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欣告诉我,她在外面买东西,想打公用电话找施宜,发现忘记了施宜的电话号码,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她也没带伞,只能淋雨。
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她是离家出走的。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然而看到她手腕残留的伤痕,我又将我的疑问咽了下去。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揭露的好。
我问她那住一天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她愣了一下,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说她明天应该回家。
我看她浑身湿透,像淋了一场大雨,给她拿来了浴巾,让她擦一擦头发,然后去洗个澡换声衣服。
林可欣接过我手里的浴巾,抬头看着我,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我看见她从自己的右手中指上摘下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许是我多看了那戒指几眼,林可欣注意到了,她抬起眼对我笑了,说这是别人送的。
我当然不至于八卦那个“别人”是谁,所以我也礼貌地笑了笑。
“他说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林可欣的目光滑到戒指之上,留恋地看了那戒指一眼。
那戒指的款式确实也不是年轻人的款。我心忖。
趁她在淋浴的时候,我拨打了施宜的电话。
我问她有关于林可欣的事情。
施宜只在电话里简单地和我说,林可欣最近经常出入林常雄的办公室,而林常雄据说手脚不干净,经常骚扰女生。
她怀疑林常雄胁迫了林可欣。
我问她为什么,电话那头只是沉默了会,然后说,因为她知道。
我握紧了电话筒。
我和施宜道了别,就匆匆挂了电话。
林可欣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
“谢谢你。”林可欣有些拘谨地向我道歉,她发梢的水珠不断滴下。
我给她倒了杯热水。
“喝点水,防止感冒。”我把水递给她,“现在这个时候,感冒可是件麻烦事。”
林可欣嗯了一声,然后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我…我天天和他们待一块…”林可欣喝了半杯水,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今天和他们吵了一架…”
我没说话。
也是,同一屋檐下的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矛盾只会越来越突出。
林可欣接着又向我要了座机拨打电话,这次她的声音甚至比上次接施宜的电话还要小声,几乎到了呢喃的程度。
“嗯…”林可欣的一只手指不停地绕着电话线,“明天…对…”
“好…”
她挂了电话,看向我。
“我雨小一点就走,不打扰你。”
她坐在沙发边缘,小心翼翼地拿眼觑着我。
我的心泛起了微妙的涟漪。
“没事。”我看了一眼窗外连绵不断的雨,“这雨确实下得有点大,雨小点我借你一把伞。”
过了几分钟,雨势小了些,林可欣拿起伞,向我道别。
我站在窗户边,看着她的身影匆匆穿过落满槐花的道路,往校门外走去。
2003年2月25日雨
转眼已经二月末了。
春寒料峭,空气里凝着冷意,天气开始进入阴晴不定的阶段,忽而阳光灿烂,忽而阴雨连绵,气温也忽上忽下。
我窝在家里已经几天了,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发霉的潮气,连日的阴雨让我的心情也如潮湿的青苔,阴郁的情绪连绵不绝,爬满了半个心脏。
今天去找林姨,林姨看起来也很疲惫,她和我说好像很快就要复课了。
复课了就好,我好久没见我的朋友们了。
2003年3月1日小雨
三月初,从我宿舍的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学校操场边上的几棵桃花,迎着连绵细雨,长出了一片烂漫云霞。
晚上,我在宿舍闲着无聊,就开始收拾起了房间,无意中翻出了我从图书馆借来的报纸。
我把那几张报纸拿出来细细翻了一下,突然一个标题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在红树林孤儿院失火案之后的一个月刊登的新闻。
新闻的标题写着:“红树林孤儿院院长疑似被曝光有□□幼女的行为。”
周遭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连雨声都慢了下来。
我听见我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
红树林孤儿院院长林庆生于失火案半年前曾被一名杜姓女教师举报性骚扰孤儿院女童,据悉,法院还在走程序调查中。
林庆生于失火案中死亡,警方已经勘查过现场痕迹,调查出林庆生悉猝死,并未有任何非正常死亡迹象,鉴定为意外死亡。
林庆生家属拒绝就被控告性侵此事发表任何意见。称死者已逝,逝者为大。
此外,警方已经查清失火案起因。据孤儿院教师称,失火当天晚上有人偷偷潜入孤儿院偷东西,被发现后,该小偷逃至厨房,翻窗逃跑。
该教师正要去追,就听见有人喊失火,便赶忙去报警救火。
警方在孤儿院烧毁最严重的西侧杂物间发现了使用过的火柴,判断起因是有人蓄意点燃火柴纵火。
怀疑纵火者和偷拿东西的人是团伙作案,声东击西。
此时,一声春雷在远方闷声响起,云层闪过一道闪电,划破了混沌夜空。
我往窗外看,窗户边的梧桐树被雨拍打得枝叶乱颤,映在玻璃窗上如重重鬼影。
我折叠起报纸,目光却落在报纸上那张黑白图片上。
好像有个人影,很像我认识的某人。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那张图片。
图片拍摄的是林庆生的葬礼,一行人皆穿着黑色丧服,应该豆薯林庆生的家属。
我的目光从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脸上扫过去,定格在了她旁边的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二三十左右,理着平头,身穿丧服,看起来温文尔雅。
比起旁边红着眼圈,微微有些驼背的女人,他腰背挺直,眼眸微垂,眉眼间颇有一股傲气在。
我盯着他看了片刻,只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他的面容与我记忆中的某人重合了。
他不是别人,就是我的班主任,林常雄。
又一声惊雷响起。
闪电乍然降临,劈开混沌的黑夜。
2003年3月5日雨
根据我所搜集到的信息,汇总如下:
红树林孤儿院于1995年发生火灾,院长林庆生在火灾前心脏病发作猝死于办公室中,被救出来已经死亡。
引起火灾的原因是有人往孤儿院西侧杂物间点了根火柴,杂物间的杂物众多,可燃物充分,一下就燃到了孤儿院里。
据当时的教师称,有人在起火当天下午潜入孤儿院偷东西。(偷东西与纵火是否有关?)
院长于半年前被某杜姓女教师控告性侵孤儿院女童。(杜某?)(性侵是否属实?)
施宜,邓娇,苏晓雯应该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她们年龄相差不多,应该关系比较亲密。
至于林常雄,他居然就是当年孤儿院院长的儿子。
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说…
我心中涌起一阵可怕的猜测。
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查到底。
我看着窗外晦暗不明,风雨飘摇中的南湾中学教学楼,暗自下定决心道。
2003年3月10日阴转小雨
学校通知明天返校。
我今天下午去了趟图书馆,这次我要去翻找有关红树林孤儿院的全部资料。
这次,我不仅查96年之前的,我还要查之后的。
我从正午太阳高悬查到晚上月上柳梢,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总算找到了一些信息。
令我惊讶的是,在失火案三年之后,也就是98年,红树林孤儿院再次被曝光了一桩秘事。
是一位叫毕晶晶的记者在走访调查中发现,红树林孤儿院的许多孤儿竟然全都是附近村庄的弃婴,而且这些弃婴多为女孩,村民们知道有孤儿院的存在,会故意将女婴遗弃在附近,被孤儿院捡走收养。这些女婴们被孤儿院抚养长大,到了十六七岁,她们的家人就会赶来收养或者匆匆“认亲”,这些被认回去的少女本来欢欣雀跃,可未曾想回来等待她们的是一桩连新郎都不认识的婚事。
也就是说,她们的家人不用负起任何养育责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榨取女儿的婚育价值。
这是一桩赤裸裸的吃女人的买卖。
据报道称,毕晶晶路过其中一个村庄,撞见某个十三岁的女孩求助她,说家里人要把她“卖”了,她把这个女孩带回了家,仔细询问,第二天再次去了这个村庄,假装八卦走访调查了半个月,才深挖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图书馆里还算暖和,我却看得浑身血液发冷,握着报纸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想为那些素未谋面,但命运相连的姐妹同胞们大哭一场,然而此刻连眼泪都显得廉价。
金字塔尖顶上是文明的光辉,金字塔尖底是无数女人的血泪和白骨。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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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回家读到的那篇红树林孤儿院院长疑似性侵幼女的案件报道,署名也是毕晶晶。
图书馆马上就要闭馆了,我上次借的报纸还没还,我没法借新的,我找到了报纸上写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
2003年3月11日晴
学校门口有几株巨大的木棉树,早春三月,木棉就已经开花,远远看去,枝桠顶端飞起一片火红,如云霞,如火焰,如赤练,烧得半边天都通红。
学校正式复课了。
我打电话给了报社,说有线索要提供给毕晶晶记者,以这个为理由索要到了毕晶晶的电话号码。
我攥着手里的电话号码,低下头,一个一个地按下电话按钮。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见我的心跳如鼓。
“喂?”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哪位?”
“你好,…我认识当时红树林孤儿院的朋友…我有一个重要线索,我可以见见您吗?”我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毕晶晶似乎沉默了一下,接着她问了我的名字和身份。
我都如实告诉她。
接着,她和我约在周六下午三点南湾中学门口的一家肯德基见面。
正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年轻女孩的声音。
“晶晶阿姨!我回来了!”
我正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那头毕晶晶就挂了电话。
2003年3月15日晴
我在下午的时候和毕晶晶见了面。
三点的肯德基没什么人,我们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相对而坐。
毕晶晶大约四十左右,留着一头干练的黑发,然而头顶已然生出几缕白发,令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虽然面容疲惫,但浑身散发着一股职业女性的精明和干练的气质。
“小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径直问我。
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我说我想举报我们学校的林主任,也就是当年林常雄的儿子,疑似和未成年女学生发生关系。
有没有不重要,先举报了再说。
没有正好还他一个清白。
她直接呆住了,眨了眨眼,好半天没缓过神。
“你有实际证据吗?”她皱眉,“这个指控罪名可不小啊。”
我垂眸,拿出我这几天收集的“证据”。
依然是一份报纸。
我从旧书店和废品站那里淘来的。
报纸上面写着:“南湾中学某高三女生跳楼自杀。”
这位高三女生是高三三班,我查过,当年就是林常雄当班主任的班级。
时间是1998年6月。
这位女生死在高考前一周。
没有遗书。
这位女生学□□,平时游手好闲,还把头发染成黄色,像女混混一样,一时间传闻迭起,有人说她是洗头妹,有人说她被校外恶霸威胁,有人说她觉得考不上高中就自杀了。
接着,我又拿出一份报纸,上面标题写着:“南湾中学某高二女生在宿舍吞安眠药自杀。”
2000年3月。
第三份报纸。
“南湾中学时隔两月又出自杀案:高二某女生跳河自杀。”
2000年5月。
其中一位自杀未遂。
时间是2000年,相隔不过两月。
据说跳河的女生在家里留下了封遗书,然而似乎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隐私,遗书内容并未公开。
自杀未遂的女生很快就退学了,再无音讯。
巧的是,当年这两位自杀的女生,都在林常雄任课的班级。
她们成绩优异,本可以上一个好的大学,前途光明无量。
可是。
大家都说是学习压力太大。
学校为此还减轻了课业负担。
我为了找到这两份证据,花了整整三天,我几乎跑遍了全城的每个书店,翻找了所有的报纸,第一份报纸还是我帮一位收废品的奶奶捡东西,无意看到的。
我要给奶奶钱,她不要,她以为我要卖钱,多塞了几份报纸给我。
在她多塞的那几份报纸中,我看见了第二份报纸的标题。
我买下了她所有的报纸,但她执意不收我钱。
“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奶奶摆摆手,骑着三轮车走了。
我手里捏着一叠厚厚的报纸,早春微凉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像是眼泪的触感。
我想我可能考不了大学了,奶奶。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涌上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