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攻略进度31%
很不对劲。
神无梦觉得这个问题还挺好回答的,所以这一对幼驯染的反应就更加奇怪。
“我又不是你们的教导主任,抽烟就抽烟嘛,还能让你们写检讨吗?”
她的目光从两个成年男人的身上逡巡而过,神色复杂道:“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而已,不想说就不说嘛,怎么搞得像是我戳穿了你们什么共同的秘密?”
如同触发了关键词,萩原研二火速划清界限,绝口不提刚才的沉默,说道:“我没有和小阵平一起抽烟。”
松田阵平在心里觉得幼驯染献殷勤太过,但又找不到反驳的话,随口道:“烦的时候就抽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烦恼?”
神无梦吃饱喝足后就跟警官们道别然后回家了。
目前得到的信息看起来很多,但都十分表层,不过才去教会两次就有现在的进展已经很不容易。
警方的信息源和她不一样,或许能够挖掘出更深入的信息,只是那个藏在警视厅的卧底听说还没能确定身份,估计调查起来也有不少限制。
宫野明美已经搬回自己家了,她的别墅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连暖气都要自己打开。
担心泡澡会直接在浴缸里睡着,她简单淋浴完就跑上了床,顺便把电脑开机,试着搜了搜关于后圣教的信息。
最前面的几条链接令人大失所望,只是一些泛泛的介绍,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上面倒是提到了后圣教的赐福仪式,但都一笔带过,大概被有心人修改过。
关联词条之中,【东谷慎】三个字赫然在列,这位在政治领域炙手可热的日本议员。
日本是个对宗教十分宽容的国家。根据日本文化厅的统计,日本有约18万多个宗教团体,包括佛教、基督教、神道教和不少新兴宗教及小规模宗教组织。*
除此之外,议员之类的官方工作人员可以公开宣扬自己的宗教信仰,甚至利用宗教影响力争取选票,宗教教主同样有参与议员选举的权利,在这方面几乎没有约束,带来便利和自由的同时也影响了民众的意识。
而民众的倾向又与不同的政治利益纠缠在一起,使得宗教和政治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削弱了国会的中立性,使得宗教势力在政治决策中占据了不小的份量,也更容易导致社会的分裂和冲突。
她将页面下滑,翻了几页之后又在搜索框内输入【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从搜索结果中找到了一个论坛帖子。
页面跳转,不少楼层都显示已被删除,但信息数据存储在后台内,神无梦试着将内容恢复,看清内容之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幽灵般的文字瞬间涌现,带着股阴冷的气息,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救命!有人遇到过死婴消失的恐怖事件吗?明明上午还收拾好了,结果晚上值班清点的时候突然少了好几个,还隐约听到了小孩子的啼哭声,我们医院不会闹鬼吧!!!】
“统统!”松田阵平没忍住,插嘴道:“神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今天的时间还早,大家也没有着急去做的事,正好能讨论几句,不用像平时开会一样等一个人说完再进行提问流程。
萩原研二顺着幼驯染的话往下说:“梦酱最早认识我和小阵平的时候,只是身体虚弱一点,体力差了一点,比普通人怕冷一点,但没有胃病哦,也只在换季的时候有些过敏,吃了药减少出门次数就康复了。”
“怎么会这样?”降谷零听出不对劲,奇怪道,“她的病是基因病。如果在你们身边没有发作,那是和你们分开之后的一段时间接触到了外界刺激源于是诱发了?”
松田阵平来不及责怪这两个卧底没把人照顾好,追问道:“什么病?”
降谷零面露思索,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让我说完吧。”
他的语气沉下,尽量不带个人情绪地进行叙述:“在hiro从组织脱身之后,我发现西拉去组织研究所的频率相对固定,有时并没有生病也会过去,她对外都说是正常体检。
“她的体检报告保密等级是最高,当时我以为是因为她在组织的地位高,所以待遇不同,后来才从雪莉和她的对话中了解到是她的基因特殊。
“总之拿到她的体检报告费了我一番功夫,上面的数据十分专业,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看明白,几乎每一项数值都不在正常范围,是目前并未被观察到的疾病类型,更没有治愈方案。
“换句话说,她身上的罕见病,在某种意义上被称之为‘绝症’。”
茶杯与桌面碰撞出声,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刺啦”的噪音,除了说起这一切的降谷零本人和已经冷静过一夜的萩原研二以外,另外两个男人各有各的失态,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大概能预料到他们的反应,降谷零索性一口气说完:“你们应该都注意到了,她的瞳色和发色在不断变浅,身体也不会衰老,这都与她的特殊基因有关——这也是组织Boss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他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
能推理出这一点还要感谢那位服药变小的高中生侦探,否则他兴许还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接触到这个真相。
“据雪莉的分析结论,西拉的身体处于微妙的平衡中,但平衡随时会被打破,她的身体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降谷零放下茶杯,对他们说道:“至于她时日不多这件事……是西拉亲口告诉我的。”
她亲口说的?
这怎么可能?被琴酒和伏特加看笑话倒是其次,降谷零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下:她果然因为伏特加说的那些事生气了吧?
他试图解释,神无梦却在和小彩商量一会有什么想吃的甜点。
小彩举手道:“橙子慕斯!”
神无梦略不信任:“橙子慕斯会不会太难啦,伏特加能学会吗?”
小彩很有信心,望着个子高高的金发青年说道:“波本哥哥肯定可以!他说他什么都会做的!”
“这样啊。”
神无梦捏捏小孩的脸,抱着她往里走,转身时朝降谷零笑道:“那就拜托波本哥哥啦。”
扑通。
降谷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颤动一下,余震绵延不绝-
做甜点时,小彩被某个疑心奇重的公安卧底以“询问口味”的借口带进厨房,神无梦想着伏特加也在边上,降谷零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孩子做出来审讯的事,没再去管。
——她也没工夫管那群人了,因为琴酒神出鬼没地又到了她的卧室,这回没管床头柜上的水培棕榈,而是盯着她的抽屉看。
带锁的一层没有暴力拆开的痕迹,神无梦歪歪脑袋,张口抱怨道:“大哥,你怎么总是不经过我同意就到我房间啊?”
人实在是得寸进尺的生物,上一回她还紧张得心律失常,这次却一点也没多想,坦然得好像从没做过坏事,对着琴酒面无表情的脸也感觉不到害怕,还会冒出来点故意气他的恶作剧念头。
她凑过去,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身体重量都压到他的身上,胡乱猜测道:“大哥你是在找上次送我的宝石吗?太贵重了,都放保险柜了,只有手镯在盒子里。”
她在家里很少佩戴首饰,脖颈手腕都空空荡荡,头发也披散着,脸蛋白净得几乎透明,和她此刻的眼神一样,清亮澄澈。
面前是带有密码锁的抽屉,她就站在这里,却只字不提,一副不考虑展示出来的模样。
琴酒不爱刨根问底,在生出怀疑时往往会选择更加直接干脆的解决方式,但总有人是那个例外。
他的眼睑垂下,俯身拨动那排数字:“密码。”
“……保密。”
神无梦的眉头蹙起,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不容拒绝的侵略性。她的指甲无意识地陷入男人的手臂肌肉,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状的印子。
“不要等我用枪。”琴酒暂时没有改变两人相处模式的打算,空前地富有耐心,但压迫感只会随着时间不断加剧,密码锁的齿轮摩擦声伴随着他的低声陈述一并响起,“西拉,你的秘密太多了。”
卧室的窗帘常常拉紧,他的高大身躯将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尽数挡住,被她抱着的手臂肌肉绷紧,神无梦没见过他真正放松的时候。
她很难辨清脑海之中的每一个念头,凝望着那双锐利的幽绿瞳孔反问道:“秘密……你没有吗?”
明知故问的话不需要得到回答,神无梦松开抱着琴酒的手,蹲在床头柜前,抓着他的右手食指在齿轮上挨个拨动。
——【1107】
“是我离开家的那天。”神无梦板着脸主动将答案告诉他,接着从抽屉里面捧出个首饰匣,按下指纹解锁打开。
项链、手链、耳环……
各类形状颜色的饰品堆叠在一起,神无梦算是未雨绸缪地往里添置了许多商场里买的货物,尽量让特殊的几件隐没其中,以防遭遇眼下的意外。
松田阵平为她做的那些首饰道具都拥有着精巧华丽的外观,就算上手也不一定能看出其中关窍,除非琴酒平时就十分关注这些,但这显然不可能。
赤井秀一送的项链是她最担心的,那颗子弹虽然被磨过,但大致造型还在,以琴酒的眼里直接认出和他的狙击枪恰好适配也很有可能,如果被问到她就只能说是巧合了,毕竟估计琴酒也想象不到那枚子弹能留下来。
然而那只带着枪茧的宽大手掌却径直取出了一对银质耳环,朴素得装在匣子里毫无特色,是神无梦自己在收拾东西时都会刻意略过的。
这对耳环从雪山回来之后她就从未拿出来过,琴酒能挑中它,自然也是因为认出了它的原主人。
他轻嗤一声,音调嘲讽:“知道找大师算命,死人的东西放在枕边?”
是在床头柜里,不算枕边。
神无梦想反驳,又觉得没有必要,用沉默回答他。
“啪。”
匣子被男人关上,那对耳环仍旧在他手中,命运已然注定。
神无梦的嘴唇微微张开,到底没让琴酒随意处置:“等等。”
她抓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仰头望向他,认真说道:“是我的东西,我会处置掉它。”
耳环被放回台面,闪烁着苍白的光。
“离朗姆的人远点。”
男人的银色长发垂落在她的肩上,掌心捏住她的后颈,相贴的心脏在各自的胸膛之中紧缩,继而迸发出涌至全身的暖热血液,落在耳畔的话音却冰凉冷冽——
“我迟早送他们去黄泉。”
松田阵平试图反驳降谷零的说法,但他张开嘴,却发现声音无法从喉咙出来,只能沉默地盯着对方,等待着后者给出一句反转。
寄希望于降谷零昨晚没说清楚而造成误会的萩原研二也维持不住乐观的心情,搭在幼驯染肩上的手不断用力,像心脏一样猛地下坠。
“梦为什么只告诉zero一个人?”
诸伏景光努力从幼驯染的那段话中挑出违和之处,他并不想像对待犯人的供词一样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好友,但他更不愿意相信这段话的真实性,宁肯做有罪推定,想要将对方驳倒。
他的问话甚至在这一刻显出与他本性不符的尖锐:“无论是疾病还是剩下的时间,这些都是不会轻易对人提起的隐私,但梦没有和我们任何人说过……这会不会是骗你的?”
降谷零被好友的这番猜测噎住,一股气憋在心底,半天找不到出口,余光还注意到斜对面松田脸上重新出现的希望。
诸伏景光的猜测不可谓没有道理,松田阵平停止对自己头发的虐待,附和道:“是啊,神无最近的状态虽然不好,但和身患绝症还是有些差距啊!她在长野住院的时候也积极接受治疗,降谷你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降谷零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
他很不愿意解释这一点,因为他早已在无数个夜晚为此辗转反侧,却又只能接受这个令人胸腔酸涩的事实:“只告诉我是因为、因为她不想你们为她担心。”
越说越显出他们之间的差距,降谷零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既不甘又难受,也无所谓这群人怎么想了:“她近三年的体检报告我都看过,其中在美国的两年有部分缺失,但身体数据不会有错,和她说的情况相符。”
“更何况——”金发青年掀起眼睑,灰紫色的瞳孔从同桌的另外三个男人脸上一一扫过,说出另一个足以成为平地惊雷的事实,“她在长野遭遇雪崩的时候就不想活了,这件事她也从没告诉过你们吧。”
字里行间的恐惧让神无梦果断把沉迷游戏的系统喊出来陪聊:“这个世界应该没有鬼的吧!”
系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不假思索道:【当然没有啊!这是科学世界啊梦梦!】
大半夜看这些东西真的太恐怖了,神无梦把页面叉掉,决定打包扔给警察们,交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没等她弄完,手机铃声在安静至极的房间里兀然响起,让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是短信声,深呼吸一口摸过手机看了眼。
上面是世良真纯的短信回复——
【抱歉啊梦姐!我现在还在英国,暂时没办法回日本!
我给你录了几个防身术的视频,一会用邮件发给你,这几招都超级好用,对付有坏心的人千万不要留手!你先试着学一学,有问题再和我说!
不过梦姐,你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突然想学防身术了?急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有人对话的时候多少驱散了点恐惧,神无梦往被子里钻了钻,让系统多说一会话。
真纯还没回日本,所以现在赤井玛丽还没有变小啊……
神无梦“嘶”了一声,忽然思考起自己要不要阻止莎朗给赤井玛丽喂药的剧情,但是她要怎么和莎朗说呢,而且让赤井玛丽消失在黑衣组织的视野中会不会更好一点?
她托着下巴考虑一会,认为最关键的点还是在志保身上——只要志保把APTX-4869的解药做出来,那么赤井玛丽和工藤新一随时都能变回去,也不需要她冒着破坏剧情引发蝴蝶效应的风险了!
打定主意,神无梦开始编辑回信:【谢谢真纯!最近日本的治安不太好,总是听说杀人案件,所以我想多学点自保的技巧。你的视频我会认真看的,等你回日本我们再见面!】
按下发送键,她顺手又翻了翻通讯录,不确定是等世良真纯的视频送到先试着学学还是再问问其他人,比如兰的空手道看起来也超级厉害,就是不清楚有没有短期速成的可能。
或者……问一问真纯的哥哥?
房间开足了暖气,但后背还冷冷的,有种瘆得慌的感觉。神无梦把拉到底的通讯录页面关掉,手指动了动,在按键上拨出一串并未存入手机的号码,然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难得有空联系我啊。”
“别这样说嘛。”
神无梦将名字直接略过,也不肯开门见山地提出需求,而是打听道:“你在做什么?”
放到一旁的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的静止状态而暗下,她的面容被映照得模糊,辨不清唇角的弧度。
她是幼驯染的女朋友,未来或许会成为幼驯染的妻子。
松田阵平接受了这样的现状,同时并不认为有哪里不对,当然,他也并不想要叩问自己的内心,因为答案大概不会让他感到轻松。
但是当他知道幼驯染准备重新追她,再听到那番游走在道德底线边缘的发言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绪乱了,心也乱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萩原研二也并没有真的等待对方回答,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近在咫尺的少女身上。
虚悬在她的眼睛上用来遮挡光线的手掌下移,轻轻搭在了她的脸侧,彻底盖住了她的眼睛。
萩原研二俯下身,偏长的发丝将他的侧脸从旁人的视线中隔开,也隐去了那个落在手背上的吻。
第 32 章 攻略进度32%
这段时间太过疲惫,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本来就不健康的身体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以至于神无梦在车上都真的睡着了。
温暖安静的环境令人感到舒适,就连汽车的速度都被控制着,不论是拐弯还是停车都平稳,没有任何外在因素干扰她。
所以在被轻声叫着名字的时候,神无梦扭过头装作没有听见,根本不想起来。
但是枕着的触感和抱枕不太一样,好像没有那么柔软,却更有弹性一点。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正枕在谁的腿上,因为翻身的动作和对方的腰离得更近,甚至能看到白衬衫被束进裤腰的折痕。
再抬头是一张熟悉的脸,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两秒,用软绵绵的嗓音去喊他:“hagi。”
太阳坠到西边,被山脉挡住,车里的光线偏暗,刚刚睡醒的视力也还有些模糊。
午餐环节绝对是降谷零收买人心最快的时候。
神无梦看着那几个小学生在吃到饭后甜品时脸上的惊喜表情,然后接二连三围去了那个金发男人身边,问对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吃到”“可不可以找机会去小树家做客”之类的问题。
一次性餐碟上摆着切成小块的巧克力布朗尼和芝士蛋糕,旁边还有用牙签固定的小块三明治,美味到就连大人都跑过来朝他取经,还需要排队等候。
因为交换了便当,两人原本坐得很近,现在围过来的人多了,他们也被隔开。
“美乃滋应该有点酸味,但安室君做出来的三明治却好像有什么中和了这股酸味,难道是在火腿上刷了什么特别的酱料?”
步美妈妈在神无梦的身边自言自语地提问,能够解答她困惑的人还在和元太爸爸交流经验,暂时分身乏术。
神无梦咬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应该是味噌吧,火腿上刷了橄榄油,然后用味噌中和了美乃滋的酸。”
降谷零正将自己手上的三明治按层揭开展示给元太爸爸,闻言动作一顿,下意识地侧目看向她。
分明她只是在回答步美妈妈的问题,但从心底冒出的隐秘雀跃拦也拦不住,像面前可乐里面不断上涌的细小气泡,接连在他的心口破开,留下密密麻麻的欣喜。
她其实也很关注他的是吗?
不然怎么会知道他讨厌的颜色,知道他做饭时的习惯,或许比他以为的知道更多……
“柯南君。”神无梦把三明治吃完,没有参与进去探讨厨艺的想法,朝柯南问道,“一会去玩什么?”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她和柯南还待在原地,神无梦隐隐庆幸今天的饭后甜点没有柠檬派,不然说不定唯一坚守着的小侦探都要被吸引过去。
“梦姐姐想玩什么都可以!”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柯南总算找到机会问她自己苦恼了一上午的事情,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梦姐姐和安室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他——”
他差点就要把对方的危险说出来,但脱口而出之时担心会将她牵扯进来,至少现在他还愿意相信她的身份。
神无梦想了想,回答道:“是朋友介绍认识的。”
琴酒介绍威士忌组给她考核怎么不算“朋友介绍”呢?
不过听柯南的问题,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对降谷零起了疑心?
“梦姐姐知道安室哥哥平时都做什么吗?”柯南说完反应过来他追问得太明显,又语气幼稚地补了一句,“我对大人的事情超级好奇!”
神无梦好想把这个场面拍下来分享给有希子。
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小孩子太可怕了,难怪那么多犯罪嫌疑人被他提问的时候都会忘记保密,至少她已经直接把降谷零卖了,告诉柯南道:“安室好像经常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兼职,他的厨艺确实蛮不错的嘛!”
隐约猜到是之前步美他们提起游乐园才让柯南眼巴巴地朝她提问,神无梦亡羊补牢道:“上次在游乐园也是安室的兼职,我觉得他穿的玩偶服还蛮可爱的,就借过来穿了一会,拍了几张照片,不过没想到会发生杀人案件啊!”
柯南紧张起来:“然、然后呢?”
“然后就看了一场推理秀?”神无梦托着下巴朝他眨眨眼睛,“主角我还认识呢,不过他都没认出来我,可能是太久没见过,把我忘了吧。”
“怎么可能!”
一番体力活已经让她出汗了,神无梦气喘吁吁坐在床边,重伤的黑羽快斗几乎失去意识,她只能不断和他说话,希望能让他保持清醒,以防陷入休克。
她一边打开急救箱,一边去看他肩上的枪伤:“黑羽君,撑住啊!”
方便起见,他的高礼帽和单眼镜片包括那颗宝石都被她扔到了后备箱里,现在是一副去除伪装的模样。
少年的头发早已被冷汗浸湿,漆黑的碎发黏在额头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那双如天空般的蓝色瞳孔紧紧闭着,眉心皱起,嘴唇被咬出白色,偶尔溢出几声痛呼。
这种伤口是她能搞定的吗?擦伤和瘀伤都可以暂时忽略,但火器贯穿伤呢,只靠一个急救箱行不行啊?
“黑羽君,你千万别睡过去,我可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跑来救你的!”
神无梦嘴上叽叽喳喳和他说话,手指开始翻通讯录,最后决定给那个没存号码但经验丰富的狙击手打电话。
电话等待接听,她不可能干等着,只能用自己当年偶尔帮威士忌组那几个人处理伤口的方法来。
手机开了扩音放在床头,总之房间里只有黑羽快斗,就算被他听到也无所谓。
先消毒吧,消毒绝对不会有错!
神无梦把绑在黑羽快斗肩上止血的那条披风解开,忍着不适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观察了下伤口的位置,发现它更靠近四肢一些,是可以用止血带的区域。
她稍微松了口气,又意识到他身上的西服套装必须被脱下来,不然后面的所有步骤都没办法进行。
床上躺着的人表情难受,冷汗淋漓,神无梦连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伸手去解他的领带,然后被这种从没碰过的东西弄得崩溃。
“啊——!”
她越着急越搞不定,扭过头从急救箱里拿出剪刀,觉得这身衣服根本没有留下的必要。
红色领带、白色西装外套、蓝色衬衫……为什么扮演怪盗要穿这么繁琐的服装啊?!
电话在这时接通,恰好将她的喊声录进去,惹得对面飞快问道:“你怎么了?”
“没……”神无梦没空寒暄,开门见山道,“狙击枪子弹打出的贯穿伤要怎么急救?在肩膀。”
问题没头没尾,赤井秀一不觉得这个时间的电话是开玩笑,声音难得多了几分急促:“你受伤了?你在哪里?”
神无梦正要解释,紧密双眼的黑羽快斗却忽然呢喃出声:“……老爸,好疼……”
“不是我——”神无梦否认完才听清床上的人在说什么,微微一愣道,“欸?”
赤井秀一没听清另一个人的低语,在她否认之后就恢复平静,按照步骤说道:“先确认子弹是否有残留物在体内,如果伤口严重,还要清理碎骨。”
幸运的是那颗子弹只穿透了肩膀的边缘部分,神无梦把检查结果告诉他:“没有弹片,应该只伤到了肌肉组织,但我不确定有没有伤到神经。”
“你能做的只是基础治疗,最后必须交给专业医护人员。”
赤井秀一不清楚她今天去做什么了,却难得想要打听她的私事:“或者……让我过去看看?”
神无梦看一眼黑羽快斗,答应道:“那我等你,再帮我带套男生的衣服。”
她把地址和房间号告诉赤井秀一。
……
电话保持通讯状态,神无梦在外援的指点下准备给黑羽快斗的伤口消毒,在此之前需要继续未完成的裁缝工作。
刀刃很锋利,他的身上又有各种伤口,高强度在过量灯光下用眼让神无梦有些难受,忍着酸涩越凑越近,剪碎的布料被呼吸吹得往上飞,冰凉和温热交织的异样触感让意识不清的黑羽快斗找回了些神智。
他用力睁开眼睛,看着那张在至暗时刻出现在面前的容颜,哑声道:“梦桑……”
已经剪到贴身的衬衫了,神无梦被头顶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手指一抖,尖锐的剪刀头差点刮到他的皮肤:“啊啊啊你别乱动!”
另一头开车的赤井秀一因为她的尖叫又踩了踩油门,更多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传来的声音上。
被她扯着的衬衫早就被鲜血浸得湿透了,神无梦是沿着腰线的位置动手,唯一的目的就是把黑羽快斗的肩膀露出来。
她剪下最后一刀,总算把他身上那堆累赘的布料清理干净,抬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蓝色眼睛。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神无梦尽量忽略自己毫无章法的所作所为,连忙关心道:“要喝水吗,或者需要我帮你联系谁吗?”
死里逃生,黑羽快斗的心脏还在猛烈鼓动着。
他深深望着她,正要开口,床头开着扩音的手机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再用消毒液清理伤口周围的皮肤,确保没有灰尘和污染物之后进行彻底消毒,再用无菌纱布和绷带固定。”
“好。”神无梦翻出消毒液,语气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会有点疼,叫出来也没关系。”
考虑到少年人的颜面问题,她伸手打算挂断电话,却被黑羽快斗喘息着阻止:“……我没问题。”
没有得到充足睡眠的脑袋还很迟钝,但也不需要她反应过来,因为萩原研二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有了动作,她的人和被子一起被人抱了起来,直接冲到了外面走廊上。
这下神无梦彻底清醒了:“Hagi!”
她的手臂都没办法从裹紧的被子里伸出来,只有露在外面的脑袋能转一转,然后和正往她房间赶的松田阵平对上目光。
烟雾报警器刺耳极了,喷水装置也在工作,但神无梦没看到一点火光,最多就是室内的温度有点高,可暴风雪环境下的酒店暖气充足一点也很正常,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萩原研二朝幼驯染问道:“小阵平,情况怎么样?”
松田阵平回答道:“整层楼都没有明火,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抽烟导致的误报,服部君他们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了,我再去其他楼层确认情况,你带神无先去外面吧。”
萩原研二正要答应,降谷零就从消防通道的方向冒出来,带给他们最新消息:“是1206号房失火,现在服部君和工作人员都在帮忙灭火,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游客们全部聚集在楼梯间往下跑。”
他看一眼像是蚕宝宝一样被抱着的神无梦,再看看两位心怀鬼胎的同期好友,在后者提防的目光中把手里的棒球帽扣到女生的头上:“现在很乱,等会在一楼撞见谁都不足为奇。”
神无梦听懂了他是在暗示宾加可能也因为这场火灾而出现在人群中。
她勉强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扶着帽子戴紧一点:“谢谢噢。”
虽然从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的说法来看,楼上的火灾不至于把整栋楼都烧起来,也有充足的逃生时间,但他们还是没再耽误,从消防通道离开了酒店内部,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宽敞的平地。
周围果然都是酒店的住客,像她一样披了条被子就出来的人也不少。在每个人都乱七八糟的情况下,他们也不算多么显眼的存在了。
不过正如降谷零所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而且从抬头看到的酒店房间窗户来判断,起火的确实只有12楼唯一一间房,客人们的紧张与慌乱在了解到实情之后渐渐平息,没过一会就担心起在外面待久了容易生病,询问着什么时候能够回去房间。
耳边是各种各样的抱怨声,昨天得知杀人案件之后还没有离开酒店的客人们几乎全都后悔了,已经发展到“这家酒店有不干净的东西”这种程度,估计再也不会来了。
从床上到室外,神无梦全程都脚不沾地的,但连下十一层楼梯的辛苦可以想象。她伸手拍拍萩原研二的手臂,由衷感慨道:“以后还是别住高层了……hagi,先把我放下来吧?”
萩原研二直接拒绝:“到处都是雪,梦酱也不想踩在雪上生病吧?当时太着急了,不然再帮梦酱带一双鞋子出来。”
“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要一双就好啦!”神无梦感觉他的手臂肌肉使用到了极限,但她也不可能强行从他怀里跳下来,“火势没有蔓延,可能一会就能回去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踩在被子上面啊!”
反正她的被子很长,垫在雪地上也无所谓。
松田阵平在楼梯间就和他们兵分两路去了楼上,但降谷零是全程跟下来的,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他不自在地伸手压压帽檐,问道:“要帮忙吗?”
“不麻烦安室君啦。”
萩原研二才不肯假手于人,提出新的建议:“被子是棉质的,沾了雪很快会打湿,只会更容易着凉。但是梦酱可以踩在我的脚上哦,这样就没问题啦!”
“欸?”神无梦觉得这个方案十分具有可行性,“那就这样吧!不过hagi好像还是会很辛苦欸!”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回答她:“不会哦,而且梦酱很轻,以后要监督梦酱好好吃饭才行呢!”
被无视个彻底的降谷零深呼吸了两口,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去观察可能出现在人群中的宾加。
但神无梦的询问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边:“是意外失火吗?”
这样的暴风雪环境很难发生自燃事件,尤其在他们才去过地下实验室的现在,神无梦已经开始怀疑这场火和组织有关。
萩原研二意识到起火之后就去找前台要酒店的万能房卡了,对其他信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等小阵平回来我们问问他。”
降谷零的房间就在12楼,比起他们两个了解更多情况,也听出来神无梦真正想问的内容:“应该和昨晚的事没关系,不然起火点不会是12楼,而且乱成这样,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酒店周围,从正门到后门没有一处视觉死角,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走进那间地下实验室,反而被限制了行动。
更何况,如果组织意识到了他们昨晚的行动,就更不可能拖泥带水地制造“意外失火”,响起的大概率是爆炸声,而非烟雾报警器的声音。
“大家都跑出来了啊!”
阿笠博士抱着柯南走到他们身边:“之前还担心你们呢,看到大家都没事就好!”
柯南大声反驳。
周围的人瞬间朝他投来目光。
柯南连忙露出无辜的笑容,又把神无梦带着往边上坐了一点。
对于游乐园的事情,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彻彻底底的听众,不应该对这件事发表这么真情实感的看法。
萩原研二笑着道谢:“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神无梦完全没搞懂这个走向,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太好拆台,而且这位老板娘明显是误会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她不知道的文化差异?
等到和老板娘分开,三个人走去开好的房间时,她才发出质问:“什么情况啊,没有人想和我解释一下吗?”
“因为这家店的私汤必须用‘家庭’的身份才能预订,所以就这么写在了预定表格里面。”萩原研二好像有些担心她会生气,表情小心翼翼,“原本想在车上告诉梦酱的,但是后来忘记了,刚刚才想起来。”
不是第一次在霓虹泡温泉,神无梦多少有些浅薄的认知,也知道这么填写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她还是感到奇怪:“那你们两个……总不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日本人不太会问别人的隐私,所以大概率也没有向他们求证过这个问题,最多只是自己在疯狂脑补。
神无梦实在不理解刚才那位老板娘是怎么接受这个设定的,接过松田阵平递过来的房卡说道:“再怎么样,我们三个人也不可能是一个家庭啊?”
第 33 章 攻略进度33%|含长评加更
走廊有些窄,他们三个人几乎能将整条通道堵满,虽然这个时间段没有客人经过,但也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老板接受了预订,就说明没问题嘛。”
萩原研二并不想对家庭的事情做出任何解释,况且现在她是老板娘口中的“萩原太太”,他当然愿意默认这个称呼。
他停在房间门口,朝神无梦眨眨眼睛,示意她刷卡:“梦酱,快开门啦。”
解释与否好像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神无梦知道他是在糊弄自己,但是正如他所说,店家都没有意见,她只是跟过来玩,也没必要在乎太多细枝末节。
她拿着手里的房卡把门刷开,走进去发现这是个套房,有两间浴室,两间卧室,后面的院子里是一口私汤,温泉水独特的硫磺味道散发出来,水面上可以看见温差导致的缥缈白气。
教完小彩,神无梦回到卧室时被里面的银发男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到走廊重新确认了一遍自己有没有走错房间,然后意识到琴酒正在守她,手上玩的是养着棕榈的水培玻璃瓶。
细砂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里面定时更换的水液清澈,偶尔会冒出几个小气泡。
这里面该不会有签名吧?
看过很多遍礼物但还是不敢百分百确定的神无梦重新走进房间,也不敢把东西从琴酒手里抢回来,眨眨眼睛问道:“怎么啦,大哥?”
和她预料的都不一样,琴酒并没有提起莱伊或苏格兰,而是说道:“波本还缠着你?”
根本没准备过这个问题,神无梦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反正夸人肯定是不会有错的:“最近没有啦,他才不敢出现在大哥面前呢!”
那天手机铃声不小心被跟波本打电话的伏特加听到,琴酒应该也知道了,她解释的时候就不太客气地把责任推到了降谷零的身上。
总之波本是朗姆的人,琴酒再狂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去杀别人的手下,别影响到她的攻略就好。
——前提是别真的威胁到那个公安卧底的性命啊!
她和琴酒好歹认识了这么多年,冷冰冰的语气也能听出来其中或嘲讽或暴虐的情绪,现在这个就很像他拿狙击枪瞄准目标之前的那样,好像她如果再说一句“波本很缠人”这种话就会扣下扳机,彻底解决掉她的烦恼。
生怕琴酒在家里养腿伤养出了杀心,神无梦不敢多停,试图从侧面进行解释:“听说朗姆最近很忙,他的人估计都抽不出空来做别的吧。”
“呵。”琴酒随手将玻璃瓶扔回柜子上,清脆的声音响起,瓶底摇摇晃晃地重新立起来,算是回到原位。
要是真摔了她这运动神经也没可能救起来,神无梦看着水面波澜减缓,偷偷松了口气。
琴酒看着她的视线焦点变动,冷声告诉她道:“朗姆盯上了赤井秀一。”
“啊?”病房门关上,不参与战场的小彩直接跑到神无梦的床边,动作灵活地翻身上去。
女孩挨着神无梦坐在床沿,两条腿一晃一晃,占据了视野最佳的地方。
松田阵平在赤井秀一旁若无人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本能地生出进攻心理,他的全身肌肉都绷紧,防备着病房内的唯一一位雄性接近自己的领地,做好随时可能使用武力的准备。
听到这个绿眼睛男人不知廉耻地用了“家人”名义,松田阵平想要开口呛几声,又不想在神无梦面前表现得太过咄咄逼人,只能侧了半步挡在两人之间,说道:“不请自来的家人同样会带给人惊吓,西谷先生认为呢?”
赤井秀一微微挑眉,毫不停顿地走向病床,看着神无梦说道:“我想这得由房间主人说了算。”
松田是站在她这边的,神无梦当然不可能拆他的台,故意道:“我哥哥和医院院长有投资合作要谈都没告诉我,这确实挺让我受到惊吓的。”
“抱歉。”
赤井秀一不至于连她的不高兴都看不出来,在电梯撞见时就从她的反应中读懂一二,这也是他快速从猫游院长那边脱身的原因:“我没料到你会过来,这种惊吓没有下次。”
神无梦才不信他:“秀哥这种做大事的人当然得考虑周全啦,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嘛。”
这个男人在原著里连假死的事都把FBI一堆同僚瞒得死死的,口风之严毋庸置疑,不过这种前来医院的小事……神无梦知道如果她昨天主动问起的话他也不会隐瞒,只是她被惯得太过小气,不再满足于这种有问必答。
他们还在医院这样类似敌方阵营的地方,神无梦的理智提醒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争执上,摆摆手道:“算了,反正我也没告诉你。”
身为事件亲历者,松田阵平已经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问题关键。
他还不至于好心到帮情敌进行感情调节,甚至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从眼下的状况中总结出错误行为,决定当作典型案例提醒自己要记住前车之鉴,不要蹈其覆辙。
要多和她联系,任何可能和她有关的情况都要事无巨细地向她报备,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和她的每一次偶遇都应该是让她惊喜的,而非让她受伤……
松田阵平思考的目光兀然顿住,他忽然察觉到一个事实:这不正是当初hagi做的事情吗?
兜兜转转,hagi的恋爱模式才是最让她感到舒心和幸福的吗?
赤井秀一从不逃避遇到的问题,尤其在它是自己亲手制造的情况下。或许这件事可以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在它被完美解决之前都会留下各式各样的隐患,继而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彼此关系推往更难以挽回的境地。
口头道歉的诚意有限,他走到神无梦面前,俯身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怎样做可以弥补我的过错?”
还有两个人在房间里,神无梦可做不到像他这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被他的坦然自若弄得如坐针毡,脸颊也浮上绯色。
凑得这么近干什么啊?
他以为他和小彩一样是小孩吗,简直就超越了异性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啊!
神无梦根本不敢去看小彩和松田脸上的表情,伸手把身边的被子一扯,将自己裹起来,凶巴巴道:“说话就说话,别靠过来,氧气都被你抢光了!”
赤井秀一直起身来,后退半步给予她更多空间:“病房里这么多人,氧气不够可不能怪我一个啊。”
他知道她是因为另外两人的存在而不好意思,自己也同样为外人的干扰而感到淡淡不快,只是被关注着的人还没说话,他的意见也无意见簿可上。
无视他们就是赤井秀一为了维护表面和平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了。
英式教育和美国生活让他的边界感很重,私人领地的意识很强,工作中的社交与生活中的亲密关系不会混作一谈,但感情上难免有例外。
现在是工作中,他却抽空做了计划之外的事,甚至在维护一段尚未确定关系的感情,这对他来说并不常见,在她面前却常常如此。
难以掌控全局的陌生感就如同挑战新的狙击码数,之前的经验纵然有其作用,但在射出那颗决定性的子弹之前,无论他如何自信自己能够击中靶心,也需要等到数据精准的反馈才行,正如在这一次回日本见到她之后。
赤井秀一的视线不经意落在神无梦的脸上,她这会虽然故意板着张脸,但也比电梯外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模样灵动许多,让他难得感受到的不安情绪逐渐消失。
他是有备而来,即便没听到指定的赔礼方式也依然有备用方案,主动说道:“水町女士的情况我已经问清楚了,上次在天台见到的人就是她。这和你在调查的后圣教有关?”
“但她当时还怀孕了啊!”
神无梦脱口而出这句话,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又说道:“所以当时她的确还在怀孕,如果我们第一次过来就到了10楼,说不定能把水町女士救下来,之后的一切也不会发生了。”
赤井秀一不需要亲自去看,一路那些热情的医院工作人员介绍了许多,显然这些都不可能在水町女士自杀未遂之后立刻听到。他阻止神无梦继续想下去,开口道:“更大的可能是我们根本见不到她。”
“你有什么新发现?”后圣教的修女服和神无梦见过的都差不多,主要是黑白两色,高领长袖,包裹性很强,裙摆和袖口有若隐若现的玫瑰花纹。
宽大衣袍沿着纤细腰线自然垂下,将她的身型轮廓隐藏在朴素的布料里。披肩形状的黑色头巾覆盖头顶,将她的银色长发完美束住,只有几缕发丝从两侧悄然滑落,色泽对比鲜明,如同闪烁着皎洁光泽,衬得肌肤雪白一片。
东谷优塞了本《圣经》给她,褐色封皮上印着精美的十字架图案,捧在掌心会带来一股无法言喻的重量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庄重,原本柔和的面部线条也因为简洁肃穆的着装而增添几分神圣光辉,不容接近,不容亵渎。
降谷零威胁完斯米诺之后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正前方的高台上是圣十字架,他看到她与圣像对视,剔透的瞳孔神情复杂,不确定是东谷优对她说了什么,还是这样的环境让她产生并不美妙的联想。
心中涌出浓重不安,降谷零加快脚步,伸手接过她捧着的《圣经》,指尖自然地从她的颈侧划过,确认那枚窃听器还完好无损地贴着才放下心来。
在身上放窃听器是之前商量好的事,神无梦没介意他的动作,告诉他道:“东谷优去和看上的医生培养感情了,估计仪式不会过来。”
降谷零没听过这件事:“医生?”
“她喜欢新出医生。”神无梦觉得大概率是见色起意,又怕降谷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解释道,“是江古田高中的校医。教会有些小孩前段时间换季感冒了,是他帮忙看的。”
从自己眼前把她接走的男人降谷零怎么可能会忘,他想到那天咖啡店门口发生的画面就憋气,又不好意思翻那么早的旧账——当然,他也没立场去翻,只能抿唇说了句:“我知道。”
他对东谷优的感情生活毫无好奇之心,反倒对她一会的行动担忧:“你要一个人去见尾藤神父?”
“嗯。”
过来之前就说好了,神无梦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我找他告解拖住他,你按照原计划。”
这是她早已决定的事,她碰了碰口袋里的耳环,金属材质硌得掌心发疼,神色更凝重几分。
后圣教内,值得注意的人分别是尾藤神父、东谷优、斯米诺,和最近进入视野的桐井平。
桐井平暂且不提;斯米诺也因受制于组织,暂时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剩下的东谷优目前还没有真正对她下手,与动物园和黑衣组织都有暗中往来的尾藤神父也就成了他们这趟行程的首要目标。
黑羽快斗告诉她,尾藤神父涉及走私宝石并进行洗钱,黑羽盗一出现之后则是确定了尾藤神父是动物园成员之一的事实,只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动物园的幕后Boss,他们暂未轻举妄动。
另一方面,尾藤神父又听从黑衣组织的命令,虽然是合作关系而非从属关系,但他的身上或许也能找到黑衣组织的犯罪证据。
教会、黑衣组织、动物园三方产生的联结纽带交汇于尾藤神父一人身上。除此之外,他还能联系上站在教会背后的东谷议员——这位神父的关键程度不言而喻,
不能打草惊蛇,又没有足够合法的程序将他逮捕,尾藤神父本人还深居简出,从不离开教会区域,让警方对他的调查变得更加棘手。
但事情有利有弊,尾藤神父自己画地为牢,也就代表许多重要资料或许就在教会之内,算是一件好事。
潜入神父的办公室及住处的任务自然落在了降谷零身上,神无梦负责将神父引开。
降谷零并不放心,但他没法改变她的主意,只能叮嘱道:“注意安全。”
这句话说出口很自然,可她望过来的目光却好像他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甚至还伸出只手用力捏住他的脸,怀疑道:“该不会被易容了吧?”
他们是压低声音说话的,旁人听不清内容,见到这样的亲密动作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并没多看,只有斯米诺被这一幕雪上加霜,认真思考起跑路的可能性。
说实话,组织内斗并不是很明显,他也是因为恰好夹在这几个高层之间才掌握到一手信息,比还被蒙在鼓里的底层成员幸运多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跟随琴酒或者朗姆,他完全可以趁乱脱离组织啊!
钱,他已经有了;坏事,他可以不继续干了;实验经验和研究能力,他也不缺……
最关键的是他的命啊!
就算投奔西拉酒又能怎么样,到时候真打起来,子弹哪有眼睛,他还得靠自己!
到了那时候,追杀叛徒的琴酒兴许都自顾不暇,也没空再管他,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啊!
斯米诺推推眼镜,忽然发现一条全新出路。
松田阵平强行加入对话,朝赤井秀一问道:“还是你找到了接触水町女士的机会?”
赤井秀一给出否定看法:“她的情绪不够稳定,骤然接触很可能导致自身暴露,我不建议和她直接对话。”
“不用和她沟通,只要了解她想不想出院就行。”神无梦说道,“如果她在这里被限制了自由,那我们有责任帮帮她。”
松田阵平不希望她承担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坐在床边说道:“交给我。”
神无梦没绷住表情,幸好她本来也应该这么震惊,虽然原因有些出入:“赤井秀一、莱伊他竟然敢跑回日本?”
莱伊在美国追捕过贝尔摩德是组织内不少代号成员都知道的事情,他的真实身份也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是早已上了追杀名单的人。
美国当地的组织成员不敢和FBI正面冲突,但日本却是组织一手遮天的地方,所有人都以为那位FBI卧底再也不敢回来。
神无梦正想着该怎么通知赤井秀一这个消息,就听到琴酒毫无预兆地又冒出一句:“他没来见你?”
“那我岂不是已经被抓走了?”
她不假思索地把自己代入角色,越说越后怕:“两年前我差点亲手把他杀了,他不远远狙我报仇都算好的了,来见我的话岂不是已经把我抓去看守所了?不过FBI在日本没有执法权吧……嘶,要是对我上私刑可怎么办啊?”
这是她在回到日本后第一次和琴酒提起两年前天台上的事。
一颗子弹将她送去了美国,琴酒嘴上半个字没说,那阵险些吹飞高礼帽的狂风却时不时出现在他心里。在那个阴沉天气的高台上,他抬手按住了帽檐,没拉住她。
在组织十余年,琴酒从不为自己的行为懊恼或反思,可在每一个扣下扳机的瞬间,当日操控着她手指的那一刻却频繁闪回,让他将眼前绽开的血花认作她破碎瞳孔的水色。
“你在怕他?”
琴酒并不对当年的事情进行任何冗余赘述,听完神无梦的一长串假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音色冰冷地说道:“那就再杀他一次。”
一如既往的干脆。
神无梦的心跳彻底失去稳定的频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生理上的反应比她的大脑更快,她伸手撑住琴酒的手臂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仿佛有什么关键词被触发,潜藏着的开关被扣动,躯体也丧失自主权。
“大哥……”
纤细的手指在银发男人的居家服上用力收紧,神无梦的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都支撑在他的身上,神色茫然:“我好像不太对劲……”
琴酒托住她的后腰,动作简单有力,仿佛可以轻易掌控她的每一次呼吸。他低下头,冷峻目光几不可见地舒缓几分,任由她修剪整齐的指甲陷进手臂肌肉中,纵容着她的发泄举动。
“西拉。”
他已经放弃改变她的心软和愚蠢,抬起她的下巴说道:“别屈服于你的恐惧。”
暂时没办法说话,神无梦只能睁着一双眼睛看向抓住自己右手的男人,以眼神询问他是在做什么。
“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梦酱不是说手疼吗?泡汤的时候按摩效果会更好吧。”
萩原研二将筷子放下,然后把她微微蜷起的手指掰开,让她的掌心完整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清晰的纹路和泛粉的软嫩肌肤都看得一清二楚。
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带着力道的手指按在她的掌心,神无梦有一种身边的人正在和什么较劲的错觉,只能感到酥麻从手上传递到了全身。
寿司被她一点点咽下,可喉间的声音难以控制,就算她知道在场的人都不会多想也感到别扭。
她觉得这样被hagi按下去今天肯定没办法好好泡温泉了,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要离他远一点,小腿却不小心擦过谁的身体。
太滑了,于是后背也随之撞了上去。
第 34 章 攻略进度34%|4k营养液加更
庭院里的浴池引的是天然温泉水,院子周围不是完全封闭式的围栏,反而能够看到属于大自然的山谷风光。
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本应该是一段治愈且放松身心的体验,但神无梦现在的体验却并不是太美妙。
脚滑让心跳加快,身体倾倒的速度更是让人反应不过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撞到的不是鹅卵石堆叠的温泉石壁,不然肯定身上都要磕得青紫。
然而撞在男人的身上似乎也不能被称之为幸运,尤其对方的身体很热,赤.裸的胸膛直接贴在她的后背,细窄的两条交叉绑带根本不可能阻挡肌肤的相贴,更不可能阻挡体温的传递。
隔着他的胸膛和她的脊背,她仿佛能够感受到后面那颗心脏的鼓动,和她的心脏跳动几乎同频。
这里只有三个人,萩原研二就在她的面前,所以后面是谁根本不用多想。
他太高了,以至于就算他们都是站着的,在倒下来时她的发丝依然在他的身上蹭过,绑好的丸子头都变得更散乱了些。
电影是一部文艺爱情片,放映开始就让神无梦感受到强烈的年代感——虽然是新上映的片子,但画质往往是最能展现科技水平的东西,和她习惯了的古老手机比起来,银幕上的画面展示了更多时间的痕迹。
故事中的男女主出场就在海边,是分别的一幕,背后海浪翻涌不止,天色阴沉,色调复古又哀伤。
神无梦对这类影片没有兴趣,也分不出多余的注意力给电影情节,两只眼睛光是看前面的黑羽快斗就忙不过来,更没空和左右两边的警官寒暄。
但挡不住他们主动找她说话。
“今天我负责盯梢。”柯南挤到她身边,用小孩子软乎乎的嗓音向她保证:“梦姐姐,你别担心,雪盲症很常见的,最多两三天你就会好起来!”
“谢谢柯南君。”神无梦抬起右手,按照想象中的高度想去摸摸他的头,然后手腕被看出来她想法的男孩抓住,放在了蓬松的头发上。
做这种小孩子一样装乖的行为,柯南的脸有点红,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表示关心:“梦姐姐,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比如看书之类的,我可以念书给你听!”
神无梦笑起来,说道:“等柯南君的咳嗽治好吧。”
“好了,你这个小鬼!”松田阵平把柯南拎到身后,“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才让你说了这么久,神无还要休息,你也回去休息!”
萩原研二也附和道:“是哦,念书我也没问题的,柯南要好好学习多认识一些字,这样才能念出来更多好听的故事哦!”
实则是高中生并且知识储备足够丰富的柯南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的发烧已经好了,只有轻微的咳嗽症状,现在在病房里也是戴着口罩的。
虽然十分不满松田阵平的粗暴动作,但病人确实需要休息,柯南挣扎道:“放我下来!我不会再吵梦姐姐了!”
比起病房里的两位警官,他的心情复杂更多,也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在酒店里恢复身体是意外,后来去滑雪场找人,又一路跟来医院,他暂时没机会拿到白干再次进行试验,只能暗自忍耐。
神无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据他的推理,时间点应该在帝丹小学活动之前,她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在多罗碧加游乐园里,她很可能和安室透在一起,或者就是从后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事实上,这一点他已经接受了,但对讲器里出现的那个名字,拆弹的紧要关头安室透对她的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西拉。”
对讲器的收音不好,情况紧迫下的发音也变了调,但柯南很清楚,这个音节拼凑出的单词和琴酒与伏特加一样,是个酒名。
那么,她和那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有什么关系?
柯南看向床上躺着的女生,她的眼睛被雪白的毛巾挡住,只有小巧的鼻尖与干燥苍白的唇瓣露出来,看起来脆弱到一碰就碎,却又有独自拆弹的勇气,在意识到失明时都能保证情绪的稳定。
这样的人,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吗?
不、不可能。
如果她和琴酒一伙,他不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她也不用费尽心思在其他人面前帮他隐瞒身份……
柯南攥紧口袋里的窃听器,坚硬的设备硌得他整只手都生疼,神经都快被麻痹。
正值白日,厚重的窗帘已经为她的病症紧紧拉上,他望着神无梦,脸上的黑框眼镜遮住他的表情。
“算了,我把你这个小鬼送回病房吧。”
松田阵平对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没辙,左手在他的眼镜上敲了下:“小小年纪,有什么好烦恼的啊?”
柯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忘记了伪装,用小孩子的口吻说道:“我是在替梦姐姐烦啦!阵平哥哥你们也不要打扰梦姐姐休息才对!”
松田阵平懒得听他胡说八道,拧开门把手,脚步却兀得一顿。
外面的金发男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右手缠了厚厚的纱布,病号服里面还有各种护具,左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敲门的样子,但他们没听到一点动静。
松田阵平把睁大眼睛的柯南赶回对面病房,看着这位同期好友驻足门外朝病房里望的沉默模样。
他无声叹息一口,堵在门口的身体稍稍后退半步,示意对方可以进来。
避免声音泄漏出去,松田阵平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话:“桐井平最近在家、教堂、学校和医院四点来回,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新动作,我们不放心让黑羽君独自冒险。”
耳朵痒痒的,但躲开又怕电影声音盖不过松田的,万一被桐井平听到就麻烦了,神无梦只能忍着酥麻的感觉等他说完,扭头用手遮住口型,回答他道:“那我们一起?”
原计划是假如黑羽快斗那里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她就作为他的朋友出面,把人带走。但她一个人看电影还好,要是去甜品店之类的地方就有些打眼,松田在她身边多少能互相做个掩护。
在她左手边被无视了个彻底的降谷零压压帽檐,只露出紧抿的唇瓣。
他昨晚想了一夜,她的态度转变就在他问出那句“算不算同伴”的前后,所以尽管他很难理解,也总算是找出了这句话可能存在的歧义。
——她以为他仍在确认她的立场。
降谷零确确实实有一种百口莫辩的冤枉感,他都快把朗姆卖给她了,她竟然还觉得他在怀疑她?
她手里有关他的把柄比神父手里那些信徒的把柄还多!
句意上的表述不明应该很好解释,降谷零已经打好腹稿,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同期实实在在打乱了他的计划。
眼见两个人凑得那么近说悄悄话,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和警官在一起,万一被认出来,很难解释吧。”
虽然她昨天和他出门也是瞒着琴酒的,但事情往往需要对比,和松田这种明面上的警部比起来,还是他现在的身份更好用一些吧?
就算撞见组织的人最多也是增添几句闲聊八卦,不会引火上身。
松田阵平听见了降谷零的拆台,反驳道:“我是便衣。”
降谷零反问他:“你保证没人认识你的脸?”
夹在中间的神无梦很难辨清谁说的更有道理,因为系统都跑出来凑热闹,连平时最喜欢的爱情电影都丧失了吸引力。
系统软乎乎的儿童音调稚嫩极了,说的话却老气横秋:【好凶啊,他们不会在电影院打起来吧!那梦梦要帮谁呢,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谁打赢了才能继续被攻略!】
“安静。”
神无梦晃晃手里的爆米花桶,爆米花碰撞纸壁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暂且中断了战局。
用吃的把他们的嘴巴堵上吧。
爆米花桶被神无梦先递给关系更好的松田阵平,见他一动不动,像是没领会她的意思,她只好自己拿了两粒出来,送到他嘴边,简单比划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松田阵平的嘴巴无比自然地张开,头还往她的手指凑了凑,眨眼就把那两粒爆米花吃了。
“我只是——”
算了,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神无梦又把爆米花送到左侧,但对降谷零她就没多少耐心了,问了句:“吃吗?”
先给松田吃,降谷零忍了;
亲手喂松田吃,降谷零也忍了;
但为什么轮到他就是“爱吃不吃”的态度,他是顺带的吗?
降谷零愤愤不平,手却忍辱负重地抓了几颗爆米花,泄愤般用力咬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桐井平,这个将他们聚在一起的罪魁祸首。
沉浸在约会之中的桐井平感到后背一凉。
但一个人坏事做多了,往往对危险的预感没有那么敏锐,还觉得这是个机会。
“杏子,这影院的空调开得好冷,你冷不冷?”
桐井平嘴上说着惺惺作态的话,右手不老实地越过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扶手,试探之后整个覆盖住女生的手背。
“确实有点冷呢,但和桐井前辈在一起,又感觉身体充满了温暖。”
黑羽快斗变声回应他,易容后的弯弯眉眼扫过那只被男人抓着的硅胶假手,只觉得好笑。
松田阵平的脑海之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又因为潜意识的逃避而选择忽略,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落在了少女腰侧的系带蝴蝶结上。
在水的浮力作用下,黑色的绑带漂浮着,如同空旷水面上突然生出的引线,让他的眼睛没有办法离开。
视线跟着那根单薄的带子,他的心也好像正跟着那根带子浮沉,想要远离,却又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悬在她的身边。
到了池边,他们终于分开,神无梦扶稳石壁重新站直,然后她的上半身彻底露出水面。
于是松田阵平看到那条黑色的蝴蝶结系带从水中离开,失去了所有让它悬起的力量,紧紧贴在了少女那片湿润的莹白肌肤之上。
喉咙发紧,他狼狈地错开目光,夺过手边的冷饮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从食道流过,压下了心头的些许燥热,但仓促的动作让他不慎被呛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第 35 章 攻略进度35%|含200雷加更
他的动静太大,惹得神无梦和萩原研二都朝他看过去,面露困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对幼驯染太过了解,萩原研二恐怕要以为是松田阵平故意破坏他这边的气氛,但到底认识了二十几年,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更没办法追究,关心道:“小阵平,你还好吗?”
咳得气管都在发痛,黑色鬈发的男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神无梦一眼看出来他是喝饮料的时候被呛到,有心嘲笑他两句,但她自己才辛辛苦苦回到池边,身上没多少力气,只好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难得见到松田阵平红着脸的样子,在他的冷白皮上竟然蛮好看的,跟平时臭着脸耍帅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愧是出场五分钟就让无数观众一眼万年的白月光选手。
小彩虽然失忆了,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天真单纯,但她到底是个聪明孩子,不会对着个才认识的人有问必答——即便十分钟前还叫对方“哥哥”。
她同样不是喜欢玩弄语言的性格,于是干脆伸手抱住神无梦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身上,露出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
神无梦认为这是孩子在朝她撒娇,她也理所应当为小彩出头,瞪了一眼问东问西的FBI,反问道:“小彩有几个哥哥也是你们调查工作的一部分?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还没交代呢!”
赤井秀一并不打算隐瞒她,只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说太多,扫了眼松田阵平和她怀里的女孩后说道:“是为我父亲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神无梦兴师问罪的态度瞬间收回,还有几分心虚。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赤井务武的名字,也逐渐把赤井秀一当初加入FBI就是为了找他父亲这件事忘了,一时间感觉道德制高点被他占据。
小彩的马尾辫被她抓在手里,神无梦试图表示关心:“是、是有什么新的线索吗?”
因为在组织语言,她的眼睛睁圆,看起来可爱极了。赤井秀一的绿眸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嗯,得回去再看看。”
两个人像是在打哑谜,说的内容还与长辈有关,松田阵平听得愈发不爽,但又不愿意去追究别人的私事,只能看向神无梦道:“发生了水町女士的意外,院方估计会增派人手到这层楼,接下来还想去哪吗?”
神无梦说道:“那个保条主任——”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被排挤的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决定优先处理更加重要的问题,重新凑过去说道:“可以先把门打开吗?一直站在走廊上说话不太方便。”
神无梦对降谷零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松田阵平发现怪盗基德的身份还有可能帮忙隐瞒,要是被降谷零发现那就真麻烦了,她可不想被人捏住把柄!
降谷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拿怪盗基德当借口肯定会被拒之门外,只好道:“是不能在走廊上说的事!”
“但是……”不想打扰黑羽快斗的休息,神无梦没有动房里的灯,只有玄关处昏黄的光线将整间房模糊照亮,提供最低的可视度。
她关上门时已经累得不行,抬眼发现某个FBI的针织帽还在她的房间里。
——岂不是又要赔他一顶?
神无梦头疼起来,把针织帽和她换下来的外衣塞进酒店壁橱准备的纸袋里,忽然又想到她还穿着浴袍,过会出门的话得谨慎一点,别引起路人的注意。
脑袋快成一团浆糊,她往床的方向走。黑羽快斗只占了床的一侧,又一次睡着了,右手还紧紧抓着手机,左手放平的角度有些僵硬。
毕竟受伤的是左肩,神无梦轻轻把他的手摆回被子下面,扛不住困意地在另一边趴了两分钟,然后觉得这半张床没有空置的必要,更不需要为难自己,干脆躺了上去。
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不能让她看着床不躺非要趴在边上吧!
手机音量被她调到最大,防止错过寺井爷爷的电话。
虽然可能会把黑羽快斗一起吵醒,但他们本来就要转移场地了,也不用在这种小事上考虑太多……
迷迷糊糊的,耳边传来伤患的呢喃声音,在幽深的黑夜和寂静的房间里从含混变得清晰。
“老爸……”教室窗明几净,充满欢声笑语,学生间各自分享着今日的趣事。
神无梦朝窗外望去,不出所料地又一次与那位侦探先生对上了目光。她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偏过头想了想,接着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柳原同学,难得见你课间出去呢?”与她相熟的同学说道。
女生挽起脸侧的发丝勾在耳后,笑容清浅:“因为有不想让他等待的人嘛。”
少年侦探已经破获几起杀人案,虽然并未登报,但名声在帝丹内早已传开。聪明睿智的头脑加上俊朗帅气的脸庞与令人艳羡的家世,注定让他成为同学之中的焦点。
作为二年(B)班的学生,却在(A)班门外站了许久,不少学生都偷偷盯着他。
直到见了预料之中的女生出现,他们才收回目光,露出了然的神色。
想想也是,能让工藤同学等在(A)班门口的,除了柳原同学,还能是谁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传说中的推理狂人都折服在柳原同学的裙摆之下,也不知道是该感慨柳原同学的魅力,还是称赞一声般配呢?
神无梦看出来了围观同学的想法,只更觉好笑。其他人不知道,但她却一清二楚,这位侦探先生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着迷,清醒得像是要将她看穿,将她的假面与伪饰统统粉碎,将所谓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工藤同学,找我有事吗?”她驻足在工藤新一的面前,主动打了个招呼。
这番示好并没有得到宽容对待,工藤新一眸中的探究毫不遮掩。他细致地观察着,力图将眼前人的一切都推理出来,将这个骤然闯入他生命中的谜团解开。
与他遇到过的所有谜题一样,他总能找到那个唯一且正确的解。
“把想法完全写在脸上了呢。”神无梦的语气有些无奈,似是忠告一般地说了句,“这样可是很危险的,看来你并没有把我上回的话听进去啊。”
紧锁眉头的少年终于张开紧抿的唇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不是个普通的学生吧,柳原同学。”
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当侦探说出自己的判断时,他手中已然握有证据。
他的视线落在女生的脖颈之上,昨天那里还有触目惊心的伤口,今天就已经被皮质项圈遮挡住,藏在立起的高领衬衫之下,宛如寿司店的一切从未发生。
面对死亡威胁面不改色,胆敢出言激怒凶手,所作所为无一不是火上浇油……在被当作人质的时候,工藤新一确信,她是真的没有恐惧,就像是——完全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但在凶手落网之后,她又能流露出奇怪的共情感,而对象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是再用一分力就能让她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人。
她最后的话语久久留在他的脑中,让他想了一夜也不能明白,于是今天不得不过来寻找一个答案。
“你也不是个普通的学生嘛,工藤大侦探?”神无梦反问他。
这种反应完全不在工藤新一的预想之内。在他看来,被问询者只会产生两种回答,一种是否认,像那些不肯承认罪行的犯人;另一种是承认,然后直接坦白。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继续响起:“我的手上可没有鲜血在等你审判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工藤新一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工藤同学已经开始推理我了。”神无梦伸出右手,递到了男生的身前。
她扬起笑,邀请道:“那么,来握手吧,就像福尔摩斯一样。”
“嗯?”工藤新一愣怔一瞬,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这只手细腻柔软,掌心与指腹都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结合她平日的言行举止,大概率家境良好,应当是在呵护之下长大的。
五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并没有做当下女生们流行的美甲款式,只涂了透明的护甲油,应当是经常要用到双手。
指腹没有硬茧,骨节也不粗大,可以排除钢琴。
小指指节侧面有轻微不平,并不明显,但与其他地方的肌肤相比则稍显粗糙。这个位置的薄茧……
“你经常画画?”他问道,“画布颗粒感重,摩擦力大,是油画吧。”
即便他很不想承认,但从神无梦的身上,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甚至真假参半,他的确无法推理出对方的事情。
“唔,可以这么说。”神无梦肯定了他的判断,又说道,“但这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意外的是,被她这样打击,眼前的少年竟然扯出一抹张扬的笑意:“我可是福尔摩斯的弟子,不管是你的爱好还是其他,我迟早会推理出来,拭目以待吧!”
阳光倾泻,他整个人站在金色的光里,眼角眉梢尽是张扬。
耀眼得刺目。气氛在他指出凶手的瞬间变得紧绷,连呼吸声都被放轻,担心惊动了即将被揭开的真相。
“落合馆长。”工藤新一隔着塑封袋拿起那支原子笔,面向老者,“你之前说,这支笔是美术馆为了周年纪念日而定做的,你应该也有一支相同的吧?”
棕褐色的笔身被他夹在手中,显得五指更加修长白皙。
落合馆长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了那支原子笔。
工藤新一的声音还在继续:“目暮警部,麻烦你看一下那支笔能否使用。”
“啊,好。”目暮警部虽然尚未明白工藤新一究竟想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按照后者的话去做,“失礼了,落合馆长。”
“不必了。”落合馆长避开了目暮警部试图从他手中拿过原子笔的手,承认道,“是的,这支笔是坏的。”
“坏的?”目暮警部惊讶问道,“为什么会带一支不能用的笔在身上?”
眼前的老馆长是工藤方才指出的凶手,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他,这支笔在这起案件中至关重要。
工藤新一替馆长回答了这个问题:“目暮警部,你再仔细看看那张写有洼田名字的纸条。”
白色的纸张在目暮警部的手中不停变换着角度,微弱的光线将无色的痕迹展露在他的眼前。
“这、这是!”他辨认出来,这是无法出墨的笔尖在纸面上留下的痕迹。
目暮警部提出问题:“但工藤老弟,你刚才发现的那支笔是完好无损的啊!”
“我从地上捡到那支笔时,笔尖在里面。而监控中的真中先生根本没有将笔尖收回的动作。”工藤新一解释道,“所以,凶案现场的这支笔根本不是真中先生所用的那支!”
目暮警部听明白了:“笔被换过了。那岂不是说,拥有无法写字的笔的人,就是凶手!”
他的目光立刻锁定落合馆长,询问道:“请问案发时间,您有不在场证明吗?”
“怎么会……”
“馆长……”
一旁的美术馆工作人员感到难以置信,盼望着能够得到一个理想中的答案。
但落合馆长面容平静,答道:“那个时候,我正藏身于盔甲之中,等待着与一个灵魂堕落了的恶魔见面。”
他看向将自己的手法揭露出来的少年:“后面的事都在监控中,你们都看到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监控拍下来?”目暮警部无法理解,追问道。
“这都是被精心安排过的。所有物品的摆放,包括真中先生死亡的位置。”落合馆长坦然地舒出口气,“我可是练习了很多次呢。”
毛利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所以传说中被保全人员看到的半夜走路的盔甲,是馆长您吗?”
落合馆长恍若未闻,自顾自往下说道:“也许你们觉得很可笑吧,但为了除掉那个恶魔,为了保护这间神圣的美术馆,我必须这样做。”
“就连洼田也是吗?”工藤新一望向他,“因为他盗卖美术品,所以留下写有他名字的纸条。”
“是啊。”落合馆长承认道。
他看向墙面上那幅被他用来模仿的画,右下角的银色铭牌不时闪着光芒,《天谴》两个字恍若在寓意着什么。
“就像这幅画一样,骑士想要手刃恶魔,自身也必将浸染鲜血。”落合馆长大笑起来,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毫无即将要被逮捕的痛苦,“身为杀人犯的我已经是恶魔的化身了啊,又怎么逃得过正义之眼呢!”
畅快的笑声在地狱之馆内回荡,不论是污浊的鲜血还是阴暗的邪恶,都在这一刻化作乌有-
杀人案件落幕,人群散去,毛利兰却在走道上停下脚步,回过头,沉默地望着通向场馆的路。
“当时要是我坚持去参观这件展厅就好了。”她说道。
现在的走道上没有阻碍前进的立牌,宽敞又安静。监控上的死亡时间清清楚楚,正是他们路过这里却没有进去的时候。
如果当时的她往场馆内走去,是否这桩案件就不会发生,不会有人死去,落合馆长也不必因此付出代价。
神无梦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是我劝的你,即便有错也是我的错,怎么能怪兰呢?”
“当然不是梦酱的问题!”毛利兰矢口否认,一脸坚定地对她说。
神无梦从善如流地点头:“是呀,所以更不会是兰的问题啦!”
她不愿让毛利兰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于是说道:“工藤君一小时前不是就说饿了吗?现在不着急吃午饭了吗?”
“啊!”先前完全沉浸在推理之中的少年直到此时才感受到饥肠辘辘,他用力揉了揉空空荡荡的胃,感觉全身力气都快丧失,“快走吧,兰,之前说的那家最近的餐馆在哪里?”
毛利兰对他无语:“真是的,刚才还那么有精神的样子。”
走出美术馆,太阳已经过了中线,几乎是可以吃晚饭的时间了。
毛利兰带路,走在前面,神无梦和工藤新一落后半步。
“柳原。”
“嗯?”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吧,凶手是落合馆长。”
“猜测是无用的,想要定罪,需要的是证据,不是吗?”
“作为侦探,我需要证据。但现在,我想听你的想法。”
神无梦这时才抬眸看他,那双湛蓝的瞳孔写满了专注,一心等待着她的回答。
“死亡现场的监控构图和画作别无二致,身体素质可以穿一身厚重铠甲拿重剑杀人,在场的嫌疑人中没有第二个了吧。”
工藤新一捏着下巴思索。
正如他一样,能够发现凶手也与那些被刻意移开不被鲜血溅污的画有很大关联,甚至落合馆长习练剑道这件事也早已被推测出来,但他更好奇的却不是这两点。
他问道:“他的表情呢?”
“落合馆长的眉毛和胡子太长了啦,表情很难辨别的。”神无梦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个答案出乎工藤新一意料,他既觉得眼前的人没说实话,又觉得这种情况十分合理。
就在他快要相信的时候,他听到少女没忍住的笑声:“不会吧,难道真的信了吗?”
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喂喂——”
“喜悦?”工藤新一皱眉。
即便被逮捕时的落合馆长放声大笑,他也不能明白这份喜悦从何而来。
神无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应该不是很难理解吧。亲自践行了心中的正义,为坚守的信念而战,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话音刚落,少年便将不赞同写在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关于生命意义的长篇大论。
不想在饿着肚子的时候听对方的说教,神无梦赶在他开口前继续道:“像真中先生这样的恶人,放在什么故事里都是要被打败的存在吧。”
美术馆悬挂着的那些画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最终定格在了监控录像的那幅画面。
骑士手染鲜血。
为屠龙甘成恶龙。
她的语调悠悠,口中呼出的热气顷刻消散在周身的寒冷温度中:“即使是观众,也难免会被这样崇高而坚定的信念打动啊。”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她顿了顿,再一次表达着与对方相悖的观点:“这样说来,落合馆长不应该被称作‘凶手’,而是——‘殉道者’。”
只是这样的话显然不能动摇工藤新一分毫,他满脸严肃,语气不容置疑:“那也不是杀人的理由。不论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所谓的理想或愿景,都不是伤害别人生命的原因。”
冬季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蓝宝石般的眼眸闪耀着夺目的光。
不管是什么人,在被他这样认真地对话后,都很难不被他说服。
“大概吧。”神无梦的回复模棱两可。
她不给对方说出下一句话的机会,飞快走到毛利兰的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兰,等会我们是去吃什么料理?”
毛利兰一边说,一边向她推荐着菜品:“是一家很好吃的寿司店,上次去的时候……”
交谈间,神无梦稍稍回头,看向跟在她们后方的少年。
工藤新一双手插兜,仰着头,漫不经心地走着。
肉眼的视野范围比想象中还要广阔,投来的视线太容易被捕捉,几乎在瞬间,他们的目光交汇。
对视间,神无梦扬起一抹笑容,连眼尾都浅浅勾了起来。
她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快被你的信念打动了。
——大侦探。
神无梦忍不住眨了眨眼,被他的自信感染:“啊,我想,这会是一场盛大的推理秀。”
穿着蓝色制服的少年神采飞扬,连穿过走廊的风都臣服于他的身侧。大概是这一幕过于赏心悦目,她忽然有了交谈的欲望。
“工藤同学,我知道你为何而来。”神无梦问他,“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吗?”
“什么时候?”
她答道:“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被指出是凶手之时,真屋悠大的脸上首先出现的是对拆穿真相的愤怒,然后是对杀害他人的懊悔,但到了最后,那张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悲伤。一个悲伤的人,是无法做出攻击行为的,他不会伤害我。”
工藤新一说道:“你很笃定。”
他没有听过神无梦口中的理论,但内心已经开始相信,与此同时,更多的气泡从他的体内涌现,每一个都名为“好奇”。
“当然。”神无梦挑眉,“就像你从不会质疑自己的推理,我也从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工藤新一没有接话。
他不能清楚读出每一种表情,但此刻出现在神无梦脸上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源于心中的自傲,是谈论起热爱的领域之时的情绪,是他每每推理出犯人的作案手法,将之逼到穷途末路之时的模样。
原来不是油画啊。
眼前的女生更喜欢的,分明是那与推理一般的、令人欲罢不能的分析领域啊!
她的左手食指指尖点在工藤新一的右眼下方,柔软的指腹若有若无地拂过纤长挺直的眼睫:“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就很高兴哦。”
“你也很高兴。”头脑灵敏的少年立刻学以致用,看向近在咫尺的漆黑瞳孔,按照对方刚才的话分析道,“你的眼睛,亮得像是装满了星星。”
啊啦,似乎有一些犯规啊。
分明是从自己这里学去的东西,但这样直白又不假思索的话语,果然是工藤新一的风格呢。
神无梦站直身体,将眼中的星星眨去,眸光戏谑地望向一脸正色的男生:“那么侦探先生,是不是该放开我的手了呢?”
陷入推理状态的工藤新一几乎察觉不到外物,将用来获取信息的手握在掌心之后便再未松开,竟然就这么握到了现在。
两只手相触在一起,时间短暂的被称之为“握手”,时间长到如他们一般的,和牵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与放手的动作一并到来的是羞涩与不安,一心只有福尔摩斯的侦探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妥,即使是对方主动提出的,在对方的首肯之下的握手也绝不应当持续这么久。
软糯温热的触感残留在掌心之中,工藤新一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明显地感受到男生与女生的不同。
耳尖升起一抹薄红,他磕磕巴巴地解释:“抱歉,柳原同学,我、我没注意到。”
“没关系。”神无梦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标准得体的笑容,“工藤同学不是故意的,我都能看得出来哦。”
是啊。
她之前说能看出他的想法,那么当然也不会误会。
工藤新一的眼中燃起火焰,他骨子里的探索欲望正在不断释放着因子,催促着他进一步,再进一步,直到真正了解他所不知晓的一切。
“全力以赴吧,工藤同学。”神无梦完全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温声鼓励道。
“啊。”男生的目光锐利,语气坚定,“我当然会的。”
神无梦又看了一次他的眼睛:“工藤同学在我眼中,就像福尔摩斯在工藤同学眼中一样呢。”
预备铃响起,她回到教室,入目俱是同学们的八卦神色。趁着老师还没到教室的间隙,不断向她打听着隔壁班的工藤同学为何而来。
而被议论着的工藤新一已经坐在二年(B)班的座位上。
他的右手手肘撑在课桌上,拇指与食指扣住下颌,做出思考的姿势。
过近的距离将满手的薄荷清香送进他的鼻间,像在脑海中掠过的微风,令他思绪清明。
本应借此机会在记忆深处搜索更多线索的侦探却停在了宫殿之外,那条不假思索便可以得出的无用结论率先出现,压过了其余的繁杂分析。
——她喜欢的护手霜是薄荷味的。
神无梦听清了这个发音。
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伸手拍了拍黑羽快斗恢复蓬松的头发,希望能安慰到他。
没多少力气的指尖从少年的面颊滑过,神无梦又一次想到他还只是个高中生的事实。
如果没有他父亲的意外,他应该还在同学的欢呼和崇拜声中变魔术吧,不用穿上华丽却又危险的白色燕尾服,更不用经历让他命悬一线的枪林弹雨。
他在独处的时候,会想到童年时就离开自己的父亲吗,会怀念那个一家三口幸福圆满的过去吗?
旅馆房间里的血腥气早就散得干净,只是他们靠得太近了,那股铁锈味从他的身上似有若无传递到她的鼻间,引起人类内心深处对于受伤的恐惧本能与对温暖巢穴的渴望向往。
神无梦握住他没受伤的右手。
她的身体不好,体温比正常人偏低一些,身受重伤的黑羽快斗也好不到哪去,于是温度相近的两只手也如相互取暖一般依偎着。
从他身上传来的思念悄无声息侵染了她。
说起来,那场魔术意外是发生在八年前吗,他已经和自己的父亲分开了这么久啊,和她离开家的时间差不多。
神无梦忍不住去算她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但过去太久,她连来时路都不记得了。
愁思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袭来,眼眶忽然发烫,她不敢睁开眼睛,嘴唇无声道:“妈妈……”
她睡着了,所以也没有听到身边少年呢喃出的另一个名字。
——“梦。”
面前的金发男人说得一本正经,神无梦下意识地以为和组织有关。
果真有这么着急的话,她还是想听一听的,但也不可能让他们进来。思来想去,她建议道,“那我们换间房聊一聊?里面太乱了,东西摆出来也没收拾好,没什么说话的地方!”
“太乱了”是什么意思?“东西”又是指什么?
走廊上的两个男人显然对此产生误解,或者说他们从找上门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在误解之中。
降谷零忍无可忍,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你们……这种地方……”
这个随便的美国人!
他恨不得当场把人驱逐出境!
“你有意见?”
赤井秀一掀起眼皮,碧色瞳孔扫过面前两位看似过来兴师问罪的男人,用一种抱歉的音调说道:“是我忘了,日本人在这方面专业得多,自然看不上这里。”
他的语调过于平淡,在点燃怒火这件事上却不遑多让,轻描淡写的用词在空中引起无数看不见的火星,惹得松田阵平攥了一路的拳头终于找到目标,只是被门板挡着没法发挥。
心中窝火,他却不愿意分一个多余的眼神给这个男人。
站得够近,就能看到更广阔的视野,也将神无梦的模样清楚收入眼中。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一片水光,眼尾浮着绯色,卷翘的睫毛都像带了钩子。
红润的嘴唇不必再说,松田阵平甚至不敢细看,只能将目光落在她半湿的发梢,而那一处已经被浴袍洇湿。
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开全,像是就要休息的模样,被他们挡住的室内也只能看到床尾的部分,被子明显是动过的,确实如她所说,肉眼可见的“乱”。
体内仿佛被埋下一枚炸弹。
从电话内听到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时就开启了倒计时,在心脏的位置一下一下“滴滴”响着,告诉他即将爆炸的事实,却连距离存活所剩下的秒数都看不见。
也许下一秒就会被轰开一道口子,而炸弹的开关捏在她的手上。
松田阵平的喉咙吞咽一下,心中泛起难以化开的苦涩,朝她问道:“这位朋友是来日本旅游的?”
他还想问问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又怕听到难以接受的答案。
不对——
松田阵平的目光停在赤井秀一的脸上。
他听降谷称呼对方“赤井秀一”,这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让他直接将眼前的男人当作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但他们其实早在几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在那处温泉酒店,这个男人还留着一头长发,名字是“诸星大”。
危机感在心里悄然而迅速蔓延,松田阵平当时还不知道神无梦在黑衣组织内,得知这个危险的男人不再和她是同事关系就没有多问,但其实……
他想,他们应该在黑衣组织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他却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不论做什么事,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比赛和竞争最忌讳的就是不了解对手的实力,毕竟这不是超越自己就能取得胜利的过家家游戏。
站在这条逼仄的走廊中,隔着这道狭窄的门缝,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多么了解她的生活,不知道她是否处于另一段恋情,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不知道她在感情方面究竟是什么想法。
他选择不去过问太多,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提供帮助,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替她善后扫尾,但这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三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浓到难以忽视,神无梦完全不知道一家酒店有什么好吵的,竟然还上升到了日本和美国的地域攻击。
降谷零这家伙就是报销惯了,非五星级酒店不住,闲着没事跑来她这里出警!
赤井秀一就更离谱了。
就算她决定顺着他的剧本往下演,他也不能开口就是挑衅吧?而且越讲越怪,当着别人的面攻击别人的国家,这跟抢降谷零的爱人有什么区别啊?
最无辜的就是松田阵平了。
怪盗基德确实在她的房间,神无梦本来就心虚,到现在都没怀疑过他的说法,只觉得他是担心她的安危才找上门来。
在门口吵吵闹闹的不仅会引起其他房客的注意,还很影响房间里的伤患休息。
神无梦感到一阵头疼,调解道:“我再去开一间房吧,我们换个地方说。”
小彩从她的怀里跳下床,帮她把手机从床头拿过来,乖乖地告诉她道:“无梦姐姐,是伏特加。”
她从来不喊伏特加“哥哥”。
神无梦接过手机,朝在场的几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才按下接听键:“伏特加?”
伏特加的嗓音大大咧咧从听筒传来:“西拉酒,你带小彩做完检查了吗?我和大哥正好在你们来的医院附近,过来接你?”
他对小彩的称呼也很亲昵,听起来两个人就相当熟悉,神无梦感觉到赤井秀一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估计这个FBI回去要连夜调查小彩的身世了,说不定还想偷小彩的头发测DNA。
神无梦把小孩的头发保护好,不闪不避地回视那双绿色瞳孔,心想还是琴酒的眼睛更可怕些。她一心多用着,嘴上对伏特加答非所问道:“我开了车啊,用不着接我们。”
伏特加给她出主意:“先停外面呗,之后再送你来拿。”
家里多了人就是很容易失去自由,去哪里都要提前报备,神无梦今天出门是借着带小彩做过敏原检测的名义,一会要是被琴酒看到她身上的病号服那可真是要完蛋了。
她总不能告诉琴酒她“怀孕”了还跑来医院咨询流产的事情甚至进展到了住院这一步吧?
说完这些伯.莱塔不上膛都是琴酒对她心软了。
神无梦搞不懂今天琴酒和伏特加又在搞哪一出,但赶紧销毁罪证才是当务之急。她不想给他们来医院的机会,说道:“小彩的检查做完了,不过结果还要等。大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你们在哪,我开车过去找你们你会合?”
伏特加没有立刻回答。
听筒那边传来听不清声音的交谈声,估计是伏特加在问琴酒的意思,过了一会又重新捞起手机,告诉她最终商议结果:“我和大哥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西拉酒你就别开车了,在医院门口等着吧!”
电话挂断了。
神无梦没时间紧张了,连忙喊道:“松田!你们计划是让谁来代替我?快快快我们只有十五分钟了,来得及吗?”
松田阵平已经掏出手机打电话了,朝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她一边问,一边下床拿自己的私服往洗手间走:“我得赶紧把衣服换了,我们从哪里溜出去大厅比较隐蔽?秀……秀哥你知道吗?”
“Okay。”
在场唯一游刃有余的男人给她一个肯定回答,还十分贴心地问道:“需要我教你妹妹什么话能说么?”
确实忙不过来,神无梦只能同意,关上门前叮嘱道:“你不要吓小彩,她很聪明,教一教就都懂的!”
“我、我再等等……”
神无梦随口回答一声,转身去挎包里翻手机,来不及去管萩原研二注视着她的神情,伸手按亮屏幕。
手机里竟然还有些未接来电,估计是她泡温泉的那段时间打过来的,她在院子里完全没听到,还有几条未读短信。
她连扫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翻开通讯录点开莱伊的号码。
莱伊明显看到了自己,她这边自欺欺人也没有用,还不如先一步问清楚他过来的目的,再随便编两句糊弄他。反正这家伙是FBI卧底,好好商量应该不会太难解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按动,但短信刚刚编辑好,发送键都没按下,手机先一步响起。
来电人是【莱伊】。
第 36 章 攻略进度36%
电话铃声响起,神无梦有挂断的想法,但来电人就在这栋旅馆里,不接的话如果对方直接敲门就更加麻烦。
她感到些许为难,看了眼一边的萩原研二,觉得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犹豫过后还是接起电话。
到了舌边的“莱伊”被她咽下,神无梦决定给对方一些暗示,说道:“诸星君?”
“啊。”他的音调像是在笑,应了一声,朝她说道,“好巧,要出来见一面吗?”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当然没关系,但现在她身边还有两位警官,莱伊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犯罪分子的自觉啊?
占了别人座位的两个男人心安理得。
在了解到场次之后,他们人手几张电影票,把周围的座位都买了,在发现她身边座位被卖掉时就计划好拉着她一起换位置。
结果她旁边空空荡荡,他们就暂时坐了下来。
松田阵平原本是打算等这个座位的主人过来再把位置还回去,如果方便的话也可以商量加价换个座位,但一直没人过来,他只能当座位的主人临时有事了。
降谷零就更习惯做这种事情了,坐了二十分钟后已经把自己的座位是更左边那个忘了。
这部电影本来就是评价一般的爱情片,又是不太热门的下午场次,桐井平选的时候就是看中这点,想要两张票买到包场的气氛。
这会又被几个人轮流买了一通,这个放映厅直接变成幽灵场次,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还都坐得远远的。
桐井平的座位是早就确定的,座位底下贴了三个窃听器,降谷零按了按耳麦,潜心听着他和那位女高中生的对话。
他和松田阵平的信息渠道不同,把那个高中生当成了警方安排的线人,只是隐约感觉有些熟悉。
无线耳麦还有一只,他递到神无梦面前,意思很明显。
但神无梦只是努力偏了偏脑袋,挽起长发让降谷零看到自己右耳已经戴好的耳麦,和松田阵平的是同一副,推回他的手表示拒绝。
可恶。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柯南满脸不情愿地被赶去了警视厅大楼里——和踩着滑板回家比起来他还是更愿意去找熟悉的警官们问问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案件。
被留下来单独问话的神无梦紧张兮兮地喝了口水,不确定要被审问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做巧克力的时候大家还好好的呀,她最近也没犯什么错误吧,没有找松田帮忙善后。
所以是这条暗号讯息暴露了什么东西?或者警方已经发现了市面上流动的润喉糖里有过量芬太尼?还是降谷零那个混蛋又在他的同期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所以她的处境发生了改变?
可能性多到没办法确定,神无梦偷偷抬眼瞟他,不知道松田阵平怎么还不开口,总不能是在等她自己坦白吧?
松田阵平沉默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披散在鲜艳的红色围巾之外的长发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银光,像粼粼的清澈水面,和她的瞳孔一样干净明亮……
不。
大概是冬日上午的太阳不够暖和,未散的淡淡薄雾笼在她的眉间,带来的是仿如寒冷空气掠过般的凉意,可愁云却又被那双灵动的眼睛驱散。
他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垂落在身前如绸缎般的漆黑长发,和白皙肌肤衬得像是她的国家的水墨画,不该是现在这样褪去了所有颜色的浅淡。
他不明白这些年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怎么还能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色,仿佛对自己的身体毫不上心。
垂在身侧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攥成拳头,松田阵平感到一阵自心头而起的酸胀,压着翻涌的情绪朝她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神无梦觉得气氛似乎愈发凝重,但她真的不知道松田想谈的是哪一件事啊!
她的秘密太多了。
“这串密码是我从一个成员的通讯内容截取的,应该是他们下一个行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从今天开始部署应该还来得……及?”
神无梦的声音顿住,从面前男人的脸上判断出他想聊的并不是组织交易的事情。
她想了想,继续道:“过来的时候我让柯南坐的副驾驶,是不是违反交通规则了……嗯……前几天参加宴会的时候没能成功帮警方抓住基德,还跟他跑了……”
已经把所有可能都说了出来,神无梦眼见松田那张白净的脸似乎有越来越黑的趋势,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弱下:“给我个痛快吧,松田,到底是什么事啊?”
松田阵平都不知道这些小事也能被她放在心上,用力闭了下眼睛,劝自己不要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朝她问道:“你的喉咙不舒服吗?”
被重拿轻放了,神无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凭借直觉隐瞒了发烧的事实,说道:“有点感冒,但昨天打过针已经好啦!”
手臂上发青的针孔也很明显。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松田阵平觉得自己更生气了,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索性也不装了:“那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别和我说是染的。”
说实话,解谜的时候太投入,神无梦已经把这件事彻底忘了,更没想到松田阵平大费周章就是想问这个。
她不服气:“为什么不能是染的啊?”
“之前你染成金发的时候我就去查过,没有谁染发能够保持发根和发梢始终是一个颜色。”
松田阵平看向她玻璃般透明的眼睛:“那个小鬼已经被赶走了,你可以告诉我实话。”
神无梦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实话。
锅只能推给组织了,反正降谷零也是这么猜测的,他们私下聊的时候也不容易让她露馅。
“组织的Boss一直幻想长生不老,在实验和药物研究方面投入很多……”神无梦开始铺垫背景,然后含糊道,“为了留在组织里,偶尔也会身不由己嘛!”
“但是!”
毕竟是交情很深的好朋友,她还是不忍心让松田产生什么糟糕的设想:“只是颜色变了一点,对我的身体没有影响的,药物成分代谢很快,顺利的话过段时间就好啦!”
就是不知道这种能让她一次性救成百上千人的大事件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不然她把柯南带在身边养几天吧?
可她还得避开琴酒,否则得不偿失……
她脑海里的想法变来变去,松田阵平却只能感到无法抑制的疼痛在心口蔓延。
他没有等待诸伏找正在卧底中的降谷问清楚她的身体状况的耐心,恨不得立刻就从她的口中听到完完整整的真相,但她的态度明显不想让其他人为她担心,所以他只能配合着不去追问更多。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她脸上毫不在意的神情有些刺眼。
她比以前更擅长说谎了,但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神无梦无意挑战警官的观察力和敏锐程度,更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想要把这个话题岔开:“8号的交易你要告诉警视厅吗,不过——”
“神无。”
松田阵平打断她的话,将她绞着围巾下摆的手握住,并没有去接她的话。
那双靛色的眼睛直直望向她,里面承载着复杂到无法辨明的浓重思绪:“你已经很不快乐了,可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止你。但是——”
他的手指能够做最细微最精密的拆弹工作,所以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只手的冰凉柔软,连浅浅的脉搏跳动都一下下传到他的掌心。
松田阵平将她的手裹紧,沉声道:“我希望你至少能健康。”
降谷零已经可以平静地骂出来了,松田这家伙还记得自己是在执行任务吗?连耳麦都可以分给普通市民吗?
三人坐在一排,两人窃窃私语,一人面无表情。
神无梦顾不上自己的爆米花快被人泄愤吃完,和松田阵平凑到一起分析窃听器传来的对话。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的手好小啊”,她皱起眉探着脑袋去望这男人是不是在对黑羽快斗动手动脚;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就这么答应和我独自出来看电影,还真是没有防备心呢”,她已经感觉到浑身不适;
听到桐井平说“杏子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吧”,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被一些自作多情努力散发魅力的男人吓到。
身上突然被披了件外套,神无梦以为是松田阵平,鼻尖却闻到熟悉的味道,和昨天某人的衣服一样。
她往左看看降谷零,对方正板着脸仔细听着窃听器的声音,认真程度让她把道谢的话吞了回去,又转回右侧,见到松田阵平正在收自己慢一步脱下来的外套。
衣服都是小事,神无梦觉得这两个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听桐井平这堆发言才是真的厉害,当然,最厉害的是身为当事人的黑羽快斗。
她朝松田阵平小声说道:“我觉得你们要给快斗报工伤,精神损失费是一定要给的。”
松田阵平办案多年,更不堪入耳的都听过,只觉得让她听到这些实在是脏了耳朵:“我会给他申请的,你要不要先看电影?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没事。”神无梦的适应能力很快,再听到桐井平那句“男人都是大野狼”都能保持镇定了,还拿他当反例和松田阵平开玩笑,“松田,你以后谈恋爱千万别说这些,就算顶着再帅的脸也不行的!”
“哦。”
松田阵平的耳根微红,应了一声,又问她:“那你觉得该说什么?”
“在一起的时光比电影里的每个瞬间都更美好之类的?”神无梦也没有明确答案,随口说完才反应过来,“啊,松田你是在让我教你谈恋爱吗?”
松田阵平的声音越来越低:“提前学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也是噢。”
神无梦眨眨眼睛,把快见底的爆米花拿回来,凉掉的爆米花失去了浓郁香气,只剩焦糖味道在舌尖蔓延,甜得轻微发苦:“伊达班长都快结婚了,你总不能一直给人当伴郎吧。”
酸酸涩涩的情绪像小气泡一样咕噜咕噜从心底涌上来,她不敢深究,自顾自地往下说:“找我当老师的话松田可要赶紧了啊,太迟了我怕——”
等到黑衣组织的事解决,她把攻略任务完成,她恐怕再也看不到松田、和其他人的未来了。
如果运气好一点,那些结局会出现在纸页上,又或者屏幕里吗?
可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早在摩天轮上就变作黑白照片,她要去哪里看到他的余生?
回去之后,他们就真的是永别了吧。
“诸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萩原研二依然笑着。他的态度礼貌,但明显将面前的男人当作在场唯一的外人,客气的话语之下藏着几不可见的排挤:“同事之间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更好,您认为呢?”
暗藏的攻击意味或许不会被漩涡中心的人听出来,但正交锋着的男人们却不可能迟钝地忽略。
赤井秀一终于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看了看“萩原”这个姓氏的主人。他收敛了先前玩味的目光,音调渐渐下沉,说道:“确实如此,但是——我正在追求她。”
那张带有异国血统的面庞上五官轮廓深邃,眼眸狭长,本就浓黑的下眼线在挑眉的动作下更富有存在感,深绿色的瞳孔在头顶的白炽灯下闪着冷冽的光。
是长年累月面对罪犯的警官们能够在瞬间感受到的危险。
第 37 章 攻略进度37%
赤井秀一那句“正在追求她”的话把整个客厅都说得安静,神无梦只能听到空调制暖时发出的间歇嗡鸣。
该说不愧是行事不拘小节的FBI吗,她想起来这家伙还说过自己愿意当替身的事,对开放的美国式关系感到由衷敬佩。
就算是为了卧底,会不会也牺牲太多了一点啊?
但这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因为身边两个人明显变了态度。
这个男人身上的特质并不像是社会中的普通人,反倒像做着什么灰色领域的工作,偶尔流露出锋锐与危险比起曾经见过的罪犯也不遑多让。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意淡了,心里的猜测更多,但嘴上只是轻轻感慨一声:“原来是梦酱的追求者啊。”
让谁送自己回家这个问题在到了停车区域之后又一次被问起。
“我和松田他们一起。”
神无梦坚持最初的选择,看了下想要毛遂自荐的诸伏景光和脸上写着不满的降谷零,说道:“松田和hagi肯定会把我安全送到家的,你们就不用为我担心啦!”
降谷零提醒她身为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工作吗?”
“但工作已经结束了啊。”神无梦一点都不怕,挑衅道,“不然你回去告状好了。”
她正想上车,突然发现身边这辆车的车灯似乎是亮着的,而且车门也拉不开。
“嘶。”“……医生怎么说?”
“造血干细胞移植引起移植物抗宿主病,是急性的,说要用高剂量激素治疗,但又担心会有其他副作用……”
“我的小梦……她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些?”
“会好起来的,我先进去。别让小梦看到你在哭,她又该难受了。”
……
隐隐约约的对话在耳边响起,隔着一扇病房的门,但女人压抑的哭声依然传来,砸在她的心上,连往四肢扩散的红疹都逐渐感知不到,只有脑袋还晕眩着,一阵阵喘不过气。
消毒药水的气味和甜腻的水果气息扑鼻而来,神无梦的眉头紧缩,呼吸愈发急促,被身边的人担忧唤着名字。
“梦酱,梦酱?”
萩原研二皱着眉头,轻轻拍她的肩膀,一点点加大音量,又去探她的额头。
神无梦的眼睫颤动,总算在他要采取其他方式之前醒过来:“唔……hagi……”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拿纸巾把她额际的汗擦干,关心道:“做噩梦了吗?”
梦境的内容在醒过来之后已经模糊不清,神无梦把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挪开,轻声回答道:“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她都快忘记了,可能是最近的生命值太低,身体太差,所以这些痛苦的经历又被想起,连做梦都不放过。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朝天色暗淡的窗外看了一眼,疾驰的列车将光秃秃的景色一掠而过,只有昏黄的灯倒映在车窗玻璃上。
神无梦拨了拨汗湿的额发,朝萩原研二问道:“快到了吗?”
萩原研二把随身带的保鲜盒打开,金属签插着切好的橙子。他拿起一块喂到她的唇边,说道:“小阵平去买水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饭山,出了车站之后就可以拿车。”
橙子的清香散发出来,睡了一觉之后确实感觉肚子空空的,虽然不是很饿,但也想要补充一点水分。
神无梦接过金属签吃了几块,精神好了许多,说道:“看样子今晚没法滑雪了。”
萩原研二忍住摸她头发的冲动,把后面的行程介绍了一遍,又说道:“到酒店安置下来大概是九点,夜场可能还没有关闭,但梦酱看起来需要充足的休息呢,明天早上我们再玩吧,研二我会好好教梦酱滑雪的哦!”
松田阵平拿着矿泉水走进车厢的时候恰好听到这句话,提醒道:“你别上来就教那些高难度的。”
他看向正在吃水果的神无梦,问道:“昨晚没睡好?”
“还不是松田说一些奇怪的话。”
神无梦毫不犹豫推卸责任,都是这家伙突然冒出一些“健康”“快乐”之类像是长辈一样的发言,搞得她的大脑不听指挥地胡思乱想,整夜失眠得睡不着觉,才在上了新干线后靠在萩原研二身上睡了过去。
“小阵平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萩原研二一脸感兴趣地望向幼驯染,“我也想听听呢!”
松田阵平昨天说那番话的时候不觉得,再让他在幼驯染面前重复一遍却连耳尖都红了,胡乱开口道:“就是、就是神无说她带着小学生开车不遵守交规然后还帮搜查二课中森警部一直抓的怪盗基德逃走!”
“啊啊啊啊啊——”神无梦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巴,后悔自己怎么乖乖坦白了这么多,“不许再说了!”
“哦。”
松田阵平自知做了亏心事,坐到另一侧的座位上,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她。
神无梦只能用力瞪他。
萩原研二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觉得好笑,换了个话题道:“梦酱是第一次来长野吗?”
“嗯?”神无梦眨眨眼睛,然后摇头道,“是第二次,不过野泽滑雪场是第一次。”
萩原研二没有太意外,毕竟刚认识时那样形影不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七年,她会有其他丰富的经历也是理所当然。
他用那双满是笑意的瑰紫色眼睛望着她,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我要想办法让梦酱把这一次旅行记得更清楚呢!”
神无梦不确定会不会像他说的一样,但还是答应道:“好啊。”
车灯开了这么久的后果神无梦已经预见了,一脸同情地看向松田阵平,说道:“松田,你好像没关车灯,而且没电了。”
松田阵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坐到驾驶座里,发现车子确实因为长时间开启车灯而导致电瓶没电无法启动,沉默了半天,说道:“下车太急了。”
“没关车灯把电用完了啊。”诸伏景光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之间得出了判断,用一种宽容又温和的口吻说道,“看来得找人来搭电了,松田下次停车后要仔细些啊。”
以前在爆.炸物处理班的时候每天打交道的都是不容马虎的炸弹,松田阵平看起来再怎么不拘小节,也绝不可能用“马虎粗心”来形容。
萩原研二已经猜到了原因,为幼驯染解围道:“小阵平肯定是太担心梦酱了才会忘记拔钥匙啦,毕竟梦酱突然失联了,小阵平和我可是整晚都睡不着觉呢。”
今天出发的时间太早了,又是冬天雪后,路上雾蒙蒙一片,必须开车灯才能看清,也是由于这一点才会在停车后忘记关闭。
不过现实结果却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发生改变,他们这辆车暂时没法启动是事实。
“糟糕,看来只能找拖车来了啊。”
萩原研二也不想这样,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只好退让一步:“梦酱……”
让她陪着一起折腾也太辛苦了,萩原研二盯着车外的两位同期,挑选着那个能够代替他送人的对象。
机会来得太过突然,诸伏景光勉强压住上翘的唇角,说道:“这还真是不凑巧,不如梦桑跟我一起走吧?”
神无梦犹豫极了:“但是……”
眼前的四个人里,她最不想一起的就是诸伏景光了。过于了解自己的前男友实在很懂得拿捏自己的弱点,回去的时候又是两个人一辆车,虽然有系统一直在脑袋里提醒她保持警惕,但万一心软之下做了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麻烦了。
可hagi和松田的车没法开,又排除了诸伏景光,这里显然也叫不到出租车,所以她痛苦地发现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神无梦给自己做了两分钟的心理建设,安慰自己回去市区的路应该不会有危险,也不至于继续倒霉下去。她朝脸色不好的金发男人说道:“安室君,不然我还是坐你的车吧。”
降谷零以为她最差也会选hiro的车。
意外之余,他想学着她之前拒绝自己的样子把那番话还回去,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较劲半天也只能抿着唇点头,让自己同意的态度不要太过明显。
而且,这个女人的语气也太勉为其难了吧?他的车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说得像是要赴死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把车钥匙拿出来了,降谷零怄着气正准备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又想起来她脚踝还没好全,脚步顿了下,问道:“我抱、扶你过去?”
他的余光注意到了幼驯染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是能读懂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心虚让他不敢回视,只能装作没看见。
神无梦不想接触倒霉鬼,摇头道:“我可以自己走。”
她转过身,朝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说道:“那我就先回家啦?谢谢你们来找我,过几天我们出来吃饭呀?”
他们因为担心自己跑到这么远来,神无梦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多时间,组织那边还是得回去发个邮件汇报一下具体情况,没办法跟他们一起留下解决车辆的问题。
萩原研二走去摸了摸她的头,答应道:“没问题哦,梦酱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肯定很累啦!”
松田阵平和幼驯染的态度一样,说话虽然不太中听,但还算关心:“伤好之前别瞎折腾了,我们会去看你的。”
她不喜欢降谷,两个人的关系很不好。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知道这一点,后者甚至亲耳从降谷零那里听过关于她的一堆坏话。
所以在“她讨厌的人”和“她的前男友”之间,比较起来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萩原研二拉住正准备开口阻拦的诸伏景光,微笑道:“麻烦藤森帮我们把车拉回市区吧,就当是警察队伍的互帮互助嘛!”
他朝着往另一边走的降谷零和神无梦挥挥手:“梦酱到家了给我和小阵平发个消息哦,谢谢安室君帮我们送梦酱回家~”
他可不是在帮他们!能不能搞清楚主权之后再宣示啊?
降谷零觉得自己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对,索性闭嘴保持沉默,朝后面摆摆手道别。
“hagi拜拜,松田拜拜!我到家后会告诉你们的!”
神无梦还担心降谷零半路把她抛下呢,说什么都要有这个“报平安”的步骤,主要是为了提醒降谷零别做违法的事。
诸伏景光被拦得没法跟过去,只能目送着幼驯染带着人上车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并不把zero的存在当成竞争对手的这对幼驯染,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们会后悔的。”
萩原研二大概了解了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好哦。”
交谈之际,赤井秀一已经穿好大衣准备离开,走去玄关时朝她看了一眼。
目光交汇,他的唇角微挑,问道:“不送送我?”
就算是在她家做客也没有亲自送他的道理,神无梦正准备拒绝,却想到之前的那通电话。
等等——
还不知道他之前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呢,而且她的日常任务也还没做啊!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忍不住盯在男人的针织帽上,她捞过一边的手机和备用房卡,身体诚实地跟上去,朝萩原研二两人说道:“我想起来还有点工作的事要和他说,等会回来!”
房门被关上,在有意的控制下没有发出太重的响声,但还是泄露了少女着急的心情。
“……小阵平。”萩原研二看着紧闭的房门,叫了幼驯染一声,语气颇有些遗憾道,“梦酱身边的人还真多啊。”
虽然一开始还因为没有点破幼驯染的感情而苦恼,但现在好像不用愧疚了。
因为他们似乎只能合作了呢。
第 38 章 攻略进度38%
出来得匆忙,她穿的还是房间里的棉布拖鞋,踩在走廊上铺满的绒毛地毯也没觉得太冷,只是外面的暖气到底不如房间里面充足,还是让裸露在外的小腿感到丝丝寒意。
她制止了身边人打算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的动作,自己伸手拢紧了领口,挑了个风小一些的位置站着,让赤井秀一挡住大部分的冷风。
走廊狭窄,隔墙有耳也说不定,神无梦还不至于不管不顾地点破组织的事,连代号都没叫,直接问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有任务。”
赤井秀一看她一眼,似是无意中提起一样:“绿川不在了,我的工作量可是多了不少啊。”
他一个FBI卧底,绝对是不会清楚诸伏景光是否还活着这件事情的,说出这种话大概率是在试探她。
救命,说出这个词她都觉得自己折寿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撒谎对她来说已经颇有些信手拈来的感觉,神无梦脸不红气不喘:“游乐园的玩偶服肯定都大同小异啊!还有案发现场……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听到有警笛声,该不会是你和大哥在这里大开杀戒乱来了吧?”
伏特加相信了她的话。
毕竟西拉酒和波本的关系有多差他是一清二楚的,要说西拉酒去美国待了两年就性情大变看上之前最讨厌的波本……
伏特加打了个寒颤,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恐怖得要命。
“我和大哥才没乱杀人!”他纠正神无梦的话,根本不将那个被喂下组织研究药物的那个小鬼计算在内,更加好奇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你管我呢。”
神无梦催他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大哥呢?”
要是琴酒折返回去就真的完啦!
伏特加这回倒是没再忽略,用眼睛示意被自己堵住的那辆梅赛德斯,告诉她道:“大哥在你车里。”
“我车里?”人到齐的时候神无梦已经在松田阵平家里吃饱喝足了。
寺井管家烤的小饼干被她吃了一半,几个橙子用来榨了橙汁,还强行跟客厅里的另一个人分享食物。
最近的事情很多,也出了不少意外,但可能是对接下来的成功有所期待,她的心情还挺不错的,食欲也好了一些。
她一个人抱着抱枕窝在沙发拐角,萩原研二毫不迟疑地在她身边坐下,整个人都在散发魅力,笑眯眯打招呼的时候都帅气极了。
诸伏景光慢他一步,只好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打完招呼问道:“今天黑羽君怎么没来?”
“快斗这几天重感冒了,怕传染给大家,就没有过来。”神无梦解释道,“聊完之后我会把信息和他同步的,不用担心!”
其实让黑羽快斗一起电话参会也行,但他受了伤,声音还虚弱着,万一被这几个敏锐的警官察觉出问题就麻烦了,神无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晚上还得回黑羽宅,当面告诉他就好了。
敏锐的警官们根本没有怀疑来不了的黑羽快斗,注意力完全被她改变的称呼吸引。
——上次见面她还是叫那小子“黑羽君”的吧,这才几天不见,竟然就喊上名字了,她还没这么叫过自己呢!
越想越酸的松田阵平首先转移话题。
他愤愤不平地把饼干咬碎,问道:“你在电话里说还要介绍一个人,是谁?一会要过来吗?”
“你们应该认识的,是工藤新一。不过他现在有点事,忙完会打电话给我,然后通过电话参与我们的聊天!”
神无梦抬抬下巴,示意被她搁在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又看一眼已经三点半的时间,起身说道:“等会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去洗个杯子,有人要喝热水吗?”
见她有了动作,三个人同时站起来。
“我去吧。”莫名其妙乱了起来。
神无梦把电脑搁在茶几上,回答唯一不在场的工藤新一:“我没有不舒服,是他们在大惊小怪。”
她看看面前泡在热水里面的青提,再看看开着暖风吹得人头发乱飘的空调,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女生银色的瞳孔微微眯起,打量着跟前的三个男人,试图从他们的反应中看出不对劲的根源。
忽然这么关心她的身体……
神无梦的心中生出一个猜测,该不会是降谷零那个家伙没做好保密工作,把她快要死的事告诉这几个人了吧?但她现在生命值很充裕啊,最近的体检报告都是留着骗乌丸莲耶的!
“咳咳!”柯南适时提出询问:“案件别有隐情?难道是那位女友并非凶手,所有才有人故意制造了雪女传言?”
服部平次无法给出确切答案:“据说这起案件是由一位姓诸伏的警官经办的,来之前我已经联系过他,如果有机会,我想找他当面问一问之前的案件内情。”
听到熟悉的发音,神无梦的身体微僵,接着才反应过来是两个人,服部平次口中的应该是诸伏高明,他的哥哥。
她控制着自己的反应,另外两位警官显然也没有错过这句话,都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萩原研二更是恍然大悟她说曾经来过长野这件事的缘由——是小诸伏带她来的吧。
卧底期间带着同为组织成员的梦酱来到故乡,就算没有见过家人也是一种冒险,还真是矛盾啊,他的这位情敌……
神无梦回过神来,开口道:“我觉得案件应该不会有问题。”
诸伏高明的出场不多,但他的推理能力毋庸置疑,怎么可能有冤假错案在手上,还过了一年才交给侦探们解决?
虽然没见过同期好友的哥哥,松田阵平也附和她的话:“前任社长是去年2月出事的,雪女传闻是12月才出现,不一定有必然联系在。”
侦探对于并非自己得出的结论会抱有天然的质疑态度,柯南兴致勃勃,已经把过来这里的目的抛到脑后,仰着脸朝身边戴着鸭舌帽的少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他问得太过自然,服部平次没有多想:“明天开始吧……不对!哪来的‘我们’啊?我是来完成委托的,和你一个小鬼有什么关系啊?”
“我、我、我和博士一起嘛,博士可是超级厉害的侦探,肯定能把真相找到的!”
柯南跳下沙发去抱阿笠博士的手臂,挑衅道:“难道是平次哥哥害怕博士会比你先发现雪女的秘密,所以才不敢带我一起吗?”
刚成年的男高中生最经不起激将法,服部平次果然一脸难以置信,抬了抬帽檐朝一老、一大一小望去:“你这个小鬼说什么?带你就带你,肯定是我最先推理出真相!”
柯南达到了目的,不再和他继续争,还露出了个乖巧可爱的笑容,用小孩子的语调说道:“谢谢平次哥哥!”
旁观完全程的松田阵平小声评论道:“这小鬼真的只是个小学生吗?”
“看来是位相当聪明的孩子呢。”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接过幼驯染的话。
他的情商出色,打个照面就能将对方的性格描摹分析得七七八八,所以在人际交往上如鱼得水。
眼前孩子利用人心达成自己目的的表现在他的眼里明显到不加掩饰,但萩原研二的好奇心并不如刑警与侦探们那样重,也没有追究别人私事的意思,反而是这趟出行的游玩性质更加重要。
他转身看向神无梦道,“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早点安置下来明天才可以精神饱满地滑雪哦!”
鬼怪传说和背后的命案已经到了侦探们的手里,神无梦也认为完成自己的任务才是当务之急,点点头道:“好。”
一行三人起身,朝阿笠博士他们道别,转身之际有四个年轻男女从酒店大门走了进来,正聊着天。
是两男两女的组合,他们看起来都是二十五岁左右,身上穿着滑雪服,带着滑雪用具,似乎是才从滑雪场下来。
长发女生说道:“今年好像没多少人来滑雪啊?”
“是啊,美纱应该也听说了传言吧?而且喜欢滑雪的人也越来越少,社长每天都愁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客人呢!”
回答的男生长相端正,肤色很白,身上穿的滑雪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肩膀处印了滑雪场的标志,有点像工作人员的衣服。
四人中的另一个男生容貌普通许多,但动作却很是不羁,抬手拍了拍前一个男生的肩膀,说道:“阿武你也考虑考虑换个工作吧,没必要为了你哥哥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里嘛!巡逻员本来就很辛苦啊!”
“元司!”
最后一个短发女生蹙眉叫了声他的名字,话语中包含劝诫之意:“少说两句。”
佐和武笑了下,打圆场道:“没事啦,等到滑雪场真的关闭,我肯定也要换工作了。”
真方元司爽朗一笑:“就是啊,阿武都没有介意,利佳你就是太敏感了!”
交谈间,他们在隔壁沙发上坐下,似乎还要聊一会天,在看到他们这边明显的游客打扮后还点头示意,性格十分友好的样子。
四人行必有命案。
神无梦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两只手分别拉住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袖口,决定要偷听完他们的话:“我们和博士他们在同一层吧,不然还是等他们一起上楼好了。”
她倒不是好奇别人的隐私,只是假如这四个人之中真的有即将杀人的凶手,说不定她可以及时把被害人救下——现在一点生命值对她来说都格外宝贵,实在不忍心失之交臂。
当然,万一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滑雪路人,她也只能回房间等着明天完成日常任务了。
她找了留下来的理由,但始终关注着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会被那句话糊弄过去,都察觉出是新进来的游客让她改变了主意。
比起敛眉观察游客们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索取答案的方式更加直接。他低头贴在她的耳畔,压着声音问道:“梦酱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松田阵平生怕她察觉出问题,生硬地把话题拉回正事:“乌丸莲耶在九十九岁时‘去世’,这个身份在社会中也已经‘死亡’,如果他活到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人前的?”
要是真的问她身体情况的事情,神无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借着这个台阶下了,回答道:“他不出现在人前。”
“梦酱说乌丸莲耶是黑衣组织的真正Boss,乌丸集团的真正老板,那有人见过他吗?”萩原研二看向另一位曾在组织卧底过的好友,“藤森知道吗?”
“不。”
诸伏景光摇头道:“我没有接触他的机会。”
不仅是见面,甚至连名字都是今天才听说,只是在得知对方活了一百四十年之前他知道的那个消息太过震撼,所以这种程度根本没有足够的冲击力。
但她既然说得这么确定,和乌丸莲耶的接触或许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当初在短时间内拿到组织代号也是乌丸莲耶的意思吗,他只是看中她的计算机能力?
还有他和松田曾经推测的,她被组织当成实验品的事情真相又是什么,她的身体是否正逐渐变得虚弱,不断变浅的发色和瞳色会危及她的生命吗?
等等——
她的身体状况能够承受怀孕的负担吗?
诸伏景光脑袋里的思绪纠缠到一块,从“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变成了“要想办法和她说清利害”。
神无梦想过直接把乌丸莲耶的具体位置告诉他们,擒贼先擒王嘛,但乌丸莲耶住在深山老林里,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不是同一处,装在琴酒手机里的定位程序也会在那一片区域停止工作。
所以还是得一步步来,她说道:“乌丸莲耶是个很谨慎的人,也很怕死,但他不露面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所有命令都是吩咐手下去做。如果我们的行动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他用来自保的壳会成为困死他的围城。”
松田阵平经常抓捕逃之夭夭的罪犯,很清楚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建议道:“我们从乌丸集团入手?”
乌丸莲耶的行踪未知,但乌丸集团却是明晃晃摆着的,总能找到理由调查。
“但贸然行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啊!如果有机会去里面拆弹就好了,可以把楼里的所有人都清空呢!”萩原研二的眉眼流露出浅浅的遗憾。
“hagi,不要开这种玩笑!”
神无梦听得想拿提子扔他:“要是有人在乌丸集团装炸弹肯定是冲着报复去的,能不能拆除还说不定呢!”
工藤新一搜出来新的信息,说道:“乌丸集团每年四月中旬固定会举办一次慈善拍卖活动,所得款项都捐给‘生命之桥’儿童医疗基金会,用于治疗残疾和患有罕见病的儿童群体。”
诸伏景光整理好心情,冷静下来思考道:“这么重要的活动,乌丸集团的高管应该都会参加,可以借这个机会接近他们,进行调查。”
“唔……”神无梦其实根本没想到这里,她本意只是告诉他们黑衣组织背后的财力雄厚,不要轻举妄动,“都可以吧,乌丸莲耶的情况就是这些,接下来和你们介绍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组织成员!”
她皱着脸吃了两颗被泡热的青提,虽然溢出的汁水还是甜甜的,但口感实在一言难尽,仿佛回到了和几瓶威士忌住在一起然后被拦着不让吃冰淇淋的痛苦时光。
在场只有一个人与那段记忆重叠,神无梦下意识看了眼诸伏景光,与那双蓝色凤眼对上视线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嚼碎的果肉滑进喉咙里,她不自在地别过头,又喝了口水,在手提电脑的触摸板上敲了敲,屏幕随之变换:“这是乌丸莲耶的两位心腹。”
琴酒的照片她是不敢偷拍的,朗姆的照片她就更没有了,所以展示出来的是她的画作,主要讲究神似。
“图片发到你的邮箱了噢工藤君,你点开看看。”
神无梦倒是满脸自然,一点也不介意在场其他人的反应,指着自己画出来的银色长发绿眼睛高个子简笔小人介绍道:“这个是琴酒,你们有调查到他吗?”
和琴酒打过交道的诸伏景光沉默住,对黑衣组织有基本了解所以也认识琴酒的松田阵平努力把这个形象和对方的模样对上,于是开口的萩原研二就显得尤为突出。
坐在神无梦身边的男人微微前倾,到脖颈处的半长发垂下来,瑰紫色的漂亮眼睛认认真真欣赏了一会,看着她夸奖道:“这是组织里的杀手吗,梦酱画得很帅气呢!左手拿着的手枪也很酷!”
没有人不喜欢好听的话,还夸得这么有细节,一听就不是敷衍她。
“给我吧?”
“我来吧。”
客厅仿佛瞬间小了一圈,神无梦捞起杯子后退两步:“不用,我知道松田家的烧水壶在哪,你们可以先叙叙旧!”
她飞快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把玻璃杯里残留的橙汁冲干净,又翻出烧水壶,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按下开关等在旁边。
烧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稍微有点吓人,但神无梦觉得这还是比没什么话题可聊的客厅要强,和两个前男友坐在一起确实有点心理压力……
隐隐约约的铃声从吵闹的烧水声中传来,松田阵平朝她喊道:“神无,有电话!”
神无梦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先入为主道:“应该是工藤君,帮我接一下吧!”
水快烧开了,噪音也更大,她听不清楚客厅里的声音,准备等烧好热水再说,反正也就两分钟而已,工藤新一和松田阵平也有过交集,不差这么一会。
所以她没想到,那通未署名的陌生号码并非来自她以为的名侦探,而是前段时间登记过信息的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
松田阵平毫无心理准备地接通了电话,顺手按下免提,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对方是以电话的形式参与。
听筒转免提让前几个字含糊过去,三位警察都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女声,接下来是令他们一起失去表情的内容。
“……小姐,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是这样的,怀孕十周后就无法使用药流了,再拖下去或许对您的身体会有很大伤害,您方便和我们预约个时间过来做B超吗?”
神无梦先是惊了一下,接着觉得这种发展比她想象的还是要好上许多,隐隐松了口气,说道:“那我过去了。”
琴酒有她的车钥匙倒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车子的备用钥匙就在玄关抽屉里面,这个人又快把她家当成第二个安全屋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她的车里待着,难道是保时捷坐得不舒服?
不过说实话,她此刻还真有些被抓包的心情,希望琴酒不要像伏特加一样有那种奇怪的联想……
保时捷是横停在她的车前的,将通往副驾驶的路堵死。
神无梦走到驾驶座的位置,试着拉了下车门,才刚刚打开就被里面的人拽了进去,车门也因为没了外力控制而重新合上,但落得很轻,不知道有没有关紧。
里面连车灯都没开,头上的鸭舌帽被门框掀落在车外,她才坐稳就对上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大哥?”
她一眼就注意到对方唇间还未点燃的香烟,皱着眉拿下来扔到一边:“不可以在我的车里抽烟!”
这段时间被她扔掉的烟太多了,琴酒从最开始的对她散发冷气到现在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往地上看。
他只是盯着她的脸,神色隐没在暗处,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时间过得飞快,她从来到组织起就被他带着,兜兜转转又回到他的身边。
早在七年前,琴酒就知道她常常会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好心和愚蠢可笑的天真,他强迫着将之改变,但成效甚微,所以在一定范围内,他可以容忍。
假如她不愿意成长,不愿意抛弃那些没用的心软和伪善,在她选择服从的现在,他可以不去计较,前提是她始终留在黑暗之中,始终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吃痛地拧眉,开口说道:“这么爱帮警察做事?”
“哪有!”神无梦去碰他的手,戴了皮质手套的触感冰凉,让他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挪开都费了番力气,“因为大哥被当成嫌疑人了嘛,我是为了帮大哥才过去提供线索的!”
之前的借口糊弄下伏特加就算了,琴酒如果看到了她和降谷零在一起,还知道那身玩偶服的存在,绝对能猜到她就是出现在凶案现场送证据的人,想掩饰都不可能。
但只要他不知道自己和工藤新一认识,也不知道她过去是为了做系统的任务,理由还是可以随她编造,只要不引起怀疑就好。
神无梦觉得自己找到的借口堪称绝妙,但她的手腕很快被人扣住,男人宽大的手掌将之圈紧,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捏在她的骨头上面,嗤笑道:“喜欢那衣服?”
与她的体型相差几个尺码,走起路来笨拙到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琴酒不对她的理由做出任何评价,冷着声音问了另一个问题:“还是对波本感兴趣?”
“怎么可能!”
神无梦快要从他的身上跳起来以证清白了。
两张房卡一模一样,除了上面的房号数字有所区别。
搞卧底的就是动作灵敏,做什么事情都悄无声息,她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把卡塞进来的。
神无梦沉默了一瞬,迅速否决了还回去的打算,她可没有自投罗网的爱好。
至于这家伙退房的时候少了一张房卡怎么办……
和她有什么关系?
抱着不打算负责的态度,神无梦转身准备回房,刚抬起头就脚步一顿。
十米之遥的房间门口,穿着睡衣的紫眸青年正安静地站在推开门的位置,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由于还隔着一段距离,神无梦没办法判断对方的视线落点究竟是在哪里——
不确定是在看她,还是她手上的卡……
第 39 章 攻略进度39%
有一种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明明关门了的,她记得自己听到了关门的响声,但有些酒店为了防止客人失手把自己关在门外,门把手是必须拧动才能关紧的,她不确定这家旅馆的是什么样子。
手里薄薄的卡片忽然变得烫手,神无梦认真考虑了两秒悄悄扔在地上会不会被发现,但似乎有点太晚了,弥补应该是来不及的。
可这完全是赤井秀一那家伙胡来啊,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她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做坏事的共犯啊?
神无梦收拾好心虚的情绪,努力镇定地朝房间的方向走,将房卡塞回口袋——反正现在门开了,也用不着刷卡了嘛!
如果从黑羽快斗那里学到了变魔术的本事就好了,把房卡变成一枝玫瑰什么的,还愁眼下的这些烦恼吗?
认识一位魔术师朋友是多么有必要的事情啊!就算不是为了任务,学点小魔术对于她的生活也绝对会有帮助。
前几天似乎因为什么闹矛盾了,是院子里的多肉还是床头的水培棕榈?
细节无声无息消解,神无梦只记得最后的不了了之。
她偏过头,披散在琴酒身上的银色长发和针织衫的米白色在暖黄灯光之下只有细微差异,在边缘逐渐朦胧的色块中融为一体,仿佛血肉也相连。
“大哥……”
神无梦伸手抱住他的腰,仰脸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来组织的啊?又是怎么认识Boss的?”
乌丸莲耶不能和组织划等号,但在琴酒心中也绝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她总觉得这几个问题是攻略琴酒所必须知道的信息,曾经找机会问过,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而当她和乌丸莲耶放在天平两端,在琴酒没有杀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赢了。
到了现在,神无梦对答案已经不再执着,却又有几分好奇从心底探出头,如新生草叶般一下下挠着胸腔内的那颗软肉,泛出令她没法作壁上观的痒意,喉咙到嘴唇都不由自主地发声。
或许是对组织的行动和攻略任务都步入正轨,她的心情有一种奇异的雀跃,甚至蕴藏了一丝亢奋。
她的眼睛都是明亮的,剔透如水晶般的瞳孔直直望着琴酒,和失控时流露出的沉溺神色截然不同,是柔软的、干净的、无暇的。
想要让她染上属于他的颜色。
琴酒的身体比头脑更快,本能让他的左手抬起,拇指按在那张淡粉的嘴唇上。但在唇瓣充血之前,他的指腹却又移到光滑的脸颊中心,摩挲的力道比擦拭手枪之时更轻。
他的眼睑垂下,看向她的眼睛,身体感官所接收到的却是环在腰间的绵软双手,以及不时洒在颈间的呼吸。
心脏、咽喉,最致命的部位就在她触手可及之处,而她身无利器,唯有谎话连篇。
身体内多年以来沉淀的破坏欲正在疯狂叫嚣,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暴戾因子横冲直撞,令琴酒的四肢百骸发出无声嗡鸣,一道道青筋在他的手背绷出。
他的声音压低:“答案对你很重要?”
神无梦摇摇头,心情愉快地去贴他的脸:“大哥不想说就算啦。”
琴酒在心里评价她的花言巧语,左手却穿过她的发丝,按在她的脑后,回答道:“十三年前。”
“欸?”神无梦没料到他真的会回答,闭着眼睛问道,“那时候大哥是十五岁吗,还是十六岁?”
琴酒略过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音色冷淡地继续:“前任组织和这里有合作,他抛出橄榄枝,我离开苏联。”
神无梦混沌的脑袋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乌丸莲耶。
十七年前还是苏联啊……
她感慨地摇摇头,含糊地抱怨道:“大哥说得也太简单了,那你前面只有一根橄榄枝吗,选错了我们就不会遇见了欸……”
累了一天,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困倦袭上来,打算在暖和的怀抱中睡过去。
旁边的电视机不知疲倦地放送着节目,里面的偶像组合已经换过几轮,歌曲也悄然发生改变。
“请不要离开,请不要离开好吗?”
“你的体温、与心脏。”
“爱、爱、I LOVE YOU——”
“爱、爱、I HATE YOU~”
“希望对你而言。”手机对面的人正在等待回答,客厅里却没人说话,安静到厨房中烧水壶的声音都显得响亮。
怀孕是什么意思?
药流是什么意思?
B超又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再天真的人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毫无准备的听众来说就像平地惊雷,炸得人脑袋发懵。
松田阵平简直要从沙发上弹起来,但又怕动静太大惹来神无梦的注意,强压着自己继续坐着,锋利到要杀死人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然后发现他们的反应和自己不相上下。
他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萩原研二就先一步对着手机说道:“抱歉,请问您是哪家医院?”
护士听到回答的男声,觉得有些奇怪:“我们是圣路加江古田妇幼医院,您不是号主本人吗?可以麻烦让她接电话吗?”
松田阵平的手撑在茶几上,对着幼驯染做口型:【问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诸伏景光凑过去补上:【还有父亲信息!】
萩原研二内心的煎熬不比他们少,目光在厨房和茶几上来回摇摆,努力维持着平和的语调:“……方便告诉我具体情况吗,我一会转告她。”
护士有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一口回绝:“不好意思,这是客人隐私,我晚点再打过来。”
手机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沉默在三个男人之间蔓延。
但厨房里的人随时可能回来,他们不敢再浪费时间调整濒临崩溃的心情,重新抬头的时候异口同声道:“是谁?!”
三双颜色不一的眼睛承载着如出一辙的震怒,面前的玻璃茶几摇摇欲坠,果盘里堆在一起的青提骨碌骨碌往下滚,沿着桌面掉在地板上都没人关心,反而惹人烦躁。
对彼此的进度还算了解,理论上这个该死的男人不可能在他们之中,但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萩原研二忍不住盯着诸伏景光确认:“应该不会是小诸伏吧,做点好吃的去梦酱面前装可怜什么的?”
虽然当着他们的面都保持了距离,可私底下的事谁能保证,绝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诸伏景光并不否认自己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实践。然而,在这通电话之后,他清醒地意识到一点:自己之前那些不想打扰她生活的念头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退让不了一步!
“梦每次遇到事情第一个联系的人都是松田。”诸伏景光对此耿耿于怀很久,只是第一次点出来,蓝色的凤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鬈发男人,“如果是你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
松田阵平倒希望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他,但其他人不知道,他自己还能抱着幻想吗?
他深吸一口气,捏了颗提子扔进口中,仿佛把水果当成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渣男,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把那家伙送进监狱!”
欺骗女孩感情,让人怀了他的孩子,现在还要联系医院咨询流产的事……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心口绞痛,不敢想象她要怎么独自面对这些,心理压力又该有多大,这段时间每次出来和他见面的时候肯定都是强颜欢笑。
他的脑海内猛然闪过前几天半夜在旅馆遇到的那个黑发男人,包括他质问对方是否爱她的那句话,那男人的回答也再一次响彻他的耳边。
——“这句话应该由她亲自问我。”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经历博物馆的那夜,比起思考毫无线索的孩子父亲,他们想得更加深入,比如——谁能当孩子的父亲。
萩原研二的心思细腻,胸口的酸涩盖过恼怒,瑰紫色的瞳孔写满心疼:“医院说孕期快到十周了,但梦酱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流产,会不会她其实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十周……是一月份,神无刚回日本的那段时间,但不可能立刻就查出来,所以应该在二月份左右。”
松田阵平的眉头紧锁,联想到更多:“她在滑雪场的时候状态很差,如果那些治疗焦虑症的药物她真的在吃,绝对和这件事有关!”
滑雪场的案件诸伏景光也有了解,可毕竟发生在长野,他拿到卷宗的时候主要关心了那所地下实验室的人体实验以及导致宾加死亡的雪崩。
虽然从兄长那里了解到她因为雪盲住院了一段时间,但得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她已经回到东京。再之后就更不可能旧事重提,惹她回忆起并不美好的经历。
所以从两位同期口中听到当时的细节,诸伏景光本就因为那通电话而急得不行的心更乱了,反问道:“焦虑症?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的人。
即便还没有付诸行动,但诸伏景光对自己每况愈下的精神状态很清楚,心理医生的资料已经在电脑里查阅过许多次,对精神疾病的康复困难也有所了解。
“你的一切就是我呢~”*
伏特加将最后几个纸袋转移进玄关,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音乐,正要跟唱后面几句,好在眼睛很尖地注意到了客厅沙发上交叠的暧昧身影。
这回到教会来,神无梦算是轻车熟路。
他们到得早,降谷零在套情报的时候又八面玲珑,靠着张帅气的脸蛋和出色的话术已经把周围一群人的底细都打听了个遍,联系方式都换了不少。
神无梦承认自己的确做不到这点,不过黑羽快斗在这方面的能力也不差,只是那个女高中生的身份稍微限制住他,到底比不过“被包养的男人”这么如鱼得水。
就连东谷优都被吸引过来,听完两人准备好的剧本之后惊讶了几秒,开玩笑道:“吃饭的时候梦酱就看了好几眼这个黑皮小哥,你们还真是有缘分啊!”
这话出来,神无梦发现降谷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搞不明白他,朝东谷优说道:“是啊,我也很意外。”
东谷优没有读懂金发青年期待被多问几句的神情,也不爱八卦,直勾勾地望着神无梦的眼睛,拉住她的手道:“梦酱之前说的事我已经和神父说好了,捐款什么的就不用啦!和我别这么客气,上次都没让你玩尽兴!”
许多事情果然是需要对比的。
神无梦忽然觉得被降谷零牵着也没那么难受了,至少他不会给自己这种阴湿的感觉。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双手合十地表示感激:“真是太感谢你了,优酱,不然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些地方。”
“小事啦!”东谷优建议道,“在我们教,告解和祈祷都需要换修女服,不如我现在就带梦酱去换一下?今天恰好有‘圣童祈福仪式’,拖到后面时间可能会比较紧张。”
降谷零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我陪你。”
“安室君在这里歇一会吧,我们教众们看起来都很喜欢你。”东谷优挽上神无梦的手,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很不给面子,“梦酱有自己的事要做,总是缠着她可是会惹人烦的。”
神无梦烦不烦降谷零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真的烦这个变性人了。
但身份摆在这里,他只能看着神无梦碰了碰翻领下的窃听器贴纸,领悟到她的意思之后没再阻拦。
降谷零目送着两人走出礼堂,垂在身侧的手轻点口袋内的手枪,已经做好见势不妙就使用暴力的准备。
在他的侧后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两股战战地扶着柱子,想着从哪条路离开这里才能不被发现。
但波本在通向出口的必经之路,斯米诺一边着急,一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波本,朗姆的得力助手,这段时间风头正盛,据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朗姆引荐给Boss,是不少中低层组织成员都计划讨好的对象;
西拉,琴酒的绯闻情人,深受Boss重视,据说雪莉能一举当上实验所总负责人都是她一力促成,地位极其特殊。
斯米诺听说过的小道消息不少,但凡同时提到波本和西拉的名字,就一定会出现两人之间的口角争执。
最新传言是他们的矛盾已经发展到任务都不可能一起出的地步,况且又分别是朗姆和琴酒的人,怎么想都是彻彻底底的对头啊!
所以西拉为什么会跟波本一起出现在这里啊,“包养”和“牛郎”又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他明白同事们出门在外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但关键问题是——
他该怎么向琴酒大人和伏特加大人交代啊?!
斯米诺不敢模拟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么多啊!
实话实说他会被灭口吗?琴酒和朗姆爆发冲突的直接导火索该不会就是他吧?西拉酒这样左右逢源难道就是为了在组织的内斗中安稳活下来?
想想看,无论是琴酒、朗姆、贝尔摩德还是Boss都和西拉酒关系匪浅,真是个不好惹的女人啊,东谷优那疯子再不清醒点估计是要没命了!
那他要怎么办啊?不如他干脆投奔西拉酒算了!
原本这个监视神父协助组织完成交易的任务之中,最让他心烦的就是东谷优动不动提出的“整容手术”,见到西拉酒之后还想着借刀杀人。
这下好了,刀借到了,东谷优是有人能治了,但那刀也横在自己脖子上,他快被一起治死了!
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会牵扯上这么多大人物,斯米诺正在崩溃,后背却兀然一凉。
在他眼中笑里藏刀的金发男人不知何时回过头来,正勾着唇角望向他。那双灰紫眼眸半掩在刘海垂落的阴影中,仿佛只要他稍有异样,就会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降谷零早已从神无梦口中得知了斯米诺也在这所教会的情况,连威胁的手段都准备好,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以前他们三个人出来玩,最早是三间房,偶尔房间不够,这对幼驯染会挤一挤,把多余的房间让给她;后来和hagi交往,他们两个理所当然住在一起,所以松田就幸运地拥有了单间。
但现在,只有两间房的情况下,她当然只能不客气地自己独占一间啊。
她做出等待安排的乖巧姿态:“哪间都可以,你们两个先挑吧。”
“我们睡离门更近的这间吧。”萩原研二说出他的想法,然后将神无梦领到隔壁的卧室门口,“梦酱有事可以直接过来找我哦,我和小阵平都会在的。”
是她的错觉吗?
好像最后有种刻意强调的加重语气。
神无梦还没分析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萩原研二又向她问道:“梦酱现在还会失眠吗?要不要点一份哄睡服务?”
第 40 章 攻略进度40%
哄睡服务当然被拒绝了。
再多独处一会,神无梦怕他要把她的工作了解个一清二楚,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编了。但大概是接触得太频繁,潜意识已经记起了萩原研二的存在,连梦境都被他填满。
她梦到了刚刚穿越时候的事。
语言不通带来的困难很大,她基本都是用英文掺杂着部分手语和其他人沟通,包括最开始和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对话的时候也是一样。
要相信一个既没有身份证明又不会说日语的陌生人实在是太难了,尤其她面对的还是两位警察学校毕业的警官。但好在他们不仅拥有着警惕心,还拥有善心和同理心,在面对救命恩人的她时这些特质表现得更加鲜明。
突然出现在东京街头是系统的功劳,她当然没办法解释,所以在被问起的时候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一睁眼就这样了——的确没有撒谎。
兵荒马乱地打了十三分钟的仗,神无梦总算在大家的帮助下牵着小彩站在了医院前方的马路边,另外两位男士很自觉地留在了一楼大厅内,待在从外面看不见的死角处。
虽然赤井秀一已经和小孩交代过,但神无梦还是在那辆黑色保时捷到来之前又嘱咐了几句:“小彩,一会千万不可以在琴酒哥哥和伏特加的面前提到刚才两个哥哥的名字噢,还有住院区的事情也不能说,就说我们一直在排队等号,知道了吗?”
“小彩都记得!”
女孩在保密这件事上很有天分,无师自通道:“小彩抽完血就和无梦姐姐在椅子上休息,然后接到了伏特加的电话!”
神无梦摸摸她的头发,笑着夸奖道:“真乖!”
暂时没到晚高峰,马路上的车流量不大,这里又并非主干道,神无梦没等两分钟就看到那辆黑色保时捷遥遥驶来,和偶尔穿行而过的其他轿车格格不入。
伏特加一如既往当着司机,琴酒坐在后座,神无梦也只能带着小彩一起坐进后座,随口道:“小彩不要碰到琴酒哥哥腿上的伤口噢,坐好就系安全带吧!”
小彩的确不敢乱动了,坐在两个大人的中间自己把安全带拉过来扣上,用孩子软绵绵的音调说道:“好!”
车辆驶离医院,神无梦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来,偏过头看向旁边的银发男人:“大哥,怎么突然过来接我和小彩啊?你今天有任务要出门吗,没听你和我说欸!”
琴酒给她表演了一遍什么叫“惜字如金”,冷冰冰道:“顺路。”
幸好这辆车里有个大嘴巴的伏特加,见缝插针地朝她问道:“不是西拉酒你前两天说小彩的衣服不够穿吗,还非要两个人穿一样的……大哥可是特意——”
“伏特加。”
琴酒出声制止他。
但神无梦已经听明白了。
“哇哦!”诸伏景光懊恼于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这一点,之前的每次见面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略了许多本应注意到的问题。
短时间内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的大脑依旧混乱,但有一点却不需要思考也能确定,郑重道:“如果梦打算留下这个孩子,我会陪着她,从现在开始学习成为一个父亲还来得及。”
幸好那些繁琐的流程提前走过,盖章文件和婚姻届也准备好了,如果她愿意在上面签字,那这个孩子甚至可以算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出生。
他绝不会让她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会成为最好的丈夫和爸爸!
在场的另一对幼驯染震惊于他白日做梦的发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种事轮得到你吗?警视想要结婚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
松田阵平的脑袋发烫,刚才想到要分享出来的旅馆情报也抛到一边,攻击力强得惊人:“你和神无早就分手了,她连朋友都不想和你做,这次只是因为和黑衣组织有关才带上你!”
好友在黑衣组织卧底的那段经历他们从没详细问过,在黑暗中的往事怎么想也不会多么美妙,过去的事情应该随风而去——这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知道诸伏景光卧底期间恋爱往事之前的态度。
那段感情经历好友没多说,两个人也抗拒了解太多细节,但最后他假死脱身把人留在那个组织还让根本不会照顾人的降谷多关照她的结局却被他们知晓,从此就更不愿意让诸伏景光和神无梦见面了。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附和幼驯染:“小阵平说得很对哦,这件事还是让研二我来承担吧,小诸伏现在还没办法恢复自己的身份吧,不要分心在其他事情上啦!”
“分心在什么事上?”周六的天气很好,多罗碧加公园人流如织。
新开业的游乐场宣传到位,不少情侣与家庭都选择在这里度过愉快的一天。
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工藤新一买好票,等在入口处。
从昨天知道柳原也会过来时,他就有一种几乎从未有过的心情。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催促感,不是平时遇到案件后迫不及待揭露真相的急切,也不是遇到危险命悬一线之时的紧张,而是隐秘的,宛如蛰伏在心室之中的种子等待着发芽,不断鼓动他的心脏,缓慢而又野蛮,让他束手无策。
他寻遍一切可用的文字去匹配,最终只找到了唯一的契合词——它叫做期待。
短短十分钟,手机已经被他掏出来无数次。短信的界面不断被打开又关闭,那串熟悉的号码更是已经倒背如流,但最终也没有发出询问的信件。
——因为他看见了结伴而来的等待对象。
毛利兰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厚外套与天蓝色的牛仔短裤,遥遥朝他招手。
她身边的女生穿着一条浅绿色的长裙,裹着米白色的大衣,难得地将长发绑成马尾,银白色的缎带垂在乌黑发间,流光溢彩,比平日显得更有活力。
视线有了落点,连浮躁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她好像很怕冷。
她穿的也是绿色。
工藤新一无意识地想到。
“新一,你在发什么呆啊?”毛利兰走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票抽走,主动肩负其带路的重任,“梦酱,别管他了,跟我走吧!”-
多罗碧加公园的项目繁多,毛利兰明显做了功课,一个下午过去,最火爆的几项都被他们玩了一遍,只剩下最后一个云霄飞车。
三人走进队列,毛利兰跑到最前方去寻找空位。
工藤新一与神无梦落后一步,前者的推理欲望再一次高涨起来,自顾自地将一位女性游客的职业分析一通,惹来对方朋友的不满。
他尴尬地道歉,扭头又一脸兴奋地对着神无梦聊起福尔摩斯也曾经凭借握手推理出了华生的职业,接着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也曾经这样对眼前的女生做过。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有些无聊?”
似乎他说的这些,不论是福尔摩斯还是推理技巧,都是柳原已经知道的。
“不会啊。”神无梦笑着望向他,称赞道,“说起偶像的工藤君,真的很耀眼。”
又这样。
她又轻而易举说出了这样令他难以招架的话。
工藤新一竭力抑制住内心的羞窘,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提出来:“你之前说过,我在你眼里,像是福尔摩斯在我眼里一样。”
他顿了一下,眸光闪动,接着道:“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吗?”
把他当成偶像……什么的。
“没有噢。”出乎他意料的,女生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否认了。
还没等他感受到心底的失望,就听到对方的声音继续:“工藤君之于我,可是比福尔摩斯之于工藤君还要重要呢。”
完蛋了。
工藤新一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下的种子顷刻破土而出,只言片语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繁茂的叶片化作喜悦的因子融入他的血液,被送往四肢百骸,使得他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梦酱!新一!前面有空位,快来吧!”毛利兰在云霄飞车旁朝他们喊道。
工藤新一连忙转身应道:“马上!”-
云霄飞车一趟只能载八个人,工作人员抱歉地告知他们目前只剩两个座位了。
神无梦听到之后,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在一旁等他们。
“这怎么可以呢?我们等下一趟吧,梦酱。”毛利兰建议道。
另一侧的工作人员却提醒说:“小姐,这趟之后机器需要进行维护,下一趟可能要在一个小时之后了。”
毛利兰从来时就想要玩这个项目,惦记了一天的她有些失望:“欸?怎么这样?”
她转向神无梦:“梦酱,那你和新一去玩吧,我等你们就好。”
“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兰酱。”神无梦了解毛利兰的性格,知道这样说服不了她,语气也软了起来,“我好累了,而且云霄飞车吹起风来也很冷,我真的不想玩。”
看出来神无梦不是骗她,毛利兰体贴地替她拢了下大衣:“那梦酱你先等我们一会,玩完这个项目我们就回去。”
目送着车辆启动,神无梦微合上眼,挡住骤然涌入的气流。
连飞梭都习惯了的她对这种低空低速的娱乐项目的确提不起兴趣,只是觉得十分新鲜,才每一项都尝试着玩玩。
现在体验了整整一个下午,她感觉已经足够了,安静地靠在墙边休息,甚至开始考虑起今天的晚餐。
云霄飞车单程不过三分钟,听到车辆飞驰而入的声音,神无梦心情愉快地迎上去。但她没想到,等来的不仅仅是毛利兰与工藤新一,还有一具无头尸体。
……
警官来的很快,现场迅速拉起警戒线,同一辆云霄飞车上的五位嫌疑人也都被要求等待问话。
神无梦轻轻抱住兰,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在心里叹气。
中午吃的咖喱饭好像已经不足以提供给她能量,她感到没有更多的脑细胞去思考。但好在有某位侦探在,也的确不需要旁人太多的帮助。
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了。
不过……
貌似还有人和她抱有一样的心理。
神无梦看向那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帽檐下的银发冰冷,脸上写满不耐。
甚至不需要太努力分析,他连遮掩的打算都没有,烦躁的情绪传递给每一个人。
大约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男人侧眸,与她对视了片刻。
他的眼神凌厉,如淬毒寒刃般切割向目光所及之处。神无梦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
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交锋之中先行落败。
直到另一个黑衣微胖的男人喊了对方一声,这一眼才算是结束。
“梦酱,怎么了吗?”毛利兰察觉到她的走神。
神无梦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没事。”
见到同一趟云霄飞车的乘客突然之间头身分离鲜血四溅,给人带来的冲击的确很大,但毛利兰已然收拾好了心情,牵着神无梦去听工藤新一的推理。
少年被围在人群之中,如同站在舞台之上。
“凶手是你吧,这位女士!”他伸手指向身着蓝色短裙的女人,自信而坚定,“在之前练过体操,并且能够在云霄飞车上做出这些动作的,只有你!”
在女人反驳辩解之时,他拿出了作为决定性证据的珍珠。
看到对方一脸震惊,工藤新一的语气低下来,轻微带着些遗憾:“还有一点,是你的眼泪。”
证据确凿,就连手法都被人一丝不差地复现,女人彻底崩溃,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都是他的错……是他先抛弃我的……”
九梦的东京已经转凉,年轻的少女们仍然穿着未及膝盖的短裙制服,散发着属于青春的活力。
到了放学时间,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着,目光却被树荫下的女生吸引了去,脚步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抱歉哦,朝川君,我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呢。”女生浅浅笑着,修长白皙的指尖抵在淡粉色的信封上,缓慢而不容拒绝地将之推了回去。
对面的男生将情书捏在手心,朝她鞠了个躬,抬起头时神情坚定:“柳原同学,我会继续努力的!”
神无梦不置可否,继而转身离开。
日光穿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她的背影上,伴随着清香拂过,惹来一阵低声的议论。
“果然啊,真不知道什么人能够得到柳原同学的好感呢!”
“但还是很羡慕朝川君,可以和柳原同学说上话。”
“什么嘛,柳原同学很和善的,想说话就直接去嘛!”
背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神无梦垂下眼睫,脸上温柔的笑容转瞬即逝,轻勾的唇角也由真诚染上嘲讽,满是不屑的神情。
好无趣啊,这种高中生活,她快要玩不下去了呢。
工藤新一路过之时恰好捕捉到了那一抹冰冷的笑容。
脚上颠球的动作未停,视线却不由得跟了过去,直到一阵风将对方的长发扬起,他才收回目光。
“新一,你在看什么啊?”毛利兰敲了一下他的头,“刚才和你说话,有没有听到啊?”
少年捂住脑后,声音拖长,语气懒散:“听到啦——,兰下个梦要参加空手道比赛,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这还差不多!”毛利兰挥了挥攥成拳的右手,然后看着还未走远的少女,感慨道,“那就是柳原同学啊,真的和传说中一样好看呢。”
“柳原?”工藤新一问道。
毛利兰解释道:“是隔壁(A)班的转学生,这周一转来帝丹,那天造成了很大轰动呢!不过新一你请假了,所以才不知道。”
“那天是办案去了啦。”
“如果柳原同学转来(B)班就好了,很想和她成为朋友啊。”毛利兰的眼底有些憧憬。
工藤新一回想着刚才女生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还站在树下、被礼貌拒绝的男生。女生温柔的语调与冷漠的嘲意在他的脑海中交织,大脑本能地进行推理。
于是他对自己的青梅说出结论:“但这位柳原同学,似乎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啊。”-
工藤新一的记忆力很好。他可以在无数张面孔中再次找到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可以在案件现场回忆出丝毫不引人注意的细枝末节。
曾经成为他的推理对象的神无梦自然不会被他忘记,甚至在他踏进这家寿司店的那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同校同学。
他没有上前交流的打算,只想着快些打包好寿司,回家翻看新到手的珍藏版《福尔摩斯探案集》,但谁也未曾料到,如此短暂的等待时间足以发生一起命案。
处理意外与命案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包括与目暮警部的寒暄都已然得心应手。
将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在大脑中归纳整理,继而分析出未知的事实是一名侦探的本能。
“真相只有一个!”
毫无顾忌地点明并指出谜团之下的真相之时同样是作为侦探最张扬骄傲的时刻。
“真屋先生,凶手就是你吧!”
再精巧的设计也会有漏洞,凶手的手法被识破的那一刻便面临着逮捕的命运。
这起案件对于工藤新一来说甚至不需要花费超过一顿饭的时间,但他尚未懂得,太过肆意妄为而不计后果,只会将事情推向与预期相悖的地步,而这往往伴随着疼痛与鲜血。
寿司卷连同波纹花边的瓷碟碎片掉了一地,刚刚被指控的凶手猛然暴起,手持柳刃刀,刀身横在少女颈上。
心绪紊乱导致手腕不断颤抖,锋利的刀刃更是已然将那雪白细腻的脖颈肌肤划开了血线,沿着肌理淌下。
“冷静一点!”目暮警部试图安抚他,“真屋先生,您不要冲动!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
真屋悠大又将刀刃挪了挪,大声道:“谈?你们都知道纪子是我杀害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站在一旁的少年脸上满是急迫之色。他的身边没有能够用来攻击的物件,即便有,他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之下以人质的生命安全为赌注。
工藤新一的手心出汗,方才拆穿真相的得意全然不见,他竭力平稳着音调询问:“真屋先生,你的杀人手法是我揭露的,即使要恨,你也应该恨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真屋悠大是这家寿司店的寿司师傅,被指认为杀人凶手之时手边刚好有一把柳刃刀,只一个眨眼,这人就挟持了离他最近的客人,正是神无梦。
柳刃刀是刺身刀,刀身细长,本不是具有高威慑力的种类,但它是由高碳钢制造,硬度极高,锋利度更是削铁如泥,此刻被横在人体最为脆弱的颈部动脉处,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工藤新一继续劝道:“不如我和她交换,我给你当人质,你有什么冲我——”
“闭嘴!”真屋悠大呵斥道,手背上青筋毕露,木制刀柄在他掌心不断颤抖,看得人心惊肉跳,“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她!现在都给我让开!”
“好好,都退后!真屋先生,请千万不要激动。”目暮警部不敢再刺激他,不敢拿人质的性命开玩笑,连连命令道。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与凶手的急促呼吸声中,女生轻柔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出。
“呵,杀了我?”被他挟持着的女生终于抬起头来,露出被刘海遮住的明亮双眸。
她的脸颊上溅着几滴鲜血,清冷的五官被衬得靡艳,瓷白肌肤上仿若绽开赤色的花,骤然显露的殊色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此刻的紧张气氛都淡忘。
分明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她的眼神却比身后的犯人还要疯狂。
冰凉的刀刃贴在颈侧,任谁也会将头颅抬高,令脖颈紧绷而避开刀锋,可她却毫不在意地低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盯着泛着冷光的铁刃,挑衅道:“你敢吗?”
平地一声惊雷。
没有人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刺激手持镰刀的死神,为什么如此胆大妄为。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神无梦的手覆在真屋悠大的手背上,稳住了他的抖动,引领着刀刃再往自己的颈间推了一寸。
这个动作将那根看不见的导线引燃,火星蔓延开,不仅烧过了在场的警员,同时烧到了持刀的凶手身上。
“你疯了?!”真屋悠大反应过来,握紧刀柄与她的力对抗,柳刃刀在推搡之间前后晃动着,看得人心跳骤停,最终从她的脖颈处挪开。
这个空当被迅速抓住,一个米色的棉质坐垫裹挟着破空之势迎面而来,精准扣在了真屋悠大的脸上,将他砸得后退半步。
少年没有片刻停顿,随即冲到真屋悠大的面前,将后者手中的利刃夺去,掷于地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质被解救,犯人被抓捕,一场杀人案也随之落下帷幕。
警笛声中,工藤新一双手扣住神无梦的肩膀,死死盯着她颈侧的伤口,正要说话,却被那只素白的手掌轻轻推开。
“真屋先生。”手上戴着手铐的犯人在两名警官的包围下回头,女生雪白的衬衫衣领已被染红,正静静地看着他,似是询问,又似是规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为什么还要愧疚呢?”-
借着受伤,神无梦拒绝了做笔录的要求。她坐在杯盘狼藉的寿司店里,用店长夫人提供的急救药箱清理着颈间的伤口。
锋利刀刃造成的切口光滑,起初只是一道细细的血线,紧接着变成不断淌出的血流。
刚刚洗脱嫌疑的店长夫人目露担忧:“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的。”女生的脸上半点疯狂之意都找不见,与之前判若两人,举手投足宛如大和抚子,进退有度,得体极了,“没有伤到颈动脉,是皮肉伤。”
灯光被挡住,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神无梦朝店长夫人笑了笑:“您去忙吧,我自己来就好。我同学似乎也有话要对我说呢。”
店长夫人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两位年轻人,经过时甚至不忘朝男生道谢。
“柳原同学。”工藤新一垂眸看着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好奇嘛?”神无梦朝他挑起一抹暧昧的笑,连眼尾都上扬,“那么,推理我吧。大、侦、探。”
她脸颊的血珠还未拭去,欲坠不坠,像是从浅红眼尾垂落的泪,将她的容貌推上另一个高度,哪怕是从未关注过外表的少年也不得不在心中惊叹她的美丽。
寿司店的灯光恰好落在她仰着的瞳孔之中,如同交织在漆黑宇宙内最最靡丽的星云,带着巨大的吸引力,环绕出一个又一个漩涡。
连字句都在她的唇齿之间缠绵缱绻,不像是在称呼一面之缘的同校同学,反倒像是早已关注的某个人物,兴致盎然,带着肉眼无法看见的陷阱,诱他深入。
眼前是看不见底的沟壑,但不断膨胀的求知欲催促着工藤新一继续发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敢动手?”
他同样推理出来了这一点。
真屋悠大的杀人动机是感情纠葛产生的报复,整个计划是缜密详尽,说明他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人质在他手中是为了威胁与逃脱。
作为一位寿司师傅,他的手应当是极稳的,却在刚才抖得握不住刀,显然已经十分慌张了。
他并非真的想要沾染一个陌生人的鲜血,况且还是位学生。
但神无梦是如何判断的?
从头到尾,她似乎都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吃着寿司,仅仅因为坐在离真屋悠大最近的位置与他交谈过几句罢了。
难道是从那么几句对话中得出的结论?
自诩福尔摩斯弟子的少年满心都是困惑,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等待着一个答案。
神无梦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眼睛,看见了里面盛满的赤诚与探索。
她眨眨眼,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拒绝。
“喏。”神无梦努努嘴,示意少年看向正前方的玻璃门,那是被挟持之时她与凶手共同面对的方向。
寿司店的灯光很亮,外面又是一片漆黑,玻璃门将室内的景象分毫毕现地呈在其上,如同一面水银镜,一切都清晰可见。
神无梦的声音很轻,却教人难忘:“他那种悲伤至极的神色,分明是已经束手就擒了啊。”
血已经止住,浸满血色的消毒棉被她扔进垃圾桶。神无梦站起身来,柔软的指腹拂过对方因惊讶而微微绷紧的眼睑下方。
她笑道:“大侦探,你现在的表情,比他还要好懂嘛。”
案件的落幕令人唏嘘,毛利兰被触动,边走边抹着眼泪。
神无梦轻声哄她,工藤新一却仿佛完全读不懂空气地描述一些更加残忍的杀人现场,惹得毛利兰生气地瞪他。
好在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路过一家蛋糕店时还拉了神无梦一下:“梦酱,我想买点面包带回去,你陪我一起吧?”
没有任何一个饥饿的人可以拒绝这样的邀请,神无梦当即点头:“好。”
工藤新一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主动将空间留给她们:“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游乐场的甜品店与外面的不同,许多款式都是按照玩偶造型设计,十分精巧。神无梦本就对新奇的食物很有兴趣,挑挑拣拣十分专注,毛利兰也对可爱造型的甜品动心不已,与她沉浸式地逛了起来。
等到结完账,她们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在外面等待。
“新一!”毛利兰惊呼一声,随即看到刚才少年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猜测道,“新一是等太久,自己回去了吗?”
她觉得对方不是这样的人,低头拨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毛利兰有些担忧:“新一去哪里了?”
她走动两步,打算在周围找找,但鞋带却突然断开,阻止了她的前行。
神无梦扶了她一把,皱眉看了眼不再便于行走的鞋子,将头上的发带拆下,拧成细绳状递给她:“先用这个代替一下吧。”
她知道毛利兰仍不放心,加上那位侦探的冒险精神的确惹人担忧。
于是她说道:“我去周围找找,兰酱你先回家吧,我找到工藤君会给你发信息的。”
毛利兰虽然有心留下,但此时的状况的确并不方便,她也只好同意了神无梦的建议,并嘱咐道:“梦酱你也不要太晚回去,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神无梦朝她挥手道别-
多罗碧加公园很大,又没有具体的方向,神无梦只能跟着直觉寻找。
她想打个电话试试,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越走越暗,路灯与炫彩霓虹灯光都渐渐消失,只剩下微弱的梦色映亮前路。
转过一面墙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奔跑的人似乎很轻,落地的声音很小。
乌云飘过,将最后一抹柔光遮挡,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跟前。
来人只到她的大腿高度,神无梦感觉奇怪,弯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这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她想凑近看清孩子的脸,却被对方灵活地逃脱。
等了一会,她没有听到回答,又问道:“怎么了?你叫什么名字,需要帮忙吗?”
“不!我、我是……”他犹豫着,吐出几个简短的字句。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神无梦轻轻蹙眉,努力适应这片黑暗,细细看过去。
恰有一道梦华穿破云层,落在那张沾满灰尘血迹的脸上。
脏污之间,她撞见了一双澄澈至极的湛蓝眼眸。
神无梦端着往天花板冒热气的玻璃杯走进客厅,听到了他们的后半句话。
沉浸在针锋相对中的三个男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萩原研二动作自然地把她手上的水杯接过,摆在茶几上道:“没什么,我们是担心小诸伏公安部的工作太忙,今天下午待得太久会精力不集中啦!”
神无梦没多想,看着桌上黑屏的手机觉得奇怪:“刚才不是工藤君吗,电话挂断了?”
“是陌生电话。”萩原研二不放心从小到大没说过谎的幼驯染,朝他递了个眼神,回答道,“我说梦酱暂时不在,那位女士说之后会再拨过来,也没说是什么事情。”
关于怀孕和孩子和孩子父亲的事肯定不能直接问,要找到不会让她伤心也不会让她觉得隐私被冒犯的方式,必须从长计议。
神无梦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讯记录,最近那通电话是没保存过的号码,可能是推销之类的,她也没太在意,反正有重要的事情会再打给她的。
没等她把手机放回去,另一通电话又拨进来,铃声响起让在场的三个男人情不自禁绷紧了身体,第一反应是万一那个医院又打过来该怎么办?
丝毫不知道前情的神无梦在几人停顿的呼吸和紧盯的目光中按下接听键,顺手扩音放在桌面上,打招呼道:“工藤君。”
呼——
教会的事情神无梦基本是跟松田阵平三人同步的,只是工藤新一还不知道,她直接把来龙去脉都复述了一遍,从长野那个地下实验室说起,以亲自参加的教堂礼拜活动作为结束。
警视厅的三位卧底嫌疑人是由诸伏景光详细说明的,这件事神无梦插不上手,工藤新一提出的建议和他们的大同小异,都是用不同信息对三人进行试探,钓出那个咬饵的组织内应。
松田阵平补充道:“警视厅安排了一次半个月的集中反恐特训,因为要学习反恐战术和爆.炸物处理之类的课程,所以是完全封闭的训练环境,在结束前都没有机会和外界进行沟通。”
这个方案是听那个美国男人的话得出的灵感,虽然他们没理由将三个怀疑对象都抓起来,但制造一个将人聚在一起与外界隔绝的状态暂时可以做到。
人选是每个部门“随机”抽取,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诸伏景光说道:“风见也会过去,发现问题会立刻联系我们。”
“警视厅内只有一位卧底吗?”工藤新一不是警察身份,提出质疑毫不客气,“假如黑衣组织的卧底升职到了警部的职位,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应该会尽量继续往警方内部安插自己的人手,免得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位置。”
就像黑衣组织内的卧底层出不穷一样,谁也不能保证警视厅内部只有一个来自对方的眼线。
诸伏景光回答道:“我们的确考虑过这一点,所以还建立了一份白名单制度,里面是摸排过后确定毫无安全隐患的人,之后的任何行动都只会由这部分人参与。”
“那你们还要注意另一点。”神无梦提醒道,“组织成员精通易容术,你们有想过该怎么预防吗?”
松田阵平告诉她道:“安全部正在研究虹膜技术。”
“嗯。”
神无梦没理由对警方工作指手画脚,暂时也没有出一份力的打算:“既然这半个月暂时不用担心警视厅卧底的事,我们就先解决一下教会的问题吧!”
松田阵平听到这个词就开始皱眉,担心道:“东谷优又邀请你去了?”
“还没有,不过这周末可能会找我吧。”神无梦恢复规规矩矩的坐姿,朝他们发出询问,“快斗重感冒还要养病一段时间,估计没办法跟我一起过去了,所以你们谁可以变装参与之后的活动……呢?”
萩原研二没参加之前的几次对话,但从幼驯染口中也大致了解过,一边认为她怀孕的情况下不适合去接触那些供奉死婴的异教徒,一边思考劝她好好休息的理由,下意识重复她的话:“变装?”
“就是……女装?”
她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这样一看就不好欺负啊,站过去说是打架的都有人信,很容易引起他们的防备心理,万一不肯继续洗脑我了怎么办?”
这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高,就没有低于185的,神无梦觉得就算女装都很难降低教众的防备。虽然可以学着黑羽快斗那样屈膝走路让身高变矮一些……他们没受过专业训练也很容易忘记吧?
她真的很担心到时候身边的“女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米六长到一米八几……
神无梦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我可以去吗?”
电话那头传来询问。
工藤新一用着柯南的小学生身体,对男装女装的抵抗心理不算很强,而且又是小孩子,怎么想都很适合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加上他听完描述之后觉得这所教会的问题不小,很想亲自去看一看,但对方肯定不会接受小学生,所以只能找人带着。
坐在客厅的三个男人没想到这种事都有人要插队。
问的明明是他们吧,和这个人都不在场的侦探有什么关系啊?
松田阵平率先沉不住气,面露挣扎道:“工藤君不是说自己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吗?我试试看!”
“可是小阵平就算穿裙子也很像会一拳打在别人脸上的臭脸大姐姐啊!”萩原研二一点不给幼驯染留面子,凑到神无梦身边商量道,“梦酱,我看起来真的很凶吗,和梦酱装成情侣应该不会被怀疑的吧?”
半长发让他的面容更加柔和,一双桃花眼在专注的目光下散发魅力,瑰紫的瞳孔闪亮亮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谁见了也说不出来半个“凶”字,或许更先收到的反应是其他人的脸红。
神无梦快要被他说服了,思考时先把年龄不合适的工藤新一婉拒:“工藤君之前总是上报纸,很可能会被认出来,而且教会要求参与者都是‘成年人’,还是不要冒险啦!”
她在“成年人”三个字上重读,暗示柯南他现在的年龄根本进不去教会大门——毕竟那可是个婴儿冤魂无数的地方,没一个小孩参与。
噢,也不能彻底否定,因为还有一部分孤儿被教会援助着,他们从某种意义上也能算做教徒之一,只是没有出现在进行礼拜的教堂中。
但神无梦并没有让柯南假装自己是孤儿混进去的想法,更不敢把这件事说给某个行动力超强的小侦探,她还要面对有希子的!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神无梦觉得周围气氛怪怪的,一抬头就看到松田阵平正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提子,萩原研二在研究茶几上的玻璃杯,诸伏景光倒是和她对上个目光,接着又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不好意思,梦桑,我应该没迟到吧。”
柯南一放学就往博士家跑,走出教室还要想理由拒绝邀请他一起回家的少年侦探团,这会声音听着气喘吁吁,像是刚运动完的模样。
“没有啦,时间正好呢!”
神无梦也不啰嗦,直接介绍起来:“松田在搜查一课,你应该见过;hagi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和松田是幼驯染;藤森君目前在公安部工作,也是值得信任的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们?”
“工藤君的名字我早有耳闻。”
诸伏景光的语调温和,眸中掩盖的锋锐并没送到听筒对面的少年眼前:“工藤君身为侦探,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人前了?”
如果他没记错,她回日本的那天,刚好是这位侦探与怪盗在钟楼引起轰动的时候。
工藤新一这个名字在警视厅如雷贯耳,就算公安部和那些一般刑事案件毫无交集,诸伏景光也对这个高中生侦探有些了解,有基本的信任度。
但仅仅凭借这些,尚不足以加入他们针对黑衣组织的方案制定之中。这完全是通过神无梦在双方之间充当协调人与担保人才能做到。
他们的关系这么好,信任程度这么高,诸伏景光不认为两人是初识,那么——
这个该死的、才成年的、失踪了一段时间的男高中生,竟然完美契合他心中对孩子父亲的画像:冲动、无能、不肯负责、没自制力……
诸伏景光的右手在身侧悄悄攥成拳头,难得涌起强烈斗志,下定决心不能让这家伙好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看不出十五分钟之前还处在和时间赛跑的仓促之中,脸上的笑容甜甜的,询问的语气近乎笃定:“大哥,你是专门为了我和小彩出门的呀?”
琴酒没耐心回答她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视线停在她染上红晕的脸上,径直问道:“跑下楼的?”
是偷偷摸摸和易容过后的佐藤警官交换身份又溜回一楼大厅导致的肾上腺素飙升,要是观察再仔细一点还能看出她的手都在发抖。
神无梦拨了拨散乱的长发,轻描淡写道“……给小彩做完检查还要缴费什么的嘛,又怕你们到得太快在门口等太久,就着急了一点啦!”
小彩及时帮她说话,像告状一样对琴酒说道:“都怪伏特加催无梦姐姐!”
“你这小鬼!”伏特加真是要崩溃了,就西拉酒那个身体多跑两步路还不散架了,他哪里能承担这种责任,还是在大哥面前!
他把墨镜推上去,一双小眼睛瞪向后视镜,质问道:“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而且刚才大哥全程都听到了,我哪有催西拉酒啊!也太冤枉了吧?”
车上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在开玩笑,但神无梦还是不希望伏特加真的和小彩计较,充当中间人道:“确实不怪伏特加,是我的体力太烂啦,小彩抽了血都很有活力呢!”
小彩对人情世故的接触不深,不过她其实和伏特加相处得很愉快,更倾向于将后者当作玩伴。她没在继续上一个话题,而是伸手抱住神无梦的手臂,感受了粗细之后认真建议道:“无梦姐姐要多吃点饭!”
神无梦一口答应道:“我会的啦!”
但食欲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伏特加从外面打包来的食物又良莠不齐,她只有遇到合口味的食物时才会多吃一点,然后那家店的包装袋就常常出现在餐桌上。
她想了想,问道:“大哥,要不先去吃饭吧?小彩抽完血还没吃东西,一会试衣服也很辛苦的!”
琴酒懒得纠结这种小事:“随你。”
得到了琴酒的首肯,神无梦朝在场唯一的孩子问道:“小彩有什么想吃的吗?”
小彩摇摇头:“小彩也听无梦姐姐的!”
神无梦的眼神飘忽一瞬,这个“也”字用得就好像琴酒刚才那句话也变成了听她吩咐的样子,稍稍有损大哥的威严呢!
然而内心倒是很诚实地偷着乐了起来。
伏特加身为这些天来一手包办外送食物的人,对最受欢迎的店铺已然了如指掌,开口道:“拉面馆?”
神无梦没意见:“可以噢。”
话说回来,她到现在都没看出琴酒的口味偏好,似乎无论是传统日式料理还是西餐对他来说没多大区别,就连在街边便利店买的速食便当在他嘴里都是一个味道,真正诠释什么叫“食物只是用来维持生物体能”。
选中的拉面馆离别墅很近,只是神无梦从没到过店里,一直吃的都是外送。
伏特加去停车,神无梦牵着小彩和琴酒一起走进店里,有拉面师傅正在透明的玻璃窗内抖动着面团。白色面团在师傅手里翻来覆去,一系列技巧娴熟,只用眼睛都能看出这样扯出的面条绝对劲道好吃。
神无梦正准备找个空座位,却发现琴酒的脚步停在门口,目光落在透明厨房内的一个男人身上。
她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接着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把小彩从地上抱起来,脑袋按在怀里,以防被那个独眼老者看到女孩的容貌。
看着他的脸,神无梦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还在一起的某个清晨,窗外是寒冷的冬季,室内温暖如春。
她小声喊他的名字,音调里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眷恋:“hagi。”
门边的青年穿着居家服,偏长的发丝垂到脖颈的位置,温润到了漂亮的程度,含笑的眼睛也让人看到就喜悦,想要回以他嘴角上扬的微笑。
神无梦望着他,还没清醒的大脑微微出神。
有点想要问他为什么再一次强势地介入自己的生活,想要问他有没有可能给自己百分之百的爱,想要问他能不能把她当作最重要的存在。
但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就像他很克制地停在门边那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长,直到路上站满了人,他也不可能再一次把迷路的她领回去。
所以最后,她扯过被子,将没有睡够的酸涩眼睛遮住,朝他说道:“我马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