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致从前死去的她 > 20. 逃离
    三月的一天,苏晓雯来找邓娇,她请了半天假,两人在外面随便找了家茶馆,坐下泡茶喝。


    茶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白雾缭绕,飘渺消散于眼前。


    苏晓雯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施宜。


    她喝了口茶,入口香醇浓郁,口感醇厚细腻,是铁观音。


    “见过。”她淡淡地开口回答,“我把那本日记本给她了。”


    “哪本?”苏晓雯瞪大了眼睛看她,“你在榕树底下捡到的那本?”


    “对。”邓娇点点头,“就是那本上面写着魏冉名字的,带锁的日记本。”


    苏晓雯的手轻轻按了下茶杯盖,她沉默了片刻,说:“我还是怀疑她。”


    邓娇往窗外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从有记忆起,南湾的春天就是这个样子,潮湿,阴冷,绵长。


    像笼罩着一场永不结束的雨。


    “怀疑她什么?”


    “她真的是施宜吗?”苏晓雯抬起眼,她今天没化妆,素颜下,她的黑眼圈格外明显,却衬得她更素净了,仿佛褪去了面具,难得地露出了些平易近人的善良来。


    邓娇又啜了口茶:“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对我来说。”苏晓雯的字咬得很重,“她不是施宜,她其实是魏冉,你也这么认为,对吧?”


    邓娇沉默地咬住下唇。


    “你看。我就说吧。”苏晓雯冷冷地睨着她,“她最后还是会抛弃我们。”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意孤行,她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苏晓雯潦草地撸了把头发,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不说这些了。”邓娇试图转移话题,“你之后打算做什么?留在这里还是去北方?”


    苏晓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也许回北方的律所找工作吧。”


    苏晓雯高中毕业后,并没有报名工商管理系,而是报名了法学系。


    对此邓娇非常惊讶,而苏晓雯给出的回答是,她认为她这张嘴非常适合去当律师。


    邓娇无话可说。


    苏晓雯和邓娇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去了北方上学,而施宜去了更遥远的东北。


    三人非常默契地远离了潮湿的南方,向北奔去。


    大学毕业后,邓娇曾经思考了很久,要不要留在北方继续工作。


    她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回了趟家。


    毕晶晶把她高中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邓娇打开的时候,翻到了从前的课本,里面还夹着许多张她和苏晓雯在上课的时候偷偷传来传去的纸条。


    她小心地铺平那些已经皱巴巴的纸条。


    “下课等我。”


    “那个段景曜找你干嘛的?”


    “数学课真无聊。”


    “食堂的排骨好吃。下课你收拾快点。”


    “今天下课我不等你了。”


    “我刚刚想到,不如你去学医吧,法医。很适合你,绝对不用和人打交道。”


    “我的话,我俗人,我就想学点能赚钱的专业。”


    ……


    “其实你不是胆小鬼。我才是。”


    “以后一起离开这里吧。不要回来了。”


    邓娇一张一张地看完了纸条,再沉默地把这些纸条塞进了箱子的底部。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在旧书籍的缝隙之间滑过,如同那些时光。


    邓娇当然是想过走的。


    不然她也不会义无反顾报了离家最远的学校,去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城市。


    然而等真的到了那个自己梦寐已久逃离的城市,她却发现,自己好像不快乐。


    苏晓雯肉眼可见地开朗了很多。


    邓娇在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加入社团,和社团新成员打趣玩闹,开始化妆,兼职赚钱,给自己买各种漂亮衣服。


    而她因为专业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也许不全是因为专业忙,而是她想让自己忙起来。


    只要忙起来,她就没空去想过去那些本该被自己抛下的回忆和噩梦。


    可是,那些存在她脑海里的回忆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每次午夜梦回,那些残缺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和画面不断闪回,像水下生长出的黏腻水草,拽着她一起沉没在幽暗水底。


    她一直刻意忽略这些。


    她想,只要走出去,就好了。


    直到有天,她所在的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


    艺术系的某位学姐控告辅导员性骚扰,这事在坊间发酵,从一件只在特定人群范围里流传的丑闻,经由大家口口相传,蝴蝶扇动翅膀,引起轩然大波。


    那天,邓娇在图书馆里背书,准备期末考。


    她站在图书馆的走廊上看书,透过图书馆的落地窗,她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所有景象。


    她看见那个艺术系学姐抱着自己的一纸箱东西,拖着行李,背着书包,独自在校园里走着。


    她的背影倔强且决绝,如校园深秋的一片落叶,融入满目萧瑟的秋景中。


    旁边认识她的同学看见了她,过来和她亲切地打招呼。


    那位同学是她在大专业课毛概上认识的,并不是同个专业,但和苏晓雯是同个专业,法学系的。


    “那个就是艺术系的学姐。”同学伸出手指了指那个背影,“据说她退学了。”


    邓娇嗯了一声,又低头去看书,但那一行行黑色的文字此刻如蚯蚓一般动了起来,她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控告辅导员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真傻。”同学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


    “辅导员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际性伤害,忍忍不就过去了吗?”


    “她这种情况,打官司也不一定赢得了的,告他反而害了自己,何必呢?”同学继续说,此刻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些嘲讽。


    邓娇只觉得眼前的字抖动得厉害,一个接一个的方块字像要挣脱束缚,不敢囿于方寸之地,伸出了长长的触角,企图顶破书页的边缘。


    她啪地一声合上书。


    旁边的同学被她吓了一跳,略带尴尬地干笑一声:“怎么了?”


    邓娇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同学:“你是法学系的,假如有个女生过来和你说,她受到了性骚扰,你也会这么和她说吗?”


    同学皱起眉,一脸被冒犯的样子,既恼且怒:“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读法学系。法律在你这里,只会变成趁手的工具,而非公平的秤杆。”


    她抛下这句话后,留下在原地怔然的同学。


    在那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想再做胆小鬼,让缠绕她无数个日夜的梦魇和阴影消失的最好办法是站在阳光下。


    她瞒着所有人,报考了南湾市的市局。


    连苏晓雯和毕晶晶都没告诉。


    所以当苏晓雯知道这件事后,她怒不可遏,指责她疯了么。


    邓娇很冷静,她说,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过后做的决定,并没有疯。


    苏晓雯冷冷地注视她,黑眸深不可测,隐晦的情绪翻涌,最终她还是说了句随你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然后她甩手走人,直到毕业也没有再联系过邓娇。


    邓娇试着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也发过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连社交媒体上苏晓雯的头像都一直是灰色的,从未亮起。


    邓娇回到南湾市的那天,却在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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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遇见了苏晓雯。


    邓娇的眼睛瞪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


    她嘴唇颤抖,声音也颤抖,刚说了一句你,就被骤然打开的门打断了。


    毕晶晶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看见苏晓雯和邓娇后面露惊喜。


    “你们来啦?快进来。”


    邓娇只能把一肚子疑问咽回去,跟在苏晓雯后面进门了。


    毕晶晶张罗着让她们坐在沙发上,切了水果拼盘给她们,说着要去煮饭然后进厨房了。


    本来邓娇就要站起来去帮忙,但想到苏晓雯在这里,还有一堆问题想问她,就又坐下了。


    她看向苏晓雯,低声问:“你怎么回事啊?”


    苏晓雯咬了一口脆甜的青枣:“没怎么啊,你能回来,我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邓娇急道,“我的意思是,你先前不是说不想回来吗?”


    “是不想。”苏晓雯啃着青枣,口齿不清地回答,“但这边有个挺好的工作,加上呢,我也并不喜欢北方,干燥,沙尘暴还多,那里的人太高端,我融入不进去。”


    邓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刚才苏晓雯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看她一眼。


    明显在说谎。


    然而邓娇也没再说什么。


    苏晓雯还在她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苏晓雯说的工作是法院里的法官助理,虽然是临时的,但她自己似乎挺满意,说正好锻炼锻炼。


    但邓娇总觉得,苏晓雯迟早会走的。


    她不属于这里。


    喝完茶后,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街道偶有几辆车呼啸而过,小摊贩的喇叭重复播放着嘶哑的广告。


    槐花白絮絮地落了一地,毛茸茸的,反射着晶莹的光。


    走到岔路口,苏晓雯向她告别。


    “我最近搬出来了。”


    路灯毛玻璃似的光线像给她镀了一层柔光,她的眼睫毛被树上滴下的露水打湿了,连着眼睛也显得湿漉漉的,像在水里浸泡久了的黑色珍珠。


    邓娇点点头:“搬出来好。”


    苏晓雯家她是知道的,父母从前做生意赚了些钱,但从不肯在大女儿身上花一点,苏晓雯回到家,天天被催相亲,父母迫切想把她嫁出去换彩礼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可能,下半年就要走了。”苏晓雯垂眸,靴尖轻轻踢着路边的石子。


    “哦,哦。”邓娇干巴巴地哦了两声,说不出来其它的话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变成一颗饱满酸涩的青杏,满胀着苦酸的汁水。


    “那……保重。”


    像针刺入青杏,酸味轻柔如雾般散了出来。


    苏晓雯抬头,对她笑了笑。


    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像很久以前,在孤儿院里那样。


    “我还没走呢。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成呢,别说的好像要告别了似的。”她收回了手,语调轻松,像在苦瓜汁里加了大把的糖,却欲盖弥彰地显出那点苦味来。


    邓娇笑了笑:“提前演练一下。”


    短暂的沉默。


    路口风大,槐花又吹落了几朵,纷纷扬扬落在了苏晓雯的发间,好像染白了她的头顶。


    “那我走了。”苏晓雯挥了挥手。


    “再见。”邓娇也挥了挥手。


    那天,邓娇一直站在路口,直到看见苏晓雯的黑色大衣消弭于夜色中,她也没走,只是沉默地立在那里。


    路口的风陡然变得刺骨。


    她转过身,抖落了一地槐花。


    她看着落在自己身前的影子,一个想法忽然撞入脑海里。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