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客厅就传来巨响。
啪的一声，像爆竹炸在了地上，惊得李洋从床上弹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客厅跑。
入目就是宋家那位金贵的小少爷。
他没穿鞋，光脚踩着毛毯，弯腰不知道在捡什么，侧影被夜灯打得很朦胧，像是夜晚一场曳人心魂的梦。
又啪的一声。
水晶吊灯大亮，他微侧脸，李洋感觉眼睛被刀割了一下，灼眼的漂亮。
“哎哟。小少爷！”掌勺的姜姨惊呼，“这多危险！”
他面前是一地的珐琅彩瓷碗碎片。
宋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如梦初醒，“碗碎了。”
姜姨被弄得莫名其妙，“啊？”
宋祈闭上眼，绝望的低声重复了一遍，“碗碎了。”
“……没事！”姜姨定睛一看，惊讶得咋舌，但还是说，“就是那套在繁城拍的艺术碗嘛。”
“宋先生昨又送了一套回来，要不要去看看那个？”
“在哪？”
姜姨又一愣，“在存储室，现在去拿？”
宋祈∶“我是问，宋总去哪了？”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有两团火在烧，姜姨下意识说，“繁城。”
繁城两个字一落下，噩梦呼啸就而来，密密麻麻，要将人压倒。
噩梦和现实重叠了。
宋祈脸白得惊人。
——这不是那个很有名的香水公司blueberry小蓝莓吗？
——现在可不是这样了，股东早跑了，董事长都快被逼死了。
——那那个出名的小公子呢？
——他啊，得罪了蒋总。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咯。
“——去啊，傻愣着干嘛！”
宋祈一惊，手背被割出一连串的血珠子。
“……万一受伤了……哎哟！我的小少爷欸。”姜姨眼皮一跳，连忙走过来，小心的捧起宋祈的手，嘴上还在数落人，“说你呢，李洋，宋先生可不养吃白饭的，欸，王叔去我房间里把医药箱拿来，那个白色的，在抽屉里。”
一群人围着宋祈团团转，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痛不？”
宋祈感觉有点陌生，低头看着手背被缠上了白纱布。
姜姨眼睛一瞪，“你这不废话吗？都流血了能不疼啊。”
李洋嘀嘀咕咕，“那你昨天切菜还切到手了，也没说把这差事让给别人……”
“那能一样吗？！”姜姨梗着脖子反驳，“我又不是做不了菜，凭什么让给别人，再说了……”
姜姨瞟了眼宋祈那张巴掌大的脸蛋，这可是宋先生用数不清的金子玉石养出来的，看一眼都觉得眼睛好舒服。
哪跟他们一样呢。
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个的雪娃娃。
周围闹哄哄的，姜姨说一句，李洋倔着顶一句。
忽的，宋祈轻声说，“姜姨做饭好吃。”
周围一静。
姜姨喜上眉梢，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畅了，“哎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都去睡吧。”宋祈抬起眼，眼睛下方有着淡淡的青色，他把医药箱合上，“……我没事。”
一圈人面面相觑，云城谁都知道宋凭庄是个儿子控，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才走了一天，宝贝疙瘩就受伤了。
“别打电话了，给我个创口贴就行。”宋祈招招手。
李洋盯着宋祈的脸，把手机放下了。
“去睡。”宋祈没再看他们，径直走向卧室，锁了门。
蒋洵。
宋祈把白纱布扯下来，换成了创可贴，一点点贴好。
罪魁祸首。
宋祈学着适应，毕竟梦里的他那么惨，淋成落汤鸡，高烧过敏，工作也找不到，很多人肆无忌惮的嘲笑他，坐个公交车座位都被抢。
这点小伤……这点小伤……
一颗血珠渗出来，缓慢的从没贴好的创口贴口子往外流。
“姜姨。”宋祈头皮发麻，“又流血了。”
还在客厅的姜姨咻的弹起来，“我看看！欸不对！赶快给裴医生打个电话！小少爷还要跳舞呢，手上可不能留疤！”
适应个鬼。
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他怎么可能拿炮灰剧本。
-
“宋祈，我们给你办了个聚会，你来吗？”杨尧紧张的问，攥着手机手背都爆出青筋，“陈哥还给你请了古筝大师。”
宋祈恹恹地窝在床上，怀里塞了只狸猫布偶，“嗯？”
“古筝大师，vito！”
维托，最近特别火的一个网红。
弹得那么刺耳，也好意思叫大师，宋祈揪了一下狸猫的圆耳朵，“不去。”
“怎么的？”杨尧问，“你不是明天回来上课吗？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宋祈轻笑，“等了多久啊？我不就去繁城两个星期吗。”
杨尧心神荡漾，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哎呀，那词叫什么，度日如年！！”
刚一出口，杨尧直觉糟糕，“不是，宋祈，我不是那意思。”
再一看，电话果然被挂断了。
宋祈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这群死gay，他又不喜欢男的。
最后宋祈还是去了，因为那群二世祖开着车来接他，车不是重点，重点是车上的仿珐琅彩彩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陈哥提的新车。”杨尧冲他伸手，“帅不？”
“好看。”宋祈喜欢。
聚会地是新开的会所，叫金玉满堂，装饰得让人眼花缭乱。
进了包间，宋祈看到放在沙发边的红眼睛兔子玩偶，特别可爱。
“漂亮吧？”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用很熟稔的口吻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宋祈早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于是只是弯了弯眼，轻轻拉了一下玩偶的耳朵。
“临时换的包间。”杨尧打了个响指，“本来是顶层那间的。”
戴金丝眼镜的男生笑着说，“小事，这家会所是我舅新开的，大家随便玩。”
一群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家境优越，人生顺风顺水，更别说现在在宋祈面前，更是热血上头，酒开了十多瓶，跟喝水一样往下灌。
宋祈抱着兔子窝在沙发上笑。
那位古筝大师维托还是来了，把一首好好的《梅花三弄》弹得噼里啪啦的。
“……真难搞，听这玩意还不如听dj……”杨尧喝得脸烧红，还记着宋祈的话，对维托摆手，“走啦，走啦，不用你。”
vito重重一个劈搓，弦声高扬，“no！给了钱就要、弹、完。”
实话说，维托能火大部分不是因为他的琴，而是因为他的脸，混血儿在容貌上有天然的优势。
宋祈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我说你是真听不懂人话啊。”杨尧一把摁住琴，看到宋祈的眼神，心尖冒火，“再不走，钱你就别想……”
哐当两声巨响。
门被一脚踹开，门口立时冒出个黑衣壮汉。
宋祈愣愣转头，兔耳朵弹到他的下巴，又耷拉下去。
金丝眼镜男破防了∶“卧槽——谁让你进来的——！”
门口不止一个，跟群狼似的，一个接一个挤进来，肩挨肩站了一排壮汉。
杨尧本来还是极其愤怒的，慢慢的嚣张的神色也收敛了。
vito一边弹，一边嘘着眼睛偷看热闹。
“保安！保安！”金丝眼镜男气得直跳，“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砰——
声音戛然而止。
那把古筝琴被铁棍打烂了。
vito一愣，即而大怒，“fuck！”
“还有小洋货呢。”身后的黄毛顶了顶旁边的同伙，“真得劲。”
“钱呢？！”领头那个举起铁棍，怼着维托的鼻子。
vito神色一僵，嘴皮子骂人一刻不歇，但双手举得特别标准。
壮汉嗤笑，“别嚷嚷，这里管事的都知道，就这间。”
周围一片死寂，在场的二世祖没人敢动，这亡命徒的样子真不像演的，古筝已经碎得稀巴烂了。
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脑袋能比古筝硬。
“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们，你们心里没点数吗？”黑皮大汉拿铁棍在手里转了一圈，“早点把钱还了，早点完事。”
一片寂静。
没人敢说话。
“什么钱啊？”很清润的少年音，尾音拖得像在云上飘。
壮汉打眼瞟过去，只看到柔软雪白的兔子玩偶，和一双漂亮的圆眼睛。
“躲躲藏藏的，你能管事？”黄毛根本不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不管事。”宋祈歪头，“但我的钱应该多得二十辈子花不完。”
“……”
领头闹事的一时语塞，在场的人都欠得牙痒。
“鼎天科技，二百万。”
宋祈点头，像是很温顺无害的兔子或者绵羊，还是有矿的绵羊，他顺手就把腕上的表摘了，像丢矿泉水一样丢给他们。
“够了。”黄毛眼睛一亮，这玩意限量版，有价无市，炒得很高。
“不够的。”宋祈笑眼弯弯。
杨尧仔细一看，才发现宋祈脸颊微红，眼神发着飘，落不到实处。
喝醉了。
“你们毁了我的宴会。”宋祈下巴一抬，点中了闹事人群里一人。
他存在感极低，额发也长，低着头，只露出一截苍白利落的下巴颌。
众人齐刷刷的盯过去。
宋祈轻摇手里的荔枝酒，碎冰撞瓶的声音，混着他柔软的笑，跌入蒋洵的耳膜。
“你说……这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