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安静。
宋祈目光朦胧，抬头去望，悚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浑身像过电一样发麻。
下一刻那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警察破门而入，厉声问道，“谁报的警？”
宋祈唔了一声，才慢慢回答，“是我。”
警察拧着眉看周围这一圈街头混子，“他们干什么了？”
宋祈点了点桌上的三问表，“抢劫……或者诈骗。”
警察看着那表咋舌，这价格都够把这群人都送进去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对宋祈说，“你也去，做个笔录。”
宋祈摇头，然后举起手背，一字一顿，“先找医生换药。”
警察∶“……”
“疼。”宋祈把兔子玩偶放下，恹恹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刮走。
“他受伤了。”杨尧立刻举手报告，“还喝醉了。”
警察∶“行。”
“调取监控。”他将手表装进了证物袋，向宋祈说，“别怕，有我们在，这些不法分子一定会受到惩罚。”
“谢谢。”宋祈下意识侧头去找，却没有看到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
他跑了？
宋祈迷迷糊糊的想。
“……欸，宋祈，宋祈！快！他晕倒了……”
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宋祈阖上了眼，视线一黑。
等再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一道侧影。
“醒了。”姜姨松了口气，连忙摁了床头铃，扶着宋祈坐起来，在他腰间塞了个小枕头，将温热的水杯放到宋祈手心里。
宋祈喝了一口温水，干涩的喉咙得到了安慰。
姜姨絮絮叨叨，“小少爷你以后再不能去外面喝酒了，你酒精过敏记得吗？都烧到了三十九度，抬进医院的时候，我们都吓死了……”
宋祈垂眸，疑惑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呢。”姜姨把那只三问表拿出来，“警察说调查清楚，就还回来了，昨晚您眼睛都看不清了，这太危险了……”
宋祈转头，外面天光大亮，于是他打断姜姨的唠叨，“几点了？”
“……八点多。”姜姨扫了眼表，“宋总一宿没阖眼，公司有急事，刚刚才走……”
宋祈闻言立刻下床，透过窗玻璃，果然看到了宋凭庄的身影。
步履匆匆的，风把没扣好的西装吹得鼓起来，衣摆往后扬。
很意气风发的样子，但也难掩辛苦，结局却是被逼到跳楼。
一想起来那个预知梦，宋祈就心脏狂跳，焦躁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去学校。”
姜姨还在滔滔不绝的重复医生的叮嘱，闻言愣住了，“什么？您的烧还没退呢。”
“要去上学。”宋祈说，“让王叔来接我。”
谁也改变不了宋小少爷的想法，即使是宋总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管用。
宋祈最终坐上了前往一中的车。
“不是去金海私立吗？怎么到一中去了？老王，是不是开错地了？”姜姨惊讶。
王叔也摸不着头脑，“没有，小少爷告诉我往一中开。”
宋祈撑着手发呆，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
“你们听说了吗？一中要来个转学生！”
“这是六月，哪个疯子上赶着来参加一中的阎王联考？！”
“没救了，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是宋祈！”罗耀目光炯炯，“我看到了！留德公公亲自去接的人！”
“卧槽！我嘴贱，我流口水。”
“不可能吧，他不是在金海私立读吗？”
“是那个宋祈吗？不会是搞错了吧。”
“云城还有几个宋祈啊？就是小蓝莓的宋祈！贼会跳舞的！”体委罗耀说着就捏着兰花指，踮着脚水灵灵地转了一圈。
“……好恶心。”肖雯伽皱着细眉，挡着眼睛，“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什么啊。宋祈就是这样跳的。”罗耀脸红脖子粗的争辩。
戴着半框眼镜的斯文男生，从书里抬起头来说，“宋祈跳是赏心悦目，你这是让人自戳双目。”
众人噗的笑起来。
角落里趴着睡觉的人拧起眉，睡眠被打断的滋味并不好受，心脏不堪重负的一跳一跳，连带着脑子里不知哪根筋也是。眼前白成一片，过了好半会才恢复知觉。
几乎是恢复听觉的第一秒，“宋祈”两个字就钻入了耳膜。
蒋洵眉头立刻蹙得更紧。
每一次都是这样。
宋祈宋祈宋祈。
在一中同学的嘴里，这是经久不衰的话题，一提起这两个字，他们就跟看见骨头的狗汪汪直吠，比粉丝追爱豆还疯狂。他们甚至还开了属于宋祈的网站论坛，进去的门槛还很高。
蒋洵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于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对于宋祈的追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蒋洵不可避免的对宋祈产生一点恨屋及屋的厌恶情绪。
他想睡觉，而这些人谈起宋祈就没完没了。
“……你们毁了我的宴会，你说怎么办呢？”兀的，那道柔软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
蒋洵瞳色一瞬间变得幽深。
他还记得那个富二代拉着警察的衣角，低着脑袋说，“有个人跑了。”
于是他才会被逮回去，因为没拿钢棍也没开口说话，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再加上未成年，只是蹲在警局熬夜写了五千字的检讨。
蒋洵将笔合上，发出细碎的一声响。
矫情。
麻烦。
-
“宋祈同学的档案已经调到一中了。”李留德笑容灿烂，“我和一班的班主任已经商量好了，王老师非常欢迎宋祈同学加入。”
李留德说着，目光就不自觉往窗外闪闪发光的艺术大楼里瞟，心里更乐呵，“怎么样，宋祈？”
“一班？”
“我们一中的重点实验班，重本率至少95%。”李留德与荣有焉，“每年一班上繁城a大的都有二十来个。”
宋祈思考了一会，问，“一班要上几节晚自习？”
李留德愣了一下，“四节。”
“前两节考试，第三节讲解试卷，最后一节是自习，十点四十下课。”
“哦。”宋祈果断拒绝，“我不去一班。”
“呃……”李留德又瞥了眼宋凭庄捐的艺术楼，很快反应过来，“高二的艺术班是二十二班，也很不错，只是……”
只是宋祈的情况不太适合去艺术班，宋凭庄也不同意，艺术班下午会专门空出来上艺术专业课，而宋祈已经去繁城进修了半年，当务之急是把文化课赶上来。
其实金海私立是最适合宋祈的，小班教学，还有各种一对一的私教课，只是不知道宋祈为什么一定要转到一中来。
李留德心思千转百回，但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怎么样？”
宋祈抱着书，身后跟着李洋和王叔，姜姨回去做饭了，“蒋洵在哪呢？”
听到这两个字，李留德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古怪，“蒋洵？”
“嗯。”宋祈弯着眼睛，“我能和他一个班吗？”
李留德犹豫了一会，“可以是可以……”
宋祈立刻说，“谢谢老师，我能现在过去上课吗？”
李留德惊讶，“这么迫不及待？”
宋祈眼睛一弯，漂亮得像两轮月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留德被逗乐了，“行，我带你过去，到时候跟班主任赵老师说一声，她可喜欢你。”
预知梦都是宋祈的视角，他在梦里和蒋洵并无交集，唯一一面，是他在全国古典舞青年组领奖台上，而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蒋洵。
衣冠楚楚，对比起人生刚被颠覆强撑精力的宋祈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之骄子，一个泥堆菩萨。
匆匆一眼，宋祈在心底嗤笑，不屑，甚至怨恨，也不得不承认蒋洵的确很耀眼，如日中天。
现在的蒋洵，应该也是如此。
宋祈深吸了口气，做好了面对蒋洵的打算。
他绝对不能被讨厌的蒋洵比下去。
他想站在蒋洵面前质问，他明明与他毫无交集，凭什么说他高中时欺负他，凭什么算计小蓝莓破产，凭什么把宋凭庄逼到几乎跳楼的地步。
这个疯子。
宋祈咬了下嘴唇，对身后的李洋和王叔说，“你们先回去。”
王叔看了眼教室牌，十四班，干脆应道，“行。”
李洋把包递给宋祈，“那我们走了，六点半我们来接您。”
“拜拜。”
现在是第二节课做眼保健操的时间，教室里静悄悄的，宋祈拎着包，猫着腰从后门进去了。
扫视一圈，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个空桌子，什么书也没有，也没人坐。
宋祈盯准了那个桌子，拿着纸巾把凳子擦了一圈，然后抱着包坐下了。
面前是一排排的后脑勺，宋祈一个一个盯过去，试图在里面找到蒋洵。
宋祈专看那种特别令人讨厌的、嚣张跋扈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
嗯。失败。
宋祈有点后悔，果然刚刚还是得从前门进来。
眼保健操刚结束，最先发现宋祈的是爱东张西望的罗耀，他平时一刻闲不住，看到宋祈的时候，嘴巴张成了o形。
“宋……宋祈？”罗耀跟见了鬼一样。
宋祈礼貌的冲他点了一下头，小声道，“你好啊。”
罗耀迷迷糊糊，半晌四十五度望天，“我嘞个去，我的天奶啊。”
“……”
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宋祈立刻把脸偏过去了。
十四班的同学都僵住了，连原先预想的热烈欢迎仪式早就忘之脑后。宋祈和blueberry小蓝莓大厦的led屏里的很不一样，可能练古典舞的都有种独特的气质，在宋祈身上尤甚。
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好，请问你知道蒋洵是哪一位吗？”宋祈弯起眼，选了一个看起来最聪明的问。
班长汪越推了推眼镜，愣了一下，“蒋洵啊？”
“他被吴望叫走了。”
宋祈：“蒋洵不需要上课吗？”
“要上课。”汪越把物理书拿出来，“但是吴望叫他，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吴望又是谁？难道吴望还能镇住蒋洵？
宋祈瞥了眼窗外，“那他们去哪了呢？”
“小操场。”罗耀立刻举手，“我到后排丢垃圾时听到的。”
“欸——宋祈你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