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巧英醒过来了。
如医生所说, 大脑中枢神经受损,现在人站立不起来,走路更不可能,只能躺着, 说话也说不清, 神智也不是很清醒, 记忆混乱,一会认得人,一会又不认得。
不清醒的时候,她会絮絮叨叨叫着夏超夏晨的名字,一直问他俩在哪, 什么时候接她回家。
清醒的时候,她又会拉住夏薇痛哭, 连连说对不起。
“我错了我错了,那两个兔崽子养了真没用,最好的还是薇薇。”
“薇薇, 你原谅我,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了,你不要丢下我。”
“薇薇,我藏了钱的,在你三舅那,以后都给你, 都给你,你不要不管我啊。”
夏薇拍拍她的手,只得安慰她一阵,希望她清醒的时候保持多一点。
接着几天,夏薇医院和面包坊两边跑, 祁时晏有时候也陪她来,主要是给她充当司机。
医院和面包坊之间路程有些远,夏薇来回一个人开车,还要忙各种事情,祁时晏舍不得她这么辛苦,便给她开车,陪她一路说笑。
也因为有他,夏薇没再去追究夏超和夏晨。
那两个人渣弟弟分了钱,一个在王巧英第一天进医院时,就连夜跑回澳洲去了,一个躲到外地去了,也没去医院看王巧英一眼,偷偷办了美国的留学签证也走了。
王巧英病情稳定后,在祁时晏的安排下,夏薇将她送去了疗养院,不然王巧英现在这种情况痴痴呆呆的,腿脚不灵便,一个人住回自己家,生活根本没法自理。
而祁时晏还单独请了一名专职护理,专门负责王巧英的起居饮食和身体健康。
一切安顿后,夏薇隔三差五得带些水果和糕点去看看,无形中母女俩关系比从前好了很多。
*
不知不觉到了年底,夏薇将店里的事安排好,终于迎来了她的濯湾行。
祁时晏想起去年过年时发生的事,有意补偿她,一心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假期,但是心里又总会担心自己安排不妥当,不能讨她欢心,什么事都要问一问。
归根结底就是懂得在乎夏薇的感受,没以前那么自我了。
他问她:“想我们两个人单独玩,还是和一群人一起玩?”
夏薇笑着问:“有什么区别吗?”
祁时晏搂过她,声音在她发圈上暧昧摩挲:“两个人当然就是两个人的玩法,哪能和一群人一样。”
“那就一群人吧。”
“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过二人世界不好吗?我保证你玩得开心。”
夏薇歪了歪脑袋,贴贴他:“二人世界我们在榆城就可以,出去玩人多热闹些,玩得更开心。”
男人想要的二人世界她当然懂了,不过她也知道自从开店之后,祁时晏一直在迁就她,使得他离他原来的生活圈越来越远了,现在有机会和以前的老朋友一起出去玩,她再霸占他,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祁时晏笑了声,女朋友太善解人意了是不是?
他打电话给韩烟,让她安排。
韩烟到哪都是祁时晏的管家,只要有韩烟在,他们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不过夏薇想到一事,问祁时晏:“我们去濯湾,许颖也会过来吧?去年你们是不是去她家做客了?”
祁时晏眸底一黑,一边老实坦白:“去年的确去她家吃过一顿饭。”一边痛心疾首地发誓,“今年绝不通知她,我们包的别墅离她家很远,就算她来了,我也叫人赶她走,我绝不见她。”
“倒不用那么绝情。”夏薇笑,见男人急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就这么一问,你们该正常来往还是正常来往,我也没小气到要你们绝交。”
祁时晏双眼皮往上一翻,像砧板上的鱼,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认命的口吻说:“不了不了,还是绝交了吧。”
夏薇被取悦,主动亲了亲他。
*
去濯湾那天是大年三十,天气非常的好。
飞机冲破云层,一路往南,温煦的阳光照进舷窗,宽敞豪华的飞机里温暖明亮,人们的笑声和融融的,令人舒服。
一飞机二十个人,是韩烟拟的名单,男男女女都是一对一对的。
其中很多面孔,夏薇都认识,而这些人也对夏薇很热情,不像以前那么冷漠,因为谁都看出来祁时晏对她的态度。
不是玩儿的那种,而是动了真感情的。
李燃带的女伴不是他的未婚妻,夏薇飞机上没好意思问祁时晏,落了地到了别墅,两人单独在房间时才问了。
祁时晏笑着告诉她原由:“李燃的婚已经退了。”
“退了?”夏薇显得有些吃惊,“那孩子呢?”
“打掉了。”
“……”
其实早料到这个结局了,李燃花花公子一个,现在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只不过,夏薇还是忍不住要骂一句:“真渣啊。”
她在整理衣服,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到衣柜里,顺便挑一件要换的,手指捏住一只吊牌,猛得一扯,没扯下来,手指反而一道白痕,嘶了声。
祁时晏看在眼里,一把拉过她的手,夏薇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男人的薄唇含住了。
顿时一道湿热温软的热量从指腹传入心脏。
“没事,不疼。”
夏薇已经忘了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猛力,心里只剩下涟漪荡漾,像春风拂柳似的。
可祁时晏却还记得,他吮着她的手指,说:“如果你怀上了,我们就结婚生下来。”
夏薇:“……”
一个愣神,接一个愣神,好一会才抽开手,脸部有些僵硬说:“不不不,不要,我不会用这种事来逼你的。”
“如果……我不觉得这是被逼呢?”祁时晏坐上床沿,将姑娘揽进怀里。
夏薇站在他面前,视线在他之上,男人一双桃花眼深情又认真,漆黑的瞳仁映着头顶的灯光,像簇跳动的火焰。
没来由得,夏薇感觉自己被这簇火点着了,浑身在燃烧滚烫,人却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应对。
印象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祁时晏,也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诨话。
好像自己早已习惯的舞曲突然被人改了谱子,她踩不上节拍了。
“好了好了,逗你呢。”祁时晏笑了一下,很轻的,一双大手在她细腰上掐了下。
夏薇“唔”了声,软在他身上,捏拳捶他:“吓死我了。”
祁时晏没再说话,抱着她一起倒在床上。
两人亲昵了一会,这话题就像阳台上吹进来的风,一吹而过,谁也没再提了。
有人打电话来,喊他们快去沙滩,好玩的很。
两人这就爬起来换了衣服,一起下楼去沙滩。
*
这次祁时晏包的别墅就在海边,不只是别墅豪华大气,还有一大片私人海滩。
从大门到海滩中间有一片绿色棕榈,高大挺拔,根深叶茂。
棕榈下阳光被筛成斑驳的光影,落在一张长桌上,上面摆了几束热带花卉和酒水饮料,还有水果点心。
韩烟和几个怕晒的女人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不怕晒的人们则去了海边,在那里嬉水玩乐。
几辆摩托艇和小汽艇送到了,有人跃跃欲试,教练和司机在讲解操作功能。
祁时晏和夏薇一出来,祁时晏就被男人们叫去海边了,夏薇陪着走了一段路,头顶阳光热辣,她抬手挡了挡,放开祁时晏的手,钻回阴凉底下去了。
隔着棕榈树,韩烟坐在一群人中间,朝她看过来,招了招手。
韩烟年纪大过在座的几位,在一众年轻女人中,她姿态最为端庄,而且身材好,脊背拔得高,使得气质优雅,有种hold住场面的大气。
她喜欢盘发,喜欢穿旗袍,说话轻声细语,又底气儿十足,笑声里带着狠硬,很有电影□□里人人敬仰的大嫂的味道。
夏薇以前不知道水中仙会所是祁时晏的,总会乱猜韩烟是大佬背地里的女人,后来知道祁时晏就是那个大佬,使得她颠覆了想象,花了很久才改正了认知。
但那时,她对韩烟还是有种敬而远之的看法,总觉得她有点坏,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直到后来听祁时晏说起她的身世,她才打破了这些不好的滤镜,对韩烟另眼相看。
原来韩烟不姓韩,而是姓黄,叫黄寒燕,是黄妈的亲侄女,是祁时晏给她改了个化名,方便她在会所里做事。
韩烟曾经结过婚,丈夫对她很不好,家暴,出轨,还迫使她流了产,再无法要孩子,而婚还离不掉。
是祁时晏得知后,带人冲到她家,把她丈夫摆平了,把婚离了。
那之后祁时晏便把韩烟带在了身边,给她做靠山,教她盛气凌人,教她斡旋角斗。
做这些,最初只是为了不让渣男前夫寻仇,后来祁时晏接管了会所,就让韩烟来管理,可给了她一片新天地,彻底换了个人样儿。
此时,韩烟在长桌边挪了个位置,一桌人都跟着欠了欠身,夏薇抓住一缕被风吹起的长发,按在肩头上入了座,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海边浪声涛卷,摩托艇和小汽艇准备就绪,按捺不住的男人们发动了引擎,震天响。
笑声中的女人们一个个抬头看过去,就见海面上掀起了冲天的浪花,像几条翻了肚皮的鲸鱼,白花花的往深海里飞飙而去。
最后,岸边只留下了几个人在说话。
其中有一个男人身高腿长,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散漫。
他上身一件白衬衣,一个扣也不系,敞着怀,海风吹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贴身的白色短T,那结实磊块的肌肉曲线,哪怕隔着十来米也能感觉得到。
而他下半身则穿了一条花色的沙滩裤,裤管截在他膝盖上,是青椰风与菠萝黄的撞色,鲜艳又热辣,很吸引人眼球。
几个女人的视线频频落在他身上,都说那裤子好看。
韩烟笑着问夏薇:“你买的?”
夏薇笑了下,点了点头,想起刚才在房里,祁时晏一脸嫌弃来着。
韩烟感慨:“祁三少对衣着要求很高,换以前,他不会穿这么花的。”
“还是你了解他。”夏薇由衷地赞了句。
“但是,你才是祁三少愿意为之改变的那个人。”韩烟连忙送上恭维,将自己摘清了,生怕夏薇误会她和祁时晏之间有什么。
因为这次来濯湾,祁时晏可是左关照右嘱咐,千万别让许颖来。
夏薇感觉到了,本想解释几句,却巧旁边有人说起濯湾哪哪景点好玩,问她们要不要约着一起去转转,话题一带,这话也就过去了,没再提。
*
海边的几人说完话,祁时晏回头朝长桌这边看了眼,转身一个人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去。
说不上来,心里有点情绪,闷得慌。
先前在房里,话赶话说到结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那个话来的,冲动又草率。
再想起夏薇的反应,一定被他吓得不轻。
海风吹来,带着腥湿,太阳热烈的在头顶照耀,祁时晏眸光微凝,烦躁得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朝大海扔出去。
都怪祁渊。
祁渊最近一直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商量求婚的事。
那次他和夏薇两人从梓谷寺禅修回了榆城后,祁渊又去了柠城,他终于将沈逸矜追回来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祁渊想求婚,和沈逸矜正式结婚,领证过一辈子的那种。
祁渊说,沈逸矜缺乏安全感,他就想给她一个家,这样才能真正的给她安全感。
安全感。家。
有了家就真的有安全感了吗?
离婚的那么多。
祁时晏莫名想起母亲,说走就走。
她可真行。
又一片石子从他手中,带着他的戾气砸进大海。
但是如果没有家,是不是就一直没有安全感?有了家才有可能?
而夏薇,他回头一眼,那个穿着波斯米亚长裙的姑娘,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给够她安全感,才会让她想要离开。
可现在才发现,没有安全感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只有天天和她呆在一起,才觉得安心。
既然这样,那就和她结婚,用法律的名义和她锁死在一块,让她再动摇不了离开的念头,而他也能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岂不是很完美?
而且夏薇自己也说过想要婚姻。
但是她怎么会是那样的反应?
难道她想要的婚姻不是和他吗?还是她打定了主意,一直要给他危机感,不和他结婚?
好烦啊。
祁时晏眉眼生硬,眼神阴阴。
抬腿踢了一脚沙滩,沙子湿软,微微凹陷,被踢出一个坑,可海浪滚来,湿凉的海水浸没他的小腿,退却后,沙滩恢复了平坦,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像是故意忽略他的心情。
祁时晏又狠踢了一脚。
“哥。”
有人朝他走来,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个子很高,长得清瘦,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短袖衬衣,和大海一个颜色,不注意看,还以为他是从大海里走出来的。
祁时晏眯了眯眼,看过去,叫了声对方的名字:“许铭。”
多数人无论年纪比他大还是小,都习惯叫他“祁三少”,可许铭不一样,他说叫“祁三少”太生分了,谁都可以叫,他要叫他“哥”,亲近。
祁时晏还就因为这声“哥”,对他刮目相看。
许铭走到跟前,和祁时晏握手握成一个拳,两人暗暗较劲互相拉了一下对方,不过谁都没拉得动谁,又一起笑着松开。
许铭抬了抬下巴,看去大海,不远处有两艘摩托艇在转圈打浪,其他的早已去了更远的地方,只看见海面上晃动的白点点和黑点点。
他笑着问:“怎么样?你没上去玩?”
那些摩托艇和小汽艇都是他的,知道祁时晏他们要来度假,他便让人全送来了。
“全被开跑了,我都没轮上。”祁时晏笑了声,拍了拍对方肩膀,又问,“游艇呢?”
“码头上靠着呢,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要?”
“明天吧,等我把时间定了,再给你电话。”
“OK。”
两人闲聊了几句,许铭伸出一拳作势打在祁时晏侧身上:“你和我姐怎么了?来了也不找她,她躲在房里哭一天了。”
他说的“姐”是许颖,他俩是亲姐弟。
祁时晏唇角轻勾,转过身,朝他们别墅门前看去,长桌掩映在绿色棕榈下,隔着有点远,任谁也看不清人脸,他却能看见一双琉璃眸子,在对着他眨眼。
他勾起许铭的肩膀,带动他一起朝那看:“我女朋友来了,你能瞧出是哪一个吗?”
许铭抬起一只手在额头上遮了遮太阳光,眯了眼缝看去,笑着问:“是不是那个穿橘色裙子的?”
夏薇身上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正是橘红撞色的,是祁时晏挑的,让她穿的。
“对。”祁时晏笑了,“小子有点眼力见。”
“我瞧着那里几位,也就这一位看起来和你最相配。”
“很会说话嘛。”
刚才烦躁的心情忽然好了些,有摩托艇回来了,祁时晏转身往回走,许铭跟在他旁边,一起走,也顺便等他的话。
而祁时晏散漫得很,不急不忙,低头间,见到泥沙里一只贝壳,花纹有些好看,便弯腰捡起来,又在海水里洗了洗泥沙,想着带给夏薇。
直起腰的时候,才对许铭说了一句:“做人男朋友,总要有所取舍,对吧?”
许铭看着他捡贝壳,莫名一种恍惚。
都说祁时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弯下腰去捡这些小玩意,动作在意得像对待一件宝贝似的。
听到对方说话,他才回过神,问:“所以,你这是要和我姐绝交?”
祁时晏笑,笑得心慵意懒:“我也没办法,谁叫我女朋友是个醋精呢?”
他拿着贝壳的手指了指远处那张长桌,“你猜,我为什么顶着大太阳在这里瞎走,却没去跟她们在一块?”
话里话外多少有些自嘲,还有些可怜,可这些之外全是得意和甘之如饴。
许铭听懂了,放声大笑:“哥,原来你也有今天。”
祁时晏摆了摆手,继续卖惨:“栽了栽了。”
曾经的他一度享受异性青睐爱慕的目光,甚至觉得那是他的人格魅力,可现在他宁可从她们眼里消失,只要那一个姑娘愿意看着他,青睐爱慕他就好了。
他对许铭说:“你和你姐说,叫她别再对我有想法了。”
“以前是我的错,不懂得拒绝人,还和你姐谈什么商业联姻,给她幻想,错得离谱。不过你姐也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对她有过意思。”
“这么多年朋友,我也不想大家太难堪,但是她每次都把我女朋友搞得不爽,那我就不得不把她摘干净了。”
许铭朝长桌看去,将夏薇多看了几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好好劝劝我姐的。”
李燃开着摩托艇到两人跟前,溅起一阵浪花,甩打在两人身上,他便得逞地哈哈大笑。
祁时晏抬手挡过,走进海水里朝车龙头踹了一脚,差点把李燃踹得跌进海里去。
倒是许铭跑去后面扶住了,笑着跨坐到后座,要李燃送他回家。
三人说笑了几句,许铭和祁时晏挥挥手道了别,李燃猛得一加油门,摩托艇像飞起的鱼冲了出去。
*
祁时晏走进棕榈树下,到长桌边,韩烟让出自己的座位,其他几人一阵骚动,纷纷挪了挪,将位置挪大一点给他,就夏薇没动。
夏薇看着他入座,抓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刚才被李燃溅得半身都湿透了。
她问他:“要不要回去换了?”
“不用。”祁时晏随口答,“一会还去,还得湿。”
他将手里的贝壳给女朋友,又拿过她桌前的菠萝汁喝一口,眉头皱起,“好酸。”
夏薇笑,只手拿起贝壳,另只手将一杯西瓜汁递给他:“这个甜。”
祁时晏端起,喝了口。
两人也没怎样,其他几人流溢出羡慕的眼神,个个喊甜死了。
树荫下坐一会,很快太阳西斜,没那么晒了,女人们纷纷走出树林,往大海跑去。
祁时晏拉起夏薇的手,说:“走,我带你骑摩托艇。”
“好啊。”夏薇站起,可是一看身上裙子,不方便。
祁时晏笑:“你去换裤子,我先去挑辆车。”
夏薇答应了,转身跑回房去。
等她换了裤装回到海边,祁时晏已经骑着摩托艇在海上炫车技了。
只见他一个极速左拐,摩托艇倾斜,几乎贴到了海面,水花飞溅,高过了摩托艇。
男人的半侧衣服全湿了。
眼看要翻,岸边有人高声尖叫。
夏薇不自觉捂住自己口鼻,心被那巨大的引擎声揪起,忘了呼吸。
但翻车事故没有出现,祁时晏将摩托艇又正了回去,再一个提速,车龙头往右一别,整个摩托艇又往□□斜,贴上了海面。
大海在他身后怒吼,跟着他奔涌出一条白色海浪。
简直是专业级别的极限操作啊。
来回几个弯拐来拐去,夏薇踮了脚才看清楚,那没有形状的海水活生生被他写出了一个大大的“8”字。
岸边沸腾了,尖叫声不断,之前玩了一下午摩托艇的几个男人不得不服气,冲着那水花大喊:“牛逼。”
夏薇笑出声,她男朋友还有什么不会玩的吗?
下一刻,摩托艇就冲着她疾驰而来,人们吓得四散逃开,只有夏薇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她不信他会失控。
果然,祁时晏离她两米时突然一个□□,摩托艇带起一阵水花,刹停了横在她面前。
男人偏头,晶莹的水珠挂在他发梢,桃花眼轻佻一撩:“美女,浪去吗?”
夏薇莞尔一笑,踩着海浪跑了过去,坐到他后座,抱紧了他的腰。
引擎又一声巨响,在人们的叫声中,劈开翻滚的浪花,往深海狂奔而去。
越往里走,海的颜色越纯粹,越发的蓝。
风从耳边擦过,带着咸湿的水花,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摩托艇下被劈出一条路。
夏薇抱紧男人,不敢有半分松懈。
在海里,不比陆地,海面不平整,海水起起伏伏,摩托艇看起来是直线行驶,事实上跳跃晃动得很厉害。
她半侧脸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疯狂,刺激,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
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夏薇才敢放松一点,抬头去看风景。
不过离开男人的后背,祁时晏不满意了,挺了挺脊背:“加速了加速了,快点抱紧了。”
夏薇后知后觉到男人的花招,笑着打他一下,却还是听话地抱紧他,由着他的体温透过潮湿凉爽的海水传到自己身上。
前方翻滚而来一个巨浪,在深蓝色大海里黑压压地滚滚而来,大有排山倒海之势,目测高度有三米左右。
祁时晏挑了挑眉,侧头问女朋友:“怕不怕?”
“不怕。”夏薇笑着看一眼,“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好,抱紧我。”祁时晏抬高手臂,将车把抓稳了,对着巨浪缓缓提速,迎面冲了上去。
夏薇永远记得那一刻。
她双手交叉,箍紧在男人的窄腰上,男人热烫的身躯替她抵挡住了呼啸而来的海浪,也带着她乘风飞跃而起。
那黑色海浪像一座山坡似的,摩托艇车头翘起,踏浪而上,浪头在车两边分拨出白色的水道,无数浪花飞溅,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跃上浪尖时,心灵是震撼的。
“喔哦——”
两人异口同声,一起叫出了声。
摩托艇跃过了海浪的高峰。
感觉陷入了疯狂的什么似的。
激荡,愉悦。
心情美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