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正在园中打理落音,前厅的小厮过来报告,来了位信使,指明要找我。
我有些疑惑,还是拍了拍手中的土,又在盆中洗了干净,跟着小厮到了前厅来。
那小厮的打扮明显是精心化妆过的,从那口音听起来,不是玉阙人士。
我也没有拆穿他,他恭敬地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了我。
我问他从何处来,他也不言语,只立在那里行了一个礼,便出了门去。
我打开匣子,整个人瞬时凝住了。
那匣子中放着一枚小箭,那箭的模样,于我再是熟悉不过,便是那日袭击我与慕容澜兮,伤了他的那一款。
我拿起小箭来,端详了两眼,那匣底附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见字如晤。
这字我认得,是音的。
我把这几件事在脑中略微串了一下,所以皇帝的人已经去了伽罗,还很有可能,被喀隆他们拿下了。
皇帝派人潜入伽罗,不外两件事:音、圣物。
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起身便去了侯府。
蓝若卿正在同侍从讲着什么,我见了便也没有打扰,待侍从走了,我才上了前去。
蓝若卿冲我笑道:“雪儿今日可是得闲。”
再冲我挑了挑眉:“皇上派了李竟出征,你那位慕容大人得了空,你们……”
他又眨了眨眼,一脸的戏谑。
我白了他一眼:“要你管!”
他不服气地道:“雪儿的事,我当然得管,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或者……”他挤眼道:“你弃了他也行,雪儿还有我。”
我弯起手指,用指节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在胡言乱语。”
他“哎哟”叫着:“痛痛痛。雪儿可真是狠心。”
我严肃了道:“今天来,有个事先跟你讲讲。”
他抬起眼皮,望向天空:“我不听,雪儿偏心的,就对那慕容大人好。”
我在他身旁坐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可不信你听不见。
“皇帝派了人潜去伽罗,我寻思,极有可能是冲那圣物去的。你家的那个,可搁好了?”
蓝若卿的面上瞬间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
我瞟了他一眼,心里暗笑: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音他现在已在伽罗王府,他的族人我也已经送了过去,一个大活人,失去了筹码,路途又遥远,要想再从喀隆那府里弄出来,到我玉阙,这难度几乎不可能。”
蓝若卿听得认真,我接着又道:“皇帝如此精明,必定也是清楚的。因此……”
我顿了顿:“他的目标,是音手上,那件圣物。”
蓝若卿一边听着,手中的折扇在臂间轻轻敲打:“侯府的这件东西,自我知事时起,便是我爹独自保管,搁在哪里,我也不知。但据我爹讲,这东西乃是先祖皇帝托给蓝家,嘱咐过若无他的指令,不可外流。”
“包括他的子孙?”我问道。
蓝若卿手中折扇哗啦打开,在胸前扇了扇:“先祖皇帝当年,去得突然,所以并未留下过只字相关,那继任者自是再无可获取此物的指令了。”
“皇帝在栖云山豢养巨兽,也是自夜椤那处弄来的,这人的野心,有些可怕。”我轻轻道。
“蓝若卿”我抬头向他:“你是否知会侯爷一声为好?”
他望了望我:“爹那边许是已知道些消息了。刚遣了人送信来,会抽空来京城一趟。”
这倒也是,侯府的探子也是有些能力的,加上两国交兵这种大事,断也不可不知。
“那便好。”我起身到他面前:“蓝若卿,事态复杂,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他望着我笑了笑:“嗯。”
一瞬间他又贴到我的身侧,戏语道:“雪儿关心我,我当真是如沐春风。”
“去去”我摆了手道:“你好好防着那皇帝便好。”
宏元十五年,伽罗国与玉阙正式开战,玉阙皇帝命将军李竟领兵十万,与伽罗国在五阳——秘罗——岭西——周山一带交兵,战线拉长,双方人数皆投入不少。据探子报,音与喀隆的主队,在岭西周山与李竟领的主力作战,伽罗的大将军克巴领副翼在五阳秘罗与李竟的副将交战。
这京中的气氛一下也比平日严肃了不少,便是那城门口每日八百里加急进来的探马,自城中这么扬鞭而过,都能让侧目的人群感觉到战事的激烈。
然而除此之外,我隐隐觉得,还有其他暗伏的在蠢蠢欲动。
此外蓝若卿的人近日还发现,宫中有不少暗卫出没,那城中的兵士也派出了大队,在各处搜寻。
而且这暗卫,据慕容澜兮的观察,还不止一方的人,我琢磨大约皇帝与那太子的手下,都有出动。
遵着慕王的教导,我们这几日皆按部就班,慕容澜兮宫廷值守,我便在府中种花休闲,过点平静日子,我与羽儿给他们做做菜,插插花,学做个果盘,弹两首曲儿,倒也十分闲适。
绿萼这阵子也是出了门去,府中清净了好多。
有时我也翻看府中的典籍,除了看点历史,还有目前玉阙的各分封地及朝堂大臣的家史,涉及倒是颇广。
手中这本讲的是玉阙几家王府的家族发展史,我有些兴趣,就拿起来翻看。
原来慕王府的祖上一直都是武将,在先祖皇帝时便是镇远大将军了,但真正封王还是在与魇族大战之后。这典籍中对这一段记载也不详细,便是当时立了大功,给的封赏。慕王以天光城为据,自有城池土地,平日若无宣召,也无需入京。
这倒是自在,我心想。
与蓝若卿家,倒有几分相似,但侯爷初封之后,在朝堂举足轻重过一阵子,到如今封地漠州,必是有些缘由。
我再往后翻去,这一页是……肃王。
肃王府的规模,想是曾经也颇为风光,只是毁于一旦,王府已成残垣。前些日子,皇帝的人已将肃王府封了门,府中资产也早已清光,就看这京中热门之地,下一个进来的会是谁了。
我细细读来,肃王乃是真的皇亲国戚,肃王的父亲与那皇帝的爷爷乃是兄弟,便是讲,肃王论辈分起来,还得是皇帝的叔辈。
因着这个关系,这肃王的脾性也是极大的,典籍记载的两三件朝堂之事,我瞧着那肃王在朝上都颇有些不给皇帝面子,碍着这层情面,皇帝也没有当场发作。
肃王的父亲训练了不少亲兵,掌管了京城几大钱庄,足足是皇亲中最为富有的一位。到了肃王这辈,自然也就接了父亲的衣钵,亲兵与资产更是翻了番。
这肃王出了事,于皇帝来说,当是极好的,我暗暗思量道。
大牛,也许只是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