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帕子时映着灯光无意瞧了一眼, 上头竟有殷红的血丝。
绫枝虚弱的勾了勾唇,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倒是听过咳血后命不久矣的话, 甚好,也许这才是她最好的结局。
夜风透着窗簌簌吹来,吹动绫枝罗红织金的褶裙,她站在窗畔,宛如开到极致,即将摇摇欲坠的榴花。
“喜酒来了喜酒来了。”众人簇拥着喜酒嬉笑而来, 人人都想分一杯酒沾沾喜气:“这是陆府特意酿的美酒,据说是特意找的京城酿酒大师, 十年前就酿下的,大家都快来尝尝。”
“这位妹妹能饮酒吗?”那女子向绫枝递过酒杯,笑道:“这是喜酒,喝一些也无碍的。”
绫枝将玉杯拿在手中,唇角荡起笑意,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却还嫌不过瘾, 径直取了那装酒的玉壶, 自斟自饮。
“妹妹还是少喝些吧。”一旁的女子好心,看绫枝明明已轻声咳着, 却还一杯接一杯,便劝道:“这酒也烈, 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是喜酒,无碍的。”绫枝声音微哑,她弯唇,轻轻勾出笑意, 抬袖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
周遭的景色渐渐变得迷离,绫枝头次觉出喝酒的好处来,酒喝下去,心中如同汪了一窝水,浑浑沌沌,将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淹没。
绫枝樱唇微启,极浅的轻笑一声,夜色中听来,宛如叹息。
她提起裙摆下了楼,夜风轻轻荡起她的衣袂。
绫枝并未曾想要跑去何处,灼灼的红烛刺得她眼眸泛痛,她只想在昏暗处找个栖身之地,能让她暂时藏身片刻。
她跌跌撞撞跑下来,却没料想,园中皆是达官贵胄,三五成群,在园子中言笑晏晏。
绫枝一现身,他们的眸光不由得都看向她,女子清清冷冷,眉眼透着几分未经世面的稚气,犹如江南初绽的小荷尖角,可偏偏被着意打扮,一身惹眼罗裙勾勒出那不经一握的细腰,恹恹迷离的唇瓣微启,硬生生多出几分醉人的媚态。
晚来的宗室子弟不知这是太子带来的人,已有轻薄之徒,走上前想要搭话。
月光下的陆园池畔,李御正含笑和沈千章说话,看到远处那抹纤细身影,眉眼登时一凛,他抬手止住沈千章,大步走了过去。
他毫不停顿的走到绫枝身侧,伸手,揽她纤腰入怀。
方才还影影绰绰想要上前之人,看太子脸色沉沉瞥过自己,吓得登时冒出一头冷汗,陪着笑远去了。
竟是东宫的女伴,还好未曾上前搭话,免了一场祸事。
不过……据说因了皇后和贵妃的缘故,东宫素日清冷不近女色,怎么今日都一反常态,带了女子赴宴?
小姑娘今夜一打扮,倒是比往日多出了妩媚,想起方才那一幕,她那青涩妩媚的姿容被众人都看了去,李御心底便生出一股阴暗的戾气,他用力捏住手下的纤腰,逼迫绫枝紧紧贴在自己身畔,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语气冷冷道:“孤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在楼上等孤,你擅自出来,是想让他看到你已是东宫豢宠吗?”
他的语气似讥似嘲,却未曾听到身侧有人答话,李御偏头看,绫枝轻轻抿唇,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浮现病态的潮红,她双眼迷离的微垂着,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夜风吹拂,素来浅淡的香气中,夹杂弥漫清冽的酒气。
“你……”李御撩起眼角打量绫枝片刻,语气顿了顿:“你胆子倒大,未曾经孤允准,擅自喝酒了?”
绫枝唇角微动却说不出话,双眸迷离眼角湿漉漉的,显然已醉得不轻,眼前的面庞晃来闪去,绫枝用力闭闭眸,只想下意识的逃离这个地方。
她颤着手,吃力的去够住眼前高大身影的衣衫,一开口嗓子却是哑的:“我……我要回家……”
又是这一句,望着眼前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小姑娘,李御听到这四个字却没了以往的怒火,他伸臂,勾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拦腰抱起。
“回家?”李御眸间一片晦暗,轻笑道:“好啊,孤带你回家。”
“殿下,您……”沈千章飞速瞥了一眼太子怀中的身影,咽了咽唾沫:“还未曾开宴……”
未等他说完,李御已大步离开。
东宫的马车宽敞舒适,李御坐在车中,还能将怀中人抱膝上。
小姑娘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喃喃的在说着什么,李御也不在意,他上下打量,车窗漏下的斑驳月光中,这张脸愈发苍白,只有那唇,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晕出迷离诱人的绯色。
随着马车颠簸,小姑娘的脑袋一点一点,散落的黑绸般的发落在脸侧,李御大掌伸入她发间,让她清丽的脸庞被迫微微扬起。
李御眯眸,肆无忌惮的目光认真打量。
自从入了东宫,她始终倔强抗拒,如今醉了酒,倒乖顺不少。
也许是穿得薄,夜风一吹,她光洁似玉的皮肉倒生了凉意,绫枝瑟缩着,如受冷般的微微发抖,还没好尽的咳嗽也旧病复发,一声一声轻咳着。
李御皱皱眉,脱下大氅将人兜头裹了起来,此时他才发觉她的纤细,他穿合身的大氅,却如同罩子似的,贴着她的身量围了几拢,仍不严实。
她竟细瘦纤弱到了这番境地,回想往日,她仰头不甘抗拒的模样,李御不由摇头。
绫枝被李御抱在怀中,始终乖顺的微闭着眸,除了唇角溢出几声喃喃之语,便不在挣扎,只是眸角却闪着清透的泪光,愈发惹人怜惜,李御默然盯了半晌,一想起这是她为了旁的男人流的眼泪,心头火气又蹭蹭往上,马车外的侍从一早便看太子上车时面色不善,只安静在外驾车,连大气都不敢出。
车内一时静下来,只有马蹄笃笃踏过石板路的声响,绫枝醉酒昏沉,身上阵阵发冷,她察觉出周遭的暖意,双手环住那暖意后,双腿也想环着蹭上去。
李御微微闭眸,任由小姑娘无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只是在那腿也要肆无忌惮爬上来时,他垂眸望着她迷离潋滟的唇,身子微微一僵,终究将那不安分的腿摆好。
他虽心头不甘,将绫枝掳掠过来,想了千百种折磨她的法子,但倒是没多想过□□。
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但因了父皇之事,对和女子的亲密之事总有几分厌恶,从前对绫枝,也只是相处舒服,情窦初开的朦胧,并未深想过床笫之事,可如今……
望着那夜色下微合的娇嫩唇瓣,燎原之火毫无预兆的开始点燃。
李御伸手捞住绫枝无意识往他身上蹭的脚踝,压低声音冷哼道:“怎么?看了旁人的花烛之夜,你也想了?”
又转念一想,从前倒是有种说法,若是无意识时也想亲近之人,那定然是心悦之人。
绫枝清醒时对他拼死抗拒,如今醉酒了,却来缠他的身子……李御眸色微动,也许小姑娘自己都未曾发觉,在她心底,倒也是想和自己亲近的……
绫枝根本不知此时在做何事,她沉沉坠入无边梦境中,梦中有家,有父母,有郁哥哥,日头泛暖,姑苏河畔的小院子里,父亲正在煮平日爱喝的红茶,窗外雀鸟声声,清露清霜正在外头采雨露的绣球花,轻笑连连。
绫枝难耐的发出几声□□:“我想回家……”
李御心里倒涌起几分怜惜,大掌托住她的腰,缓缓向下滑,低声安抚道:“孤这就带你回家。”
马蹄笃笃,踏向前往东宫的路,李御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唯有东宫,才能算得上她唯一的回家之路。
绫枝唇瓣微微开合,李御心中一动,不由得侧耳细听,却听她不再嚷着回家,虚虚弱弱的气若游丝道:“郁哥哥,……郁哥哥……”
情丝婉转,又悲凉隐忍。
这一声声郁哥哥,从前带起李御无限柔情的三个字,如今却像梦魇般萦绕,李御双眸登时泛起汹涌的晦暗,他轻拍她脸颊,冷笑:“你睁大眼睛看看,孤究竟是谁?!”
他从始至终都是天之骄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如今却被她一次次戏弄,他的情绪因她起伏,她这般细弱,却能不留余地的狠狠羞辱他,让李御一次次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蹩脚的笑话。
李御冷笑一声,不顾尚且在路上,将她狠狠摁在车壁上,掐住纤细的下巴,狠狠吻住略有酒气的唇,他毫不怜惜的啃咬柔软的唇瓣,绫枝喉头溢出呼痛,眸光渐渐清明,李御尝着唇间的血腥味,阴冷道:“睁大眼睛,好好看清孤究竟是谁!”
绫枝的酒意褪去了几分,一睁眼便看到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上空,太子阴戾的眼神让她窒息得喘气都在发抖:“殿……殿下……”
“殿下?”李御捏着她下巴,咬牙冷笑:“看清楚了,孤是你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的夫君!是即将要了你的男人!你一身一体,一发一肤都是孤的!今夜是时候让你长个记性,免得你再叫错人!”
他虽从军,却并不是粗鲁之人,但眼下气血翻腾,只恨不得用所有话语狠狠羞辱眼前人。
不,只凭话语,难消心头之恨。
马声长嘶,东宫已至,李御不待侍从来迎,单手掐住绫枝腰身将她紧箍在怀中,连大氅都未脱,径直大步朝内室走去。
绫枝半醒半醉,却也能察觉出危险,开始拼命的在李御怀中挣扎,扫落一个定窑白瓷花瓶后,仍被毫无悬念的扔在了东宫正殿的床榻上。
这床榻一沾身便触感不同,绫枝如同被蜜蜂蛰了般弹起,颤抖着从床上滚下,跪地惶恐道:“殿下,民女醉酒……醉酒后多有得罪,还请殿下恕罪。”
李御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毫不留情摁到床畔,欲念被怒火一激,倒愈发涨热,他冷笑道:“你就这么怕孤?连酒都瞬时醒了?”
何止是怕,想必是极厌恶防备,才会在沾了他的床后瞬间醒酒。
一念及此,李御眼眸愈发晦暗,指腹狠狠划过她的唇瓣,那急促的气息让指尖涌起一股痒意,直窜到骨髓深处。
“口口声声让孤恕罪,孤也是才想起,你这身皮肉拿来赎罪倒是恰好。”李御揉捏她唇角,连声冷笑:“不过你得罪孤这么多次,恐怕要百死莫赎了。”
话音一落,绫枝便被再次扔到床上,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压下,没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
如同梦魇的庞大黑影渐渐逼近,让她再也无路可逃,绫枝拼命摇着头,脸色煞白道:“殿下……殿下,男女之事,讲究得便是心甘情愿,否则也无趣无味,就算殿下贵为太子,又怎能勉强民女呢?”
她知道,她知道这些话定然不会有用的,可事到临头,她不知说什么,才能阻止降临的厄运。
“卿卿说得有理。”李御俯身,温柔贴近她的耳畔:“然而孤偏要勉强。”
大掌狠狠掐住绫枝的腰,她动弹不得,却被倏然抄起膝弯,足尖离床的瞬间,绫枝躲无可躲,登时满心惶恐,哭着恳求:“殿下,殿下位高权重如天上星月,民女微贱如尘泥,殿下……殿下坐拥天下,民女唯有这一身清白,是父母所遗,请殿下怜惜民女,怜惜民女的父母,殿下,求你……”
她这般口不择言,却丝毫没有阻了李御的动作,他俯瞰着绫枝恐慌的面庞,冷笑道:“孤位高权重,临幸你一个卑贱的江南民女,这是孤的恩典,你的福气,放心,你若是伺候得好,孤会给你个封号,想必你父母得知,也可瞑目了。”
蚀骨的悲愤惶恐涌上心头,绫枝心如死灰,她颤抖着喃喃开口:“殿下,殿下……民女得罪殿下,如今只求一死,请殿下赐死民女。”
李御俯身凝视她,唇角阴冷踌躇。
他贵为太子,女子皆将此事当成恩宠,她却在床上求赐死,质本洁来还洁去,摆出宁死也不愿承欢的模样。
李御心头怒火更炽,身上的热潮也被催得更烈,他冷笑道:“想死容易,想用死守身却难,进了东宫就是孤的人,就算想死,也要等孤上厌了你。”
他从未如此出言粗鲁,但话一出口,倒更是欲,火蔓延,他再不多言,骤然俯身吻上那唇。
烛火闪动,床幔晃动。
绫枝已经渐渐不再挣扎,半晌后时辰静止,她眸光呆滞盯着东宫的床幔,眸光凝滞哀伤,如破碎的风中落叶。
李御垂眸,床上,几点殷红的血灼灼盛开,李御见状,勾唇阴冷一笑:“瞧瞧,倒让孤想起你绣的那幅石榴花开,这幅画,孤很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