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极道院1-30
周围哄笑连连,被本门非人大师姐丢下的玄袍少女趴在地上,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今日讲经的座师姓张,除却公共课,还是法修的授课师长。
弟子之间的热闹座师岂会不知,昨日座师堂还提起游扶泠同丁衔笛结为道侣的事。
跨系成婚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修为差这么多的就很少见了。
日头上山,清晨的定海峰云海缭绕,各系弟子陆陆续续到场,都惊讶地看着身着隐天司玄袍的丁衔笛。
梅池帮着给丁衔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她头上还有一根鸟毛,低声问:“二师姐,你和大师姐待一宿呀?”
梅池嗓门大得很,游扶泠跟着季町隐在人群中,看似离得远,目光仍落在丁衔笛身上,听到这句哼了一声。
平日季町忙于宗门事务,对游扶泠的关心一向在吃穿用度上,鲜少和游扶泠深入说几句话。
她一直不明白师妹是如何和丁衔笛看对眼的。
不过刚入道院之时,游扶泠也的确打听过丁衔笛。
后来不了了之,丁衔笛又追求明菁,季町还当热闹看,哪想到会烧到自家身上。
人群中的丁衔笛揉了揉小师妹的头,也无所谓座师的臭骂,只是朝对方拱手一拜以示歉意,并把那三炷极好的香送了回去。
梅池拉着丁衔笛和她一起坐,丁衔笛余光扫到了转身的游扶泠,忆起昨日的承诺,咳了一声:“明日我再和你坐一起。”
“为何?”
梅池眨着眼看着丁衔笛,站在她身边的祖今夕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应当和法修系的……”
早课不允许各系弟子混坐,也有人偷偷换位置,但大部分都掩在后排。
不少人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抢后面的位置,在面前座师入座,想偷懒都很容易被发现。
丁衔笛:“我去和游扶泠说两句话。”
她一张脸写满困顿,平日灿烂的眼眸都眯着,梅池还想问什么,被祖今夕带走了。
人群依次坐下,好在法修系和剑修系今日的安排是靠在一起的。
丁衔笛看见游扶泠走过去,季町就在喊她了:“你过来。”
丁衔笛指了指自己,对方让了自己的位子,走到前排去了。
边上的剑修还在打哈欠,瞧见丁衔笛比自己还浓重的眼圈,再看坐在另一侧的游扶泠,露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
丁衔笛眼皮打架,睁开眼都要用十足的力气,她喊了游扶泠一声,对方不搭理她。
早课的内容七日轮换。
大部分是道祖真经,按照座师的习惯授课,有的正式开始之前座师还会示范一遍。
若是遇见很爱看弟子抓耳挠腮的座师,下面打瞌睡的会少一半,没人希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抽起来问答。
清晨的冷风吹来,也只能吹开游扶泠面纱的下摆。
“我昨晚……”
丁衔笛见游扶泠不搭理她,压低了声音,微微往她那边凑了凑。
只是偏了一些,游扶泠就往另一边侧:“言而无信者离我远点。”
丁衔笛从小会察言观色,但游扶泠明显不是她平日会接触的类型。
这段时日她顶多知道游扶泠不好说话,表面看静默之时人畜无害,不过以她自述能刀人的经历,纯粹是兔子急了会咬人。
“我这是事出有因,不算言而无信。”
丁衔笛说话带着浓重的困意,清晨日光洒下,侧脸似乎和原世界的脸重合。
游扶泠还是不看她,“你骗我。”
丁衔笛晃了晃脑袋,一句什么转成弯弯绕绕的噢,“和你分开后我回去路上碰见了飞饼。”
“就我宗门大师姐,她把我叼走了。”
飞饼的爪子多可怕从丁衔笛肩上的豁口就看得出,昨日还好端端的隐天司新道袍今日又成了破烂风。
游扶泠恍然想,似乎丁衔笛来开始,她就不是从前那个张扬的人了,也不像她记忆深处那样。
“还好我没吃东西,不然这一路又得吐出来……”
道院早课的蒲团硬得比冻三天的馒头还硌,丁衔笛换了一个姿势,游扶泠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身下的蒲团递给她。
法修的道袍层层叠叠,遮住了底下师姐给换的软垫。
早课人数众多,除却前排,不少弟子都这么干。
据说还有人为了近期外头最近卖得特别好的黑色莲花蒲团,不惜重金购买矿石贿赂执法仙鹤。
丁衔笛把蒲团推了回去,“不是让我离你远些?”
她很清楚游扶泠那宛如筷子的体质,把蒲团推了回去:“你留着自己用吧。”
游扶泠又推了回来。
她从前就话少,现在也习惯动作快于言语,丁衔笛却相反,明白了什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皮糙肉厚。”
她冲游扶泠笑了笑,似乎不在意对方的小脾气,也清楚是自己理亏,又言:“早课结束我会回去搬的,不过得先睡一觉,实在太困了。”
游扶泠又递过来一瓶丹药,丁衔笛倒是接下了,也没问是什么直接往嘴里倒。
游扶泠:“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不怕我下毒?”
背景还是座师的念经声,有人滥竽充数,越念越催眠。
丁衔笛原本再熬一年就能上大学了,没想到穿书还要从头开始,天知道她从前也没有天亮就上早自习的安排。
“把我毒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雀斑脸少女眯着眼,她这张皮实在寡淡,一双眼却和从前别无二致。
没穿书之前,游扶泠听别人说丁衔笛笑和不笑差别很大。
她翻遍对方的社交账号,难以找到对方不笑的照片,仿佛她放出来的全是精心挑选过的生活。
游扶泠和丁衔笛在旁人眼里没有距离,因为她们的父母、同学都在一个圈层。
但她们又是众所周知的世仇,更不会有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时候。
即便翻阅能翻阅的资料,游扶泠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丁衔笛,却希望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另一种可能。
如今另一种可能近在咫尺。
游扶泠盯着丁衔笛的袍角出神,即便名分谁都知晓,她依然觉得不够。
嗑了几颗药的丁衔笛也只是情况稍有好转,谈不上困意全消。
座师讲完一段真经,又开始点名催人讲演,前排弟子如临大敌,不少人瞬间坐直了。
早课遵循万年之前道门的传统。
即便无方岛外的琉光大陆因为矿气出现变化多端,天极道院还保留亘古的传统。
道祖真经对游扶泠丁衔笛这样世界之外的人而言晦涩难懂,但她们又从不是一般人,并不担心座师提问。
结果座师又不提问,重复诵读。
这些内容丁衔笛烂熟于心,她跟着念还盯着游扶泠看,对方却移开眼,似乎要躲避什么。
剑修和法修之间有明显留出的供人经过的步道,只是道袍宽大,也有人长袖垂下。
张座师不拘小节,不似昨日讲经的座师恨不得步道干净得毫无尘埃,这样也方便丁衔笛伸手。
玄色的隐天司修袍在人群中极为晃眼,巡堂的座师从弟子身边经过,丁衔笛趁着他背过身,去握了握游扶泠的手。
另一个人一惊,却对上了一双弯起的眼眸。
明明二人对彼此的印象来自同样的量化,丁衔笛却好像比游扶泠想象中还要了解她,也比游扶泠想象中的……更在意她。
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是么?
游扶泠想。
丁衔笛问:“又不高兴了?”
游扶泠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丁衔笛在低吟中用更低的声音道:“你好像很喜欢把心里话憋着不说。”
头顶一阵鹤唳,丁衔笛在晨风中抬眼,把她丢到这里的大师姐又领着一群机械仙鹤飞过。
这一夜堪比紧急补课,若不是丁衔笛有丰富的熬夜经验,恐怕真的要猝死了。
她此刻脑中还是竹简的内容。
丁衔笛穿成书里的角色,角色也有自己的使命。
但游扶泠不同,丁衔笛阅读过的内容没有她,她也不想t把点星宗的事拉到游扶泠身上。
“算了。”丁衔笛低头,青玉色的丹药瓶落在蒲团外,她伸手去拾,露出的手背到手腕都是天雷留下的痕迹,纵使这具身体从不算娇生惯养,也让游扶泠心疼万分。
游扶泠攥住丁衔笛的手腕,迫使垂首的少女抬眸,丁衔笛还在笑:“怎么了?”
游扶泠:“不疼吗?”
她们的道袍宽大,握手也不明显。游扶泠目光扫过,丁衔笛却反手拢住了她的手:“不疼,早说了我现在皮糙肉厚,不怕。”
“不必担心我拖你后腿,我会好好修炼的。”
梅池坐在最后,不难发现二师姐和游扶泠卿卿我我。
祖今夕用丹药和法修弟子换了位子,看梅池打坐都东倒西歪,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入道的。
西海距离此地如此遥远,点星宗的宗主又是怎么把这个笨蛋带出来的?
梅池:“阿祖,游师姐很讨厌我。”
她忽然说,祖今夕沉思片刻,“为何?”
梅池按直觉生活,说她快人快语也可以,说她宛如野兽也不差。
饵人独立于人魔妖之外,只有其形似人,实则骨重如山。
它们比洪荒更早见证天地,可惜天生愚钝,只能靠直觉长存,和西海白鲨更是宿世仇敌。
梅池摇头,眼神懵懂又清澈,“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祖今夕也看得出梅池很黏丁衔笛,想了想说:“或许是你太亲近你二师姐了,她现在有了道侣,不能像从前那般日日同你一块。”
“可从前二师姐也不是日日同我一块的呀。”
梅池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的,似乎把对馒头的喜爱移到了上面。
脑袋摇晃,上面的流苏也一摆一摆,甚是可爱。
“我会保护她。”
祖今夕端坐另一边,青绿的丹修道袍和周围的法修格格不入,周围早有人注意到她和梅池走得极近,好奇三宗之间是否有联姻的传统。
“保护?”
祖今夕的相貌和貌美毫不相关,只是肤色异常,丹修的身份可以掩盖她面容的异常。
梅池还在看丁衔笛:“是啊,师父觉得我会变成很厉害的人,这样我能单扛二师姐,也能背起飞饼大师姐。”
她没有发现身边的丹修眼神瞬间变了。
反而是和梅池同排的剑修余光瞥见,心里发怵:丹修也太可怕了,炼丹练得眼神和兽类一样。
“你也要和二师姐保持分寸。”
“道侣和师姐妹的分量不一样。”祖今夕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很少给人温暖的感觉。
这也是她在陨月宗内并无人觉得她好亲近的缘由,“梅池,你们以后会分开的。”
梅池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凉薄,更不知道注定会吞食自己的白鲨已然在身边,她摇头:“不会的。”
“我师父说了,点星宗和其他宗门不一样,我们都是捡回来的破烂,要烂也只能烂在一起。”
祖今夕笑容一僵,似乎被这样的发烂言语惊到了。
梅池前排的剑修偷听也听得沉默。
心道难怪一宗门的奇葩,感情宗主就是这德性,还能指望一群弟子有什么作为。
丁衔笛至少傍上了炼天宗那位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功法都不缺的天才二师姐。
现在这个没脑子的师妹似乎听不出陨月宗这丹修的意思。
前排的散修趁座师离开,忽然转身握住梅池的手,亲热地喊了声妹妹。
梅池吓了一跳:“你有病呀?”
对方完全不生气,还要凑近:“你们点星宗有什么钓道侣的秘法么?”
梅池一点都听不懂,挠了挠头:“我们不钓鱼的。”
说完她都饿了,“好想吃烤鱼,章鱼、草鱼、虎斑鱼、鲨鱼也行。”
祖今夕:……
座师离开,丁衔笛也彻底累了,她迅速起身离开,游扶泠拉住她。
丁衔笛似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我跟你走。”
游扶泠又觉得太没面子:“我没这么说。”
丁衔笛笑了:“那我回自己的公寓。”
她走路脚步虚浮,差点自己的道袍绊倒,游扶泠伸手扶她:“逞强什么?”
丁衔笛还嫌她身体太虚:“你帮我叫梅池吧,让她扛我走。”
游扶泠:“我不。”
“为什么啊?”丁衔笛很满意梅池的力大无穷:“她能把咱俩都扛走呢。”
游扶泠也有隐秘的胜负欲:“我也能扛起你。”
丁衔笛失笑:“那是你发疯的时候。”
她还清楚地记得游扶泠发疯连床都咬,那场面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她眼神意味深长,“你拆家能力一流。”
游扶泠:“你骂我?”
丁衔笛摇头:“这怎么是骂……”
话都没说完,她就倒了下去。
游扶泠扶她还踉跄,远处的梅池听到了丁衔笛的名字,迅速冲了过来。
“我背二师姐!”
“不必!”
“我力气比你大!你走开!”
“我是她道侣。”
“我是她师妹!”
“我是她道侣。”
“我……”
祖今夕头疼地挤进去,梅池还在瞪游扶泠。
游扶泠眼神冷得像是恨不得把梅池当场剁了。
她修为极高,外表看着柔弱也不容小觑,祖今夕怕梅池吃亏,没想到晕倒的丁衔笛还能强撑着开口:“吵什么吵,娘子你让让妹妹怎么了。”
娘子。
游扶泠慌忙松手,心想她居然喊我老婆。
远处的季町一脸菜色,拂袖离去不忘骂丁衔笛一句轻浮。
第31章 天极道院1-31
丁衔笛一晕就晕了半个月,其间不少人来探望她。
除了梅池恨不得搬进来一起住之外,连去剑冢受罚的倦元嘉和明菁也来了。
听闻这二人结道侣印出了这么大乐子,倦元嘉还高价购买记录当时影像的松信。
游扶泠喜静,奈何道侣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人缘很好。
倦元嘉因丁衔笛进了剑冢,出来后不仅探病还带了不少吃的,虽然……都被梅池吃完了。
季町在符法上也没什么造诣,看游扶泠成日研习符法,以为她是等丁衔笛醒来打发时间,却未曾料到游扶泠居然提出想回炼天宗一趟。
天极道院进出关卡重重,即便是即将毕业的弟子也没这么容易回来,一般回来也是有要事,光走申请就耗费不少时日。
季町问:“若是你想找宗门的书册,何不托人寻?我让……”
游扶泠摇头,今日天气很好,她的公寓极为亮堂,还能看见窗外的飞鸟。
季町同她对立而坐,桌上香炉袅袅,全是安神的。
丁衔笛晕倒那日道院医堂便有人看过,隐天司的人也来了。
说是宣香榧特地将她们留下的,就是怕丁衔笛受不住紫红天雷,不料她还真的撑下来了。
昏迷也是因为体内气脉循环,她这些年修炼无果积攒的灵力全部反噬,识海一时承受不住。
游扶泠看了一眼丁衔笛躺着的方向:“我……”
她对季町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在这里只有丁衔笛可以和她知根知底,似乎多说少说都不用顾忌。
游扶泠编谎话也要思考半晌,道:“我想早日通过法修教考,提前离开天极道院。”
在季町眼里更像是她被丁衔笛撺掇了,“为何要提前离开?”
“丁衔笛同你说什么了?”
天极道院十五年学制,院规中的确有通过校考即可提前离开的一条。
里面提到的校考和平日里各系的教考不同,要求极为严苛
从道院刊载的弟子记录中看,参加校考的弟子不多,成功的更少。
只是不少人入道院本就想要依靠灵脉修行,反之而行的弟子寥寥无几。
不少弟子因为抽中极难的题自动放弃,也有的为了早些离开天极道院服用了违禁丹药。
不仅提升无望,还伤了根本。
游扶泠在季町眼里心思纯净,更像一尊藏在石阙中的天然小像,凡尘俗世不能沾染她半分。
如今被点星宗的红尘染就,季町无法插手,却也恼怒。
“大师姐,不是的。”
游扶泠穿越之前没有同龄朋友,游家那边的亲戚都很疏远,目前这边似乎觉得太过高攀,更是鲜少来往。
这么多年,她依然很难回应季町的关爱,这会急忙否认,也有不希望对方难过的原因。
她又不能同季町说我不是你的师妹。
在季町眼里,从小到大养在炼天宗衍昼阁从未露面的游扶泠就是她的师妹。
宗主师尊常年不在,这是留给季町的任务,她只想好好完成。
“是我想离开道院。”丁衔笛还没醒来,若是她在,早就给游扶泠编好理由了,游扶泠却不希望这样。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游扶泠都被困在一个地方,“我想去外面看看。”
游扶泠看向季町:“在遥洲的时候我一直在衍昼阁闭关,除却前年的宗门大比,就再也没出去过了。t”
大师姐额头饱满,也不留任何碎发。
无论在炼天宗还是天极道院,季町依然有忙不完的事。
某种意义上,游扶泠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町。
“我知道你和师尊希望我在道院好好修炼,这里的灵脉也可以压制我外溢的灵气。”
宣香榧离开之前游扶泠隐晦地问过,对方好似什么都知道,直接丢了一封炼天宗宗主的松信给她。
游扶泠把这封松信打开,“可大师姐,师尊什么都知道。”
松信比影灵石高级许多,能记录暂时的言行,对游扶泠来说就是能插入视频的邮件。
这封信笔迹潦草却也不难辨认说的什么,落款是一个竹字,那是她们宗主师尊的单字。
游扶泠从未见过传闻中的师尊,季町似乎也有些年未曾见过,盯着松信最后的影像看了许久。
“我与点星宗宗主多年交情,她也早知阿扇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多些年她抵达……捡到了一个孩子。”
“她探了乞儿的识海,也尽知了对方的前尘,恰好与阿扇同年。”
“天绝地尽本该……她们却一分为二,一个随水漂流,一个四处流浪,他年重逢,也是缘分。”
……
这封松信还有损坏,虽声音断续,模糊了关键信息,也能拼出梗概。
游扶泠低着头,她能感觉到季町对师尊这封松信的不悦。
她从不会单独联络师尊,这些事也向来由季町打理。
许久过后,季町:“我知道了。”
她捏着那枚松果模样的信件,反反复复展开,又收回浮空的影像,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死死攥回掌心。
游扶泠透过香炉的青烟看向季町,发现季町眉头紧锁,不知道想了什么,眼眶微红。
“我改日再来看你。”
季町起身,她声音没什么异常,“师尊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会为你把这些事都料理好。”
她不让游扶泠送她,“回宗门也需要告假,你若当真要应付道院的教考,我可以找找往年成功提前离开的前辈们,若是他们有天极令,我会先联络上的。”
丁衔笛要的拂雨斗转箓并不是简单的符箓。
天极道院法修系已臻琉光大陆修真界大成。
游扶泠这段时日也问过同系上课的弟子,倒是有博闻强识的散修问她是否是从琉光杂记中观阅得知。
散修有的嗜学成痴,进入道院之前基础便极为扎实。
还有的游走琉光大陆,年纪轻轻就已经触碰过天涯海角。
游扶泠也是这几日才感受到自己和旁人极大的差距。
这个世界即便依靠矿气改善了生活,却也远不如她的原世界。
天极令空有联络功能,最大的用处还是证明一个人的生死。
这是所有修士的命牌,都记录在隐天司管辖的神鼎之中。
比起从前上学都只能在家里,游扶泠已经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况了,况且她还得到了从前不敢想的丁衔笛。
唯一的困难就是……
丁衔笛身边很少只有一个人,她要如何把她身边的人都丢掉呢?
要是这个世界也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就好了。
季町走的几步不算狼狈,游扶泠没有送她。
公寓的石门关上,窗外又是一日的落日,飞舟渡人,仙鹤掠影。
游扶泠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心想:我原来是这么恶毒的人。
躺在她床榻上的人依然双目紧闭,体内的灵气反复流窜。
即便经过天雷洗髓,却从原本的枯竭成了源源不断的渴求,意味着丁衔笛就算改了体质,也需要大量的外界灵力注入。
游扶泠依靠天极道院的灵脉压制灵气,代价是不能情绪波动,丁衔笛如今也需要灵气。
意味着她还是离不开……
游扶泠想:她最好一辈子……不,永生永世都不离开我。
前几日游扶泠便在公寓外施了勿扰咒,试图构建二人世界,阻隔这些日子上门探望丁衔笛的……自称朋友的人。
室内又安静下来,榻上的人双目紧闭,游扶泠手指点在丁衔笛的脸上,“你会离我而去吗?”
从前丁衔笛脸上哪有雀斑,现在成了道院内人人皆知的麻子脸,游扶泠偶尔笑她,丁衔笛也不介意。
彼此都知道对方从前是什么模样,这好比一个漂亮的人突然不好看了,也改变不了她从前好看过。
丁衔笛不在意嘲笑,每日该干什么干什么。
游扶泠错失了在丁衔笛身边适应新世界的最好时机,回头看丁衔笛已经适应新世界的生活了。
她目的明确,要走,要修炼,身体改变不了就找找改变体质的方法。
丁衔笛的天极令行程单全是她在道院内的兼职,结算后面的灵石少得令人发笑。
游扶泠从头拉到尾,完全能想象丁衔笛像那天在藏书阁那样的神色。
这是一个想要什么就会费尽心思得到的人。
成为丁衔笛的目标,又是什么感觉呢?
游扶泠忽然又庆幸丁衔笛不像其他人一样享受青春,和其他人一样周末约会。
她融入人群,却和出双入对的人界限分明,似乎不想卷入红尘的颠簸,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置身事外。
游扶泠越看这张脸也越顺眼。
她凑得很近很近,长发垂在丁衔笛的身侧,这样的距离近得太过暧昧。
暧昧到若是丁衔笛醒着,或许会移开脸,又或者会和游扶泠对视,笑着问一句你又想来了。
游扶泠还是不懂丁衔笛,她有太多不懂,好奇,渴求,和卑劣的欲望。
父母的经历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喜欢,却又可以用婚书和关系困住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
她希望母亲得到自由,却用母亲看不上的关系捆住想要的人。
难道我和父亲是一样卑劣的人么?
她的手指扫过剑修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一路往下,擦过唇,最后双手掐住丁衔笛的脖子。
丁衔笛依然无知无觉。
她昏睡的面容甚至格外安详,游扶泠还是松开了手,最后解开丁衔笛的衣衫,贴在对方身上,像是喃喃自语:“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回来……”
这个可能性困住她多时。
时间越久,游扶泠就更无法说服自己。
她和季町提的回宗门除了找寻丁衔笛要的拂雨斗转箓,也想找找世间是否还有能追踪人神魂的法器。
天道誓约能保证生死,却无法保证永生永世在一起。
游扶泠依然不放心。
“我管你是死是活……也要找到你。”
“如果你回去一个人去上大学,随便答应你家里安排的人结婚,我就更……”
游扶泠还未说完,日暮中的飞舟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
是一艘从颜色就可以辨认不是道院统一的渡口飞舟。
飞舟上的倦元嘉推开梅池:“快转一圈,你会不会开啊!松手啊你!撞上去了!”
梅池:“要的就是撞上去!这几日我去探望二师姐,游扶泠都不让我进去。果真越漂亮的女人心思越歹毒!我二师姐为什么要和坏女人做道侣!气死我啦。”
同在飞舟上的还有放课的明菁和这几日都在剑修系上课的祖今夕。
丹修的山头大殿修好遥遥无期,一群丹修如今都和剑修厮混。
还有的似乎要入乡随俗,租借了剑修的衣裳,为的就是体验剑修课程。
这才没几日,就有人看对眼做道侣去了。
座师无言以对,指着一群上课卿卿我我还用丹炉烤饼的不成器货色摇头。
明菁独来独往,还在思考那日雨夜倦元嘉给的建议。
倦元嘉贯爱看热闹,今日本是她和明菁一同前往的,不料梅池爬上了飞舟。
鉴于她是丁衔笛的师妹,倦元嘉放她上来,没想到这丫头疯了。
风吹乱了修真世家少主扇子上的羽毛,倦元嘉冲和明菁闲聊的祖今夕大喊:“祖师姐!管管梅池啊!”
祖今夕摇头:“管不了。”
飞舟的舟头都是倦元嘉夸张的彩绘木雕。
她平日爱好养些鸟雀,自己的飞舟都要做成鸟头。
这下梅池夺走掌舵之位,俯冲向下,若不是倦元嘉动作快,恐怕已经撞飞了回廊转弯的普通弟子。
梅池:“我看见游扶泠了!”
倦元嘉从未如此心力交瘁过,她又喊明菁:“明菁!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快哄哄!”
明菁已经做好跳下去的准备了,她摇头,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端庄的脸似乎因为倦元嘉的面容扭曲露出笑意。
祖今夕不关心这些普通人类,她更在意梅池的喜乐,对倦元嘉说:“我赔你一只新的。”
倦元嘉被阔绰二字糊了一脸,作为修真世家少主,她还从未受过这等金钱侮辱,终于忍不住破口t大骂:“你果然和点星宗的饭桶有一腿。”
饭桶大喊一声冲啦,只听轰隆一声,道院天字号公寓的内部震动,对面公寓中的弟子纷纷探头。
飞舟撞坏了某扇窗,半截飞舟尾部站着的女剑修和青绿衣袍的丹修站在一处。
烟尘滚滚中,她们面不改色地往里走。
若不是游扶泠躲得快,她恐怕直接被埋了。
倦元嘉满身狼狈,咳得惊天动地,眼看游扶泠周身灵气四溢,她急忙把梅池往前一推:“不是我干的。”
“是你家道侣的妹妹干的,别赖我!”
梅池哼了一声,往游扶泠怀里扔了她买的干果。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炼天宗天才二师姐的心,她眉眼的怒气顷刻散去,心情颇好地道:“里面请吧。”
第32章 天极道院1-32
丁衔笛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朦胧不堪,只能听到微弱的声音,仿佛这个梦中的世界从未有过光明。
没有天的世界当然没有天光,火把成了太阳。这个地方生活的一切都从未见过光明,但能听到天上传来的声音。
火种微弱,终于有人把死去的动物做成油灯,后来人也成了灯。
无名的世界有了长明的灯火,也有人不断祈求上苍,想要重见天日。
丁衔笛在其中穿行,发现梦中人也完全像人。
有的多了一只手,有的还长着兽类的尾巴,有的满脸都是眼睛,也有的没有鼻子。
像人一样生活的这些活物中出现了一团黑影,祂经历了千万年的修炼,终于重见天日。
地尽头是天极光,丁衔笛在梦中无法思考,只能跟随黑影转换空间。
时间成了可以拨动的指针,凡人、修士、权贵、朋友、徒弟。
最后化为长剑劈开的山脉。
天降血雨,黑影散去,先天盲眼的人搂住祂。
巨大的金蟒出现,黑色的符文困住了它,又有鹤唳声声……
天雷滚血水,笼罩琉光大陆的阵法引起海水翻腾,虫化成鱼奔涌而去,鱼群上岸,成为飞禽走兽。
地底鬼哭狼嚎,不可名状之物引来的躁动似乎要倾吞活人的一切。
轰隆!
雷声不竭,金色的巨蟒被剖开,天生双目紧闭的盲眼女修睁开了眼,丁衔笛似乎被什么东西崩到了脸,猛地坐了起来。
“二师姐诈尸了!”
梅池刚冲进来就瞧见披着单衣的丁衔笛宛如起尸一般坐起,不怕游扶泠也不怕明菁的梅池后退一步,正好撞到游扶泠。
天生脆骨的少女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往里走去。
游扶泠的公寓被飞舟撞得惨不忍睹,祖今夕正在应付闻讯赶来的执法仙鹤。
机械仙鹤看外表和活物无甚区别,一双眼转动木然,拍动翅膀也有金属之声。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一只能抵金丹期修为之上的修士,一般弟子不会挑战它们的权威。
但这样的东西也有弱点,它们喜欢矿石。
祖今夕刚要给落下的机械仙鹤喂矿石,一只巨大的白鹤落了下来,正好踩在还有一半在外边的飞舟尾部。
那只都准备叼走祖今夕掌心矿石的执法仙鹤嘴都张开了,还是掉了下去。
祖今夕:……
她对上点星宗大师姐的鸟眼,不知道此刻是该收回矿石还是递出矿石。
飞饼只是拍了拍翅膀,像个人一样踩着倦元嘉破败的飞舟进去了。
仅仅是路过,祖今夕都能感受到这只仙鹤的气息不同寻常,它的修为应该远超普通的执法仙鹤。
点星宗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神秘。
她扫了眼外边,方才那只掉下去的仙鹤又来了,还带了好几只等着投喂,祖今夕不得不又给了几颗矿石,这才转身进去。
剑修绕着自己的飞舟发牢骚:“完了完了,长老们肯定不肯给我换新飞舟了,这可是昨日才到的,这下好了,明菁你赔我。”
话音刚落,一只肥鸟从她和明菁身边强势借道,明菁只听到了最后二字:“你让谁赔你?”
倦元嘉:“你赔我一半飞舟,或者我坐你的飞舟。”
明菁懒得搭理她,倦元嘉喋喋不休跟了上去。
丁衔笛沉默地捡起崩了她脑门的石块,看向走近她的游扶泠:“什么情况?”
她朝外一看,也看见了壮硕的鸟身,“大师姐怎么来了?”
梅池又欢喜地扑向飞饼。
这肥鸟师姐似乎很喜欢梅池,翅膀一张,直接把同样能单扛丁衔笛的饲料人都捂进了翅膀里,只能看到梅池挣扎到胡乱蹬的双腿。
丁衔笛抽了抽嘴角,看见游扶泠被飞舟砸开的窗户,心下了然,“别找我赔钱,飞舟谁的谁赔。”
倦元嘉喂了一声:“你们点星宗是不是太缺德了?”
丁衔笛眯着眼揉着额头,承认得轻轻松松:“我们点星宗不仅缺德还没有公德心,全员穷鬼,劳您网开一面。”
游扶泠的公寓热闹得很。
一人一鸟深度互动,明菁和游扶泠打招呼。
游扶泠看见她比看见梅池还烦,一想到丁衔笛还给此人写过情信更是恼火,即便知道那不是她喜欢的丁衔笛干的,依然难言尖酸,“你来作甚?”
明菁有事来求,还送了一瓶明家的特质丹药,品级很高,是升阶专用。
似乎是从方才倦元嘉那得到了灵感,她还特别补充:“恭喜你们二位结为道侣,祝你们白首不离。”
游扶泠绷着的眉眼舒展开来,即便看不出下半张脸什么神情,也足够明菁吸取经验,明白这位法修天才爱听什么话了。
她不解游扶泠和丁衔笛之前若真的有情,为何会放任丁衔笛在道院内任人欺凌,不过与她无关,也没什么好问的。
如今修真氛围不排斥结为道侣,也相信短暂的情缘,明菁却不愿意涉足。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又恭敬朝地游扶泠拱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一旁的倦元嘉气得眉毛着火。
她看相貌就像是大富大贵人家出来的,以丁衔笛对修真三大世家的粗略了解,不难知道这三大家即便公玉家一骑绝尘,剩下的两家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披着游扶泠的外袍,倚着枕头看着倦元嘉,还要夸她一句:“您就大人有大量。”
“让让我们穷酸宗门又如何,我小师妹脑子又不好,你能让她上手开飞舟,那必然……”
“胡说!你不知道你小师妹比野猪还有力气?”
倦元嘉气得差点把自己羽扇的毛都拔了,床榻上的少女不似从前那般用铜钱发带缠着发,披发垂肩,竟有几分和游扶泠如出一辙的病弱。
倦元嘉越看越觉得这一对该死地般配!
她冷笑一声,也学无赖,“我不管,你不赔就让你这位白首不离的道侣赔。”
丁衔笛刚想让那边的游扶泠别搭理倦元嘉,对方居然同意了。
倦元嘉一脸小人得志,还不忘多给一句:“那早生贵……”
似乎觉得说出口没办法改,她只能不上:“贵女……嗯。”
早生贵女也有流程,丁衔笛服了游扶泠偶尔的掉线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丁衔笛把滑落的外袍往上扯了扯,“我只能祝你和明菁日夜不竭了。”
倦元嘉抽了抽嘴角,心想此人真是歹毒。
她看向明菁,对方居然完全不放在心上,趁游扶泠被祝福迷晕,和对方坐到另一侧,盘问起了炼天宗的秘法,一心打听返魂母亲的方法。
梅池终于和飞饼搏斗完了,推开倦元嘉扑了过来:“二师姐,你终于醒啦?”
丁衔笛本想调侃游扶泠一句,梅池一个重压,紧接着黑影落下,硕大的鸟头凑过来,她生怕飞饼又吐了,拿锦被蒙住了她的鸟头。
梅池以为她也要和飞饼玩,伸手用力过度,刺啦一声,锦被撕碎了。
飞舞的棉絮都不敌仙鹤大师姐身上的绒毛雪白,倦元嘉目瞪口呆,问默默在一边收拾烂摊子的祖今夕:“你不觉得点星宗的人破坏能力都特别强吗?”
主攻丹修的祖今夕多有涉猎。
她眼窝极深,下巴又过分尖翘,加之天然的长卷发,气质总不似丹修,更像云游的散修。
倦元嘉还未入天极道院之时没少见过这样的修士,仿佛每天倚着墙根晒太阳才是她们的最爱。
可祖今夕看着又像是多晒太阳会死的。
她看看祖今夕,又看看还在和明菁相谈,明显因为被夸了白首不离和早生贵女而分外好说话的游扶泠。
心道:点星宗是唯独喜欢不正常的道侣吗?
游扶泠就够有病了,我看这个丹修也不像没病的啊。
祖今夕不知道倦元嘉在想什么,她似乎不在意,偶尔落下的一眼都在梅池身上:“破t坏力?”
“不如说生命力很强。”
雪白的鹅绒吹过,倦元嘉瞥了一眼丹修翘起的唇角,心想:陨月宗不会也要和点星宗联姻?
若是这般,点星宗才是最强的。
这算什么,以倒插门之力和饭桶之力获得最大利益?
难怪有人说她们宗门主修狐媚之术。
能被狐媚到的人脑子也不正常。
鹅毛还在飘,丁衔笛看了一眼游扶泠,对方和明菁坐到茶桌那边去了。
丁衔笛倒是不介意游扶泠多和女主多交流套些信息,她应付梅池都很痛苦,还有这一只把她折磨得昏迷半月的……大师姐。
梅池:“大师姐也很担心你呢,不然她才不会进来。”
丁衔笛很难忽视宛如被炸开的窗棂,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向飞饼:“大师姐,你是特地来探望我的?”
飞饼歪了歪头,丁衔笛看见了眼前的小字:你感觉如何?
丁衔笛:“我没什么感觉。”
她揉了揉太阳穴:“就是没睡好。”
梅池:“你都睡了好久了,真好啊,我什么时候能长睡不醒呢,这样就可以永远不上早课了。”
之前丁衔笛早晨叫她都很费力,抽了抽嘴角:“现在没人喊你,你也长睡不起,不会每日都迟到吧?”
梅池摇头:“不哦,现在阿祖会叫我,我偶尔和她住,方便来看你。”
提到这个,她忽然抬头指向游扶泠:“前日起,你的道侣不肯让我看你了,可是她却放她的大师姐过来,凭什么呀。”
“就算你们成亲了,我也是你的家人。”
梅池抱住飞饼的鸟头:“飞饼也会找道侣吗?你那么胖,没有鸟会喜欢你的,不如和我……”
她愣住了,一行字落在她眼前——
我有道侣。
丁衔笛也看见了,“啊?”
梅池:“啊?”
丁衔笛:“公的母的?”
梅池:“是鸟还是人啊?”
大师姐不再回答,只是留下一句让丁衔笛勤加练习功法就走了。
巨大的仙鹤走得也很快,路过祖今夕的时候翅膀一偏,眼看要撞到羸弱的丹修,却没想到对方后背也像长了眼睛,迅速移开了。
飞饼猩红的眼眸扫过丹修不善的眼神,仿佛看见了山海翻转的未来,它飞走了。
丁衔笛:“是人吧,都是大师姐了。”
梅池:“可我从来没看到飞饼变成人啊。”
丁衔笛:“那你还能变成人呢。”
梅池:“你骂我不是人。”
丁衔笛摇头:“我没有。”
她笑出了声,摸了摸梅池的头发,游扶泠正好看过来,梅池也看见了。
“二师姐,”梅池眨了眨眼,“游扶泠好像想杀了我。”
丁衔笛头发垂下,眉眼还有几分虚弱,眼神却恢复了神采:“为什么这么说?”
饵人天生能辨善恶,也因为过分纯净遭受过屠戮。
梅池的记忆残缺不明,人也看上去不太聪明,不会考虑难听好听。
“现在她就在用眼神骂我。”
丁衔笛笑了:“不会吧?”
她看了过去,游扶泠已经收回了眼神,明菁对她的态度过分恭敬,像是有求于她。
梅池转头:“我才不会说人坏话,她就是嫉妒你总是摸我。”
丁衔笛哭笑不得:“我能总是摸她么?”
梅池:“为什么不能?”
她也很疑惑:“你们不是道侣吗?书上说不仅可以摸摸头,也可以做双修之事,我听剑修师姐说,那可美妙了。”
梅池说话粗声粗气,要夸一句娇憨都算昧着良心,也只有她说双修谈不上暧昧。
丁衔笛正要问剑修师姐是谁,梅池更不解了,她从游扶泠的反应猜丁衔笛不会像摸自己那样摸游扶泠。
她问:“二师姐,你当真喜欢她?”
丁衔笛:“喜欢。”
梅池望进二师姐从未变过的眼神,“你撒谎。”
第33章 天极道院1-33
梅池眼睛清澈如许,丁衔笛却不敢同她对视。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撒谎,也明白自己和游扶泠这段被天道认证的感情是她蛊惑的结果。
游扶泠并不了解完全的丁衔笛。
丁衔笛却利用对方模糊界限的在意和憧憬,达到目的。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心虚不止,无话可说?
她转移话题,“所以是谁告诉你双修很美妙的?”
梅池看向室内某位正试图把捡起飞饼羽毛的剑修。
倦元嘉尴尬地缩回手,讪讪地解释:“我只是好奇它的毛和执法仙鹤有何不同。”
梅池捞起地上的白毛:“我们大师姐的毛很贵的!”
倦元嘉:“你们大师姐说送我的!”
可惜不论修为术法,倦元嘉体术不是梅池的对手,很快被梅池摁在桌上,脸压在游扶泠的茶盘,她急忙求饶:“我花钱买行了吧!”
梅池这才松开手,朝脸上都印出茶盘刻痕的剑修伸手:“给钱,一万灵石,您是刷天极令还是给现钱?”
倦元嘉:“太黑了吧!”
丁衔笛看得津津有味,不忘插嘴:“这位剑修师姐不给,就问明菁要。”
这话惹得倦元嘉一个激灵,忆起此人栽赃的后果,暴跳如雷——
“我和她有什么?不都是你编的吗?”
剑冢外围完全是粪山便海,也不知道那些灵兽每天吃多少才能拉那么多。
倦元嘉这辈子都不想受罚了。
丁衔笛:“你说我编的那我就是编的。”
倦元嘉无话可说,哼了一声,爽快地转了一万灵石,拿走了飞饼的胸毛,“也不编点好的。”
明菁还在同游扶泠交谈,丁衔笛看了一眼那边的二人,低声问:“你难道真的问心无愧?”
倦元嘉嗤笑一声,“那你呢?”
丁衔笛对游扶泠当然问心有愧,又问:“是你和梅池大谈双修乐趣的?”
倦元嘉:“我和她有什么可聊的,课上她坐我前排罢了。”
她也不忿,“你这什么眼神!”
“我是那种有道侣还和别人有染的人渣?”
连梅池都和丁衔笛一块点头了。
倦元嘉抽了抽嘴角,“就你小师妹这身板,这拳头,谁能和她双修啊,不力能扛鼎也得力拔山兮吧?”
她指向默默坐在一边的丹修,“不过也有例外,这位祖师姐不就乐在其中?”
梅池:“阿祖才没有!”
倦元嘉也擅长煽风点火,“那你和她双修呗,反正你们点星宗吃软饭一流,现在道院还有不少人重金求软饭秘籍呢。”
另一边座上的明菁不在意她们的吵闹,继续询问游扶泠炼天宗是否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知道作为炼天宗的头号培养人才,游扶泠也见惯了奇珍异宝,对游扶泠说:“若是你有门路,我愿意拿东西交换。”
明菁在道院乃至修真界都算有名有姓,游扶泠刚出关那年宗门大比还和对方对战过。
世家的关系盘根交错,也讲究优劣胜肽,明菁在一群人里的穿着明显逊色许多,只是她仪态甚佳,扫过只会对她印象深刻。
在丁衔笛穿来之前游扶泠对明菁没有偏见,如今和她相处总会想到丁衔笛说下药、捅死这些关键词,眼神难免冷冰冰的,“你拿什么交换?”
明菁无惧游扶泠冷然的眼神,“若是你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愿以明家的法器交换。”
三大世家都有独门法器,据说集公玉家的琴和琴谱的大成者,拨动琴弦便可移山填海。
公玉家如今越来越膨胀,明菁和倦元嘉都明白,公玉家已经有了能弹奏上古琴谱的继承人。
游扶泠摇头,“我要这些做什么,宗门不差这些。”
之前倦元嘉便提过游扶泠命格奇特,她和对方交手那年也能感觉到游扶泠灵力的不同寻常,“若是调取灵力的典籍呢。”
游扶泠正要说话,那边的丁衔笛问:“你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
梅池顺了不少游扶泠桌上的瓜果糕点,“背着你聊天咯。”
游扶泠:……
明菁:……
丁衔笛看了眼低头把玩天极令的祖今夕,喊了声祖师姐。
丹修抬眸。
丁衔笛:“你带我师妹走吧。”
梅池吃苹果都风卷残云,倦元嘉无法理解怎么有人吃苹果不吐核,眼珠都怪掉出来了。
“为什么带走我啊,我要在这里陪你。”
梅池看了一眼远处的游扶泠,“是她让你赶我走吗?”
丁衔笛:“不是,是我们有话要说。”
梅池:“什么话?”
丁衔笛:“双修,你快走吧。”
梅池被祖今夕带走的时候终于走了正门,她还一步三回头,问祖今夕:“四个人怎么叫双修,不应该叫四修?”
祖今夕也无法回答,南海白鲨为了翻海诞生,族长也不是繁衍相传的,她也只有进食的欲望,没有旁的。
丹修思考半晌,认真回道t:“也有这种的。”
梅池难以想象,问祖今夕:“阿祖呢,也想这么多个人一起吗?”
祖今夕:……
她摇头,“我不需要双修。”
梅池:“我也不要,我要吃饭。”
梅池走后丁衔笛松了一口气,倦元嘉还笑着问:“我们四个怎么双修?”
游扶泠的窗户还插着这位的飞舟,她瞥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公寓,对明菁说:“你们宗门没有这样的秘术?”
明菁还未开口,倦元嘉便道:“她们宗门主修丹道,即便藏经阁卷册颇多,也……”
丁衔笛眼神揶揄,倦元嘉嘶了一声:“当我没说。”
游扶泠想:她怎么这么爱管别人谈情说爱?
明菁倒是无惧这样的眼神,她没有丝毫被丁衔笛递过情信应有的不自在,“陨月宗的典籍大部分我已观阅,没能找到我想要的。”
“你在你们宗门不是权限很高?”丁衔笛压低了声音,和游扶泠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她是女主,以后可厉害了,能帮就帮。”
游扶泠和她靠近头晕目眩也是常有的事,一边的倦元嘉不打算听,光看游扶泠的眼神都觉得可怕。
心想点星宗到底修的是什么法术,是能把麻子变成星星么。
把炼天宗千年一遇的天才迷成这副德行,难怪季町每天嘴角长泡,换我也心慌啊。
游扶泠挑眉:“你没有私心?”
丁衔笛因为梅池那句话心虚。
她清楚游扶泠青春期的贫瘠,更能感受对方没有安全感的占有欲,却依然卑劣地纵容对方的猜测,“有啊,这不是私心是什么?”
“私心和私情是不一样的,阿扇。”
明菁视而不见,倦元嘉坐不住了,怕面前这俩再对视就要去榻上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游扶泠却说:“我本打算回宗门一趟,会问问长老们的。”
明菁习惯了失望,也没有抱多大期望。
若不是倦元嘉说倦家的阴铃已失,她断不会寻找其他法子,“多谢,可是回的假并不好……”
倦元嘉:“炼天宗本就不同,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明菁也不懂为什么倦元嘉要赖在此处。
她们各自有秘密,明菁向来只为目的行事,今日来此也是为了找游扶泠。
“那你为何在此?”明菁冷冷地问。
丁衔笛扯了扯游扶泠的袖摆,“她俩果然有一腿,明菁还会生气呢。”
游扶泠拽走自己的袖摆,目光扫过丁衔笛里面的一抹红。
不得不说此人完美适配红色,气色都好上许多,只是嘴唇干涸,依然有几分昏迷的虚弱。
游扶泠认为丁衔笛大惊小怪,“那她还会吃吃喝喝,你怎么不说?”
虽然这个世界元婴期才辟谷,道院内不少对自己要求高的弟子无甚口腹之欲。
例如明菁,她每天吃点什么都只是维持正常的运转。
丁衔笛这个看小说的人即便以明菁视角看的,还是觉得她的性格太冷硬。
现在想或许不是一千多章还没对象,而是有个一直陪在她身边,前期还没有姓名!
游扶泠还以为丁衔笛会回两句,没想到笑得浑身颤抖,连和倦元嘉你来我往斗嘴的明菁都看了过来。
倦元嘉被她笑得毛骨悚然,问游扶泠:“你道侣不会被天雷劈傻了吧?”
丁衔笛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游扶泠问:“什么有意思。”
昏迷半个月的丁衔笛原本枯朽的识海泛起生机,即便是从零开始,也意味着她有了修炼的可能。
至少从没有资格到有了资格,丁衔笛心情好得很。
人一放松,动作也具有惯性。
她没事就爱捏点什么,游扶泠近在咫尺,正好捏对方的手腕玩。
倦元嘉移开了眼,丁衔笛问:“倦家的阴铃不是正好可以返魂么?你怎么不问倦元嘉要?”
她问得直白,游扶泠这才忆起还有这样的法器。
她比丁衔笛早穿过来,除去宗门大比完全是足不出户。对琉光势力毫不在意,久远的胜负欲涌来,她越发急迫地想回宗门一趟,证明自己的有用。
三大修真世家的法器并不是秘密,传闻倦家先祖早年修的是鬼道,阴铃连接三川,若是修为到极致,亦可观阅亡者命簿。
公玉家的琴补天,倦家的阴铃探鬼,天地都有,剩下的就是明家的法器。
这些也只是传闻,如今灵气不足,修真都不如凡人活在当下,世家也变得不再高不可攀了。
倦元嘉并不诧异丁衔笛知晓此事,道院内也有同修询问此事,倦元嘉都说不是家主不得而知。
同样的理由无法搪塞现状,她沉思半晌,丁衔笛说:“被偷了?”
倦元嘉看向明菁,明菁会意:“我没有说。”
丁衔笛:“傻子都猜得出吧,你俩不是有一腿吗?若是有阴铃,那明菁还用问我家阿扇?”
游扶泠面纱下的脸微红,这四个字更让她头晕目眩,好在垂眼遮面也看不出异状。
倦元嘉:“确有此事。”
她叹了口气,“要是大家都知道,我们倦家恐怕完了。”
这种语调听起来像是玩笑,没人会相信世家的底蕴会因为法器被偷全盘垮掉。
这顶多是现任家主的锅,却成为下一任继任者必须找到的理由。
倦元嘉的羽扇点着桌子,术法清扫了梅池落在桌上的碎屑。
还插在游扶泠窗口的飞舟也在她的灵力运转下脱出,以残破不堪的状态浮在外边。
只是窗棂惨不忍睹,明菁也是参与者之一,还有求于游扶泠,几缕灵光伴随着符咒闪过,什么都恢复了原状。
丁衔笛看得热血沸腾,也想试试,但她的灵识是不再枯竭,肺腑灵力流转却依然滞涩,还是不得劲。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丁衔笛问:“你俩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明菁这才回神,转身离开,还不忘记走正门。
倦元嘉点头,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恭贺你们结道的,贺礼我也送来了,请笑纳。”
丁衔笛扫了眼木盒,猜出了是什么,“不笑纳,留着你和明菁用吧。”
明菁脚步一顿,回头问:“那是什么?”
倦元嘉语焉不详,拉着她走了,石门关上,室内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很快竹帘落下,室内的矿灯都灭了好几盏。
来探病的人离开,游扶泠伸手要去打开倦元嘉送来的东西。
丁衔笛摁住她的手,“还是别看了。”
游扶泠:“为什么?”
她的手还残留着方才丁衔笛不断摸索的触感,游扶泠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抚摸。
她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只觉得悸动,心动,心跳,和气息异常。
丁衔笛:“她能送什么,不就是那点东西?”
“别管了,你给我看看伤口。”
她身上被季町捅出来的伤已经养好了,反而是天雷劈得特别严重。
四下无人,丁衔笛衣衫半褪,“是不是很丑啊?”
游扶泠把她的领口往上提,“成何体统。”
丁衔笛握住她的手,“这是认同的意思么?阿扇果然嫌我不如从前貌美,身体都是伤疤也不好看。”
她眼里爱意半分没有,问也揶揄。
游扶泠心知这人是难温的酒,并不失落,“是又如何?”
丁衔笛似乎笃定游扶泠会把小榻移过来,往后虚空一倒。
待靠上柔软的垫子后笑了一声,把人扯了下来,“那也没办法了,即便在下貌若无盐,你也要和我永不分离。”
她誓言轻许,眼神凉薄,游扶泠心知肚明,却又势在必得。
这是她们最有意思的一场比赛。
天赋无用,家世无用,只看彼此,更不存在动心者输,薄情者死的结局。
只有……看谁先爱,或者痛失所爱。
游扶泠望着她,长睫蹁跹似落水蝶翅:“那要是回去了呢,也永不分离?”
丁衔笛叹了口气,握住法修纤弱得像是随手就能折断的手腕。
亲吻都像点燃引线的那簇火,但那火是冷的,“阿扇姑娘,我信奉一个真理。”
游扶泠没有抽回手,冷眼看自己的灵力因为接触游走,她垂眸问“什么真理?”
丁衔笛:“没有感情的结合,才可以永不分离。”
第34章 天极道院1-34
游扶泠冷眼看着她落在自己手腕的亲吻,一把拽着丁衔笛的领子把人扯到眼前,“你嘲笑我父母的感情?”
丁衔笛也不恼,眨了眨眼,“我说得太委婉了?”
她知道游扶泠的痛处,也清楚她们彼此成长环境的相同和不同。
游扶泠的父母至少表面恩爱数年,不像丁衔笛打小就明白世界上的感情不如利益来得高效。
丁获告诉她可以体验,丁衔笛选择优化后一步到位。t
“阿扇,你杀死的哥哥不是你父母感情虚伪的证明吗?”
她似乎不会动怒,说再凉薄的话也面带微笑,游扶泠见过这张笑脸无数次,头一次如此厌恶。
厌恶之余又惊喜,她掐住丁衔笛的下巴,力道比丁衔笛昏迷时掐住她脖子的大多了。
丁衔笛并不反抗,再凉薄的人近在眼前,眼里也只有另一个人。
游扶泠的长发扫过丁衔笛的发,她声音低冷,丁衔笛是夜雾,她是夜雨,她们彼此彼此。
“那你呢,利益的证明,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丁衔笛的面色本就因昏迷多日苍白,游扶泠过分用力掐出痕迹像是点燃的火苗,烧得她心口发热,笑声溢出,一只手握住游扶泠的手腕,“我可没这么说。”
游扶泠冷哼一声:“不就是这个意思?”
“那有没有感情到头不是一个样么?”丁衔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被掐疼了,也不抱怨,“不如没有的好。”
“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游扶泠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过?”
“和你一起的那群人,都没有到法定婚龄。”
丁衔笛:“她们谈着玩的。”
“你不觉得大人们都这样吗?”
“爱到深处什么都可以忽略,回过神,错过很多,又想那不如当初不在一起。”
“人总是选了一个就幻想另一种可能。”
游扶泠:“我不会,否定自己的选择就等于否定自己。”
她不想和丁衔笛继续辩论,检查了对方的伤口,问:“隐天司那位前辈说你的体质已被天雷改了,你呢,感觉如何?”
丁衔笛的灵力随着手指翩然,很像打火机没油,一会儿就烧干了,“能感觉身体充盈,不过你给我的灵力还是有效期的。”
游扶泠:“所以呢?”
丁衔笛:“我还是需要自己修炼。”
她靠在一边,彼此的外袍形制相同,三宗对应日月星,万年前的宗主都是同宗师姐妹。
雨山道人弟子众多,这三个去头尾,关系似乎最好,宗门的图腾都相合,可惜人心易变,百代更甚。
沧海都化为桑田,也不知道的宗门枯骨是否还埋在山崖底。
铜鹤是否还会振翅,是否还有人记得当年入门的心愿。
丁衔笛:“我做了一个梦。”
游扶泠:“梦里有我?”
软榻上的笑着摇头,“也没有我,和看电影似的。”
这个时辰饭堂放饭,各大山头的课程都已落幕,也有勤学的弟子赶着去晚课。
不知道哪个付费洞府有人修炼岔气,轰隆声声。
丁衔笛很擅长说故事,游扶泠听得入迷,问:“这是小说的内容吗?”
“不知道,我没有看完,”丁衔笛还记得宣香榧说的天绝地尽,“我说呢,原主怎么会突然变成魔族,体质摆在这里,看来我以后修为肯定不错。”
游扶泠冷笑一声:“还是被明菁捅死了。”
丁衔笛凑近,笑问:“你不会保护我吗?”
游扶泠:“很抱歉,我全身上下只有一根骨头不是脆的。”
丁衔笛看了眼自己已经烧光了的灵力,忽然起身,几乎瞬间凑到了游扶泠身边。
有些人在别人眼里是天才,在道侣眼里是一惊一乍的兔子,会忘了自己现在修为吊打其他人。
“怕什么。”
丁衔笛握住游扶泠的手再次落下一个吻,“我从你这里蹭一点,有问题吗?”
“这算道侣义务。”
游扶泠完全是行走的灵气资源库,不定期服药还压制不住自己体内暴涨的灵力。
在炼天宗要靠宗门阵法,在天极道院依靠灵脉,她在这个世界也是足不出户。
丁衔笛的亲吻很痒,游扶泠抽回手说:“这里蹭不了。”
身边的人笑问:“那哪里可以?”
丁衔笛笃定游扶泠脸皮薄,总是忘了身边这位表面兔子,但肉食系。
蒙着面纱的少女平静地说:“脱了。”
丁衔笛双手抱胸,惊恐不知带着几分演:“什么?”
游扶泠:“双修,你不是很懂吗?”
丁衔笛的动作实在滑稽,饶是游扶泠想保持人前的高冷也异常艰难。
只是她面纱遮着脸,这样的笑顶多眉眼弯起,丁衔笛伸手摘掉她的面纱,“客人都走了,也不用戴着了。”
她又好奇这面纱戴着的功效,游扶泠都来不及阻止她,丁衔笛已经戴上了,一瞬都没有,迅速扔在桌上,“好痛。”
她惊讶地看向游扶泠:“你有受虐倾向?”
游扶泠捞起面纱,“我脸上的符文是活的,天蚕丝能压制它,你脸上干干净净……哦你有麻子。”
丁衔笛已经懂了,喂了一声:“怎么以貌取人。”
她还是好奇,戳了戳游扶泠脸上的符文,“你师尊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
游扶泠被她戳得很痒,拿掉丁衔笛的手嗯了一声。
丁衔笛:“你们宗门可是第一大宗,不可能不知道。”
丁衔笛凑得更近一些,“告诉我吧,阿扇。”
躺床半个月的人被丹药腌入味,近得游扶泠脑中自动播放起草药的名字。
她双眼朦胧,自认美若天仙的脸比丁衔笛印象里的确更有意思。
穿书至今,她们的相处鲜少有如此时刻,若是游扶泠此刻凝神,或许能发现她眼里干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丁衔笛气息也有几分紊乱。
“阿扇。”
“阿扇。”
“阿扇~”
“阿~扇~”
这算犯规。
游扶泠攥住丁衔笛的手指,目光游移。
不知道自己脸上如墨的先天符文泛着流动的金芒,像是写就的时候墨里边夹了金粉。
“天生就有的。”
游扶泠也是魂穿,理应接收这具身体主人的所有记忆。
也不知对方是否被带回来那日起就进入了洞府修炼,存于记忆中的只有洞府外道童的声音。
季町第一次见她,也是见到已然穿书的游扶泠。
“师尊说我命格奇诡,又是先天金丹,脸上有这个不奇怪。”
丁衔笛目光从未移开,游扶泠更是不敢抬眼。
热度攀升,没入她们神魂的天阶道侣印似乎也在运转。
天性凉薄的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联结。
怪得很。
“你师尊不也是宗主,不知道你脸上这是什么?怎么看也不是胎记吧?不过这世界都有机械腿脚,有纹身也不算什么。”
丁衔笛又要伸手摸摸,游扶泠抓住她另一只手。
一人挣脱一人去握,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玩的什么拍手游戏。
游扶泠空有元婴修为,这样玩闹不到半刻钟都令她气喘吁吁。
丁衔笛接住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倒在她怀里的游扶泠,“你真的元婴期?我看琉光杂记中的元婴期都威风凛凛,你算什么,你拍一我拍二都玩不起?”
她还不忘挖苦游扶泠两句,“就这,双修?”
游扶泠趁此机会咬了丁衔笛一口,里衣都敞着的人毫无遮挡,一口锁骨,疼得丁衔笛嗷了一声,“堂堂炼天宗二师姐,竟然……疼啊!”
丁衔笛似乎拿她没什么办法,换一个健康的人或许早被她丢出去了,她只能求饶:“别咬了。”
炼天宗二师姐会客时整齐的发髻散开,结合丁衔笛倒在榻上敞开的衣衫,像是她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一般。
等游扶泠松口,丁衔笛才长舒一口气,“折磨死我了。”
灵魂比游扶泠还铺张的真豪门大小姐还嫌弃游扶泠的软榻不软,“磕我头了。”
游扶泠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都是女孩,法修的腰更细一圈,体重也轻飘飘的。
就算原主粗糙,穿书来的丁衔笛对重量也有概念。
她怀疑游扶泠的体重还没有梅池平日练体术的重剑十分之一体量。
“枕头就在你头下。”游扶泠闭着眼,乌黑的发散落,丁衔笛摸了一把,发现手感不错,多薅了几下,游扶泠又咬了她一口,“不许摸了。”
“就允许大小姐你咬我?给我咬疼的,起开,我看看有没有出……”
丁衔笛说不出话了,游扶泠含住了她咬出的伤口,这种时刻抬眼似乎在看她的脸色,殊不知效果很……
麻子脸的穷酸剑修脸上浮现红晕,“不、不好吧。”
游扶泠也太色了。
丁衔笛的想法迅速被涌入的灵力挤开。
她经过天雷修复好的识海依然干涸,此刻充盈得她飘飘欲仙。
似有若无的金芒在她眼中闪烁,游扶泠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那仿佛是野兽的瞳仁。
但这是丁衔笛,无人知晓的,和她共享另一个世界秘密的丁衔笛。
独一无二的亲密感令人满足,游扶泠趴在丁衔笛身上,手指勾开对方囫囵系上的腰带,一只手从她的外袍入内,攥住她的腿根。
从未有过的触感令游扶泠面色一白,很快关系倒置。
丁衔t笛摁在她身上。
干枯的长发垂落,玄色的外袍滚着里面绯红的松垮里衣,像是黑夜里的红梅,伴随着报复性的偿还,一点点挤进她躯体布料之内。
外溢的灵气以另一种方式吸收,游扶泠怎么在丁衔笛锁骨留下的伤口,另一个人原数奉还。
还举一反三,剥开炼天宗二师姐昂贵的衣衫,如同吸取,又如同纾解。
修为更高的双眼含泪,不要二字卡在喉咙,偏偏有人欺身而上,近乎恶劣地喊她的小名。
“阿扇,不是你说的?”
“为你纾解欲望的那种。”
游扶泠是连穿书是什么都不知道阁楼上的公主。
丁衔笛和她不是一个城池的公主,但她可以窥见对方的阁楼。
被层层保护的同龄人痛苦和忧郁都不曾展现,每一次见面眼神无波无澜。
有人私底下称呼游扶泠为碎瓷,说她破碎,奄奄一息,毫无生机。
丁衔笛不参与,她路过听碎瓷理论,也有下一次或比赛或颁奖或演讲的场合的期待,想看看碎瓷的竞争方式。
她们依然在竞争。
游扶泠还记得自己可以修为施压,但天阶道侣印注定她们无法伤害彼此,上一个杀妻证道的早已失败。
丁衔笛吻开她的腿心,源源不断的灵力进入她的身体,不似《琉光杂谈》互动板块关于双修的深夜问题。
像是这些灵力本该属于她。
她是吸取,也是分担。
游扶泠每次接近丁衔笛都觉得快慰,此刻眼睫都湿漉漉的,眼泪开在她的脸上,墨色水色,比画卷还美丽。
游扶泠的嘴唇全是她自己咬出的牙印,她揪住丁衔笛的衣领,对方胸口还是斑斑咬痕,还配合游扶泠的动作低头。
丁衔笛眼神的清明和游扶泠沾染欲望的迷蒙截然不同,像是浇了一盆冷水在游扶泠身上。
告诉她:这个人就算和你结为道侣,你也无法得到她。
“你……”
游扶泠颤抖,丁衔笛吻了吻她的唇角,接得很顺,“我无耻。”
游扶泠:……
丁衔笛笑了:“感觉怎么样?”
她嘴唇还有水光,就这个姿势用游扶泠的袖摆擦了擦,倒也不是嫌弃,纯粹是太多了。
丁衔笛倒了下去,腿搭在一边的桌案上,姿态狂放,此地的纨绔都要甘拜下风。
游扶泠:“不怎么样。”
丁衔笛又坐了起来,“不怎么样?你都喷我脸上了。”
游扶泠:“我们要双修,不仅仅是纾解欲望,你真好色。”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天生符咒的那半边更是滚烫。
远处的镜子飞到眼前,映出她恍若含着秋水的眼神,她还略微嫌弃地看了丁衔笛一眼。
丁衔笛:……
她自信学什么都游刃有余,唯独在这方面没什么优势,明明游扶泠都抖成那样了,怎么不是双修了。
“你的灵力都到我身体里了,这不是双修是什么?”
游扶泠腿间还有被掰开的触感。
她的冷脸恢复得实在快,像是印证了丁衔笛技术很差。
丁衔笛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打开了倦元嘉友情赠送的木盒。
果不其然,里面全是令人面红耳赤的修真界双修秘法,还是全彩**版本,甚至还有动图和视频。
丁衔笛:“还是比我们那先进的,卷轴都插入视频和图片了。这屁股画得也太干瘪了,腿也太柴,没不像你瘦但又……”
游扶泠的外袍盖住了丁衔笛的头,她拿走丁衔笛手中的卷轴之一。
也不知道倦元嘉是从哪里得来的,看材质和内容都不是凡品。
丁衔笛扔掉外袍,发现游扶泠居然看着双修秘法发呆,干脆抽走了后半卷。
待游扶泠回神,丁衔笛已然躺回了床榻,还朝游扶泠搔首弄姿,“既然你不满意,那这次我躺着你来。”
游扶泠:……
第35章 天极道院1-35
被断言天生脆骨的游扶泠身体还软着,丁衔笛等了半天对方居然只是倒在她身边,气息还未平复。
丁衔笛失望无比:“很想说你也太弱了,但你的确能打死我。”
游扶泠这具身体心脏完好,缺陷却不同。
她手放在失衡的心口,眼神迷离,声音断断续续:“有病……想那么多。”
室内香炉袅袅,修复过的窗棂完好如初,看不出有人飞舟闯入。
黄昏已过,天极道院的夜晚也不静谧,丁衔笛不知道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喊了声阿扇。
游扶泠没搭理她。
她心跳无法平复,闭上眼脑内全是从前。
想要彻底得到的胜负欲激增,甚至还有摧毁欲。
丁衔笛死了,也是我的。
丁衔笛又喊了她好几声,游扶泠烦不胜烦,睁开眼都极为敷衍,“怎么了?”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
丁衔笛撑着半个身体坐起,彼此的长发缠绕。
室内的熏香都不如游扶泠身上的香气浓烈,像是她被折入陈酒,还得苦酿无数个日夜方可成熟。
她给游扶泠描述了自己的感受,躺在身边的人不曾睁眼,手握住丁衔笛的腕。
灵气游走,进入丁衔笛不再干涸识海,被丁衔笛吸走的灵气依然转化成了她的东西。
若是她们不是道侣,游扶泠的灵气早被推出来了。
游扶泠不说话,丁衔笛靠在一边看她。
面纱早不知所踪,少女面若敷粉,发丝黏在脸侧,呼气吸气随着胸膛起伏,衣领也不曾合上,露出里面柔软之上的暧昧红痕。
丁衔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掌心,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感,游扶泠忽地睁眼,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刚才催我放上去的感觉。”
游扶泠还很不满:“你太没用,下次换我。”
丁衔笛失笑,没有当真:“很累就睡一觉,不用管我了。”
游扶泠甩开她的手,“你的经脉和识海都没问题。”
她语气带了几分鼓囊囊地抱怨,“听见什么了?”
丁衔笛难以描述这种混沌初开的感受,思索片刻答:“就是感觉听觉比以前清楚了。”
游扶泠:“丁衔笛。”
躺在她边上的人嗯了一声,游扶泠的声音裹着疲倦,“恭喜你正式踏入这个不正常的修真世界。”
丁衔笛身上还有未好的伤,天阶道侣誓约的天雷劈了不少执法仙鹤,护住游扶泠的丁衔笛还活着本就不凡。
闲谈境聊了大半个月点星宗的来历,愣是没第二对想要挑战天阶道侣誓约的有情人。
还有不少人询问丁衔笛是不是只剩下一口气了,不然怎么不回答弟子们的灵石付费问答。
丁衔笛什么都不知道,她和游扶泠共处一室,气氛总是不同。
如同夏天雷雨前的闷热,她很想离开,却又无法离开。
若是游扶泠不体弱,丁衔笛倒不用这么客气。
矛盾的是对方很强大却意外懵懂,某些方面比梅池海还笨蛋。
有些事情梅池做得,游扶泠是断然做不到的。
这话丁衔笛不会说,游扶泠向来不掩饰她对丁衔笛的占有欲。
丁衔笛也想过为什么,也能猜到几分,更能利用。
她们对彼此来说过于特别,哪里都相似,哪里又都不同。
哪怕丁衔笛在原世界有朋友,依然无法否认游扶泠在自己心里别样的位置。
道侣誓约是她们早就商量好的,无论如何权衡,丁衔笛都是这场可以定义成回家计划里最大的获益者。
她和游扶泠都这样了,就算顺利回家,又要怎么相处呢?
那日两个人都好像被天雷劈回了家,病床边的妈妈泪眼婆娑。
丁衔笛无法确认自己的肢体完好状态,也不知道游扶泠的杀人到底成功还是没有成功。
两个世界的流速是一样的么?
如果我在这个世界走修士的时间,还能回去?那真的是沧海桑田了。
丁衔笛静默地盯着游扶泠,对方就躺在近在咫尺的位置。
她们之前无论怎么接近,最多也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站位,合照也隔着第三名,像是颁奖方心知肚明的缓冲。
真实的游扶泠并不是阁楼上的公主,碎瓷锋利,一碰就会受伤。
丁衔笛伸手,手指卷起对方的发,像是早已跌入湖中,被水草缠住。
她忽地生出怪异的预感,或许这辈子,或许生生世世……自己都无法摆脱对方了。
天阶道侣印早在誓约成时便没入她们的眉心,情到浓时方才显现,此刻已经消失了。
游扶泠为得到想要的人心安,自然失去了警惕心,很快就睡着了。
丁衔笛本想和她再探讨探讨正式双修的问题,看游扶泠睡得这么好,也不忍心再叫醒她。
软榻一片狼藉,灵力充盈的丁衔笛过目不忘的咒决信手拈来。
浮空的符文被金色的流光包裹,很快化为星星点点。
一切恢复如初,丁衔笛本想检查游扶t泠的身体,忆起季町提起游扶泠出关后常年不得好眠,又放弃了。
丁衔笛找到自己的天极令,戌时已过。
昏迷半个月她还错过了剑修月末测试,鉴于她缺考的理由是不可抗力,系里的座师给她增设了补考。
丁衔笛的课表密密麻麻。
她本以为半个月没上学积压的剑修作业肯定不少,没想到不少作业都是提交状态,只是需要她本人到场的锻造课等此类技术型无法填上。
丁衔笛看了还在睡觉的游扶泠一眼,忍不住嘀咕:“还能代写作业?”
不过以游扶泠的脑子,补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小菜一碟。
丁衔笛穿书一穷二白,加上天极令里的电子零石,也不到一万。
剩下衣食住行……衣服打满布丁,吃饭和梅池吃的是最便宜的饭堂套餐,住还是四人间,行……全靠走路,公共飞舟都坐不起。
游扶泠的公寓顶上还有单向琉璃瓦,偶尔有仙鹤飞过。
今夜月色尚可,也有看对眼的弟子相约赏月,天极令的交友境也有不少邀约。
游扶泠早就默许了丁衔笛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连衣柜都给了丁衔笛一半。
床榻纱帐层层叠叠,里面躺着的柔弱少女陷入深眠,丁衔笛看着衣柜里华美过度的衣裳无言半晌。
她想了好半天从前游扶泠是什么风格的。
但她们见面的次数太少了,白色系?黑白?
不记得了。
丁衔笛只记得对方苍白的面孔,还有自己看过去便移开的眼神,像是厌恶她到极致。
当时丁衔笛并不意外,她们两家是谁都清楚的不往来。
商战还讲究颜面,项目撕破脸后不共戴天,家长都这样,何况小孩。
现在本应该是宿敌的人躺在一边,半个时辰前她们还厮混索取。
丁衔笛长大后第一次如此怅然,她换上新衣,发现底下还有崭新的铜钱发带和腰带。
和原主之前掉色的布料完全不同,全是昂贵的金丝。
游扶泠不曾过问丁衔笛的喜好,也清楚丁衔笛似乎认同原主在旁人眼里俗不可耐的铜钱爱好。
修真界向来用灵石交易,若是和凡人打交道,才用铜钱银票。
梅池认为这是二师姐做乞丐的惯性喜欢,毕竟得到一个施舍的铜板都算开张大吉。
对丁衔笛来说铜钱是她抓周所得,从此贯穿她的十七岁人生。
除却亲近的朋友家人,无人知晓她也有铜钱纹开在心口。
穿书后成了这样的穿戴用具,似乎她和书中的丁衔笛也有抹不开的缘分。
有了灵力的丁衔笛如鱼得水,她给游扶泠留下天极令的讯息便离开了。
天字公寓夜晚也不静谧,祖今夕方才送走梅池,此刻刚转头便遇见走出的剑修。
丁衔笛身上那身补丁似乎里外都换了,她整个人看上去和从前完全不同。
都说人靠衣装,游扶泠的审美完全是炼天宗用钱财堆叠的。
若不是换了个魂,或许很容易变成不堪重负的爆发户风格。
一般人也压不住这样的奢华,但丁衔笛又不再是之前流浪的乞儿,俗气的铜钱腰封都变得不俗,只是垂下的天极令依然是最低阶的电镀银色。
剑修冲祖今夕莞尔一笑:“祖师姐,我师妹呢?”
祖今夕:“她回去休息了。”
丁衔笛颔首,她本想和祖今夕聊聊,鉴于梅池是个缺心眼,岁数也不大,没必要这么早说开,又打算走了。
不料祖今夕叫住她,询问:“梅池可曾对你说过她有婚约?”
丁衔笛又不是梅池真正的二师姐,哪里知道这些。
她和祖今夕站在天字公寓的回廊,也不知道是今夜月太圆,还是风太大,丁衔笛越看越觉得这位丹修师姐不像好人。
她知道梅池可爱,但以对方在道院的风评和寻常人挑选道侣的要求,梅池断然不符合。
她就是个初中生模样,虽然这是古代没什么早恋与否,换成凡人这个岁数成亲的也不少,丁衔笛依然有几分天然的护短。
“不曾提起。”
丹修很少有修体术的,甚至过分追求丹道,和卦修一般,是道院内最少谈情说爱的群体。
丁衔笛扫过祖今夕瘦弱得衣袍都撑不起的肩:“我们梅池还小。”
她在心里骂了好几句变态,面上倒是和气。
祖今夕颔首:“她是还小。”
丁衔笛:“你知道就好。”
祖今夕:“你们宗门大师姐行踪不定,想来也只能和丁师妹你提起了。”
丁衔笛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打住!”
祖今夕固执开口:“我有意与梅池结为道侣,若是……”
丁衔笛:“停!不要再说了!我师妹年纪尚小,不识情爱……”
祖今夕:“你就比她大两岁,也已成婚。”
丁衔笛:“那能一样吗!如果不是你用吃食勾引她……”
正好一群丹修回来,长廊一股浓郁的丹药味,有人听到丁衔笛这句话纷纷驻足。
祖今夕在陨月宗地位极高,她的修为虽未到元婴,在丹修中也是数一数二。
若不是还未从道院毕业,就以她现在的炼丹技术,在任何宗派都能混到长老。
“什么意思!祖师姐勾引谁?”
“不会是那个饭桶吧?谁勾引谁啊,祖师姐用贵的丹炉给她烙饼我可看见了,座师眼皮都抽抽。”
“别说那饼还挺香的,最后不是挂到点星宗大师姐脖子上了?”
“世风日下啊!岂敢把我们宗门首席当成厨子!”
“我就说点星宗修的是狐媚之术!你看这个剑修一身衣裳!绝对是炼天宗置办的。”
“底下那纹路不是炼天宗的是什么,宗门赘婿果真是万年热门职业啊。”
“我也想……”
……
丁衔笛:……
被姥姥知道我倒插门做游扶泠老婆恐怕要被抽耳光。
第36章 天极道院1-36
丁衔笛一夜未归,游扶泠一夜深眠,长梦没有天光,似乎她是困于地底的昆虫,只能等惊雷过后方可破土,醒来已是第二日。
天极令在她醒来时自动弹出今日课程,也播放了她的未读传讯。
季町:“师妹,近期外面异动频频,宗门不少弟子下山出任务,飞舟也紧张,你需再等七日。”
“多谢大师姐。”游扶泠回完还未下榻,就见公寓门开启,身着剑修校服的丁衔笛走了进来,咦了一声,“大小姐醒了?”
她一声大小姐阴阳怪气,游扶泠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吃错药了,没搭理她。
丁衔笛的天极令是基础款,通讯联网已是最高规格,不像其他弟子还能投屏干点别的。
天还未大亮,在公共洞府修炼了一夜的丁衔笛神清气爽,靠在一边欣赏游扶泠穿衣服。
游扶泠:“你几时走的?”
丁衔笛:“你睡着后就走了。”
她手上还拎着一个油纸包,晃了晃道:“饭堂今日新早点,肉沫豆腐包子,辣味的,你不能吃吧。”
游扶泠在原世界也毫无活力,似乎吃个饭都要花费她好多精力,来这里倒是省事很多,看也不看丁衔笛,“不吃。”
丁衔笛:“我看书上说辟谷的多少也能吃点,你要不尝尝?”
仿佛上一句你不能吃不是她说的,撩起长发的游扶泠摇头。
丁衔笛看她衣袍层层叠叠,比自己穿衣更是麻烦,忆起有些修真世家入道院还带道童,问:“你为什么不让道童和你一块,我看学院不禁止。”
游扶泠:“不喜欢有人靠我太近。”
穿书两年,一开始游扶泠用术法辅助穿衣。
现在倒是熟能生巧,就是动作太慢了。
距离她们天极令提醒的第一堂课还剩一炷香的时间,丁衔笛估算去的路途,走过去帮忙。
游扶泠:“干什么。”
丁衔笛的手停在半空,“我也不行啊?”
她声音慵慵懒懒,结合头顶琉璃瓦倾而下的微亮天亮,普通麻子脸都不一般了,倒是有几分从前她们赛前准备的氛围。
游扶泠:“不行。”
她看上去和昨夜又不一样,丁衔笛开了玩笑也过瘾了,干脆坐在一边等游扶泠。
游扶泠的面纱都有单独放置处,衣柜即便分给丁衔笛也有一半属于她自己。
不重样的道袍如坠金玉,饶是丁衔笛不会不识货,依然咋舌炼天宗的财力。
她不说话室内又太过安静,游扶泠系腰带系了半天,完全被对方视线所困,不由得转头道:“你还有事吗?”
丁衔笛终于品出哪里不对了,游扶泠昨日还有几分羞怯,今日羞没了,更接近恼。
她脑子转了几圈,试探着问:“你生气了?因为我没陪你睡?”
游扶泠好不容易挂上的佩环又掉在软垫上,她手都有些抖。
昨夜丁衔笛干的事太游刃有余,她t清醒后依然不敢置信。
她是不是有过别人。
我可以信她?
看游扶泠还是不说话,丁衔笛自顾自说:“趁着从你那薅来的灵力我连夜修炼,终于有点思路了。”
丁衔笛如今一身华贵打扮,从饭堂到修真公寓获得如水的议论。
有人鄙夷也有人艳羡,更有人通过天极令询问她攀高枝的秘诀。
丁衔笛一早上回答了不少付费问题,账户灵石上涨无数,不然哪有钱打包包子。
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对游扶泠依然问心有愧,“待我修为再精进,就不会拖你后腿,这样找回去的方法也比较快。”
游扶泠哼了一声,“精进后就要考虑和我解除道侣誓约了?”
她终于转头,丁衔笛这才看见她的靴子都爬满陌生符文。
若不是炼天宗在九州是第一宗门,丁衔笛都要怀疑这是传闻中的魔修了。
闲谈境里对游扶泠的描述多和清冷孤傲挂钩,这是从前丁衔笛对游扶泠的印象。
两个人身体比心更先熟,不妨碍丁衔笛得出游扶泠表里及其不一的答案。
她喂了一声,“说什么混账话,你忘了我们的誓约无法解除了?”
法修的道袍天然庄重,校服的款式还自带背包,路上丁衔笛就见过不少改造款式的。
游扶泠不带这些,她袖中乾坤大,似乎还有其他法宝,看上去飘飘摇摇,轻如飞纱。
法修纤长的手拢了拢和自己布料材质相同的剑修领口,语调缓缓,“你不是知道解除的方法吗?”
游扶泠身上暗香浮动,手指擦过丁衔笛的喉咙,察觉另一个人微微的颤栗。
游扶泠轻笑一声,伸出的手欲掐又顿,反被丁衔笛一把扣进怀里。
“有完没完啊,”丁衔笛不顾怀里的人挣扎,像是抱住一只扑棱的落水小猫,低头凑近游扶泠的鼻尖,“我说了,我只有你,别把我想得到处都找备胎。”
“人家要求很高的。”
丁衔笛和游扶泠身高相仿,对方的腰却更细,即便昨夜摸过,丁衔笛现在把人抱起,依然觉得太轻。
她不自觉拢了拢对方的腰,游扶泠却顺势捧起她的脸,带了些许居高临下的轻蔑:“你以为我要求就不高?”
游扶泠的手冰冰凉凉,被捧脸的丁衔笛皱了皱眉,并未阻止,抬眼和怀中的少女对视。
“所以呢?觉得我配你亏了是吗?”
软榻也清理过,昨夜厮混撕裂的布帛不知所踪。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通过琉璃瓦的束光仿佛变成了舞台的追光,丁衔笛不知所谓地和游扶泠对视。
极具欺骗性的病弱面孔勾起一抹笑,双手狠狠掐住丁衔笛的脖子。
丁衔笛无动于衷。
若是有人此刻途经这间修真公寓,定会诧异这二人都是道侣了还能无声互掐。
游扶泠多用一份力,丁衔笛掐她的腰也多一分力。
最后丁衔笛先松手,歪着脸吐舌头,“我死了。”
游扶泠这才松手,丁衔笛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道:“上不上学啊,特地找你一起去的。”
“你不是向来和梅池一道吗?”
游扶泠这都是好东西,香炉随便卖都能卖出几万的高价。
人都是由俭入奢易,反过来痛苦,连丁衔笛都浸染了几分对方的味道。
丁衔笛以为自己习惯了,发现还是受不了之前那样的生活。
“梅池和你斜对门的祖师姐一块,最近剑修不都和丹修合并上课吗?”
丁衔笛不会伺候人,勉强给游扶泠整理了道袍的下摆,发现自己的也乱了,又调整半天,“昨天祖师姐还试图向我求亲。”
游扶泠收起天极令,瞥见丁衔笛腰间挂着的令牌,似乎已经往玉色过渡了。
天极令能反映弟子的修为,当然有钱你买个壳套上也没关系。
即便从道院毕业,依然能用于传讯沟通,在危难时候也是反映存活状态的命牌。
她太了解丁衔笛的天赋了,魂穿受限于身体素质,
如今识海修复,若是丁衔笛匹配如同炼天宗一样的资源,修为增益是必然的。
长此以往,她修为增长,终有一日反超于我,会丢下我么?
游扶泠依然无法彻底信任丁衔笛,默然站在原地出神。
丁衔笛走了两步,看对方还站在原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游扶泠摇头,问道:“为什么向你求亲?她不是对梅池很好吗?”
丁衔笛很难分辨她蒙上面纱后的脸色,干脆回头牵她一块走,“那不然还和我求亲?现在谁不知道咱俩有一腿。”
游扶泠:“你师尊知道吗?”
她同丁衔笛提过自己要回炼天宗的事,丁衔笛唉了一声,“我还以为不能离开呢。”
游扶泠:“规矩是死的。”
丁衔笛:“那求求你带我走吧。”
游扶泠:“带不了,炼天宗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丁衔笛就没吃过这种拒绝,不满意地说:“我是你道侣,为什么还是一般人?”
游扶泠似乎很清楚丁衔笛如今的状况,给了一个充分的理由,“拿不出手。”
这么说丁衔笛更不高兴了,“别人觉得我拿不出手也就算了,你怎么可以觉得我拿不出手呢?”
“你还记得之前数独比赛吧,我最后……”
游扶泠:“不记得了。”
丁衔笛:“那统计建模竞赛呢?”
游扶泠:“不记得了。”
丁衔笛:“那……”
她们从修真公寓一路赶往今日公共课的静水厅,一路上不少人都撞见丁衔笛和游扶泠说话。
静水厅就是丁衔笛刚穿书上第一堂课的地方。
台阶出了名的长,上头走着的不乏各系的弟子。
同样的校服也能穿出不同的风格,很容易从外貌判断一个弟子的资产状况。
即便都是剑修,也不是每堂课都一块上。
今日梅池还在剑修系山峰上课,不少人在早课上摸鱼,偷摸在闲谈境聊天。
“有人开通共享影灵画面了,这不是静水厅呢。”
“没记错的话今日是音、法、剑的公共课吧,咱们剑修人真的太多了,前辈都说考隐天司剑修最不吃香。”
“这不是丁衔笛?她上哪换的新衣服。”
“你忘了半个月前那天雷了,天阶道侣誓约,人家凡约,她可不一般。”
“别提了,我那炼天宗的朋友如今还痛心,天才二师姐找了个……如此……这般。”
“这有什么的,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冒着被天雷劈死的风险也要和她结道。”
“我倒是于荣焉,我们剑修果真不凡!”
……
梅池上剑修早课不是打瞌睡便是吃东西,听见周围议论也不困了,她凑过去看别人天极令的显像。
隔壁的剑修认出她是谁,想起这月余点星宗的狐媚术,问:“小妹妹,你要同我一起看影灵石么?只要你告……”
“你在同谁说话?”
一道女音伴随着清苦的丹药味,梅池头也没转,目光还落在身旁剑修的天极令上,“我在看我二师姐,她果真恢复了。”
祖今夕把自己的天极令递给梅池,在那名剑修抽搐的眼神下给梅池送了一个香喷喷的豪华食盒。
“你想看影灵石的同步影像可以用我的。”
道院五系都有风云人物,祖今夕比起经常炸丹炉的前后辈,已然有了宗门长老的风度。
只是她的容貌实在很难让人生出好感,也只有丹修系弟子以实力推崇,很爱凑近。
那剑修看祖今夕事无巨细,简直把梅池当女儿养。
这一对看上去远不如影灵石中丁衔笛和游扶泠看起来相配。
或许是改了材质的道袍相衬,二人身形相仿,病弱天才走路板正,吊车尾行走没个正形,居然也算一张一弛,给人一种她们天赐良缘的错觉。
梅池毫不客气接过,“我想看看二师姐。”
早晨祖今夕同她提起昨夜见到丁衔笛,梅池本想找丁衔笛一块吃饭,被祖今夕拦住了。
祖今夕:“你和她不是一堂课,不用赶着过去。”
梅池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和游扶泠已经是道侣了,不能打扰她们谈情说爱,我懂。”
她头上两颗狮子头似的发髻歪歪扭扭,仿佛和她的心情同步。
隔壁剑修瞥了两眼,心想分明是这个丹修对你另有所图,才希望你不要过去吧。
祖今夕侧眼,正好和隔壁的剑修对视。
剑修系上限很高,下限也很低,纯体术更是没有能打得过梅池的,察言观色倒是一流。
这么一瞥,那位迅速换了个位置,心想这丹修是不是嗑药嗑多了,为何瞳孔t都是白色的,也忒瘆人了。
梅池还是很关心丁衔笛,又夸丁衔笛这身新衣服好看,嘀嘀咕咕一大堆。
祖今夕问:“你和你二师姐之前关系有这么好么?”
梅池心性单纯,乍看好骗得很,若是要和她套近乎又不简单。
祖今夕早一届入院,当时还以为箴言有误。
西海的每一只白鲨从诞生起心口便有饵人的痕迹。
她们要从茫茫人海中寻找独属于自己的饵人就需要耗费大半辈子。
很多同族终其一生都寻不到饵人,死于先天体质的反噬,更完不成天赐的使命。
祖今夕是残缺的白鲨,她出生便脱离鲨群,被散修捡走炼丹。后来白鲨夺走了人类的姓名,又流浪数年,最后加入陨月宗,一步步走到核心地位。
她离群索居,这么多年唯一带在身边的只有那句前族长赠予她的箴言。
上面除了方向指引,还有一句批注。
梅池雨下,遍寻可得。
可她离开西海太早,要回去也很难跨过千山瘴气。
好不容易去了,西海的饵人全都跑了。
都说天降神谕,伴随着吞天大火,焚烧了斗兽场,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饵人也不见了。
祖今夕的箴言指针失灵,在某日定在东南侧,恰逢天极道院招生。
箴言说得没错。
梅池雨下,遍寻可得。
她的饵人叫梅池,也确实需要遍寻。
梅池不懂为什么祖今夕这么盯着她,以为祖今夕没吃早饭,她挑了食盒里最大的炸肉给祖今夕,“阿祖,你吃。”
祖今夕刚要拒绝,影灵石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拦住丁衔笛,梅池紧张得控制不住力道,直接把肉塞进了祖今夕嘴里。
正要向祖今夕请教丹方的同系师妹瞥见师姐被这位怪力剑修摁破的唇角,默默后退了两步。
心想我们丹修本来就脆,多想不开找剑修啊。
万年前修无情道的专业户怎么可能会温柔!
梅池恨不得现在马上前往静水厅,就怕丁衔笛打不过突然出现的音修。
那边现场明显比剑修山峰的早课热闹多人,长阶上丁衔笛看游扶泠走两步都喘气,还要多嘴问一句:“你家是不是会装平地扶梯啊?”
游扶泠瞥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丁衔笛结为道侣又多亲了几口的关系,游扶泠目前身体轻盈,自然比从前好过许多。
多年对手兼道侣又实在嘴贱,和她想象中的风度毫无瓜葛。
此刻真金线条铜钱发带在光下闪闪发光,雀斑都成了金灿灿的点缀。丁衔笛还故意眨眼,凑近一些道,“怕你走不动啊。”
“你大师姐呢,怎么不来了?”
季町护游扶泠和护崽无甚区别,还三番两次因为游扶泠对丁衔笛发出死亡威胁。
丁衔笛环顾四周,“她不应该和我一堂课么?”
游扶泠:“大师姐给我联系飞舟去了。”
她走路也慢慢悠悠,丁衔笛走两步要等她一步,周围弟子或加快脚步或贴在一起闲话。
真道侣的两位看上去不卿卿我我,却聊得有来有往。
丁衔笛:“我真不能与你同去?”
“万一你又发病了怎么办?”
游扶泠冷笑一声:“前两年没你我也能过。”
“别以为我非你不可。”
宗门也有专门为游扶泠准备的丹药,别提符文阵法,足见对游扶泠的重视。
丁衔笛却对宣香榧说的天绝地尽很感兴趣,她想知道更多,眼神也写满欲望。
游扶泠误以为她想要自己的灵力,“你又漏气了?”
丁衔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漏气,我现在好着呢!说得好像我采你补我一般。”
游扶泠走几步路都喘气,哼声道:“本来就是。”
人群中也有炼天宗的弟子,心想二师姐找的什么混账,明知道我们二师姐病弱还要爬上千台阶,不能乘坐飞舟直达吗?果然不能和抠货有瓜葛!
丁衔笛也不是没有问过游扶泠要不要乘坐飞舟,阁楼上的大小姐似乎要力证自己可以走上去,还没到已经气息紊乱。
偶尔丁衔笛会生出游扶泠还没梅池聪明的错觉,这人可能都不会作弊。
“游扶泠,我……”
丁衔笛伸出手想背游扶泠,忽然有人走到她面前,喊了声她的名字。
这道声音陌生,丁衔笛看了也想不出这是哪位,站在她身边的游扶泠却狠狠掐住丁衔笛伸过来的手。
丁衔笛咬牙忍住,扫过音修腰间挂着的法器,问:“有何指教?”
她知道游扶泠累了,不忘把人拎过来搂住。
怀里的人假意挣扎,在旁人眼里有种丁衔笛以废柴之躯挟持了游扶泠一般。
“公玉璀?她今日也有课?”
“音修人数不多,排到公共课很正常吧。”
“她腰间挂着便是她们家祖传的埙?不是说她修为一般么?”
“公玉家用埙的都算不厉害的,用琴的才厉害……”
“她不就是点燃姻缘香,想和丁衔笛……”
公玉璀相貌在族中偏中上,但扮相极好,也上过几期《琉光杂记》,道院中也不乏她的簇拥者。
三大修真世家的人散落天极道院。
比起倦家和明家,公玉家高调无比,也不曾和其他两家接触。
公玉璀身边还跟着道童,看阵仗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游玩的。
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丁衔笛,目光带着探究,似乎想知道天绝到底有何不同。
寻常人不知道的天绝地尽对公玉家嫡系来说不是秘闻,她也明白两种体质的人是压制封印的重要容器。
天绝更是上品,若是炼成法器,和修为相辅相成,更能在修真界夺得一席之地。
任谁被这么当成好东西打量都不舒服。
丁衔笛蹙眉,正想说话,被她搂着的游扶泠比她快几分,顾不上道院不可动手的规则,抬手便是灵气攻击。
公玉璀速度不快,躲开还是被伤了头发,她愤怒地看向游扶泠,话未出口,游扶泠忽地捂住心口,“好疼。”
一副若不是丁衔笛抱住她,她就要倒下了的模样。
游扶泠修为高,修炼也非比寻常,她要做动作,一般人无法发现。
被攻击的公玉璀本就以秀发保养登上《琉光杂记》名人篇,游扶泠上来削了她的精心编好的前额发。
顿时从两边续发成了眉上刘海。
周围的人虽未曾见游扶泠动作,伤害结果一眼便知。
丁衔笛抱起游扶泠往前走,“借过啊,我道侣身娇体弱,都要晕了。”
公玉璀:“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我还没说话呢!就动手!我要上报执法仙鹤!”
话音刚落,一列仙鹤飞过,公玉璀热泪盈眶,没想到天降一坨热烘烘的鸟屎。
丁衔笛抱着游扶泠闪得飞快,公玉璀便没这么好运了,道袍尾还溅上了新鲜的……
“鸟屎哪有这么多的!不是机械做的吗?”
“那是点星宗大师姐拉的。”
“很健康的鸟屎,不知是否适合丹修炼丹。”
“你们丹修疯了吧!”
丁衔笛:……
她怀里的游扶泠笑得颤抖,乍看像是心绞痛要哭了。
恰逢静水厅上课打铃,丁衔笛顾不上公玉璀的气急败坏,迅速搂着游扶泠进了大厅。
她不忘低头,“你疯了吗,在外面公然动手,你当其他人眼瞎啊。”
“万一像倦元嘉那样被罚去了剑冢铲屎怎么办,我可不想被腌入味。”
怀里的人问:“你心疼公玉璀?”
丁衔笛服了她的逻辑了,把人丢到后排座位,不忘整理好游扶泠凌乱的面纱,“我心疼你好了吧?和你一起被罚不就是我一个人铲屎?”
游扶泠撑着脸看着她笑,有几分听到好话的得逞:“那我下次隐秘点。”
四周都是入座的弟子,丁衔笛压低了声音:“不如直接让我师姐拉她身上,别动手了。”
游扶泠:……
第37章 天极道院1-37
这堂课丁衔笛太熟悉了,鉴于最后考试的方式是开卷,她不怎么上心,和游扶泠坐在一起最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修为问题。
看丁衔笛毫不避讳地拿出一卷竹简,游扶泠问:“这哪来的?”
丁衔笛:“大师姐给我的。”
她对游扶泠不设防,很自然地把竹简递给对方,“你在这我正好问你,看得懂吗?”
不料对方接也不接,“看不懂。”
丁衔笛被她逗笑了,点了点竹简:“你还没看。”
游扶泠:“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了。”
边上也有落座的弟子,不知为何都要隔着这两个人坐。
丁衔笛和游扶泠都是从小接受瞩目的人,并不会不自在,就越显得这样的对视旁若无人t,好像印证了她们情比金坚。
丁衔笛:“那你还若无其事问我这什么?早偷看了直说啊。”
她也不生气,还挺笃定,“反正你也看不懂。”
游扶泠似乎要证明自己不是全都看不懂,狠狠拿走竹简,结果依然只看得懂几个字。
她又把竹简塞回丁衔笛眼前。
丁衔笛笑得开心,“你都不懂,那我也不用难过了。”
这堂课讲的不过是一些修士道德,内容多半结合琉光名留青史的一些修士案例来讲。
偶尔插播隐天司关押的犯罪修士影像,由于案例大多刺激,不少弟子爱看,课也成了热门课程。
唯一的不好是……座师很爱点名提问。
丁衔笛桌上还摊着课程的书,同样的卷目,丁衔笛连边角料都是涂鸦。
游扶泠还是不了解丁衔笛,眼神扫过,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起,“那我要是看得懂呢?”
丁衔笛:“那不是更好,省得我找大师姐了,你都不知道她爪子抓人多疼。”
游扶泠却问:“你不会觉得我没用吗?”
丁衔笛本想给她看看飞饼比梅池还厉害的天生神力,闻言迅速改口,“你都没用,那我也算没用。”
对方低头不语。
丁衔笛不知道游扶泠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却感受到了游扶泠的忐忑,正想宽慰两句,发现游扶泠拿起天极令一照她的竹简,竹简上就浮现了一层丁衔笛能看懂的字了。
这比大师姐的开小灶快多了!
丁衔笛:“为什么你的天极令有这个功能?”
她愤愤地拿出自己的天极令,“我这个不就是板砖了吗?”
游扶泠:“内置的转换符文,是最新的功能,也就五万灵石吧。”
丁衔笛:“借我。”
游扶泠:“好啊。”
她答应得太快,丁衔笛狐疑地问:“没有条件吗?”
游扶泠:“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要天天与我传讯。”
这听起来不像要求,丁衔笛似乎很意外:“就这样?没别的了?”
游扶泠哼声道:“怕你又和明菁勾搭,坏我名声。”
她一张脸就留一双眼可以看到,丁衔笛无法看她脸色,只能看她的眼色。
道院弟子都或憧憬或忌惮游扶泠,鲜少有人这么看她,在旁人眼里更像这二人早就相识,感情深厚。
喜提一泡鸟屎的公玉璀越看越是愤怒,和她同坐的音修以她为首,纷纷顺她心意说话。
恭维中也有疑惑,问:“璀小姐是看上游扶泠了,还是看上丁衔笛了?”
公玉璀没有回答。
如今丁衔笛已与游扶泠结为道侣,还是最高级别的凡约,算截了公玉璀的胡。
公玉璀得不到,却想到了另一个获取族中地位的方法。
公玉家世代相传的宝琴琴弦损耗严重,若是能把天绝献上,修补琴弦,或许能得到姐姐的赞美。
可与丁衔笛结为道侣的游扶泠会不知道天绝么?
三宗消息向来灵通,搞不好陨月宗那位丹修接近饭桶也是为了得到天绝。
公玉璀的天极令频繁亮起,她查看后发现是道童提及在飞舟停靠处遇到了炼天宗的季町。
季町在办理出道院的章程,难道她要出道院?
不可能,如今季町掌管道院内炼天宗弟子事宜,绝不可能离开道院。
一般人即便告假都不可能得到座师批准,那只剩下……
公玉璀望向游扶泠的方向,心中狂喜,若游扶泠离开道院,她便可以……
趁接下来半年的道院五系大比得到丁衔笛,部分也好。
游扶泠似有所感,微微抬眼。
静水厅座位满满当当,无风自动的纱帐上都是影像石的画面。
有修士和凡人搅和,闹得九州硝烟四起,最后被隐天司捉拿,打入黑鱼井。
游扶泠这一眼结合影灵石画面传出来的修士呼喊,精准地捕捉到了公玉璀的视线。
音修心神一凛,迅速低头。
丁衔笛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目皆是纱帐上堪比修士监狱的黑鱼井画面。
幽暗潮湿的幻境,里面没有四季,只有无尽的痛苦。
修为顶尖的修士入内,最后也会魂飞魄散,肉身尽碎,再无飞升可能。
丁衔笛不觉得游扶泠在看这样的画面,问:“发生什么了?”
游扶泠:“有人看上你了。”
丁衔笛之前就没抄完大师姐赏赐的翻译,一边抄借用游扶泠天极令的译本,也学游扶泠的哼声,还重了几分:“不是你么?”
游扶泠:“谁说我看上你了?”
丁衔笛:“我看上的你。”
她这话不似之前几句还带着调侃,声音还沉了几分,游扶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丁衔笛又说:“不过我们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两个穿书的人写毛笔字都不错,这也是比赛的项目之一,游扶泠有点忘了是她第一,还是自己第一了。
“考虑什么?”游扶泠问。
丁衔笛:“我和你的三个可能性。”
游扶泠呼吸一滞。
正好台上座师谈及琉光九州的历史,又提到了雨山道人。
前排的弟子更好奇桃粉传闻,问及雨山道人和大弟子公玉禄的关系。
游扶泠微微偏头,眼神自上而下,“我和你还有三个可能?”
原主的字对丁衔笛来说不难描摹,这段时日她也写过不少功课,越是临摹,越觉得对方的用笔和自己极为相似。
原主没有和自己互穿,那她会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了?
丁衔笛:“第一个可能,我们回去了。”
她抄这样的译本就不模仿了,心随意动,写得行云流水。
“第二个可能,我们回不去了。”
“第三个可能,我们有一个人要回去了。”
游扶泠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还未出言讥讽,丁衔笛又说:“我们回去的话,就当这样的道侣誓约不存在。”
“有一个人回去了,也一样。”
她忽然穿书那天的行径在季町眼里依然是丁衔笛道貌岸然的体现,也不符合她从前的作风。
游扶泠却喜欢这样的意外和变数。
她从前的人生写满循规蹈矩,也让母亲受制于人,远不如这里的了无牵挂来得轻松。
只是无论哪个世界,她都身体沉沉,似乎无法行万里路。
太遗憾了。
游扶泠:“剩下的呢?”
她们留在这里的可能。
丁衔笛放下笔道:“就是我们现在,天阶道侣誓约,没有外力能把我们分开。”
她看向游扶泠,“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那天我也提过。”
“你在这个世界遇见喜欢的人,我会想尽办法解除的。”
“都说大道总有一线生机,会找到方法的。”
游扶泠:“你说反了。”
丁衔笛微微扬眉,“什么反了?”
桌下游扶泠的手点着丁衔笛膝盖,也不看她,目光落在层层叠叠的影灵纱帐,“别冠冕堂皇,什么为了我。”
“难道不是你心里还有明菁?”
她们表面看只是邻座,和其他同桌的弟子无甚区别。
游扶泠先天体弱,不用练体术,更喜欢钻研指甲的花样。
丁衔笛没少看她的公寓柜子里一盒盒的《琉光杂记》新品,除却护甲蔻丹还有好多剑修买不起的配饰。
这个世界的游扶泠无父无母,但有宗门和师姐宠爱,在丁衔笛看来比从前好多了。
宗门的重担反正有季町顶着,只要解决了身体和寿元的问题,游扶泠会比从前幸福许多。
但也太坏了吧。
哪有人拿那么长的指甲戳人腿根的。
丁衔笛攥住游扶泠的手,咬牙道:“你往哪里戳呢。”
她压低了声音,“知不知道你戴的指甲很尖?”
她还不忘拔了游扶泠的穿戴甲摁在自己手指上,还摸了摸上面的雕花,发现这还是法器,又不想还了。
“别成天明菁的,都说了她和倦元嘉不对劲你怎么不信呢。”
游扶泠:“天道誓约是你申请的,要解决也只有你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
她的笑容被面纱遮掩,也不妨碍此刻眼神漏出的癫狂,“然后我们一起被雷劈死。”
丁衔笛戴着游扶泠的法器护甲撑着脸,眼里却不见笑意,也不怕这句威胁,“阿扇,我是认真的。”
她喊游扶泠的小名也不缠绵,更像曲意逢迎,游扶泠也不介意。
她清楚丁衔笛的难以霸占,却偏要霸占。
游扶泠:“也是认真希望回去后和我毫无瓜葛?”
丁衔笛答非所问:“你不是要我给你纾解欲望?”
她们亲吻过,也厮混过,唯独感情在彼此眼里难以猜测。
年少轻狂与她们都没有关系,在彼此的阵营里都是徒有年少,实则心已老。
丁衔笛以为自己能应付大多数的人事物,却忘了还有感情。
她不懂游扶泠,只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是算计和亏欠,这点也很难还清。
或许要等到她的境界修为大幅度提升之后才有和游扶t泠谈报答的资格。
游扶泠沉默良久,低低嗤笑一声:“你纾解得很一般。”
丁衔笛差点站起来,说她拿不出手她也承认。
毕竟现在脸没以前好看,衡量一个人的颜值、家世、资产等等她都没有。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只有这一点是可以努力并且有成效的。
丁衔笛咬牙道:“你昨晚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
游扶泠低头看季町给自己的传讯,口吻淡淡,却很残忍:“我是演给你看的。”
气氛很是尴尬,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挑起了丁衔笛的胜负欲,“可是你湿了我一手。”
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个字都像是撞在游扶泠耳边,本是法修加持符箓的护甲挠过少女的外袍,激起游扶泠身体的酸软。
她心跳大乱,却不像以往灵气四溢,濒临崩溃。
丁衔笛借纱帐上的影像熄灭的时候反手摁了回去,低声问:“那你现在又喘什么?”
这个世界修士也爱装点,道院内也不少人喜欢花里胡哨。
游扶泠身上的点缀和其他世家子弟相比都算朴素,但细看无论是腰封还是挂着的玉佩全是上等货色。
身上如此,更不遑论脸上的了。
她低低一笑,手指挠了挠丁衔笛的掌心,她柔弱却难驯,“当然是配合你的用心良苦啊……”
“不是说了么,若是你不会,那便我来。”
游家的病秧子只是看着弱,丁衔笛从不敢忽视游扶泠其他方面如影随形的追击。
她们是互相缠绕的藤蔓,不会此消彼长,只会共同攫取营养,去往更高的地方。
丁衔笛拢住游扶泠冰凉的指尖,“好啊,我等你让我打湿锦被。”
她也不忘嘲一声,“不知道谁还没开始就晕了。”
“人菜瘾大。”
第38章 天极道院1-38
游扶泠不搭理丁衔笛了,还拿走了自己的天极令。
丁衔笛又不好说她小气,好在大师姐给的《上三関录》在线翻译完成,上课她也看得全神贯注。
二人从一开始的亲昵到后面的冷淡,反而让其他弟子摸不着头脑。
丁衔笛的天极令功能不全,利用得倒是不错,甚至改得比原世界手机的日程提醒还方便。
她的剑修教考因为被天雷劈了延期,今天就是最后期限,若是不通过,就要发配剑冢。
季町通过天极令和丁衔笛联系频繁。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丁衔笛发了关于游扶泠的保养和使用说明书,连修真公寓的细节图都有。
包括柜子里的暗格放了什么丹药符箓等等。
丁衔笛看两眼都胆战心惊,似乎自己不是和游扶泠结婚,而是做了她的首席道童。
下课后丁衔笛送游扶泠到静水厅的渡口,“我今天还有考试,晚上还会去洞府修炼,就不打扰你了。”
她也没有和游扶泠提起这件事,一堂早课结束才日上三竿,丁衔笛:“走了。”
她知道季町在道院内留了不少人照看游扶泠,或许三大宗门在道院内还留有特权,不会出现游扶泠一人落单的情况。
游扶泠:“我和你同去。”
钱包空空的丁衔笛都打算下台阶了,转头利落拒绝:“不要。”
游扶泠眉头紧蹙:“为什么?”
她脑中闪过无数理由,例如丁衔笛和明菁切磋,或是和梅池练习体术,再不济还有倦元嘉。
丁衔笛别过脸重重叹了口气:“怕我太菜,让别人嘲笑你。”
别人眼里的雀斑剑修靠道侣实现物质跃升,如今日光明明,同样的剑修道袍因为质量反而让丁衔笛在人群中异常晃眼,她又捂着脸,难以启齿又不得不坦诚:“真心话,我也要面子。”
言罢丁衔笛歪头,认出了后面鬼鬼祟祟的法修弟子也是炼天宗名下的,“你们和这位二师姐同去法修系,多谢了。”
游扶泠转头,那两个弟子之前是跟着季町修补阵法的,不敢和游扶泠对视,低头喊了声二师姐。
丁衔笛已经离开了,她的铜钱发带随风飘舞,很快没入人群。
游扶泠腰间的天极令传来丁衔笛的讯息——
过了教考我会去试炼堂,你若是决定哪天走,我再来送你。
游扶泠越觉得自己像被过河拆桥,还没来得及发火,丁衔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对方赶着去剑修系的课堂,还有不少句纷杂的借过,“也不知道我现在还会不会漏气,总之……我要是赢了一场,你再来看看我吧。”
最后半句丁衔笛语调忽然低了几分,似乎也有几分赧然。
她们身体的关系突飞猛进,人情世故远比游扶泠通达的丁衔笛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游扶泠笑了一声。
跟在她身后的炼天宗弟子毛骨悚然,忆起那年宗门大比险些杀了世家人的游扶泠,似乎这般笑的。
这么一想,点星宗那个破落户也算险中求富贵。
二师姐这样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
丁衔笛一路赶去剑修系的山头,她昏迷半月,天气已从初秋转凉。
梅池早课之后便一直等着丁衔笛来,和丹修公用场地的剑修教考场早就成了露天丹炉使用地。
时不时传来谁剑劈了谁的丹炉的争吵,管理的座师烦不胜烦,干脆划了另一块地。
剑修教考三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
其他专业的弟子也同样,若是平日成绩优异,可免小考。
每年道院都有五系大比,几乎复刻修真世家和宗门十年一次的比拼。
丁衔笛顾不上这么多,她就怕触发剑冢剧情,火急火燎到了目的地,发现除了她还有几个剑修也要补考。
可见烂也不是她一个人烂。
早在原主告白明菁,丁衔笛这个名字就成了道院风云人物。
如今她去哪里都有如影随形的打量眼神,她倒是没有低着头,大大方方地找座师报道去了。
梅池还没有凑过去,周围就有人走过来看热闹——
“这不是丁衔笛吗?我赌她肯定要去剑冢铲屎了。”
“罚得也太轻了,这不是和试炼堂挑事的一个待遇?”
“还有的要默写清静经吧……这比铲屎好。”
“别忘了有人去给机械仙鹤洗澡呢,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可清洗的,结果被打出来了,那肋骨断的,吃上品丹药都不能恢复。”
……
梅池教考都是堪堪及格,不知道她二师姐听得汗流浃背,生怕自己去铲屎,又怕去给仙鹤洗澡。
丁衔笛表面看不出任何紧张,和其他补考的弟子凑在一起抽签。
剑修教考除却天极道院的剑诀和剑式,还有基础的切磋。
上次丁衔笛和季町切磋被对方捅伤,即便双方都清楚不是意外,在旁人眼里也是季町不满意游扶泠看上丁衔笛,借机发难罢了。
梅池再大咧没心眼,也清楚季町的为人,她还是怕丁衔笛出意外,着急地拽着手边的布料。
殊不知坐在边上的丹修嘴角抽搐,确认了祖今夕被扯得稀巴烂的道袍,默默移开了自己笨重的丹炉,就怕被波及。
祖今夕:“梅池,不用担心你师姐。”
梅池:“我二师姐的修为还没我高呢,她脑子也不好,剑诀练了忘,忘了又练,更别提这种当场抽的剑式了。”
“要是她被罚去剑冢打扫灵兽的粪便,我也想一起去。”
周围不乏其他宗门和世家子弟,点星宗虽然破落,弟子感情好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炼天宗和陨月宗千万年来弟子众多,宗门大了就谈不上什么亲密,从前也出过同修相残的事。
点星宗一直没落,反倒有几分传统宗门的温情。
祖今夕:“我看未必。”
远处的丁衔笛运气不知是好是坏,抽中了道院剑修剑诀中最难的一篇。
其他及格补考的剑修同学面露同情。
这里除了丁衔笛,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刚入道院教考补考是常有的事。
按照常理,有宗门的弟子早在入道院前便精通主修道术。
剑修更是开了灵智便入学,人还没有长大,就要举起比自己个头高的木剑更是常有的事。
梅池:“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忽然发现自己把祖今夕的衣袍都撕烂了,急急忙忙道歉,丹修笑了笑,“没关系。”
“你们不是普通宗门,宗主收徒看中的是你们潜在的资质。”
她话不说完,眼神扫过梅池的身形,掂量自己什么时候吃掉命定饵人,语气还带了几分玩笑:“况且你二师姐的道侣是游扶泠,她们先天相合,只会越来越好。”
梅池哦了一声,脑中飘过丁衔笛同她说过的采补和炉鼎,目光扫过祖今夕嶙峋的手腕,喊了声阿祖。
祖今夕嗯了一声。
西海白鲨吃t掉散修后毫无破绽,即便是法器也无法显出她的真身。
有人诟病祖今夕的容颜,比如此刻她望着梅池的目光灼灼,像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怎么了。”
梅池:“那你要不要找人凡约啊,指不定像我师姐那样,多采补几回,就容光焕发了!”
她说话天然稚气,路过的剑修正好听到,惊恐地看了眼纤瘦的丹修,和之前和执法仙鹤肉搏过的梅池。
心想点星宗也太荒唐了,光天化日就……
祖今夕摇头,“我不用采补。”
梅池:“那你不需要双修吗?”
祖今夕还是摇头,“我也不需要。”
梅池:“好吧,他们都说你做不成宗主只能做长老。”
“可是你很厉害,因为身体做不了宗主,太可惜了。”
陨月宗的弟子厌恶梅池就像炼天宗的弟子厌恶丁衔笛,她们师姐妹二人似乎把道院的宗门弟子都得罪光了。
祖今夕:“我最想做的不是宗主。”
梅池还在看丁衔笛的剑诀,换掉补丁剑修校服的丁衔笛长发竖起,木剑随她的动作起落,隐隐的金色灵力流转,身上的金线都成了点缀。
“我还以为她完了呢!居然分毫不差!”
“这多少分啊,不是天极令判分的吗?”
“不可能是满分!座师来演示十分也只能得九!”
“绝对是她道侣给她作弊了!”
“人家道侣法修,和剑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也不怎么在意体术,怎么作弊!”
“你还别说,这张麻子脸我都看顺眼了。”
“她一夜没睡,我三更起遇见她在洞天练习呢。”
梅池都顾不上问祖今夕想做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是丁衔笛,目光落在浮动光屏上的天极令判分,和众人一起鼓掌,“二师姐果然不一样!”
丁衔笛背后全是汗,她放下木剑,冲座师拱手。
表面看这样的剑诀不需要灵力,在场剑修系的弟子都心知要配合识海周天运转。
修为低微强行运转,不仅做不到行云流水,还显得笨拙。
之前丁衔笛课上勉强拿到了及格,放课后有种被棒球打了一顿的疲惫。
如今灵力补上,反而轻松许多。
座师:“你今日不同以往啊,灵气运转也不错,看来可以去试炼堂了。”
试炼堂也有修为要求,之前原主修为低微,都没有报名资格。
若要提升修为,拥有人机对练和真人匹配的试炼堂是道院内的最佳选择。
丁衔笛:“这不是承蒙道侣倾囊相授。”
她早就听到周围的人絮絮叨叨了,这会顺水推舟,周围哄笑一片。
梅池听周围丹修啧啧称奇,问祖今夕,“倾囊相授不是好词吗?为什么她们笑成这样?”
西海的白鲨化形多年,也不曾体会过情爱,道理她都懂,和梅池对视,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沉默。
平日和祖今夕一块的丹修弟子拍了拍梅池的肩,“等你和祖师姐结为道侣就明白了。”
梅池:“我为什么要和祖师姐做道侣?”
她目光纯净,话落在祖今夕耳中宛如晴天霹雳:“我有未婚妻的。”
丁衔笛剑修教考完美通过,结束法修例行课程的游扶泠和季町在道院的摘星阁会面。
这是废弃飞舟改造的茶馆,外形悬空于道院东南。
船桨收起,内里金碧辉煌,设有无数雅间,每个窗户看出去的风景都不相同。
楼下大堂还有闲谈的弟子,不乏一些修真世家和名流出身的弟子。
季町也在看丁衔笛的影像石画面,舷窗外云海渺渺,游扶泠问:“她们在笑什么?”
“你不知道?”季町打量游扶泠的眉眼,终年的郁气似乎散了几分。
她不想承认也知道这是天绝带来的变化,“笑倾囊相授。”
游扶泠也没明白:“我又不会剑修的功法。”
她手一挥,画面散去,季町问:“此去来回即走乾坤镜通道,最快也要半月,你确定宗门内有你想找的东西?”
游扶泠没有避讳季町,她说要找拂雨斗转箓,要这样的符箓,维持修行。
法修系兼符修的她提出的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游扶泠也在系中询问过同修和座师。
季町也未听闻拂雨斗转箓能增加寿元,她怀疑这或许是丁衔笛要求的。
三宗内点星宗怪胎最多,也不知道追求什么,如今大家修真算随波逐流,只有她们算得过且过。
只是二人已经凡约立誓,这可是神魂俱灭才会消除的誓约。
即便季町再不满意丁衔笛,对方也算半个炼天宗的人,不会过多揣测。
游扶泠:“师姐,我想活。”
这几个字分量很重,季町当然不会过问旁的。
游扶泠从前郁郁寡欢,这句话像是求死之人转性,也是丁衔笛带来的改变。
季町:“需要我陪你回么?”
游扶泠:“您不是说道院内还是事务么?”
季町:“或许师尊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请个假也不容易,季町不知道她提起师尊神色格外微妙,游扶泠没有点破,“那几时出发,我同丁衔笛说一声。”
季町:“她不能和你走。”
游扶泠:“我知,只是想观摩观摩她的试炼堂首胜。”
她的天极令闪烁频繁,都是闲谈境议论的丁衔笛剑修教考的绝赞通过,以及这对不般配的道侣是怎么倾囊相授的。
游扶泠终于明白了,她传讯给丁衔笛:我怎么倾囊相授了?
丁衔笛似乎没空写字,传音还带着风声:“你撩开衣服看看不就知道了?”
季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比游扶泠脸色还红,支支吾吾地道:“师……师妹,点星宗难道真有狐媚术?”
游扶泠咬着牙回:“是,丁衔笛就是妖物所变!”
季町笑了:“那你还是同她结为道侣了。”
游扶泠:……
看师姐还在笑,游扶泠:“师尊为什么不反对?”
炼天宗的长老对游扶泠的态度不一,若游扶泠不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恐怕早被熔炼。
季町看着她:“你们命数相合。”
她也没有得到确凿答案,师尊说话向来三分真七分假,宗内长老都难以探出虚实。
季町是她的大弟子,得到的答案也只比旁人多一分。
游扶泠很满意这个答案:“没人能把我和她分开了。”
入道院之时季町就看出了游扶泠对丁衔笛的不同,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游扶泠出关后除却宗门大比,就没有离开过宗门的时候,“你同她从前相识?”
“不可能啊,你还在襁褓时便入了炼天宗,丁衔笛那会不过是乞儿,如何相识?”
窗外云海茫茫,游扶泠捧着清茶,眉眼弯起:“上辈子认识。”
季町不吃这套,权当游扶泠学了丁衔笛的不着调,忆起得到的消息,“你们二人命格不凡,特别是丁衔笛,她是天绝,又修为低微,在道院还好,去了外面指不定……”
“隐天司那边的任务可以再做考虑。”
季町依然担心她们的未来,“阿扇,你这一趟也要小心。宣前辈说得没错,魔气封印已然松动,现在各大宗门都派弟子下山协助了。”
魔气影响心智,若是修士修为不精进,也很容易剑走偏锋。
那凡人便更容易被煽动了,如今琉光各州狼烟四起,凡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游扶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她给季町续茶,声音平静:“师姐,我会回来的,你不用同我前去了。”
季町:“还是我同你前去吧。”
游扶泠摇头,“宗内事宜众多,你若陪我前去回来也焦头烂额。”
“还有……”
游扶泠把玩着手上的天极令,“师姐,我不在,你要看好丁衔笛。”
季町笑问:“不是结为道侣了?”
最高阶的道侣印可不是玩笑,季町虽然不满意丁衔笛,也看得出她和朝三暮四无关。
“我看她忙着呢。”
游扶泠摇头,她依然记得丁衔笛说的原著。
哪怕丁衔笛找上她为了摆脱命运,一直被命运驱策的游扶泠仍然忌惮万一。
“不要让明菁接近她。”
“还有公玉璀。”
季町:“公玉……璀?你不会还介意她的求婚?不必在意,公玉家的人不与宗门通婚。”
游扶泠:“那她点燃姻缘香也是事实。”
她手上的茶杯忽然碎裂,季町沉默地看着游扶泠滴下的血,发现师妹如今心绪不宁也不似从前那般引动风雷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季町:“事实便是你和丁衔笛结为道侣了。”
游扶泠:“还不够。”
她声音依然平静,若是有人经过,也看不出她袖子遮掩下流着血的掌心。
季町明白她想要什么,“我不知t道你和丁衔笛是否有过去,亦或者一见倾心,但是阿扇,这世界上没有尽如人意的事。”
“道院还有十几载,够你们培养深厚的感情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就算没有感情,或者感情褪去,道侣印也难以解除。”
炼天宗上下对游扶泠的性格毫不了解,即便是贴身伺候的道童也不清楚游扶泠的心性。
季町也同样,但她会遵循师尊的吩咐,竭尽全力保护她。
但世间唯独感情不可强求。
游扶泠:“我知道。”
她擦去衣袖上的血迹,掌心的伤口堪堪止血,她说:“所以我让你看着她。”
季町:“放心,祸害遗千年。”
“你来回最多十日,道院也不会发生什么,即便再耽搁到五系大比,就丁衔笛的修为,恐怕只是一轮游,谈不上危险。”
游扶泠:“她识海修复,灵气也能停留,很快便会赶超我。”
季町:“赶超你?不可能。”
道院弟子中也只有游扶泠还未双十已臻元婴,即便季町修为不错,也远着。
她看了游扶泠半晌,“难道她有什么秘法?”
她的眼神严肃了许多,“你们不会搞什么邪魔歪道的双修?她哄骗你?”
游扶泠摇头:“不是。”
她的眼神在季町看来欣赏和占有居多,爱慕点点,更多的是嫉妒和惶恐,像是生怕丁衔笛追上她的修为一般。
季町:“难不成点星宗有什么吸食修为的功法?那不就是……”
她还未说完,游扶泠忽然脸色涨红,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眼尾蔓延上的红晕,“不是吸食。”
季町忆起丁衔笛那句传音,更坐不住了,说了句再安排就先行离开。
收到游扶泠天极令传讯的丁衔笛第一次来这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奢靡雅间内的游扶泠。
丁衔笛坐到游扶泠身边,“你和季町说我坏话?我和她打招呼,她瞪我一眼便走了,什么意思?”
雅间内没有道童,茶水都是阵法运转。
丁衔笛识货得很,正想品一品,游扶泠说:“师姐说你吸食我的修为。”
“也算吧,”丁衔笛不否认,“最近应该不用了,我能修炼自己的功法,你要是多了找我也无妨。”
游扶泠:“那换你吸我。”
丁衔笛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39章 天极道院1-39
“游大小姐,不看看这什么场合,”饶是丁衔笛和她一样都算穿书的,都不好意思说得这么露骨,“你妈妈知道你这样吗?”
游扶泠:“不知道。”
她也能一板一眼回答,殊不知这样的行为完全贴近调戏后的死皮赖脸。
丁衔笛摸了摸鼻子,哀叹一声:“没记错的话你一年到头就不出门,上哪学的。”
游扶泠看也不看她,仗着面纱遮住容颜,勾起唇,“网上学的。”
“你不会在家被监控?看什么父母都知道?”
丁衔笛:“我爸妈开明得很,自己都好几个对象,哪里管我上网看什么。”
游扶泠:“你看什么?”
“我看……”丁衔笛这才发现自己被套话了,刚通过剑修考试的人心情好得很,不和游扶泠计较,“我看各种小说电视电影,不像你只看名著。”
游扶泠:“谁和你说我只看名著的。”
丁衔笛撑着脸看她,笑着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从前是富家大小姐,现在也是显赫宗门人才的游扶泠吃食比祖今夕还精致许多。
见过大场面的丁衔笛也没见过这种世界的豪华配置,她拿了一块碧瓷上的糕点,咬了一口说:“你不会忘了
吧,我和你说我穿书的时候,你的表情……”
“我表情怎么?”游扶泠抬眸问,大有丁衔笛不说好话就生气的意思。
“美若天仙。”丁衔笛看了看自己成色普通的用具,“我也要这种杯子。”
“只有一份。”游扶泠话音刚落,丁衔笛就端走了她的茶盏,闻了闻茶水的味道,“那我怎么觉得茶都不一样?”
游扶泠:“是你心里不平衡。”
丁衔笛喝了一口,又往后靠了靠,“是我妈会喜欢的茶。”
游扶泠却在意她印在茶盏的嘴唇,“我喝过的,你还喝。”
丁衔笛习惯游扶泠某些方面的小心眼了,想起刚才此人的怪言怪语,“你都让我吸……”
饶是丁衔笛自认脸皮厚,依然难以启齿,顿了顿才续上,“还在乎这个?”
她又抿了一口,想要掰回一局,干脆歪着身子看向游扶泠,眉眼卷起对方眼熟的戏谑,“都尝过那了,喝口茶算什么。”
有些话不说清楚反而暧昧,游扶泠重新投茶,看也不看她,“所以呢,尝出什么味道了?”
她的羞赧和直白交叠轮转,丁衔笛依然被噎得说不出话,过了半天才终于认输,“我们一定要聊这个话题吗?”
同样是身穿,游扶泠外形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身体健康程度也等比复刻,顶多是心脏问题变成了神经问题,还一直刷新丁衔笛对她的从前印象。
游扶泠语调缓缓:“不能聊吗?边上又没别人。”
提到这个丁衔笛就想抱怨,“你师姐看我那眼神,活像我糟蹋了什么绝世名花。”
游扶泠沏茶看上去极为好看,丁衔笛刚考完试坐在这里也放松,远山云海,室内的装潢还别具一格,甚至还有阵法大屏可以投放。
游扶泠敲了敲天极令,大屏上出现了丁衔笛剑修教考的画面。
“你和我绑定在一起就注定要被我师姐白眼,”游扶泠方才同季町说的也不是谎话,既丁衔笛说原来的她会走火入魔,最后成为魔族,意味着她的身份本就不同寻常,修为也不可能停留在筑基,“你不提升,永远就是这样。”
丁衔笛:“吃你一辈子软饭?”
她笑了一声,“被家里人知道要把我笑死了。”
游扶泠:“我可以接受。”
桌上茶盏移开,桌子在眼前移形,变成了围棋的桌面,丁衔笛看了一会,问:“不能弄个麻将出来吗?”
游扶泠:“没有麻将。”
丁衔笛:“那飞行棋吧,我现在满脑子还是剑修系的剑诀,不想动脑子。”
游扶泠半天不说话,丁衔笛声音软了几分,像是撒娇:“求求术法高强的阿扇姑娘了。”
她声音清越,不看面容听起来也是上扬的,似乎没有消沉的时候。
刻意说话还要眨眼,做作得那么明显居然不恶心,游扶泠别过脸,“我不会飞行棋。”
丁衔笛:“真的假的?”
她拿走游扶泠的棋罐,“那换别的,别播我这难堪的回放了,故意嘲笑我?”
游扶泠后仰,下巴都带着倨傲,“那播什么?”
丁衔笛:“来张纸,我们玩点别的。”
她心情好得明显,“别拉着脸,把你那面纱摘了,鬼鬼祟祟的。”
游扶泠哼声道:“这怎么是鬼鬼祟祟?”
丁衔笛也不和她辩论:“你说不是就不是,纸呢。”
得知雅间是游扶泠的包年服务,丁衔笛在屋里转悠好几圈,发现这里比修真公寓采光还好,又落座一边拿毛笔玩纸上游戏,一边问:“那这里可以夜宿吗?”
游扶泠:“你不可以。”
丁衔笛都不用怎么教游扶泠玩纸笔游戏,对方反应很快,益智都成了比拼。
她的毛笔撞上游扶泠的毛笔,金墨在上等的宣纸上洇出痕迹,彼此的灵力也缠在一块,丁衔笛不满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游扶泠:“你现在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飞舟窗外正好群鹤飞过,丁衔笛正好看见大师姐领着一群机械仙鹤远走,破坏了完美的意境。
“行吧,”丁衔笛笔一勾,炸了游扶泠纸上的飞机,“大小姐说了算。”
游扶泠早就不爽丁衔笛的称呼了:“你难道不是大小姐?”
丁衔笛:“我们家可没人这么喊我的啊,我可记得你们家这么喊的,后面还多了个大少爷不是吗?”
游扶泠因何而穿书她心知肚明,言语也不是嘲笑,更像是亲昵关系的口没遮拦,很容易拉近距离。
游扶泠问:“那你家里人喊你什么?”
丁衔笛手一顿,游扶泠已然乘胜追击。
金墨因为她们粗暴的行为撒在昂贵的布料上,无人在意。
“使诈啊游扶泠,”丁衔笛看了眼自己的败局,“好吧,算你赢了。”
游扶泠固执追问:“所以你家里人喊你什么?”
丁衔笛:“宝啊。”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丁衔笛看游扶泠捂脸颤抖,“别憋着t,笑啊,我又不介意。”
她也不难为情,蘸着金墨的毛笔在宣纸背面游走,成为符箓后在空中散开,洒下点点金光。
“和你叫阿扇比那是差远了,”丁衔笛自己也觉得好笑,“凭什么你穿书小名都是一样的啊,理由呢?”
“你以前抓周抓到扇子我知道,在这边总不是这样了吧?”
游扶泠:“说是原主还是婴儿的时候被师尊带回去,抓着对方的扇子不放手。”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抓周抓到了什么?”
丁衔笛:“我知道得可多了,比如你学我穿一样品牌的衣服,我参加什么比赛,你就参加什么比赛。”
她不知道学谁说话的腔调,“我看那游扶泠就是学人精,什么都要和你一样~”
游扶泠脸色涨红,半张脸上的符文都像是过了一遍朱砂,随着脸部颤动飘摇。
说话的人还心无旁骛默写符箓,从游扶泠身上得来的灵力加上她修炼来的灵力,足够丁衔笛下笔神助,随便抓一个法修或许都没有她画符来得轻松。
几吸过后,她的笔忽然被抽走,几滴金墨落在丁衔笛的脸上,也有撒在游扶泠的脸上。
丁衔笛:“你干……”
她被人摁在桌上,柔弱美丽的道侣此刻似有万钧之力,似乎要把丁衔笛囚于桌案。
棋罐掉在地上,黑白棋子伴随着画满圈圈叉叉的宣纸散落一地,丁衔笛握住游扶泠的肩,讨饶道:“生气了?别撕我衣服……你不会又发病了吧?不是说……唔。”
她才好没多久的嘴唇又添上新伤,来自游扶泠的灵力霸道地缠住她,像是把丁衔笛当成了不竭的容器。
剑修枯朽多年的识海只会欢迎这样的注入,丁衔笛懒得抵抗,往后一倒。
剑修外袍倏然落地,手还不忘攥着游扶泠华贵的腰封。
丁衔笛嘴唇的血迹蹭在游扶泠苍白的肌肤,从脖颈游走到脸颊,像是在雪白的纸上作画。
剑修的指腹粗糙无比,也曾经深入磋磨过游扶泠的内核,仿佛把她里里外外都造访了个遍。
现在游扶泠学丁衔笛的故技,内衫里衣重叠落下,和她厮磨的人明明受制于人,却还挑起游扶泠的下巴,语调悠长,“学人精有何指教?”
游扶泠的瞳孔漆黑,光看一双眼有种孩童的清澈无辜,久久对视,又恍若深渊诱惑。
她侧过脸,咬上丁衔笛的虎口,“哪种……指教?”
丁衔笛一直很难概括眼前的游扶泠。
她不色厉内荏,也不是梅池眼里的恶毒女人,更算不上道院热议的孤傲天才。
她只是……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格外用力。
好像为了丁衔笛要拼尽全力做些什么一般。
丁衔笛第一次知道人的眼神可以看出那么多情绪。
只是现在的游扶泠依然不是全部的游扶泠。
她说:“学不会指教……倒是可以……”
游扶泠顿了顿,“学你吸食我那样……”
没了面纱遮掩的人面色绯红,丁衔笛伸手感受掌心的柔软,忽地被游扶泠攥住衣领。
她上半身离开桌案,游扶泠凑近她的脸,含住丁衔笛被自己咬出的伤口。
“吸食你。”
能彻彻底底吃掉就再好不过了。
不让对方回去,不让她靠近明菁,不让她和梅池相处。
不让她眼里有除了我之外的人。
雅间矿灯俱灭,窗棂被狂风吹得砰砰作响,游扶泠比丁衔笛还难耐游走交缠的灵力。
天阶道侣印神魂交融,比身体更为缠绵,这种滋味……
让心病患者险些晕厥,让识海刚痊愈的人如大浪缠身。
另一侧的雅间,公玉璀得到了游扶泠飞舟离开的时间,确认了五系大比的时间。
她对眷族说:“大比的时候行动最好,得不到天绝的道侣身份,我也要得到她的身体。”
盲眼的卦修不曾言语,低头遮住自己的面红耳赤。
公玉璀:“她们还说什么了?”
眷族少女只回了四个字,“天阶云雨。”
公玉璀:“游扶泠一走,我看谁能保得住她。”
边上也有公玉家的人,依然认为得罪炼天宗太过鲁莽,“璀小姐,天阶道侣印可不一般。若您杀了丁衔笛,游扶泠即便选在千里之外也会有感应,万一炼天宗找到族中……”
公玉璀:“大比又不是试炼堂的点到为止,重伤不治而亡不是常有的事?”
“再说了,违规的弟子也会送入剑冢深处,那里还有上古灵兽,进去凶多吉少,这与我何干?”
她还是咽不下被羞辱的气,捧着脸痴痴笑:“我最喜欢有情人不得眷属了。”
第40章 天极道院1-40
游扶泠和丁衔笛结为道侣后,季町嘴上不满意,还是关心丁衔笛的修行问题。
送来的东西也不知是她从哪里搜罗来的,还带到道院,和倦元嘉送的东西相比不相上下。
看是一回事,自己做又是一回事。
原世界旁人眼里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在这方面也要争个高下。
丁衔笛修为落了下风,道侣印却在双修时刻护着她。游扶泠妄想用修为压制也无果,彼此陷在欲望和修行的深渊,都成了情。欲的棋子。
丁衔笛的发丝黏在游扶泠的肌肤上,她曲起双腿,上身紧贴游扶泠瘦弱的躯体,“还来吗?”
另一人气息混乱,还不忘咬丁衔笛的锁骨,“你来得了吗?”
丁衔笛闭着眼笑,“是你来不了了。”
她的手不知道摸到了哪里,游扶泠咬着她的力道骤然一松,又迅速吸走丁衔笛伤口的血。
“疼啊,”她睁眼都沉重,极致的欢愉过后就是疲倦,勾着游扶泠的肩,“你消停会不行吗?”
“这么爱咬,我回头给你找一块骨头,刻上我的名字。”
她骂人都拐弯抹角,游扶泠推开丁衔笛藏于内裙的手。对方还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拇指,倚着雅间床榻的金丝枕,在矿灯昏暗的光下感慨了一句,“你应该改名游拉丝。”
游扶泠:“你住口!”
倦元嘉送的东西是表面的欢好,季町给的才算得上双修秘籍。
丁衔笛翻了个身,怀里的人跟着她翻身,她又翻了翻身,试图埋在游扶泠瘦弱的怀里,“不是住口了吗?”
她说话一套套的,游扶泠完全不是对手,哼了一声。
丁衔笛不靠修为完全钳制得了游扶泠,又往对方怀里靠了靠,语调拖得长长,不掩暧昧:“就我们在,有什么说不得的。”
她贴在游扶泠的胸前,说话的热气容易感染对方,看见变化还笑了一声。
游扶泠:“一定要说……啊。”
丁衔笛亲了那一口,“你脸皮这么薄?不知道谁把我摁在桌上,衣服都破了。”
“你给我修好啊。”
丁衔笛犬齿不明显,咬合更像是折磨,游扶泠蜷起脚趾下意识屈膝,却被卧在她怀里的人摁了回去。
旁人眼里的穷酸破落户骨子里也是个爱享受的大小姐,并不羞耻自己的欲望,此刻还意犹未尽,非得多问两句,“感觉如何?我咬你爽还是你咬我爽?”
在游扶泠面前丁衔笛不用咬文嚼字,却不知道眼前人心里把她摆得很高。
“不爽。”游扶泠咬着牙别过脸,身体却被丁衔笛再次撩起火,她伸手,对方摆手,来来回回过了好几招。
丁衔笛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脸颊从游扶泠的胸膛蹭到对方的下巴,“阿扇,你弄疼我了。”
平日她声音清越,此刻不知道学谁的绵软,还带着几分无师自通的娇滴滴,眼睫眨了又眨,嘴唇红艳的伤口更是明显。
装的。
游扶泠松开手,似是更恼了,“滚。”
丁衔笛的手还在游扶泠身上游走:“下哪里去?你身上热不起来,我喜欢。”
游扶泠下定决心用丁衔笛纾解欲望,想要剥离自己对丁衔笛从前到现在的欲望。
丁衔笛热情主动,这样的事她也追求效率和带来的结果。
游扶泠体内过剩的灵力转化,枯竭的人得到灵力滋养,双方都不会沉溺。
这是好事,但游扶泠的火气依然没消下去。
她又冷脸道:“滚下去。”
丁衔笛:“我没兴趣在地上做。”
她似乎是真心关心游扶泠的感觉,“你感觉如何,若是不好,那我再改进改进。”
不知t道的还以为她是炒菜的厨子,站在边上问您有没有忌口,如果可以的话请给个五星好评。
游扶泠火气更盛,她盯着丁衔笛,却在丁衔笛的目光中发现了暗暗的金芒。
她忽地掐住丁衔笛的下巴,力道极大,手都颤抖了。
锦被下赤条条的两个人身体交缠,露在外面的上半身却紧绷着。
丁衔笛疼得迅速握住游扶泠的手腕,“怎么了?”
雅间的床榻也有层层叠叠的纱帐,桌案一片狼藉,棋子和宣纸洒落一地。
游扶泠凑近,“丁衔笛,你有没有照过镜子?”
她声音低哑,冷傲似乎都因为欲海过于激烈的浪潮拍碎了。
丁衔笛:“怎么连你都骂我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到丑的地步吧,我记得班上的女同学还非要化雀斑妆呢。”
游扶泠:“不是。”
看丁衔笛低头,游扶泠又捧起丁衔笛的脸,她眉头蹙着,“你的眼睛现在是金色的。”
丁衔笛:“什么?”
“这个世界有美瞳吗?”
游扶泠:……
她被噎得说不出话,丁衔笛却光着身子去找镜子了。
丁衔笛穿书后的面孔不如以往,身形却别无二致,只是平白无故多了不少伤痕,欢好之时抚摸也是常有的事。
丁衔笛说我不会疼,乞丐长大肯定很不容易。
游扶泠想:为什么我和她会穿到这里呢?
从前我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在这里也一样。
我们又都因为天雷劈下回到过原世界。
难道两个世界是相通的?
还是人的魂魄的确分成好几份,散落在两个世界?
她一脸苦大仇深,脸上的符文都扭成一团,还不忘给光着的丁衔笛丢一件外袍,“有伤风化。”
丁衔笛:“我衣服都是你扒的。”
她不忘挺胸,指了指胸口结痂的伤口,“这也是你啃出来的,还好意思说我有伤风化。”
游扶泠脸皮不及她,嘴皮子也逊色许多,不和丁衔笛吵,看对方坐在床边照镜子,才憋出一句:“搔首弄姿。”
丁衔笛撩了撩自己的发,穷酸剑修也因为情爱滋养,眼尾漾着绵绵情潮,普通的脸也生动许多。
“那看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然你会和我好吗?”
她也没照出自己金色的眼眸,“棺啊,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眼神好好的啊,纯正浅咖,哪来的金色。”
“你叫我什么?”
游扶泠抽了抽眼角,扫了丁衔笛一眼,对方真空披着她的法修外袍,遮住了关键的两点,遮不住胸口斑斑暧昧痕迹。
牙印和陈年的伤痕相合,像丁衔笛是粉身碎骨后重新拼成的人。
丁衔笛还在照镜子。
这个世界古不古现不现的,镜子的功能却远超原世界,还有补光。
“棺啊,”她勾了勾唇,唇上的豁口越发衬得她唇色红艳,“棺材的棺,也不算错误吧?”
游扶泠:“难听。”
丁衔笛:“你本名就是这么难听,但够特别,看一次就记住了。”
游扶泠:“那你什么时候记住的?”
丁衔笛还是没看到自己金色的瞳孔,她丢下镜子,又缩回了锦被,往游扶泠身上粘,“第一次就记住了。”
游扶泠:“第一次是哪一次?”
对方答非所问,手指点上游扶泠的腹部,沿着肋骨逡巡,“我第一次不是和你?”
她眼尾狭长,最享受的时候眯起,游扶泠才发现她眼皮褶皱里藏着一颗细小的痣,像是丁衔笛本人也有藏起来的另一面。
无人知晓,但游扶泠想要知晓。
游扶泠勾住丁衔笛的一缕发,嗤声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和别人。”
真正的丁衔笛看外形就很遥远,头发和毛躁无关,哪有这种枯黄的时候。
游扶泠攥得很紧,丁衔笛拿走自己的发,“没有,我这样的有得选?反正以后都是要联姻的。”
她接受良好,也清楚游扶泠没有意外的未来也是如此。
游扶泠依然耿耿于怀从前棒球场看到一切,“不是有人在比赛结束后和你表白吗?”
“什么比赛?”丁衔笛又躺进了游扶泠的怀里,刚才她还嘲笑游扶泠没多少大,但她也差不多。
病弱的道侣好歹是大宗娇养的,肤如凝脂,甚是好摸,不像乞丐出身的原主,能长高个都不错了,更谈不上手感,丁衔笛自己摸也发愁。
“表白不是常有的事吗?学校不禁止恋爱,”丁衔笛的手还放在游扶泠的身上,“你就在学校没待多久,不知道喜欢你的也不少。”
“信不信你在学校连续待上一星期,打开更衣室的衣柜,也全是雪花一样的表白信。”
“就像你给明菁写的情信?”游扶泠语带讥笑。
丁衔笛的手下滑,拍了拍她的屁股,“又不是我写的。”
“你这么在意,怕我给你丢人?”
丁衔笛哀叹一声,“那没办法,我穿的时间太微妙了,但凡早一天,我就不寄信了。”
游扶泠拿开她混账的手,思忖片刻,问:“你和我结为道侣,就能保证破坏未来?”
丁衔笛最开始是这么想的,她抬眼,略带兴味地问:“那你意下如何?”
游扶泠:“明菁有道侣,我才放心。”
这句话太明显了,丁衔笛回避游扶泠的眼神,她摸不透游扶泠的过分好感从何而来。
她们彼此互为模板,谈不上真正知根知底。
丁衔笛也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不求回报的感情。
爱是父母都没有拥有的,游扶泠父母的爱最后也分崩离析,越发证明这样感情的虚无缥缈。
丁衔笛没有指出游扶泠的漏洞,她说:“倦元嘉和明菁有婚约。”
“书上没写全,但我确定那个人是倦元嘉。”
她在道院这些时日也不是白过的,“她们两个走得近,你没看出来?”
游扶泠:“看出来了。”
丁衔笛:“你才没看出来呢。”
一群人在场就游扶泠眼神冷淡,她完全是聚会里最置身事外的那类人。
这也是游家把她置于真空环境的后遗症。
即便游扶泠身体健康,也能继承游家的财产,丁衔笛也肯定以后的商业交锋,游扶泠会输给她。
或者,丁家彻底吞并游家。
游扶泠:“我关心她做什么?”
她眼神还残留着双修交融的痕迹,手指点了点丁衔笛被自己掐出青紫的下巴,“但什么都有万一。”
“万一我们最后依然按照故事走,你还是被明菁杀了,要么回到原世界,要么彻底死了。”
游扶泠:“那我会杀了明菁。”
丁衔笛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她是女主角,没这么容易死。”
游扶泠:“我的世界以我为主,我就是女主角,也没这么容易死。”
“明菁说她想要母亲醒来,我会帮她。”游扶泠贴着丁衔笛的脸颊缓声道。
她天生体寒,灵力也冷冰冰,丁衔笛的灵力却炙热滚烫,彼此取暖,也可以降温,双腿交缠,极尽贴合。
“一旦成功,她会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丁衔笛:“所以你是为了我才执意回炼天宗?”
游扶泠点头,“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丁衔笛和她对视良久,无可奈何,“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心也胆怯,在说唯独爱不可以。
游扶泠:“我要你同意祖今夕的请求。”
丁衔笛惊讶地抬眼,“你疯了吧,梅池才多大。”
“再说了,我是二师姐又不是大师姐,这事还有宗主决定。”
游扶泠手指点在丁衔笛的唇,狠狠地摁在她的伤口上,“我不管,一旦事成,这就是交易内容。”
“祖今夕在陨月宗位高权重,我们若是想要找回去的方法,有她作为助力也不错。”
她一字一句极尽盘算,也不忘记提醒丁衔笛,“你要是想回去,就不要和这里的人建立感情。”
“只有我才会和你走。”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