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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先生,故事不是这么写的

    晨雾未散,西市石板路上泛着湿漉漉的露水,空气里还带着清冽的草木香。


    巷口传来张大壮吆喝的大嗓门,混着独轮车吱呀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猫馆门就在这时被打开一条缝。


    街边嗑瓜子的老头子闻声探过头来,一脸神神秘秘地看着开门的苏小娘。


    “苏小娘,听见昨儿夜里那点热闹了吗?”


    “哦?老丈听到什么了?”


    苏绒正将开始营业的木牌挂在门前,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那老头压低了嗓子,瓜子皮随着他凑近的动作差点飞到苏绒脸上。


    “昨晚武库开了,说是连夜有人马出京呢!火把望都望不到头,都说是冲着关仓去的!”


    说着手指朝天上戳了戳,意思不言而喻——天子脚下,能这么大动干戈的,也只有宫里头的主子了。


    苏绒心中猛地一跳,想起昨日林砚那一身利落的劲装和腰间的卷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点恰到好处的惊讶,顺着话头打探道。


    “嚯!这么大阵仗?可是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老人撇撇嘴,又摸出几粒瓜子塞进豁牙的嘴里:“总归是贵人老爷们的新鲜乐子呗。”


    他正絮叨着,街角便传来声带着点调侃的朗笑,并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不容步履轻快地踱了过来,一袭蓝衫在晨雾中格外醒目。他仿佛不知道昨晚这京中的暗潮涌动,笑吟吟地冲着苏绒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带着点邀功似的少年意气。


    “新故事,小苏掌柜要不要过过目?”


    送走了那絮叨的老丈,苏绒带着张不容转身回到店里,顺手将柜台边沿蹭到的一点灰尘用指腹仔细抹去,一双眸子安静地盘算着。


    店里也很安静,只有几只猫儿各自发出的细微声响。雪姑蜷在临窗最暖和的那块软垫上,阳光跳跃在她雪白的长毛尖,丧彪正专注地舔着她背上难以顾及的毛。


    小咪趴在柜台上,下巴枕着前爪,眼睛眯成一条缝,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着台面。


    张不容跟着她进来,脸上挂着那种兴致勃勃的劲儿,眉毛微挑,嘴角噙着笑,连走路都带着点轻快。


    他也没客套,径直把那本磨得边角都有些发毛的小本子往苏绒面前一推,指尖在封皮上得意地敲了两下。


    那语气,活像是捧出了什么绝世大明星,笃定得不得了。


    “喏,你瞧瞧?刚写好的,保管新鲜!”


    “特意问了问小七,把雪姑当初的那些事问了个清楚,添了点料,写成个故事。”


    他下巴朝窗边睡得正香的雪姑点了点,话没说完,但那摇头晃脑的样子,已经笃定了肯定能火。


    “真的?那可太好了!”


    既能跟着学认字,又能听好玩的故事,还可以给猫馆增加营收,这买卖划算极了!


    苏绒刚把抹布叠好放回角落,听了这话,眼底也染上期待的光,带着点迫不及待,伸手就把那本子接过来翻开。


    声音里透着雀跃,少女小心地翻开那薄薄的册页。纸张有点糙,墨迹是新干的,带着一股子墨香。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些张不容写给她的简单字上,努力辨认着开头的句子。


    张不容也站在她身边,遇到苏绒猜不出来的字,就轻声把意思指给她。


    开头写的是一个小姑娘在路边发现了瑟瑟发抖的雪姑,心生怜悯,把它抱回了家。


    用温水一点点擦干净它沾满泥雪的皮毛,用旧棉絮给它做了个暖和的窝,一口一口喂它温热的肉汤……


    苏绒看到这里,嘴角无意识地向上弯起一个温软的弧度,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阮明月,虽然没相处过,但这感觉对上了!


    可再往下翻两页,苏绒嘴角那点暖意不知不觉就淡了。她看得慢了些,秀气的眉心微蹙,抿着的唇线绷得直直的。


    故事里的画风说变就变,刚刚还温馨的小窝,转眼就冒出一个刻薄的女主人。


    “不干净!”


    “晦气!”


    “白吃肉还要生一窝讨债鬼!”


    苏绒不自觉地抿紧了唇,心里头那股初时的愉悦瞬间被硌了一下,可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更刺眼的文字就砸了过来——


    女主人一把将怀着孕的雪姑拎起,不容分说就扔到了冰冷的门外,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小姑娘在门里哭得撕心裂肺,门外只剩下雪姑无助的叫声……


    这有些太过了吧?


    接着往下看,张不容甚至详细写了它如何在绝望中艰难产子,又如何亲眼看着那幼小的生命在饥饿和寒冷中一个个逝去……


    苏绒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读得越来越慢,眉头锁得紧紧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堵在了胸口,沉甸甸地往下坠。


    指尖也不知不觉变得冰凉,像握了一小块寒冰。


    这感觉……不对劲。


    这些文字描绘的雪姑,和她眼前这只,即便在睡梦中都带着几分优雅的白猫相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


    故事里的雪姑,简直就是一个承载世间所有恶意的可怜容器,被命运反复蹂躏,连一点点反抗和好运气都不配拥有。


    似乎它活着就是为了承受这铺天盖地的苦难,仿佛只有这样的“美强惨”才足够赚取旁人的泪水。


    心口又冷又沉,闷得发慌。


    她用力捏着粗糙的纸页,刚才翻开本子时那股雀跃和期待,此刻早已被这刻意堆砌的沉痛碾为齑粉,一丝热气儿都不剩了。


    少女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自家仙女咪,这只真实的、揣着崽儿的白猫,正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把更暖和的肚皮朝向阳光。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雪白的皮毛上,喉咙里甚至发出极轻微的呼噜声,仿佛张不容口中那个饱受摧残的猫与她毫不相干。


    张不容一直观察着苏绒的反应。他脸上那种轻松得意,在看到苏绒越来越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时一点点褪去。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翻涌的心疼和眼底那簇压抑的火苗,于是试探地问出口。


    “怎么了?故事……不合胃口?”


    苏绒深吸了好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闷塞感,眼帘却固执地低垂着,视线胶在那本粗糙的小册子上,半晌才将小册子啪地一声合上,往柜台上一撂。


    这动静引得旁边打盹的小咪都抖了下耳朵,少女这才抬起头,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和指责,但也没有刻意嬉笑。


    她先是微蹙着眉,用一种带着点儿困惑的眼神看向张不容,语气是她认真起来特有的那种直接坦率。


    “先生,这故事…不成!”


    “为何?”


    张不容手上的折扇停在半空,下意识追问道。苏绒没立刻说大道理,而是先伸手指了指窗边。


    阳光正好,雪姑翻了个身,露出雪白松软的肚皮,享受得尾巴尖都在抖,丧彪立刻凑过去认真地帮它舔了舔肚肚毛。


    少女眼里含着笑,这才收回目光,她拖长了点音调,语气里带着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像只发现秘密的小狐狸。


    “我严重怀疑啊,你是被小七给忽悠了!”


    “啊?小七他……”


    苏绒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笃定。


    “第一。”


    她伸出一根手指,直接点向窗边阳光下那对猫儿,语气里带着点自家孩子被忽视的不满,下巴都跟着扬了扬。


    “您这故事里缺了个相当要紧的角色,我们丧彪呢?我们这么大个男主,您给写丢了?”


    苏绒看着雪姑微微仰头,信赖地在丧彪颈侧蹭了蹭,想起初见丧彪时那小豹子一样的身影,语气里情不自禁带上了骄傲。


    “从雪姑来到猫馆,甚至更早之前,在她流浪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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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彪就一直在她身边护着她,小七连这都没和您说?”


    其实也不怪赵小七,若不是见过了几次丧彪投食,连苏绒自己也不知道。


    但那咋了,又不影响她提意见。


    张不容刚张了张嘴,苏绒的第二根手指已经竖了起来。


    “第二。”


    少女收敛了些光芒,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喧嚣的西市,声音很自然地压得低了些,带了点市井特有的通透和谨慎,像在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道理。


    “您别忘了,雪姑当初是被阮家小姑娘收留过一阵子,这事儿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个大概?您这故事要是按现在这样写了,再拿到馆里绘声绘色一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声音更沉了些。


    “您想想,那故事里刻薄恶毒的女主人是谁?大家伙儿对号入座,还能是谁?您这故事一传开,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这不是平白把周大娘一家子架到火上烤吗?她们本就过得艰难,这又是何苦?”


    苏绒看着张不容明显愣住、陷入思索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波光彻底沉静下来,抛出了她最核心的观点。


    “其实,就算您写的都是真的,周大娘当初真就那么狠心,我也不赞成您讲这样的故事。”


    “为……为何?故事真实也不行?”


    “不太行。”


    苏绒回答得果断极了,少女的眸子仿佛被清水涤过,沉静下来的目光锁住张不容,穿透了他脸上的讶异,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的明澈。


    “张先生,您看看这西市,看看这些街坊邻居。大家的日子够苦了。”


    “起早贪黑,为几文钱斤斤计较,为柴米油盐发愁……大家心里头压着的石头还少吗?”


    苏绒指向窗外熙攘却为生计奔忙的人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人心上。


    “他们来猫馆,本身就是想放松一下,想找点乐子,或者……想在别人的故事里,暂时忘掉自己的难处,喘口气儿。”


    “您觉得,他们还需要再听一个血淋淋、惨兮兮,让人心里堵得慌,晚上还睡不着的故事吗?”


    苏绒的目光重新落回张不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再次看向窗边那沐浴在阳光里、被丧彪守护着的小白猫。


    “我觉得,大家更需要一些熨帖的故事。让大家看到雪姑现在这样安安稳稳,有人护着,揣着崽儿晒着太阳,过得舒心又自在。”


    “让大家知道,哪怕风里雨里走过一遭,最后也能遇到不离不弃的伙伴,也能有个暖和地方落脚,也能……苦尽甘来,过上平静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窗外喧嚣的背景音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在张不容耳边停了下来,只剩下少女清泠泠的嗓音和他自己骤然沉重起来的心跳。


    “把这份苦尽甘来的安稳讲给大家听,听完了心里头能暖一暖,能松快一点,能觉得这日子……还有点盼头,还有点甜味儿。这难道不好吗?”


    苏绒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张不容明显失神的脸上,眼神坦荡得像一泓没有杂质的清泉,将最后一个问题轻轻抛向他,却掷地有声。


    “张先生,您说,这……是不是才是一个说书人,一个写故事的人,真正该守住的初心?”


    猫馆里一片寂静。


    阳光透过窗棂,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也照亮了苏绒脸上那份毫不作伪的真诚与坚持。


    张不容彻底沉默了,他脸上的轻松得意,甚至被质疑时的那点错愕,全都消失不见。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苏绒脸上,似乎想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找出一点伪饰,但却只看到一片坦荡的赤诚。


    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这个他亲手教着认字的少女,竟反过来先给自己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