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设在明昭园,送走宾客,大堂只余一片寂静。
烛火跳动,映衬着覃卿苍白的眉眼。她端跪在灵棺前,背影挺直。
金嬷嬷看了一眼,默默擦拭眼角。
她想劝小姐起来休息,张了张嘴,到底没吐出一个字来。她知道此刻是小姐最难过的时候,小姐隐忍着从头到尾没流一滴眼泪,倔强的令人心疼。
金嬷嬷一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火盆里火势渐小,覃卿往里添些纸钱。
余光瞥见金嬷嬷还守在一旁,不由开口道,“嬷嬷,你身子骨不好,先下去休息吧,等会儿唤冬篱过来。”
金嬷嬷哽咽住了,没想到这种时候,小姐还不忘关心她这个老家伙。
“小姐,你也要顾惜自己身体,听嬷嬷的先去眯一会儿,这里交给老奴,老奴保证守好这盏长明灯。”
覃卿摇摇头,这是她陪伴父亲最后的时光,谁也代替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携着熏天酒气,一路跌跌撞撞至灵棺前。
覃卿扭头看去,双眸冰冷。
覃钶,姨娘所出。她这个弟弟别的什么都不行,喝酒赌钱,耍猫遛狗,却是一等一的好手。
别的任何时候她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今天不行,他万不该在父亲的灵棺前如此造次。
覃钶紧盯着覃卿,姐姐生气的模样,勾得他心痒痒,忍不住上前一步。
金嬷嬷见此,黑着脸上去阻拦。
老爷覃政还在时,覃钶就生了龌龊心思,却不敢有任何逾矩行为。眼下老爷不在,他就迫不及待。
真是个畜生!
覃卿平静地转回头,对着父亲的灵棺拜了拜,这才缓缓起身。
“嬷嬷,你且放开他。”覃卿云淡风轻地弹了弹袖口上的灰尘,抬眸对金嬷嬷道。
金嬷嬷迟疑一瞬,退至一旁。
覃钶一看这架势,不由眯起丹凤眼。
他五官精致,却过分阴柔。和小姐的明艳端方全然不同,也没有老爷覃政的磊落光明,倒是那一对丹凤眼随了他母亲刘氏,一样的贪婪。
金嬷嬷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眼底有些许疑惑。
此刻,覃钶眼里没有半分醉意,他站在原地,似是在犹豫。
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姐姐身上,他从未讨得半分便宜。一想到自己先前吃的那些暗亏,覃钶恨得牙痒痒。
覃卿淡淡地扫了一眼杵在跟前的窝囊废,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正是这轻描淡写的一瞥,刺激到覃钶。
覃钶脑子一热,大跨步上前,不想一个趔趄直挺挺扑向地面。
金嬷嬷就站在不远处,没伸手扶一把,反而后退一步。
覃钶倒下的位置,脸正好砸地,好巧不巧,那个地方正放着一盆火。
落地的瞬间,一声尖唳的痛呼传遍明昭园。
府里下人全冲出来,没一会儿,刘氏也步履荒张地赶过来。
金嬷嬷这时作势伸手,上前帮忙。
覃钶在一众下人手忙脚乱下,被搀扶起来,嘴里还在吱哇乱叫。
火盆里的灵火一直不断,铁盆早就被烧得滚烫。覃钶用脸贴上去,相当于滚锅烫肉,被抬起来时,脸上几乎没几块好皮。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氏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她恶狠狠地盯着覃卿,仿佛下一瞬就要冲上来将覃卿撕碎。
钶儿虽猴急,不至于如此莽撞,更何况这小贱人如今没了倚仗,还不是任凭他们母子拿捏,不想竟还是吃了亏。
刘氏心下愤恨,将一切归咎于覃卿,一定是这小贱人背后使了什么阴招儿。
覃卿略退一步,对着她恭敬地俯了俯身,“姨娘,您来的正好,二弟刚从外边赶回来,坚持要为父亲守灵。这不,一个不慎,倒向了火盆···”
扶着覃钶的下人一听她这话,脸色微变。
这哪里是不小心啊,分明是花酒喝多了。老爷才刚走,次子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在堂前守灵就算了,还跑去春江苑寻欢作乐,这下闹得人尽皆知。
下人们心里门清,此刻都低着头。
刘萤儿被覃钶的嚎叫弄得脑瓜子发疼,她又心疼又生气,只得让管家先把人弄下去医治。快速冷静下来后,警告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下人们心领神会,全都恭敬地退下。
偌大的祠堂,瞬间空荡。
刘萤儿和覃卿相对而立,金嬷嬷退至一旁角落。
刘萤儿笑着对覃卿道,“对了,明儿你父亲一下葬,就会有媒人上门相看。别怪姨娘没提醒你,明天打扮靓丽点儿,可别让我们覃家脸上无光。”
金嬷嬷彻底绷不住了,“刘夫人,按照云梦大泽风俗,小姐得守孝一年后方可议亲!”
不知想到什么,金嬷嬷脸色霎时苍白。刘氏这是摆明等老爷一走便出手,故意放覃钶来玷污小姐,到时候再以小姐失了清白为由,将其草草嫁人。只是这头七都没过,他们是真的一刻都等不了。
真是造孽!
金嬷嬷没想到小姐反将刘氏一军,刘氏被惹恼后,彻底撕破脸。就算覃钶没得手,后头也有别的火坑等着小姐。
果然如小姐所料,这覃府已然留不得。
“嫁娶由不得你家小姐,如今这府里的规矩我说了算!”
刘氏撂下狠话,拂袖离去。
覃卿跪回灵棺前,平静地添着纸钱。
金嬷嬷却忍不住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管你去哪里,老奴始终陪着你。”
覃卿安慰似地拍了拍嬷嬷手背,“别担心,冬篱回来了吗?”
正问着话,冬篱从外边急匆匆地走进来。
“小姐,您吩咐的都打点好了。”
覃卿点了点头,“辛苦了,你们都退下吧。”
明天还要张罗父亲下葬,这些日子全靠金嬷嬷和冬篱陪着她,覃卿知道自己身体快要扛不住,但她不能倒下,还有一场硬仗等着她。
金嬷嬷知道小姐一旦下定决心,旁人难以改变。她和冬篱劝说无望,只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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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一旁,既然小姐不休息,她们更没有退下歇息的心思,更何况老爷在世时对他们这些下人不薄,她们感念恩情,只想送老爷最后一程。
次日,天还未亮。
院子里来了一队送葬人马,众人全都到位,刘萤儿这才姗姗来迟。她已然没有任何顾忌,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
覃钶此番并未露面。
覃卿冷冷地收回目光,起身立于队伍前方,双手端着父亲遗像。
送葬队伍在路过街道时,云梦大泽百姓见了,停下手上活计,自发地守在道路两旁,默默地送这位人民好官最后一程。
覃卿看着这一幕,冰冷的表情有过一闪而过的柔和。
这时,路中央突然冲出一辆马车,疾驰的马车飞奔而来,要不是车夫及时制止,眼看就要冲撞个人仰马翻。
方宥死死拉住缰绳,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身着孝服的女子,哪怕是紧要关头也不见女子挪动半步。
真是好胆识!
方宥心下感叹,余光扫到飞落至地面的冥币,以及纯白队伍里的棺木,正欲拱手致歉,身后马车传来主子的询问。
“发生何事?”窗帘掀开一角,一只手露出来。
风吹帘动,入目是晃眼的白皙。袖口绣着繁复的花纹,低调又显贵气。只露了半截手腕,却看得出手的主人极其尊贵。
那一声询问极淡,不带任何起伏。
覃卿收回视线,给主事儿的递了个眼色,送葬队伍这才重新动起来。
方宥本就心怀歉意,眼看对面要从此经过,他把马车牵至一旁,将道儿腾出。
窗帘落下的一瞬,马车和送葬队伍擦肩而过。
两路人马各赶各的路,谁也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耽误行程。
行至郊外,覃卿一行人终于来到墓地。
刘萤儿恨不能草草了事,奈何覃卿早就私下打点,主持葬礼的管事,并没有因为她的不耐缩减步骤,而是严格按下葬流程举行,总算保全这场葬礼最后的体面。
葬礼结束后,刘萤儿见众人散去,立刻拍拍手,林间霎时冲出两名壮汉。
覃卿对着父亲的墓碑,深深地磕了最后一个头,这才起身。面色平静地看向两位壮汉,眼里并无慌乱。
刘萤儿面上冷笑,“对咱们大小姐温柔点儿,毕竟身娇肉贵,回头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
两壮汉听了,朝前跨出一步。
覃卿拂下衣袖,“我自己会走!”
两壮汉对视一眼,让开道儿。
一回到覃府,覃卿就被刘氏派来的丫鬟婆子扒去了身上的孝服。她们早就被刘氏买通,此刻眼里已然没有覃府大小姐这号人。
覃卿被按坐在梳妆台前,冷眼看着丫鬟婆子们为她梳妆打扮。
身后传来脚步声,丫鬟婆子见着来人默默退出去。
覃卿透过镜子看向来人,没有丝毫意外。
覃钶此刻脸上还缠着绷带,只余一双丹凤眼露在外面,他斜眼看向镜子里的覃卿,眼里尽是势在必得,还有一丝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