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呆在重症监护室的这几天里,姜乐除了每天挤出一点时间,回家喂狗换衣服,其余时间都吃住在医院。
走廊里人生百态,苦乐繁杂,倒让她一贯散漫的性子沉了下来。
期间,周泽时不时会过来,替她处理一些事情,或是单纯地在她身边呆着。
姜乐几次说让他走,周泽只是面色淡淡地笑着回一句:“这是公共场所,咱们谁也妨碍不到谁。”
她没心情与他斗嘴,只得懒懒地耷下眼睛,随他去。
有时她也能有一小会儿的时间进去看看林秀芬。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像一朵几近枯败的花。一场病,似乎让她瞬间苍老了许多,即便辗转醒来,恐怕也再也见不到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芳华了。
姜乐静静地盯着她,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情绪。
林秀芬像姜全一样爱面子,如果知道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会不会又担心人笑话她?
后来医生告诉姜乐,林秀芬醒了,等再稳定一些便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她只是点头说了声“好”,却再也没进去看过林秀芬。
即便如此,姜乐始终在医院里守着。
她在座椅上不知不觉地睡着,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宽而清瘦的肩膀上。
姜乐迷蒙地眨眨眼,看到的便是周泽玉琢一般的下颌,薄唇上方,挺鼻如峰,眸似点漆。
他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黑框眼镜,平添一股书卷气,镜片上映着电脑的荧光,半遮住他专注凌厉的目光。
她微微侧头往下看,周泽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折线与数字繁杂交织,不知是哪个价值高昂的项目。
“键盘声吵到你了吗?”头顶传来他清润的声音。
姜乐掀起眼与他对视两秒,默不作声地坐直了身子,心不在焉地问:
“怎么变成四眼了?”
他轻笑一声,“用眼过度,有些累。”
她随手取过他的眼镜挂在自己鼻子上,脖子后仰在椅背上方,目光模模糊糊地对着天花板放空。
周泽的手机嗡嗡作响,她余光看到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眼,又屈指挂断了电话。
姜乐斜过头看他,“你妈催你,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长睫遮住略显疲惫的神色,“不急。”
姜乐扭过头,也没再说话,她没有立场赶周泽走。
且不说他借给自己那么多钱,这些天里,许多繁杂的事都是他在一旁帮忙办的,若没有他的帮忙,自己只会比现在更疲惫。
这样的情面,沉甸甸地让她承受不起,更没有办法出言拒绝。
姜乐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更弄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那个借债的数字压在她头上,让她无法再轻松地对待这段关系。
她当然知道周泽并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也不急着要她还。可姜乐向来不擅长亏欠别人,尤其是他。
周泽似乎也知道她心中别扭,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善解人意地率先后退一步,而是执拗地呆在她身边。即便两人之间的氛围僵硬到近乎古怪。
林秀芬转进了普通病房,母女两人见了面,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姜乐在时,林秀芬总是眼睛盯着病房里的电视,一言不发。
她原以为林秀芬是被这次的事吓到了,仍旧没有从情绪中走出来。但后来几次,姜乐拿完药回来,见她与护士聊得开心,这才确定,林秀芬只是不与她说话而已。
水果刀握在手心,随着姜乐手腕转动,苹果皮长长地坠下,薄而不断。
以往,她从没有耐心做这样的事,这几天倒是磨出了点不一样的性子。
林秀芬终于扭头看向她,轻声开口问:“乐乐,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姜乐手一顿,苹果皮从中断裂,掉落在她的膝盖上。她垂手将皮随意丢尽垃圾桶里,神色如常地开口:“你不用管这些事。”
林秀芬拽了拽自己的被子,扯出一个虚弱的笑,“你不用想着糊弄我,上次几万块钱你说掏就掏了,那时的钱还说得过去。可你再怎么说还是个小孩,哪里攒的了现在这么多钱?”
刀刃朝外,刀柄却硌得手心生疼。姜乐始终专心地削着手里得苹果,没有说话。
“护士说,前几天一直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孩陪着你,瞧着像你的男朋友。那个人...是不是小周先生?”
姜乐终于抬起眼,眼神中却一片清冷地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冷若冰霜的目光,既不像一个十几岁姑娘该有的眼神,也断然不是一个女儿看母亲时应有的眼神。林秀芬被姜乐盯得一怔,手指不安地拽紧了被子,竟然要壮着胆子才能继续说下去。
“乐乐,妈妈都看在眼里,你和小周先生关系不一般。你能不能去找他求求情,让我...让我能回去工作?或者至少不要让这件事影响我之后......”
姜乐冷声打断她:“怎么你偷东西的时候,没想过今天需要求人原谅?”
*
对于正常无忧的孩童而言,爱自己的母亲是生来便有的本能。所谓爱的背后,藏着对生存、温暖、情感支持的需求。
曾经,姜乐也拥有过这些东西,直到家中变故撕破亲情伪装,所有需求只能向内满足。这对她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她从小野惯了,怎样都能坚韧地生长。
她对于“母亲”的感情,因为林秀芬的懦弱与自私,逐渐演变为一种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痛感。即便如此,姜乐始终想着救她,带走她。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林秀芬而产生羞耻的感觉。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高的道德感,将偷窃看作一件滔天大罪。只是因为,姜乐从没想过,林秀芬会仅仅因为虚荣,心甘情愿地低到尘埃里。
如果她能像憎恶姜全那样憎恶林秀芬,一切事情都会简单许多。
但她始终抱有一种妄想,妄想总有一天,她能唤醒她,走出这困人困己的泥潭。
可是她毕竟不是神佛,渡己都困难,自然也渡不了别人。
姜乐心中一片无力,却突然有些好奇,究竟失望要累积到哪种程度,才会顷刻坍塌,放人自由?
病房里电视机传出热闹的歌舞声,隔壁病床上的人埋头打着呼噜,母女间沉默无言。
林秀芬没想到姜乐会如此直接地出言伤人,她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却也找不到底气来维持母亲的尊严。
她尴尬地笑了笑,“话虽是这么说......乐乐,如果你和小周先生真的能走到一起,那我们就算是一家人了,将来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刀尖不小心戳到了手指,冒出一颗小小的血珠。姜乐反而笑出了声,“所以你一开始就想好了是不是?从你打电话让我给周泽送伞开始,你便想把我和他捆绑在一起?现在你终于找到时机将话说清楚了。”
林秀芬声音有些颤颤,但眼神倒是诚恳,“我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如果你能和他一起,将来的生活就不用再发愁。妈当年选了你爸,本以为选对了人,过了几年安逸的日子,谁知后来这样......终归是我看走了眼。但小周先生不一样,如果能攀上他,即便走不到最后,也总能落点东西。女人活在世上,不就图个能疼自己的人吗?”
姜乐的笑逐渐变得自嘲。林秀芬活了这么大岁数,一直坚信的就是这样的价值观,她又怎么会觉得,一心想让自己女儿攀上有钱人,是一件势利又扭曲的事呢?
她虽从林秀芬怀里诞生,母女却始终不是同路人,多说无益。
苹果被削得圆滚滚,姜乐却疲乏地站起身,将手里的苹果丢进了垃圾桶,一言不发地离开。
林秀芬终于也有些恼怒地喊住了她,“乐乐!我做母亲的,只不过和你说一些掏心窝的道理,既没有逼过你,也没出手打过你,你凭什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你如果真的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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