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穿为孤女后富可敌国 > 第1章 第 1 章
    靖安侯府这间名为“枕霞阁”的闺房,此刻静得能听见窗外细雨敲打芭蕉的微响。


    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混着一丝清苦的药气。沉重的紫檀木拔步床内,层层叠叠的素白鲛绡帐幔垂落,掩住里头的光景。


    叶沁慧意识初回笼时,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尖锐的碎片在颅脑里冲撞、拼合,脑海中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记忆琳琅满目的货架,银行账户数不清的数字,以及掌控庞大商业帝国时如臂使指的权力感正与一股刻骨铭心的哀伤绝望激烈撕扯。


    那哀伤源于此身原主,那个同样叫做叶沁慧的侯府千金,为亡母悲恸至心神溃散,缠绵病榻数月,最终在寄居的外祖家悄然离去。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临去前看清了所至亲的嘴脸,慈蔼的大舅母温言哄骗,痴慕的表兄虚情假意,掏心掏肺献出的万贯家私。


    铺面、田庄、现银、御赐珍宝,连同母亲用命换来的贞烈夫人封诰所带来的一切荣光与荫庇,都成了滋养这群豺狼的膏血。他们榨干了她的价值,像丢弃一块用尽的抹布任其自生自灭。


    “嗬!”一声压抑的、极其轻微的抽息从帐内逸出。


    “姑娘!”守在床畔,眼睛肿得像桃儿的贴身丫鬟秀儿猛地惊醒,扑到帐前,颤抖着手撩开纱帘一角,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姑娘?您…您可是醒了?”


    叶沁慧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初时模糊,渐渐聚焦在秀儿那张满是泪痕、写满真切担忧的脸上。


    属于原主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让她瞬间认出了这个忠仆,也确认了自己身处的荒谬境地——一等安平侯府唯一的嫡女,父尊乃正二品封疆大吏,远在千里之外戍守国门,母亲为护一城百姓,以命相搏,换得身后县主的哀荣。


    如此煊赫出身,本该是启国顶尖的名门贵女。可如今呢?孤女寄人篱下,万贯家财被外祖家鲸吞蚕食,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更是为情所困,识人不清,生生把一副天赐的好牌打得稀烂,连命都搭了进去。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及身下光滑微凉的锦缎被面。触感真实得刺骨。


    这不是梦,从前她是叶沁慧,百货业的巨擘,可此刻已是这启国靖安侯府,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孤女叶沁慧。


    “水……”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过的沙地,发出的声音微弱嘶哑。


    “哎!这就来!姑娘稍等!”秀儿喜极而泣,慌忙转身,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在暖窠里的蜜水,小心地扶起叶沁慧,将杯沿凑到她唇边。温水滋润了干涸,也带来一丝清明。


    叶沁慧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这间枕霞阁。


    陈设是古雅精致的,多宝阁上玉器生辉,紫檀案头宣炉吐纳青烟,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


    然而,细微处却显出窘迫与怠慢。


    窗棂角落积着薄灰,案几上那套本该莹润的甜白釉茶具,其中一只杯子口沿处有道细微却刺目的磕碰裂纹,插在美人觚里的几枝玉兰,花瓣边缘已显出萎黄的疲态,显然久未更换。


    空气中弥漫的沉水香,也掩盖不住从家具深处透出的一丝若有似无的陈旧潮气。


    这绝非一个县主遗孤与手握泼天富贵的主子该有的居所气象。


    “姑娘,您可吓死奴婢了!”秀儿放下杯子,用温热的湿帕子替叶沁慧擦拭额头虚汗,眼圈又红了,“昏睡了整整三日,气息弱得,大太太请来的大夫都说、都说要预备着了。”


    她哽咽着,后面的话不忍再说。


    叶沁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属于现代商界女王的冷锐寒芒一闪而逝,随即被一层恰到好处的虚弱迷茫所覆盖。


    她轻轻按住秀儿的手,指尖冰凉:“莫怕,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只是浑身无力,脑子里乱得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试探,“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外头可有什么事?”


    秀儿见主子精神尚可,稍稍安心,但提到外头,脸上又浮起一层忧愤交织的郁色。


    她压低声音,凑近叶沁慧耳畔:“姑娘,你不知道,在你病得人事不省这几日,大太太那边简直是越发不像话了,前日,她房里的周妈妈过来,说是奉太太的命,替您‘清点库房,怕下人们疏忽,保管不善。奴婢拦着没让进,说姑娘病着,钥匙在您枕下收着,等您醒了再说。那周妈妈好大的脸子,当场就撂了话,说表姑娘的东西,原就是舅太太心慈代为打理,如今病成这样,万一有个好歹,东西丢了损了算谁的?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就戳人心窝子!”


    秀竹气得胸脯起伏:“还有奴婢偷偷听洒扫的小丫头嚼舌根,说大太太已经在暗中相看城西那处最大的绸缎庄子,像是预备着给表少爷下小定礼时,添在聘礼单子上充门面,那庄子,可是夫人留给您的陪嫁啊!”


    叶沁慧静静地听着,面上依旧是一派病弱的苍白,只有搭在锦被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深深陷进柔软的缎面里,留下几道细微的折痕。


    绸缎庄子?下小定礼充门面?好,很好。看来这具身体原主的“好表哥”朱春明,攀附高门贵女的婚事,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用她的钱,她的产业,去铺就他的青云路?她心底无声地冷笑。


    “哦?是吗……”她淡淡应了一声,语气飘忽,仿佛精力不济,对这些令人发指的消息提不起太多关注。


    目光落在锦被上用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上,一朵朵,一簇簇,金光流转,富贵逼人,却不知这被面之下,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内里。


    她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指,慢悠悠地,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在被面上描摹着那些繁复的花样,指尖划过凸起的金线纹路。


    “秀儿。”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记得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产业账册还有各处库房的钥匙原先都收在一个紫檀嵌螺钿的匣子里?”


    秀儿一愣,随即用力点头:“是!姑娘!您病倒前,都收得好好的!就在您床头的暗格里!”


    “去拿来。”叶沁慧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秀儿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熟练地在拔步床内侧一个隐蔽的雕花木饰上按了几下,


    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响,一块木板滑开,露出里面一个尺余见方的暗格。


    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出一个约莫两掌宽、一掌高的紫檀木匣。匣子本身已是贵重,四角包金,面上用细如发丝的螺钿镶嵌出缠枝牡丹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这匣子,是县主叶林氏的遗物。


    秀儿将匣子捧到叶沁慧面前,叶沁慧伸出微颤的手,指尖拂过那光滑冰凉的螺钿牡丹,感受着原主记忆中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


    她摸索到匣子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轻轻一按。


    “嗒”一声轻响,机括弹开。


    匣盖掀起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樟脑的气息逸散出来。匣内铺着明黄的锦缎,上面空空荡荡,只孤零零地躺着几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


    预想中厚厚的、记录着田庄铺面、银钱往来的账册,竟踪影全无!


    秀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怎、怎么会……空了?账册呢?姑娘,奴婢一直守着,暗格从未有外人动过。”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这比库房被强行清点更可怕,账册是根基,是命脉,没有了账册,那些散落在外的产业,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叶沁慧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匣底,那明黄的锦缎衬着几把孤零零的钥匙,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


    她脸上却没有任何任何惊讶。


    果然如此。釜底抽薪,做得干净,她那位大太太,手段倒是比她想象的更利落,也更狠绝,账册都敢直接窃走,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叶沁慧变成一个身无分文、连自己有多少家底都说不清的糊涂孤女,彻底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缓缓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几把钥匙,指尖反而轻轻拂过空无一物的锦缎衬底。良久,她才用指尖捻起其中一把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极小的“锦”字。


    “锦……”叶沁慧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将那冰冷的金属紧紧攥在掌心。掌心的刺痛,远不及心头的冰寒。


    账册没了?无妨。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卢氏以为拿走了账册就拿走了一切?她叶沁慧的产业,每一寸土地,每一间铺面,都刻着叶家的印记。


    属于她的东西,她自会一笔一笔,亲手清算回来。连本带利。


    就在这时,门外廊下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和一个刻意拔高的、透着虚假热络的女声:


    “哎呀,我可怜的慧儿可醒了?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真真是吓煞舅母了!” 那声音带着一种浮于表面的焦急,穿透门扉,清晰地传了进来。


    秀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挡在床前,紧张地看向叶沁慧。


    叶沁慧眼底的冰寒瞬间敛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她松开紧攥钥匙的手,顺势将那把刻着“锦”字的钥匙滑入袖中。


    身体向后靠回软枕,浓密的长睫无力地垂下,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淡淡的青影,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病骨支离、气息奄奄的脆弱模样。


    方才那短暂显露的锋芒,如同昙花一现,被完美地收束于无形。她对着秀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秀儿会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脸上的惊惶,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闩。


    房门开启,一股更浓郁的脂粉香气混合着外间微凉的雨气涌了进来。


    当先走进来的妇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簇新的绛紫色缠枝宝瓶纹妆花缎褙子,头上插着赤金点翠的凤头步摇,耳坠明珠,腕笼玉镯,通身富贵,容长脸面,眉眼间带着刻意堆砌的慈和,只是那笑意未曾真正抵达眼底。


    这便是那位大太太。


    她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捧着托盘的大丫鬟,一个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药盏,另一个则是几碟精致的点心。


    那人一进门,目光便精准地越过秀儿,直直落在拔步床的帐幔上,脸上瞬间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几步抢到床前,声音带着夸张的哽咽:“我的儿!你可算醒了!你可知这几日,舅母的心都揪碎了!”


    她作势就要去撩那帐子。


    “舅母。”帐内传来一声细弱蚊蚋、气若游丝的回应,带着浓浓的病中倦怠,“劳您挂心了,恕慧儿…不能起身见礼…”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再次晕厥过去。


    卢氏撩帐的手一顿,脸上的悲戚更浓:“傻孩子,跟舅母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身子要紧!”


    她顺势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下,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床榻四周,最终落在那只敞开的紫檀螺钿匣子上。看到里面空荡荡的锦缎衬底,她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满意和得色,快得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担忧覆盖。


    “瞧瞧,这小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卢氏拿起帕子,假意按了按眼角,“舅母特意让人熬了上好的老参汤,吊命最是有效,秀儿,还不快伺候姑娘趁热喝了!”她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捧药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将药盏递向秀儿。


    秀儿看着那碗浓黑如墨、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药汁,心头警铃大作。姑娘刚醒,身子虚成这样,怎么能喝这种虎狼之药?


    她下意识地看向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