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泉地宫是皇族的陵墓,里面藏了无数金银珠宝。
千年间为了给段惜眠续命,段惜景不断散播守泉地宫的消息,以此诱使恶徒自投罗网。便是如此,段惜眠的元神才得以续养。
可随时间更迭,百年之间这个地方变得人烟稀少。为了保障段惜眠修养元神的精气,段惜景再次盯上守泉山藏着的真正传说——鲛珠。
若得鲛珠,段惜眠便再也不需要这些孤头鬼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段惜景就找到了他丢失的古绘本与图卷。
“主棺?”段惜景顿时知道御极想找什么,他解释道:“君上可是认为下一重的入口在主棺之中?”
这不能,千年来,他一直藏居第八重,主棺里只躺了具干尸。不过那棺木的材质适合温养阿眠的身子,于是他便将棺材收撵干净,成了阿眠的床榻。
自始至终,主棺并无异常。
御极将古绘本递给他,并不搭话。
他掌心驭火,在段惜景错愕的目光下将羊皮地图卷放在火上烧。
“君上这是……”他还未说下去,只见金火凶猛,羊皮卷犹如风中丝纱,摇曳最后一折卷角后,金色火光便显现成了塔状地宫的结构影息。
每一层的建筑影息以及里面存在的东西生动在光中栩栩动弹,段惜景便觉身在其中,他不断跟随一抹光球移动,飞速阅览尽前八层的光景,尔后逐渐在第八层主棺的位置停顿。御极掌心又加大了一度火候,光球便径直揭棺而下。段惜景跟着光球,猛扎身进了另一重空间。
刚落地,他忽感双目刺痛,怒火攻心。段惜景一口血吐了出来。
御极见势收掌,火中悬现的地宫影息也随之消失。
“罢了。”他冷眼瞧正忙着擦去血迹的男人,不由毒舌道,“就这点子承受力?”
“君上息怒。属下方才耗费太多灵力,现在有些招架不住君上的点拨。”
“所以,你现在可知道入口在何处?”
“据图卷指引,主棺之下确实藏有另一重空间。主棺藏于孤头鬼穹顶中央。君上随我来,属下这就带您去。”
“等等。”御极叫住他。
一抹蓝光自他拳心闪现,他松开手,手中躺了一小巧晶瓶,他将瓶子扔向他:“我既毁你魂养之地,便赔你一瓶龙淬。”
段惜景一听,眼睛放光,说话间又多一分感激,“龙族圣药——龙淬?”
御极自顾自越过段惜景往前走,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他不语便是默认。
段惜景看向御极的眼神已然变得不同——除了感激之外,多了几分敬仰。
龙君竟不计较他之前的不尊,反而不计前嫌救了他小妹的命。
龙淬乃至纯至善的修养元神的灵药,比他用精细培养的孤头鬼好上不知多少几千几万倍。
段惜景声音带了丝哽咽,“君上之恩,属下定以性命相报!”
“不必。”
“我只要鲛珠。”
天算是彻底昏暗下来了,厚重乌云频交闪电。
走在回家途中的夏桑禾第n次回头看,她不断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路回家。
就算不敢打车,也可以骑个共享单车。好歹可以直抵,而不是从公交下车后,还要途经这条漫长而幽静的巷道。
夏桑禾的家在新房区,新房区在坡上地,与旧房区由一条坡路相连。由于地理位置,她每次回家都要通过旧房区与新房区相通的巷子,还要再上这段坡才能回到家。
旧房区住的大多是些中老年群体,还有一些留守儿童。
这会儿正值晚饭时间,巷子里饭菜飘香,没什么人出来走动。
夏桑禾站在巷子口对着幽暗灯光叹息。
一想到她必须穿过这条深巷子,不祥便袭上心头。可她不得不回家啊,都说家是避风港,尽管她的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有墙堵堡垒似围着,总归是安心的。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一鼓作气跑回家时,夏桑禾跟前走过一个佝偻矮小的老奶奶,她左肩挎着菜包袋,一手牵住一个孙子往巷子深处走。
夏桑禾大喜,终于有人陪她走这阴森的巷子了。
得跟紧,不然她要一个人走了!
阴风测测从巷中吹来,她忍着寒意跟了上去,半晌不敢歇脚。
老奶奶一行人走得极慢,夏桑禾便也放慢步调一前一后跟着。走着走着,前面传来清脆的弹珠砸地的声音。他们三人停下了脚步,她连忙也止住了脚步。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老奶奶开始弯腰,似乎在捡什么东西似的。
一阵咕噜声响,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白珠子滚到了夏桑禾的鞋边。她下意识便捡起来,再抬眼,发现三个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其中一个孩子还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夏桑禾被吓了一跳,忙慌乱将手中的玻璃珠递上前,“老,老奶奶,这是您的珠子吗?”
老奶奶一直将头垂得很低,夏桑禾只能瞧见她灰白的厚刘海以及她光秃的发旋。
“是啊,是我的珠子嘿嘿。”
老奶奶还是低着头,但手已经伸过来接过了。她的手极其沧桑,经脉纵横,毫无水分,像干枯万年的老树皮。
她接完珠子却还不走,时不时传来嘿嘿几声怪笑,夏桑禾始终看不清老奶奶的脸。老奶奶身旁的双胞胎童孙也怪笑着直直盯着她看,明明是世界上最纯真无邪的存在,在他们身上,夏桑禾却只觉着猥琐和瘆人。她觉着自己就像个猎物一般被他们紧紧围住。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
头顶接触不良的路灯吱嘎闪着灯,给过于冷清的巷子平添几分诡异氛围。
老奶奶缓缓抬起了头。
对视瞬间,夏桑禾汗毛乍起。
根本没有脸!!!
夏桑禾猛吸一口气,赶紧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快跑!她要赶紧跑!
夏桑禾逃也似的推开他们,一口气还没呼出来便撒腿就跑。耳边尽是呜呜低嚎的冷风,寒气刮在脸上就像银针擦飞而过,她的双颊刺痛难忍,好像一步跑进了冬天。
不知道跑了多久,夏桑禾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好在巷口就在尽头。
她扶着膝盖喘息,不时回头去看。
巷子里腾漫着雾气,阴朦朦铺满回家的路。好在雨没下大,偶尔会落下两三滴雨。夏桑禾算好距离,如果她再跑多一段路程,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就在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时,周边又传来了三两急促的脚步。
夏桑禾慌了,心底越是发慌,腿脚便越不利索,她根本没力气接着跑了。
须臾,夏桑禾感觉身后跟来一个人,肩稍沉,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
难道是无脸奶奶?!
夏桑禾不敢去回想她那张空白的面孔。
“啊救命——鬼啊!”
巴掌声落,夏桑禾的手和她的脸一起火辣辣烧起来了。
她边哭边低头道歉,“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信女愿一辈子荤素搭配,再也不贪嘴了,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夏桑禾甚至做好了死的觉悟,正要破罐子破摔大喊咬轻点我怕疼的时候,眼前的人迟疑开了口,“……是你?夏小姐?”
夏桑禾马上止住了哭哼。
这温柔可靠的声音,不就是……
她抬头——面前穿着制服眼神迷茫的人……怎么是凌知行!
“凌,凌警官……”
完了……她打了警察。
“对,对不起啊,我以为你……”
凌知行抿了抿嘴,满脸歉意。
明明被打的人是他,这小姑娘怎么反倒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表情?
“没事没事。是我冒犯了。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凌知行老远就看见夏桑禾。她疯一样跑,无论他怎么叫她都听不见,他还以为小姑娘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追了过来。
“刚才……”夏桑禾欲言又止,她看了看这英气周正的青年,一时不知道怎么把无脸老奶奶的事情说出口。
他可是警察,是唯物主义的代表,是科学的追随者,怎么可能会相信她所说的惊悚遭遇。
“嗯?”凌知行追问道。
夏桑禾决定还是不说了。
“我回家。”
“你家在附近?”
“嗯嗯……那个,凌警官……你可以送我回家嘛?”夏桑禾可怜兮兮求他。
“这个……”
夏桑禾不安心地四处环顾一番,默默贴近凌知行,“凌警官,求你了,天黑我害怕,你送我回家吧,嗯?”
一番动作下来,倒是把凌知行弄得表情不自然。
见夏桑禾此时是一副“我哭了,我真的要哭了”的表情,凌知行还是妥协了,“行吧,正好我忙得差不多了。走吧。”
夏桑禾抬头看了一眼凌知行,彼时的他就像神一样发光。她差一点就要半膝跪地对他喊一句:“你——是我的神!”
两个人并没有走得很快,凌知行一反利落步伐,等着她的步伐。
“凌警官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凌知行凝重皱了眉,没有说出真相,“哦,日常巡逻而已。对了,你刚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你……表情不大对。”
他的手在脸上比划一番,又想起她刚才的表情,惊慌,不安,恐惧,绝望……以他警察的直觉,他总觉得夏桑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夏桑禾这边有苦难言,见凌知行追问,她尝试着说出来:“警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哈?”
“就是那些我们不轻易看见,不轻易遇见的存在。”
凌知行还是不明白夏桑禾的意思,他最喜欢看鬼片了,要是真遇见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相信呢。
而夏桑禾见凌知行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瞬间泄了气,还是算了,他必不会相信的,“没事了,可能是我平时看太多恐怖片了,魔怔了。对了警官,我的好朋友杨倩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我们用技术手段搜查她的踪迹,除了两周前的外出记录再找不到她出门的痕迹。说来也奇怪,半个月来她家也丝毫没有过外卖和快递的踪迹。”
夏桑禾忙追问,“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更何况倩倩那天还给我发了消息,警官,你们修复好倩倩的手机了吗?”
“……还没有。”凌知行摇头,他皱起眉头回想起侦察科的报告。那日手机送到侦察科后,科里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血液和指纹送上去检测,手机因为故障一直启动不开,一周过去了,
血液和指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手机信息修复却一直卡在开头。
这手机明明只是碎了膜,机内软件泡了血水,按理说用技术修理复原是极其容易的,但手机里的数据却总是修复不出来,就像是……故意不让他们知道一样。
“倩倩失踪一周有余,警官,杨爸爸你找到了吗?”
“杨文博?”
杨文博是杨倩的生父,他年轻时曾是家里的富二代,破产后家道中落,背债躲到这小城市来。又因着缘分,夏桑禾才能与杨倩成为高中同学。
起初为了还债,杨树根上过工地下过渔场,可是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不仅摔断了腿,还让他老婆给愁死了,本就不堪一击的家庭就这样坍塌的七零八散,这让一直身为贵族的杨文博丧失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很快他就沉溺在酗酒赌博中去,他的肾,甚至已经堵掉了一颗。
幸得杨倩靠着自己活了下来,而且成长的很好,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甚至帮家里还清了债务。
明明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却引得杨文博像闻见血的鲨鱼,他一边愧疚一边放肆的无止境吸着杨倩的血。每每提起杨文博,杨倩那痛苦不堪却无可奈何的难受就惹得夏桑禾无比心疼。
明明杨文博都用刀以死威胁她了,她还拼命护着他。
夏桑禾应声,说话间满是对杨倩的心疼,“杨文博曾经拿刀威胁杨倩,如果杨倩不给他钱赌博,他就一刀捅死她,然后再自杀。我想……倩的失踪或许跟他有关。”
“已经有他的消息了,原来两周前,他就已经北上了。目标定位已经很清楚了。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他的具体位置。放心吧。”
“凌警官。我相信你。”
两人说话间早已上了坡,如今已经到夏桑禾家的楼下了。
夏桑禾抬头看这昏黑依旧的天空,将自己包里的伞递给他,“凌警官,天要下雨,这伞你拿着吧。”
凌知行不以为意,适时风吹,他有些冷,他正了正衣领,“没事。南方的雨总这样,光黑天不下雨。既然夏小姐你回到家了,我也该回局里了。再见。”
夏桑禾一把拉住他的衣角,郑重其事的将伞塞到他手上,“警官,这是人民的谢意。谢谢你送我回家,倩倩的事情还要麻烦你多费心呢。至于杨文博,如果找到他了也一定通知我,我有问题要问他的。”
夏桑禾那句“人民的谢意”让凌知行动容,见她真诚相待,他也不好再拒绝便收下了,“好。下次见面我再将伞还给你。那先这样,再会。”
“辛苦你啦,凌警官!”
凌知行挥挥手应下,小跑着原路返回了。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夏桑禾的视角。
目送凌知行回去后,夏桑禾才朝家里走去。
她转动钥匙开门,门还未开着,熟悉的笑声就从门内传了出来。
夏桑禾赶紧打开门,一张熟悉的笑脸便迎门而露。
“你回来啦?”
“……杨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