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早朝上。
今日是新靖安王头一回进殿上朝,靖安王府属武将侯爵,身形削瘦的靖安王站在一众人高马大的粗犷武将之中,颇有些显眼。
柳方隽一身紫袍玉带,站在镇国公侧后方位置,可谓是满朝文武之中最年轻的紫袍官职。
“皇上到——”
众臣急忙下跪行礼,皇上满面疲态的坐上主位,随意的挥挥手。
“众爱卿平身。”
皇上的视线在众人之中一扫,敏锐的看到了新靖安王的身影。
昨日送柳老将军出殡入土为安,今日这靖安王便已赴任。
靖安王眼下也不过是空有爵位,朝中并无官职,手上也无实权。
皇上微微蹙眉,待太子同靖安王府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必定要给柳方隽安排一个体面的官职才是。
最好是帮扶得上太子,却又不至功高的位置。
难选啊。
“靖安……”
“皇上,臣有本要奏。”
皇上正要开口,礼部侍郎行了一礼,朗声打断了皇上的话。
“奏。”皇上不以为意道。
“启禀皇上,边关多战争纷乱,百姓民不聊生,边关将士损失惨重。臣以为应当大力安抚边关将士军心,京中应裁撤用度禁行奢靡,为牺牲的将士们举国哀悼,礼乐
庆贺事宜一应取消或推迟,大力支援边关战事。”
“嗯,爱卿言之有理。”皇上赞同的点点头,“就按爱卿说的办。”
近些年大元周边纷乱,大元自建朝起便嗜战,逐鹿天下是居功至伟的功业,然亦少不了流血死亡,边关将士牺牲无数,确应好好安抚。
“皇上圣明。”
群臣又趁机恭维了一番,把皇上夸成了居功至伟的圣君,皇上表面上谦虚着,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看来果是他治国有方,群臣百姓都十分敬仰他。
“北方战事,靖安王府劳苦功高,更当好好嘉奖才是……”皇上正要提赐婚一时,话到嘴边突然觉得不妥,硬生生转变了话头。
眼下边关多战事,礼部不提还好,既提了裁减用度禁行奢靡礼乐之事,他便不好再提太子大婚一事。
他怎么觉得,自己反被这些臣子拿捏了?
皇上的视线转向离他最近的谢少昀身上,却见他坦然而立,眸色微垂,浑身的泰然之色。
此事莫不是他这好儿子想出的主意吧?
眼下都敢联合朝臣给他下套了?
下了早朝,皇上面色不快的往内宫去了,朝臣纷纷散去,出了大殿陆陆续续往外走。
“听说了不曾,皇上有意将寒曦郡主
赐给太子殿下为妃呢。”
“怎么没听说,今日大殿之上,皇上刚要开口,便被礼部拦下了,又开口说什么裁减用度禁行礼乐,哪里是真的为了裁减用度,八成是受了授意,来断皇上的话呢。”
“大人的意思是太子殿下……”
“满朝文武,除了太子殿下,还能找出第二个敢给皇上挖坑的吗?”
出殿的路上,朝臣们纷纷聚在一起议论着。
当今皇上未即位之时并不受先帝宠爱,因着是嫡长子立为储君,然朝政一事并不上心,常受先帝责问,先帝甚至还动过更改储君的念头。
直到皇上娶了当今皇后,一年之后诞下了谢少昀。想是天意,这太子殿下一生出来,长相便同先帝身边早逝的知己兄弟有一两分相似,颇得先帝爷宠爱,自小便抱在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当今太子殿下的威仪也多是从先帝爷身边浸染出来的。
偏太子殿下又早慧通透,八岁便可给先帝爷出主意削蕃集权,又也是同先帝一模一样的冷辣性子,下到朝政诸事上到威慑众臣,没有一样他做不好的,这才扭转了当时于皇上不利的政局。
准确的说,皇上这皇位纯粹是太子殿下替他夺来的,自
己半点力都没费。
先帝爷薨逝时太子殿下已十岁,便已开始行太子仪协理大半国事,皇上摆烂至今。
朝廷众臣听太子殿下的意思更多于皇上,若太子殿下不愿,只怕皇上也无法强行赐婚。
柳方隽走在众人身后,俊眉微微蹙起。
怪不得今日大殿之上气氛怪异,原来是太子同皇上在斗法。
他的妹妹乃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太子有什么资格推诿这桩婚事?
马车缓缓行驶至王府门口,柳方隽掀开门帘迈下马车,眸中凝着不快。
刚迈进府门,小厮便匆忙迎了上来。
“王爷,这是东宫派人送来的,说是先让您和郡主过过目。”
小厮递上来一沓宣旨,柳方隽接过看了一眼。
全都是京中世家贵族子弟的画像,且看这些画像,都是找的家世好长相也端方俊俏的,倒是费心了。
柳方隽冷笑一声,将画像扔给了小厮。
“拿去处置了吧。”
“……是。”看着柳方隽的神色,小厮有些惧怕的收起画像,停在了一旁。
书房内,案上铺满了宣旨,上全都是誊抄的佛经,柳方隽握着笔,一笔一划,铺在之上的书法稳重沉敛。
他握笔的指节绷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力度。
“哥哥!”柳寒曦小跑着
从门外走进,她披着一件厚斗篷,还未病愈的脸上泛着苍白之色,她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因为奔跑面颊也浮上了浅浅的红,“听说皇上要给我和昀哥哥赐婚,是真的吗?”
“啪嗒”。
笔尖一滴墨落在之上,瞬间洇开。
柳方隽放下毛笔抬头,眼中的厉色已转为柔和。
“莫听外头那些传言。”柳方隽起身扶着妹妹坐下,替她倒了一杯热茶,“皇上今日还说要裁减用度禁行礼乐奢靡,怎么会这么快给太子殿下筹备大婚?”
“可是……”柳寒曦面带犹疑。
这消息是文德殿的公公传出来的,消息怎么会有假?
还是说,皇上觉得她身体娇弱,并非是太子的良配?
“什么都别想。”柳方隽宽慰她道,“兄长一定帮你得偿所愿。”
“谢谢哥哥。”柳寒曦看着书房内的狼藉,知晓兄长的心情不太愉快,便没有继续打扰,“妹妹不打扰哥哥忙碌公务了。”
离开了书房,柳寒曦拢了拢斗篷,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扶住了她。
“郡主,奴婢听说今日殿上,原本皇上是要赐婚给您和太子殿下的,却被太子殿下寻了个由头盖过去了,坊间传闻,太子殿下近日同傅家的女儿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