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言头都没回:“说得好像我不分家出去,出了事这家里就有人帮似的!你们愿意给人当丫头使唤,我不拦着!也别管我!我分家出去就算吃糠咽菜,心里也痛快!更何况我还分到钱了呢!”
“你们倒是听话,你们得到啥了?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丢下这番话,扭头就出去了。
堂屋里,除了苗翠花还在一旁念叨外,没人做声。
见许宁言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许宁言痛快地按了手印,将分家书断亲书还有钱一起都揣进了自己兜里。
冲着大队长和支书呲牙一乐:“两位伯伯,能不能劳烦你们帮我把这口粮给先搬出去。”
大队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拎着一袋红薯先出了门。
支书也拎起那半袋子的碎米,示意许宁言跟上。
三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许家的门。
许家人都怔怔地看着许宁言的背影,好一会子都没人说话。
还是苗翠花啐了一口:“可算将这个祸害给赶出去了!”
这才让大家回过神来。
一时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倒是二丫和三丫从厨房里收拾好了,蹭到前面来,小心翼翼地问:“奶,家里的锅破了,晚上做饭咋做?”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苗翠花忍耐了半日的怒火,都倾泻在了二丫和三丫头上。
先将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越想越窝火,又将除了许珍珠外所有的许家人都挨个拖过来骂了一顿。
连门口经过的狗,都被踹了一脚,汪汪着哀叫着跑了。
这边许宁言跟着大队长和支书,先到了大队部。
放下东西,大队长和支书这才问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孤身一个丫头被分出来,这晚上住哪里?吃饭好说,有口粮,跟谁家搭伙也就是了,这住可是大难题。
谁家的屋子都不宽裕。
唯有知青点有空屋子,可也要收拾出来才行。
那知青点住的可都是城里来的知青,四丫一个小姑娘住进去只怕也不合适。
大队长和支书犯愁。
许宁言心里却早有打算:“两位伯伯,先将我的户口从许家这边下了,单独给我立个户头。我以后也不叫许四丫了,我有了新名字了!”
支书看许宁言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加上这户口的事情,也是正经事。
掏出大队的户籍册子来,翻到了许金来这一户。
将许四丫的名字涂了,又翻开户籍册子后头的空白页,提笔问许宁言:“你以后叫啥新名字?”
“许宁言!”
支书将这三个字端端正正地写了上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倒是个好名字,是谁给取的?”
许宁言眨眨眼睛:“是我请知青点的知青帮着取的。”
支书也就没说话了。
办好了这正经事,才又说起许宁言以后的安排。
许宁言捏了捏手指头:“住的地方,要是谢叔婆不嫌弃,我去给她老人家做个伴,每个月给点租金。要是叔婆那边不方便,知青点也好,还是大队里给我找间单独的屋子也行,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大队长想了想,谢叔婆家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她一个人住,家里也有空屋子。
加上她年纪也大了,平日里孩子又不在身边,有许宁言陪着,老的老小的小,彼此也有个照应。
索性起身道:“那我去问问婶子去,看她乐意不乐意。”
等他走远了,支书才叹了一口气,拿烟袋锅敲敲桌面:“你说你这丫头,糊涂啊!是不是他们逼你太狠了,非要你嫁给顾知青,你才要分家断亲的?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老实?就不能为自己着想一点?你这婚事没了,以后要被人指指点点不说,连个家都没了,你说你——”
真是无力吐槽了。
许宁言能说这家也是她想分的?马上就要到许珍珠说的第二个机缘的时间了,她还留在许家,真得了机缘,有许珍珠在,也要生出是非来。
更何况,这些日子许家人被她折腾得不轻,现在分出来是最好的时机。
时日久了,许家到底人多势众,一个不防,说不得她要吃亏。
不如这样分家断了关系,以后背地里还能使个绊子呢。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在许家人多眼杂瞒不住,搬出来后才好行事。
只是这些话,肯定不能对大队长说。
想了想,安慰道:“三伯伯你放心!我就算一个人过,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支书还能说啥,他也不过是感叹两句。
真要有法子,先前不就拦着不让分家了?
思来想去,觉得这许宁言就算能让谢淑婆陪着她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真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还是得让这孩子有个家才安生。
这事还得落在顾知青头上。
虽然有些不厚道,可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若是顾知青那边能做通思想工作,答应娶了这丫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虽然四丫黑了点,瘦了点,又不识字,又不漂亮,配顾知青确实是有些委屈了他,顾知青先前那态度,是绝对不会娶四丫的。
可人总要有梦想,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万一实现了呢?
大不了以后多关照一下顾知青和四丫,有那回城或者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什么的,偏着点顾知青,也算对得起他了。
不然下乡的知青,想回城,他们不同意可走不了。
支书心里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等大队长回来说谢叔婆那边同意了让许宁言去住,他们两人帮着许宁言将口粮又给搬到了谢叔婆家,连家也顾不得回,就往知青点赶去。
这边谢叔婆见许宁言这点可怜巴巴的行李,心里也是怪不落忍的。
忙开了她隔壁的厢房门指给许宁言看,示意以后她就住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大约十来个平方,没有床,不过这也不是难事。
拖了两条板凳,又寻了一块门板搭在上面,铺上被褥就是床了。
有一口樟木的箱子,据说是谢叔婆当年从前头男人家带走的唯一东西,上头的漆都掉得斑驳了,锁扣却还完好。
再还有一张瘸腿的桌子靠着窗户放着,下头垫着一块木头,也算稳当。
就这条件,许宁言已经也没啥可挑剔的,很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