的使命也越来越近了。


    她必须吞掉饵人,得到钥匙,翻海而去。


    可是梅池还没有长大,梅池满眼都是丁衔笛。


    要杀了丁衔笛吗?


    倦元嘉:“我可听说外面不太平,也不知道十五年后是什么光景。”


    她也有隐隐的不祥之感。


    天极道院灵气充裕,十五年抵得过大家在宗门或者自己的百年,她叹了口气,“看丁衔笛那样,别是游扶泠出什么事了。”


    “公玉璀到底在横什么,她们家也就公玉凰能顶事,若她不是公玉凰的妹妹,恐怕也被送去矿气行当作交易品了。”


    明菁厌恶这样的交易,骂了句下作。


    倦元嘉心知肚明她们在族中的地位,可以替代的棋子,不得到最高位,就永远无法掌控人生。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好歹有个姐姐,你呢,是姐姐,我呢,还有同支等我晋升改善生活。”


    “走吧,试炼堂见。”


    丁衔笛还未回到修真公寓,路上便收到了游扶泠的天极令传讯。


    她改成了影灵讯,但被游扶泠切换成了普通传讯。


    丁衔笛执意换过去,一刻过去才成功。


    她见到了不戴面纱的游扶泠,对方的尴尬一览无余。


    同一个场景还有许多身穿道袍的人,坐在游扶泠身边的是丁衔笛在《琉光杂记》宗门介绍篇见过的……


    对方的师尊,炼天宗的宗主。


    这个现场,似乎很……


    丁衔笛:“我……”


    游扶泠生怕她说什么可怕的话,急忙打断:“好了,回去再说,我先挂了。”


    第50章 天极道院1-50


    游扶泠正和她远行而归的师尊及宗内长老议事。


    无生厅是炼天宗的最高的议事厅,边上漂浮的都是历代宗主画像。


    这些画像不似天极道院首座画像还有残魂,只是画像肃穆,身处殿中人也不自觉端庄一些。


    游扶泠坐于宗主师尊身侧,方才丁衔笛催命一般的天极令就已令众多长老不悦了。


    还是宗主示意游扶泠回个消息的。


    炼天宗正儿八经的道袍五彩斑斓,承袭开宗宗主的风格,地位越高,颜色越是华丽。


    游扶泠是宗主季涉竹名下的弟子,也是一身彩色道袍。


    穿成这样在宗门内横着走也没问题,即便是长老也得对她礼让三分。


    季涉竹外貌停在三十多岁左右,气质不似寻常高修为修士的出尘,或许也是外袍颜色过于绚丽的缘故。


    她扫过游扶泠的天极令,浅笑问:“你的道侣放心了?”


    游扶泠也只见过季涉竹一次。


    宗主行踪难测,似乎不意外徒弟的临时出关,安排好游扶泠的宗门大比,就又云游去了。


    连游扶泠入道院的一切准备都托付给了季町。


    “我许久未回她消息,她担心了。”


    游扶泠一路上都和丁衔笛有联系,只是进入遥州地界天极令便极其不稳定。


    据师尊说前些日遥州的封魔井封印松动,溢出的魔气影响了州部的矿气供应,像天极令这样也是矿石制t成的东西失效也不意外。


    季涉竹:“看来你们二人感情甚好。”


    她话音刚落,边上的长老拍案而起,“宗主!游扶泠怎么可随意婚配!还是和一个修为低下的剑修!”


    “是啊,未免太草率了。”


    “这大宗优秀的弟子不计其数,怎可同一个修为堪堪筑基的弟子结天阶道侣呢?”


    “季町不是在道院么!此事和她逃不开干系!”


    ……


    游扶泠听季町抱怨过宗门事务难以处理,也有这些长老为老不尊的缘故。


    看游扶泠沉默不语,还有人问游扶泠:“是不是隐天司的人逼你的?”


    “好了好了,阿扇都说了和那小友情投意合,各位长老不从又有何用?”


    季涉竹样貌不算美丽,绮丽的外袍给她增色不少,更谈不上第一宗门宗主的威严压制,“都什么世道了,小孩们开心便好。”


    其他宗门宗主早早收徒,她的首徒还是捡来的。


    第二个也是捡的,捡来的天赋这么高,长老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她结的可是天阶道侣啊,天阶是自带劫数的道侣印,这千万年来哪有善终的。”


    开口的是一个头发星白的剑修长老,她望向低头的少女,“当年你抱着阿扇回宗门的时候老祖便批过命,她若是动心,万劫不复,你这个做师尊的到底怎么想的。”


    游扶泠的天极令一闪一闪,丁衔笛一直给她发消息。


    你没出事就好,吓死我了。


    公玉璀还说你会遇见意外,我还担心她暗算你。


    怎么去这么久?


    七日后便是五系大比了,你还赶得回么?


    ……


    游扶泠看得入神,都没注意到她师尊舌战长老透露的讯息。


    她想:只是少回一天,她就这么着急,是很在乎我么?


    “老祖那会就头眼昏花,不清楚外面世道如何,不必放在心上。”


    季涉竹端起茶,扫过徒弟垂眼的侧脸,在一群骂她大逆不道的话里追加一句:“当年老祖也说了,阿扇这样的命格,若是找到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道侣便可以消解。”


    “你怎知她的道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荒唐至极!”


    “送她去天极道院是去温养的,不是去成婚的!她还是地尽,体质特殊!”


    剑修不修无情道也是多年,只是老派还不肯相信,炼天宗是第一宗门,顽固也流传千古。


    季涉竹得到宗主之位,皆因神魂授印。


    百年过去,当年不服她的有的修为不升已经死了,有的熬成须发皆白的长老,依然拿她没有办法。


    季涉竹:“点星宗的宗主和我是故友,我们的徒弟什么时辰生的,我们岂会不知?”


    其他人也看出了游扶泠的出神,但季涉竹不点,也不好多开口。


    游扶泠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丁衔笛的天极令消息。


    她简化了遥州发生的事,看见公玉璀的名字,先去道院闲谈境看了看。


    她没想到丁衔笛还能和人当众动手,问:你受伤了?


    丁衔笛已回了公寓:被大师姐揍的。


    她也好奇刚才游扶泠那边的阵仗,问:你什么情况,炼天宗还有祠堂?


    游扶泠:宗门内部不同意我和你的婚事。


    师尊舌战群长老,她不给人面子,直言这群人就是看中游扶泠的体质,希望撮合自己门下徒弟,为老不尊,丧尽天良。


    季涉竹:“各位长老不就是认为便宜点星宗了?”


    遥州已经入冬,炼天宗位于遥州的龙首山,更是寒冷。


    季涉竹把暖炉递给游扶泠,也不打搅小孩和道侣闲聊,“各位长老的心思我都清楚,只是天命不可违,我也是奉老祖的命令,安排好阿扇的一切。”


    她满嘴胡话,刚才还说老祖糊涂了。


    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看向游扶泠,“那阿扇修为可有精进?”


    “道院灵脉稀有,想必突破元婴也绰绰有余。”


    季涉竹:“王长老对我的徒弟要求未免太高了些,那您的首徒呢,听说前些日子您还支了不少丹药,升阶还是失败了?”


    ……


    刚回炼天宗的游扶泠本以为会遭长老盘问,没想到师尊突然回来,挡了这些疑问。


    一群长老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无生厅只剩下游扶泠和季涉竹。


    捧着茶的女人看了游扶泠好几眼,手虚空一点,游扶泠面纱上的保护符咒回到了她的掌心。


    似乎是检查过一番,季涉竹问:“你的道侣能摘下你的面纱?”


    游扶泠颔首。


    季涉竹:“那没错了。”


    她往后一靠,面前浮现的全是季町的工作报告。


    游扶泠:“长老们全然知晓么?”


    季涉竹:“天绝地尽是秘密,怎会人人知之。”


    她看游扶泠的目光很是和蔼,总给游扶泠一种她们不是第二次见面的感觉。


    可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样的感觉未免太怪异。


    “师尊,我和丁衔笛结为道侣的事……”


    游扶泠也不是怕人反对,这事做都做了,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她只是想早些回去,见到丁衔笛。


    “都说了你们是绝配,”季涉竹还在看季町的报告书,“你师尊我也阻止不了。”


    “天道誓约啊,这可不是一辈子的事。”


    游扶泠:“不是一辈子?”


    季涉竹没有回答,反问:“小田说你回来是想要找密卷,想要什么?”


    季涉竹看上去不着调,修为却很高。


    游扶泠的天才只是先天的,她却是如今琉光大陆少见的高修为。


    季町每每提到师尊都饱含憧憬,越想追上,就越遥不可及。


    游扶泠:“师姐未与您说?”


    季涉竹:“她不高兴。”


    这话游扶泠没办法接。


    她以前从不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丁衔笛待久了,人生头一次燃起如此浓郁的分享欲,甚至想赶紧和丁衔笛视频。


    游扶泠:“我来是为了两件事……”


    ……


    丁衔笛聊着聊着游扶泠人又没了,她倒在修真公寓的摇椅,眯着眼看窗外偶尔经过的飞舟。


    世界大得超乎她的想象,她发现自己即便预设了困难,远不如摆在眼前的桩桩件件难搞。


    不过确认了游扶泠没事,她也放心了。


    她正打算休息一阵再去道侣堂,忽然门外传来敲击声,季町的天极令也传讯示意她开门。


    丁衔笛才刚打开门,老婆的师姐气势汹汹进来,石门关上,带着季町难言愤怒的声线:“你惹公玉璀了?”


    “是她惹我。”


    丁衔笛不吃这套,她慢悠悠走回去,给季町倒了一杯茶,又躺了回去,毫无细心招待的意思。


    丁衔笛不认为自己树敌众多,一般弟子受困道院的规则,也不会明里暗里针对某个人,多半在闲谈境发发牢骚也就差不多了。


    真有实力暗算的多半背后有人。


    丁衔笛穿书之前穷酸破落,穿书后倒插门炼天宗,也不至于让人想杀了她。


    即便之前给明菁写情信,大家嘲笑之余,也没想过她去死。


    季町就是来和丁衔笛说这件事的。


    天字号公寓面积很大。


    丁衔笛和游扶泠在原世界和父母住在一起,还未曾正式一人生活过,新世界最难得的是她们之前得不到的相对自由。


    游扶泠走了月余,丁衔笛没事就往里面装东西。


    偶尔去飞饼休息的地方修炼,还能顺回来几根金属鸟毛,插在游扶泠昂贵的花瓶上。


    游扶泠走后,季町在道院内见到丁衔笛都在剑修课堂。


    她们也没什么好寒暄的。


    丁衔笛经常在逆流的人群里和季町打招呼,一声师姐清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炼天宗的弟子。


    这不代表季町不关注丁衔笛。


    她沉默半晌,看着躺在摇椅上的少女剑修,“你确定是公玉璀?”


    丁衔笛:“之前不确定,现在也不敢确定。”


    季町都端不稳茶杯,她一直在查当初木剑失控,即便动用了炼天宗的势力,在道院内要追踪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不说。”


    丁衔笛侧身,季町这才发现她披着游扶泠的外袍,随着摇椅摇晃,层层叠叠。


    正好头顶天窗倾斜月光,矿灯闪烁,这张普通的脸居然有几分绮丽。


    “她当初点燃姻缘香我就觉得怪异,”丁衔笛还记得游扶泠的不悦,笑了笑,“静水厅之前我和她从未见过。”


    原著中也没有提到公玉璀,至少丁衔笛看过的部分没有。


    丁衔笛作为点星宗弟子谈不上资源丰厚,外貌和美若天仙的道侣相比更是不值一提。


    她又笃定了几分,“她知道我是天绝。”


    季町给自己倒茶,差点倒了出去,丁衔笛问:“师姐,这样的体质到底多特殊?”


    她目光t沉沉,一扫素日嬉皮笑脸,季町看了她两眼,示意丁衔笛过来。


    “三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眷族,”这茶还是季町从炼天宗带来的,是师尊喜欢的单枞,游扶泠在这方面不挑,也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了季町的私心,“公玉家的眷族擅长卜卦。”


    丁衔笛对眷族略有耳闻,今日最后圆场的就是盲眼的少女。


    剩下的两家就没公玉璀这么高调,倦元嘉顶多像只孔雀。明菁营造虚名,活像家族还有声望考核,干什么也亲力亲为。


    丁衔笛听完季町的话,问:“所以她是算出来的?”


    季町:“毕竟是琉光第一修真世家,九州各地都有他们的人,还有人在隐天司挂职。”


    这顶多算制衡,丁衔笛啧了一声,“点星宗就没有挂职的人员。”


    季町抬了抬下巴,“那不是吗?”


    丁衔笛转头,窗棂上站着一只巨鸟,也不知道飞饼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此庞大的躯体还能做到悄无声息降落。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丁衔笛挥了挥手,飞饼却像是只是路过,丢下一个纸包就离开了。


    季町看丁衔笛如今术法用得精湛,忆起她最初那副废物的模样,“你怎么还没突破筑基,我看你……”


    丁衔笛:“可能是阿扇不在吧。”


    她随口一回都能噎死前辈,季町本不觉得这段感情是自家师妹付出得多,没想到轻浮的丁衔笛似乎也有真心。


    飞饼送来的应该是梅池买的东西的,一纸包的零嘴,丁衔笛放到季町眼前,“七日后便是五系大比,这大概又是公玉璀的机会了。”


    “她一早计划和我结为道侣,然后杀了我,要么提高修为,要么获得我的身体。”


    “结果我和阿扇好了,她没了机会,干脆在剑修课上做手脚。反正我修为低,师姐你呢……本就对我有意见。”


    说到这丁衔笛还揉了揉肩,冲季町笑了笑,“下手重了也事出有因。”


    季町:……


    她发现点星宗的气人水平一脉相承,丁衔笛如此,她的师妹也深得真传。


    “五系大比都有座师坐镇,她再有手段,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动手脚。”


    季町思考片刻,“公玉家势力很大,各系有他们的人不足为奇,不少散修也以成为修真世家的客卿为目标。”


    道院内的世家子弟都不乏巴结的人,季町更是炼天宗事务主管,也总有人搭话。


    丁衔笛这样的连散修都看不上,宗门更没有可利用的资源,顶多是大师姐自己找了个班上,也算背后有人。


    她盯着茶盏看了半晌,手边的天极令还没有游扶泠的新讯息,她第一次如此期待回应,又新奇又意外。


    “我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杀死我。”


    季町看她慢条斯理地泡茶,动作娴熟,和梅池宛如水牛喝水不同,更看不出乞儿的过往。


    知道有人想杀她不怒反笑,今日动手似乎也是因为游扶泠。


    季町:“不要小瞧公玉家,公玉璀身份特别,心眼也小。”


    丁衔笛:“我心眼也小啊,阿扇也不差。”


    她笑了笑,“隐天司还有求于我和阿扇,不会让她得手的。”


    茶叶过水,室内的小池塘鱼群跳动,低头的剑修重新给师姐斟茶,“季师姐,阿扇返程的安全劳您多加关注。”


    她句句都提游扶泠,季町问:“你对阿扇,到底是何心思?”


    丁衔笛盖上茶碗:“我们都是道侣了,还需要什么心思么?”


    季町:“那刚入道院之时,阿扇找你,你又置之不理?”


    丁衔笛完全不知道这事,盖上茶盏的动作都歪了歪,顺着季町的话回:“那不是置之不理。”


    她依然是旧皮囊,垂眼盯着沸腾的泉水,“那应该是……”


    “欲擒故纵。”


    季町离开的时候还满脑子欲擒故纵,心道点星宗的宗主到底是什么人,教的都是什么。


    难道梅池也练过,所以陨月宗的祖今夕才这么成天跟着对方身边,比道童还贴心?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丁衔笛的这番话告诉了游扶泠。


    游扶泠正和师尊告别前往自己在炼天宗的住所衍昼阁,她看着眼前的画面,问:“你还学过茶道?”


    丁衔笛颔首,颧骨上的伤也很晃眼,“是啊,可惜我们没比过。”


    游扶泠哼了一声:“那肯定是我第一。”


    丁衔笛:“这说不准。”


    游扶泠查阅了季町的消息,顾不上和丁衔笛理论。


    泡茶的剑修被道侣盯得发毛,“怎么了?”


    游扶泠:“你和我师姐说你欲擒故纵?”


    丁衔笛反问:“你看上的是这个世界的丁衔笛?不然为什么刚入院就找她?”


    她知道为什么,这会听上去更像无理取闹。


    游扶泠不接话,漫长的对视后,还是丁衔笛败下阵来:“开玩笑的,为了圆谎。”


    那边的人却问:“那若是反过来呢,你会找我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