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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1章  很反常识[VIP]


    从推论跳转到确凿的结果, 没有推理过程显得有些武断,对七岁的孩子过于超纲了。


    小凌芷明白这是母亲给她的考验,要她自己思考, 但不可避免的,她不认同这个答案, “可世家也不全是坏人……”


    说到这,她想起双亲教导,人是很复杂的生物, 不只“好”“坏”两面这么简单。


    小凌芷急忙补充,“他们没有杀人的理由啊, 何必不给普通人活路, 他们赚钱, 百姓免于辛劳,这并不冲突,我觉得母亲说的有点夸张了!”


    看待问题的浅显了些,推演也有些生硬,但勇敢表达自己见解的模样委实让几个大人暗戳戳的称赞。


    沈青岚知道事情没有芷儿小宝贝说得那么简单,却不知如何反驳, 书到用时方恨少,抓耳挠腮上了。


    顾景之抿唇偷笑, 忽然很想要些核桃,条件不足,还是给她剥了颗阿月浑子, 补补脑。


    秦笙再度对女儿软软的小肚子伸出魔爪,她聪慧的芷儿明白很多, 但还不够多,“按你所说, 我们拿农具举例,百姓免于劳作之苦,之后呢?清闲下来然后做什么,想要好生活就要赚更多的钱,乡里乡亲出租工具,大家农活干完都去做工,这时候也用工具的世家还用得着雇人么,我们假设他需要,那一群人争几个岗位的结果会怎样?”


    小凌芷眉头揪起,她想起林家的姨姨姐姐偶尔还会说起天灾的可怕,“工钱会降?就像之前的灾民一样,做白工,给饭吃就行吧。”


    就算这样都找不到工作,那一大批灾民最后还是双亲领头和朝廷配合解决的,她记得很清楚。


    “对的。”秦笙眼底的骄傲快溢出来了,继续引导,“地里的活就那些,人们会涌向机会更多的城镇,找工作的人多了,大家都在竞争,还是工钱会变少,没个技艺傍身的人能有什么法子赚钱,小偷小摸,治安混乱,这只是短期,最片面、轻微、表象的影响,还有更深远的。”


    说完,秦笙清了清嗓子,暗示某人,再深的要交给你来讲了。


    小凌芷表情苦恼,她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结果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可没法否认,娘说得没错。


    生活是持续的,不是一时。


    凌宴接收到老婆的信号,顺势接过话茬,“百姓和世家,财富不同阶级不同,两边不在同一个起跑线,像你所说,同样提高生产效率,看似皆大欢喜,后续,手握更多资源的世家尝到甜头,大范围使用工具,节省下来的人手会去做更多的事,也叫扩张,他们越来越富,可供百姓的选择却很少,二者之间的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一样会造成社会动荡。”


    在古代,只会导向一个结果。


    民以食为天,耕作模式的改变会造成非常巨大的影响,人口自然涌向城市,更别说剩下的衣住行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两极分化。


    养虎为患。


    凌宴深思熟虑过,得出的结论很反常识,她不确定小崽能不能懂,“不论世家是否主动倾轧百姓,这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也是必然,我们家也是一样越做越大的,所以现阶段我不认为拿出工具能够造福百姓,不过不给活路的话是夸张了点吧,一点点。”


    她眨了眨眼,轻快的自我调侃试图减轻小崽压力,不想打消孩子的积极性。


    沈青岚茅塞顿开,当即一拍大腿,“哎呀,就是这么回事,不至于不给活路。”反正也没啥好日子就是了。


    很会帮腔。


    顾景之悄声问她,“想明白了?”


    “别小瞧人呐。”沈青岚眉飞色舞,俩人瞄向前排的小人。


    随着推演加深,小凌芷显然发现自己的理解有多幼稚,她哭丧着脸,“明明是件好事啊,结果怎么会这样。”


    人类社会的复杂导致太多事与愿违,一时半刻说不清楚。


    凌宴想到另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安慰小崽,“宝贝儿,记得供女子读书的学堂么,我们聊过的。”


    提起这个,小凌芷五官皱巴一团,更不高兴了。


    有个女秀才,考取功名后在乡里开设学堂供女子读书,本是好意,读书更是好事,可竟然没有女童入学,那些家长不愿交束脩,更想她们嫁人,先生无奈减免女童束脩,家长还是不愿,他们要留女儿在家干活,这也便罢了,最过分的事反而舔着脸让自家儿子去上学……


    当时小凌芷觉得荒诞极了,说难听些,识字起码能嫁个更厉害的人,可事实就是,她学会了鼠目寸光这个成语,还学会了重男轻女,偏心和荒谬!一堆奇怪的词!


    建设学堂的先生一片好心,全部白白浪费,两件事的性质好像差不多。


    都很反常识。


    小凌芷有点气鼓鼓的,不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她感觉自己鼠目寸光,也成了会葬送一切的“愚昧”蠢人,很不甘心、很难过,还有点失望。


    发动机“野性”的轰鸣,像和她小小的心脏,忐忑地质问着:为什么会这样!


    秦笙瞥了凌宴一眼,意思显然:你弄不高兴的,你来哄。


    凌宴笑了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顾傻玩,压根没思考过这些问题,你能想到第一步已经很厉害啦,当事情牵扯的人越多、越要仔细,要深思熟虑,要前期调研、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才有可能实现,明白么。”


    不止女校、改变世道,任何事,都不是一拍脑门或者嘴巴说说就能做成的。


    小凌芷想到家里的学校,好多女孩子,她有好多姐妹,母亲从根源解决了那位先生的难处,买人,简单粗暴且高效,那位先生却没法效仿,钱财、地位都不允许。


    “明白,孩儿记下了!”小凌芷心服口服,正当她暗自发誓以后要多想些的时候,坐在后排的先生提醒紧随而来,“芷儿,思虑过度便会患得患失,切记把握尺度,你年岁尚小,不必苛求自己。”


    叮嘱和鼓励一道而来,小凌芷有被安慰到,“学生牢记于心!”


    她还小呢,可以和练功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进步,早晚长成娘和母亲那样厉害的人物!


    嘎巴,坚果进嘴,小凌芷露出开心的小牙,开心果这个名字真贴切啊!好吃!


    不再看窗外为生活奔波的百姓,她开始思考属于自己的答案。


    秦笙看了看转阴为晴的女儿暗自腹诽,变脸这么快也不知道像谁。


    畅快而富有哲理的行程转眼间结束,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在眼前,车辆顺着码头直接开上大船,很多熟悉的面孔正在忙碌,远处木桩支棱出海面,那是养殖海鲜的区域,装有水产的木箱已经送上大船。


    舱盖打开,起重机将车子平稳送至货仓底部,工人们立刻落锁固定,训练有素。


    码头作为家里的秘密基地,这里的人们见过各种各样的铁疙瘩,早见怪不怪了,但见到自个东家还是挺激动的,“东家来啦!一路平安呐!”


    一行人下来与众人亲切挥手,随便聊聊近况。


    管事调度前来报告进程,“东家,人员、补给全部到位,随时可以出航。”


    小阿云给她训练出领航员和舵手已经去过一次乌濛涧了,这次甚至不用她自己开船。


    凌宴非常满意,这些人办事效率没得说,“嗯,这就走吧。”


    汽笛轰鸣,大船驶离港口,节奏非常之快,凌宴一头栽进专用船长室趴着舒缓长时间开车僵硬的腰部,可小凌芷精神极了,手脚并用往凌宴身上爬,贴心小棉袄一样趴在母亲怀里,“我要吃大虾!还要鱿鱼!铁板的!点点辣,一点点哦。”她刚刚感觉到了,好多吃的。


    怪会点菜,秦笙忍俊不禁。


    凌宴兜住愈发见重的小家伙,倒出手看了眼表,午饭时间,饿得真准时,“这就给你弄去。”


    芝士虾球,铁板鱿鱼炒饭,大家都蛮喜欢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新鲜感,除了水世澄,坚决拒绝海鲜毁掉白饭,让她搭配咸菜都能吃的很开心。


    给一个虚弱的病人吃咸菜属实吝啬如凌宴都无法接受,还是罐头来的实在。


    绝大多数人不是第一次出海,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管,休息就是了,绝对称得上享受,但其中不包括公孙照。


    车船连番刺激,小道士惊呆了,天高海阔自然风光,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路途相当精彩,这下是真的半点想不起阿淼,出游的既视感过于强烈,连复仇那股狠劲都淡了。


    莫名迷茫。


    不到半月的航行,传说中的乌濛涧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里的积雪将将褪去,土地黑白斑驳,远远的,依稀见得帐篷、大型器械等人类活动的踪迹,还有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坑洼。


    果然如小阿云所说,她把这炸了个稀巴烂,留下姜淮两条腿……凌宴差点笑出声,她能想象到那家伙逃命有多狼狈了,而接下来,他只会更狼狈!


    好在临时码头已有雏形,和手下成功会合,两辆大越野平稳落地。


    海风很冷,带着湿气,不需要犹豫,众人决定睡在船上!


    夜里,霸占双亲大床的小凌芷呼呼睡去,秦笙和凌宴全副武装穿得非常厚实,两只毛绒绒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想吃宵夜了?”凌宴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出来,野山参神秘兮兮。


    意料之外的提议,秦笙愣了下,“好哇,我想吃冬阴功汤,这里实在太冷了。”冻得她牙齿打颤,必须吃点热乎的。


    直到爬上瞭望台,凌宴才晓得秦笙的用意。仙朱副


    一只雪白的猫头鹰乘风而来,精准落在围栏上,威风而不失优雅。


    是雪鸮!


    凌宴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生物,近距离观察,漂亮极了!眼前这只还有点小蠢萌,她记得这其实是猛禽,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哇,你叫来的?”


    秦笙昂了昂下巴,“嗯,叫来打工的,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是雪鸮的繁殖期,雌鸟要孵蛋守巢,靠雄鸟喂养,想让它好好做事……”秦笙唇角一勾,“我们得去把它媳妇和蛋偷回来!”


    凌宴:?


    作者有话说:


    第542章  道心不稳[VIP]


    堂堂大巫用得着偷?显然, 秦笙非常喜欢这个说法。


    “调皮。”凌宴捏了捏她被围巾包裹严实的脸颊,“远么?”


    月明肃清出一片安全区域,不过在敌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为上。


    “不远, 开车十几分钟吧,先解决信使的问题, 明天就能做正事了。”秦笙第一次见雪鸮,而北域还有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物种,她非常兴奋, “哦,我的动植物大全又有新素材了, 你知道么, 这么冷的地方对雪鸮来说竟然算南方了, 它们是来繁衍的。”


    在北半球人类眼中等同于温暖的存在地带和鸟类的认知不大一样。


    凌宴下意识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好神奇啊。”


    秦笙眉眼弯弯,指尖勾了勾雪鸮锋利的喙,一人一鸟咕咕嘤嘤的交流,美好精神状态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凌宴不禁露出微笑。


    秦笙准备的报酬送到雪鸮跟前,威风凛凛的猛禽眯起眼来, 一脸蠢萌地取食,趁打工仔接收工资, 凌宴伸出蠢蠢欲动的小手,羽翼光滑细绒温暖,还有一簇簇毛绒绒的“脚毛”……


    在她心底升起偷窥猫头鹰耳朵这一不雅的念头之时, 雪鸮忽闪翅膀,嘴巴叼一条鱼, 爪子钳一条,疯狂打包振翅高飞。


    飞的歪歪扭扭, 让人不禁担心过重的食物会不会让它一头栽倒。


    “我以为它会吃完再走的。”凌宴有点遗憾。


    “它们产了十枚蛋,它着急回去。”秦笙眉头诡异的拧着,似是同情,“嗯,养家压力有点大,你懂的。”


    猛禽繁衍,往往喂养最强壮,大多是最先出壳的雏鸟,后面的因为瘦弱会被“淘汰”,进而饿死,雪鸮则会尽可能的把食物平均分给每一个孩子,让它们都能长大,委实是冰天雪地中难得的温情。


    在这么冷的地方,喂饱自己和孵蛋的伴侣,未来还有十只雏鸟,听起来就令人头大。


    凌宴痛苦面具,“懂了,多给它们备些食物吧。”


    繁衍、进食、畏火,都算生物本能,要想更好的指挥动物就要解除后患——把雪鸮收编。


    爬下瞭望台,摩拳擦掌,二人要去解救“受苦受难”的雪鸮,秦笙忽然想起,“对了,记得提醒我,待会偷到手得给它们驱虫!”


    野生动物就这点麻烦,有寄生虫。


    凌宴看看自己刚摸过雪鸮的手,嘴角微抽,“好的。”


    刚下楼,迎面撞见正守株待宵夜的沈青岚,眼睛和壁灯一样亮,“打算出去?”


    不等俩人回话,沈青岚自顾自决定好了,“带我俩一个。”


    不由分说把顾景之拉出房门。县注赋


    春天到了,北域的天还是黑的很早,顾景之睡不着,一直念叨匈奴在南边这样神奇的现实,还有那神奇的王朝,高句丽,也在她们南方。


    这可是穷极一生都无法抵达这样的远方,前所未有的“浪漫”让顾景之非常亢奋,诗兴大发洋洋洒洒。


    沈青岚表示景之神神叨叨的,她有点害怕,希望靠宵夜分散下注意力,好在出门的效果也一样。


    月明原本担心天黑出行不便,但在看到车子亮起的大灯立刻退后,“一路平安,等您回来。”


    在引起更多关注前,秦笙一脚油门果断开溜,偷人家孩子去啦!


    隐隐的,还能瞧见那只雪鸮翱翔回家送饭的身影。


    行驶片刻,车灯将前方映照的仿若白昼,灯光末端,土坡的鸟窝两只大脸蠢萌歪头打量,可爱的不像话。


    偷孩子变成罪犯抓捕现场,然后秦笙水灵灵偷了个锅干碗净,小心端回去安置。


    雌鸟孵蛋无法离巢,雄鸟叼起新鲜的鱼肉送到它跟前,人类会一厢情愿地将这种本能驱动的繁育行为美化成“恩爱”,但毫无疑问,这的确非常美好。


    凌宴看着雪鸮CP充斥野性的吃播,选择性忽视掉它们排出来的寄生虫,再次感叹大自然的神奇,转而赶走雄鸟,“说好的,你该去打工了。”


    张开巨大白色的翅膀仿佛与苍茫的天空融为一体,一路向北,踏上打工的艰辛之旅。


    凌宴唇角上翘,破坏小两口亲昵,不论何时都……令人愉悦呢!


    随着雪鸮以及众多鸟儿加入,无声的勘查工作正式开启,她们也一道在乌濛涧扎下根。


    叮叮当当,小凌芷拎着锤子对木板大动干戈,小朋友觉得这里太冷了,要给它们做个窝,就像曾经凌宴为臭脸猫做的一样。


    凌宴心里暖暖的,她们的小公主换了新的御寒帽——小崽执意在原有基础上多插几根靓丽的山鸡羽毛,正随着她抡锤子摇摇晃晃。


    画风十分浮夸,可爱的不像话。


    凌宴的工作室搬到了船上,闲来无事,继续她的手搓小作坊;秦笙抱着笔记本,山川河流、飞鸟走兽、一草一木,精准、且栩栩如生的落在纸上。


    顾景之可能打通了任督二脉,灵感井喷,吃饭都在房内解决,不知在酝酿什么;沈青岚听月明说这里有种雪鸡,肉质细腻滋味鲜美,重操旧业带人进山打猎去了。


    月明和雨晴凑到一起,品尝后者专门跋山涉水带来的米糕,熟悉陌生的北域。


    世澄更喜欢宅在屋里看书,总归各有各的事做,而公孙照无所适从,迷茫更甚。


    瞧见她形单影只的站在甲板上,凌宴默默放下手里的活。


    年后,公孙照的师门出现了,老弱病残,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惨。


    为首的老道士跛脚,师姐右袖空荡荡,师兄痴傻,一行人沧桑而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公孙照是唯一健全的那个,因为她年纪最小。


    凌宴知晓了公孙照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其实不必探寻,她多少能猜到,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完全揭露真相。


    他们这一脉曾在深山老林中清修,避世意味和兴盛无缘,而每逢天下大乱,便会下山救世。


    很巧,修行的山就在北地,某次无意中发现黑羽令的存在,当时的老道士还很年轻,他的师父决定铲除祸患。


    兜兜转转,同黑衣人暗中交锋,杀了不少爪牙,多少年过去,老道士的师父死前留下最后一卦——大难临头,攻守逆转,紧接着就是黑羽令无孔不入的追杀,九死一生,轮到他们死伤惨重,只能远逃。


    黑衣人的报复使得本就不兴旺的师门失去大半弟子,彻底凋零,无力再与之搏斗。


    老道士让公孙照下山历练的理由非常简单,算出来的生死大劫,小徒儿生门在北,而他们留下方能有一线生机,老弱残伪装成避世农户惊险逃过一劫。


    像宿敌一般,又和故事一样曲折,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惨痛。


    公孙照远远望天,她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她能有制作大批箭头的本事,又或者炸药,那是不是……师姐师兄就不会死了,她的家人各个健康,她们也不会像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了。


    世间总是没有如果。


    精湛的工艺、迅捷的车辆,无坚不摧的大船还有摧枯拉朽的炮击,对付黑衣人竟是如此轻而易举,把姜淮逼到龟缩不敢出门,反观……那究竟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念头无法控制地蚕食她的内心。


    有生以来第一次,公孙照的信仰出现了动摇。


    道心不稳。


    她记得,凌宴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点拨:科技改变生活,让我们更好的了解世界,信仰始终稳固内心,不受外物侵扰,这并不冲突。


    不冲突么?可能她悟性不够吧,等报了仇,她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思考,公孙照转身回到房间,不再切身感受那刺骨的海风。


    这里的春天好像不情不愿去上班的打工人,缩在办公室一角降低存在感,迟到,且来得不明显。


    斑秃似得大地持续了好一阵,直到雪鸮宝宝破壳,野草黄绿交接,才让人有些春日的实感。


    这里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冷上许多,不大适合人类生存,但附和隐居的必要条件。


    刚出壳的雪鸮宝宝浑身灰扑扑的,半点没有双亲的影子,翅膀背在身后跌跌撞撞,哪有猛禽的模样,分明是走地鸡!


    凌宴总是忍不住过去摸一摸雏鸟细密的羽绒,轻轻柔柔的,很暖和,然后感受雪鸮妈妈的死亡凝视,嗯,狐假虎威,丢块鱼肉过去,她不白摸。


    和秦笙说的一样,雪鸮妈妈会把鱼肉撕成小块,尽量保证每个幼崽都能分到。


    蛋孵出来,雪鸮妈妈就能活动了,凌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雪鸮妈妈肚子上有一块裸露的粉色皮肤,孵蛋用的,好像自带“电热毯”,在它通体洁白带着黑色斑点的主体色调显得格外突兀。


    当妈真辛苦啊,凌宴看向那边练习能力的娘俩,没敢吭声。


    大地回春,羞涩许久的道路终于揭开面纱,加上一些反常的意外,让秦笙大致摸出雪玉的山头,她有种预感,姜淮可能失心疯了。


    毕竟如果不是他下令射杀鸟儿,搞出片禁飞区,弄得鸟儿都来趁机告状,秦笙还没法从那么大片雪山中快速锁定目标。


    恐惧让人失去理智,即便势大如姜淮同样如此,不仅失智杀鸟,还要仅剩的手下搞自杀式袭击,结果只有自杀,没有袭击。


    咬不到人,但膈应。


    凌宴神情讥讽,“咱何时出发?”


    “再多吓他几天吧。”秦笙表示还没玩过瘾,她得让姜淮好生体会自己当年的恐惧。


    当然,嫌冷也是其中一个缘由,不过秦笙是不会说的,“我要再送他一份小礼物。”


    凌宴看到她手中掂量的物件,俩人默契一笑。大老远特意运来的当然得排上用场了,“那我去调适下‘妖法’。”


    配合“心狠手辣”的小蛇蝎。


    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无时不刻不在胆寒,他们曾经猎杀的大巫……真的杀上了雪山。


    而来自源头、失常的恐惧加重了他们的惶恐,死亡的迫近终于轮到自己,压得人几度窒息,日日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天,温暖的太阳重新升起,他们却遍体生寒,森林里出现了一抹又一抹,本不该属于这里的翠绿。


    是竹筒……


    不可一世的黑衣人们脸色大变,“她、她动手了!”


    而更让他们恐惧的还在后面,空无一人的森林……竟然有人在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543章  始终如一[VIP]


    “喝下解药就能摆脱姜淮的控制, 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机不可失呢。”带着顽劣笑意的女声在森林中不停循环回荡,音调分毫不差, 仿若鬼魅。


    恐惧的同时,黑衣人眸子闪烁着无法自持的心动——没人受得了被改造成怪物, 人不人鬼不鬼供人日复一日的奴役……


    相较于族人英勇就义,黑衣人的背叛更加“惨烈”,完全否定了姜淮这个人, 更能摧毁他,不是么?这才是秦笙的目的, 她可爱的夫人给了她很多灵感, 单杀人甚是无趣, 她还要诛心。


    真是个绝妙的小礼物,当开胃菜再好不过了。


    秦笙夸夸自己,再夸夸爱人,她对凌宴的“妖法”表示极其满意,她亲自录的音,几次笑场, 听起来自己的声音有点失真,怪怪的, 但并不妨碍秦笙的好心情,“哇哦,我们配合简直完美无缺!”附送一枚大大的吻!


    鸟儿空投科技, 不用她举着大喇叭喊一天,几乎零成本。


    “几个扬声器而已, 小菜一碟。”凌宴微微颔首,这时候的谦虚显得非常凡尔赛。


    秦笙笑着贴了上去, “无线的唉,像你说的……单向电话?”


    形容的非常到位,她老婆就是聪明!凌宴指了指最近的高山上伫立着的、只能称为电线杆一样的存在,“呐,信号发射器,扬声器有天线,好远都能收到。”


    三五十公里的样子吧。


    “原来你跟青岚进山是去弄这个了。”秦笙圈住凌宴脖子,“爬山累坏了吧。”


    “还好。”近海的山不是很高,只路难走衣服又重,浪费了不少时间,凌宴摆弄手上的对讲机,“这个更像电话,青岚姐她们在外面打猎,要试试么?”


    雪鸡的滋味的确鲜美,遇见她们可是倒了大霉,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信号塔建设前的一次小测验,结果很成功。


    “你还是那么谨慎。”明显不想大家出事,秦笙接过那跟砖头差不多的装置,打开开关召唤,没过多久,沈青岚愤愤的声音传来,“啊!你吓跑了一头鹿,你赔我!”


    秦笙立刻关闭开关,假装无事发生。


    凌宴唇角微勾,有件事她很好奇,“你真打算给那些黑衣人一条活路?”


    秦笙看了她一会,“你猜呢?”


    凌宴笑而不语,以秦笙的性格……她才不会这么好心。


    但秦笙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黑衣人再三犹豫,翠绿竹筒还是落到兜里,究竟要不要喝……


    这是个问题。


    而他们的心声,尽数传达至山巅。


    无人之巅,恢弘的宫殿内回荡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骷髅酒杯倒扣在巨大的白玉台上,随着主人的颤抖毫无意义的来回磨动,暗木柔亮看起来颇为贵重的轮椅也跟着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曾经无数个日夜,宫殿的主人在这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轻而易于的残害了数不尽的人命。


    现如今只有一张苍白的脸,眼珠神经质似得转动,像受了惊的小鸡仔,战战兢兢。


    玉佣上披着的红纹交错、薄如蚕翼的人皮仍旧伫立,静静注视着仇敌丑陋的一面,双眼孔洞透出的洁白玉石,好似吊诡地翻着白眼,又似好奇:她们怎会输给这样一个东西。


    与当时猝不及防面对家族覆灭的秦笙、水世澄不同,姜淮明确知晓敌人的存在,还能理智下令,“她不可能有那种东西,给我拦住她!”


    谁也别想背叛我!


    噗噗噗,几个犹豫不决的黑衣人立刻爆开,污血落了一地。


    绝对的震慑,绝对的臣服,万变不离其宗。


    熟悉的感觉让姜淮镇定不少,一双青白的大手紧紧攥住腿上的薄毯,腿还没长出来,他不能死!


    想到这,轮椅匆匆驶向角落中的幽暗,漆黑曲折的山洞好似恶鬼的血盆大口,不停回响的凄厉哀嚎仿佛来自地狱,似是风声激荡,又伴随着积年累月,他所钟爱的血气。


    吱吱嘎嘎,轮椅兴奋进入山洞。


    然而姜淮低估了自己的掌控力,前有右使大举进攻结果三线崩盘,后有国师在大庭广众之下分崩离析,黑衣人人心涣散,他早大不如前。


    是像同伴一样丑陋的死去,还是搏一搏……要知道他们百毒不侵,万一真有那么一条活路呢,即便没有,或许死在秦笙手里,能换个相对“体面”的死法也是好的,甚至能留下全尸就更棒了。


    没人愿意曝尸荒野。


    喝与不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族长……”暗中监视的月明亲眼见证了那骇人的一幕,望远镜让一切变得清晰无比,即使镇定如她也心有余悸,“有人喝了。”


    七窍流黑血,不停呕吐黑色肉块,好像肠子都吐出来了,结果趴在树上不省人事,整棵树从上到下一片黑血,地上又一大滩……好像上面在分尸一样。


    却说黑衣人吐完满脸青白,诡异的是心口还有起伏,确实活着。


    听到对讲机里月明颤抖的声音,秦笙笑着安慰几句,“别怕,我给你备了几壶好酒,换班回来压压惊。”


    她准备的酒水,忽然不是那么敢喝。


    月明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中断通信再看周遭,大家脸色十分难看,被恶心的不轻,“果然啊,宁可惹东家都不能惹恼夫人。”


    这在家里是共识,毕竟凌宴讲道理,心肠软的,只要不犯大错,大多罚钱了事,也不会翻旧账,但秦笙出手她是真能要人命哇!


    雨晴冷笑,她当然知道秦笙有多心狠手辣,但大家好像对凌宴有点误解,“你们真以为凌族长有那么好惹啊?”


    惹急了随时血流成河,她杀人,砍瓜切菜,比秦笙多得多,俩人不是同一种狠戾。


    有些秘密大家不知道,没理解雨晴的意思,“也是吼,让夫人知道了给东家出头,她下手得更狠,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她俩哟,嗨,咱就这一说,夫人那么厉害,我妹子可喜欢,不是,崇拜她了!”


    事实如此,倒不是拍马屁,一个坤泽能爆发这样的力量,没人不崇拜秦笙。


    “那当然了,我就没见过比她们更厉害的人!”安度晚年的保障啊!雨晴没再执着这个话题,灌了一大口酒搓了搓手,“你们说,族长真打算放他们一马?我感觉不像啊。”


    众人纷纷点头,“确实不像。”


    此处是前哨站,她们来此观察敌人动向,阻击对面大举反扑用的,主要以监视为主。


    月明顺走雨晴的酒壶昂头喝了个干净,辛辣的酒气让她镇定不少,“生死有命吧。”


    没当场死掉就说明的确有活路,刚才那个黑衣人决定在树上喝药,还算聪明,但看那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的样子,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这里荒无人烟,别看现在是春天,一样能冻死人。


    大伙七嘴八舌地判了黑衣人死刑,但有一个点被大家忽略了。


    月明默不作声的回到岗位上,不知过去多久,和她预想的差不多,一抹棕黄条纹在树下盘旋,很快爬了上去,“哦,运气不错。”


    曾经对黑衣人不屑一顾的掠食者在他们重新闻到新鲜血肉的气味,不介意饱餐一顿。


    大自然的馈赠。


    狼吞虎噬葬身兽腹,满身罪恶化作野兽的食粮,最后变成一颗颗粪球滋养大地,还算有点利用价值。


    能抗住这要命的倒春寒和野兽,那就是她承诺的生路了,秦笙不屑也没必要说谎。


    来年乌濛涧的花一定能开的很好,秦笙心想,没有这些害人的老鼠作祟,必定旧貌换新颜。


    “嗯?”凌宴玩味打量秦笙出神的侧颜,“在想什么。”


    “我在想……光整理鸟儿送回来的信息就花了我好多功夫,野兽可不是我引来的。”秦笙觉得非常有必要声明,她可不想在阿宴那落得个表里不一的标签。


    她,始终如一的恶毒。


    “我知道。”凌宴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唇舌描绘着复杂而古朴的纹路,鲜红如血,充斥着不祥而强大的气息,凌宴无比清楚她的爱人究竟是怎样的危险人物,“玩开心了么?”


    秦笙难掩笑意,温热的鼻息弄得有点痒,她翻过身来,“开心,不过我想更开心一点。”开始得寸进尺。


    温柔的纵容和亲吻紧随其后,“当然,如你所愿。”


    破天荒的,凌宴的牙齿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下次不要在床上谈这件事,真的很扫兴!


    嘶声低吟,爱/欲沉沦。


    伴随着这个决定,驻扎在海边的队伍终于开始前压,步步迫近。


    那窝雪鸮被秦笙带在身边,或许出于无聊,她接手了幼崽的喂养工作,把小两口全派了出去,偶尔顺手解救前来求助的动物。


    毁灭与新生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一并上演。


    而与此同时,平阳郡守、郡尉离奇死亡,萧王越过朝廷任命官员,迅速掌控平阳守军,如此藐视皇权,反心昭然若揭。


    在藩王接二连三各种巧立名目的叛乱后,萧王动作还算小的那个,满朝文武半点不惊讶,可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龙椅上的那位。


    如此内忧外患之际,只是任免官员、并未兴兵,不必把精力放在萧王身上,优先处理叛军才是,毕竟关中大营镇守,闭塞苦寒的平阳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然而皇帝却执意调遣十万大军平叛,缉拿乱臣贼子洛清沅入京,直接削了她的王位。


    统领大军的将领正是受诏复起的镇北大将军赵江河,他纠集赵家军旧部,剑指平阳。


    那可是赵大将军,守护神一样的存在,他一呼百应,包括许多北地百姓,人们打心眼里不愿爆发战事,更不愿对手是他,甚至有人生出一旦大将军打来,直接为他大开城门的念头。


    “大将军打匈奴我一万个佩服他,可打咱们算怎么回事,要说萧王执政这几年,税免了、贪官杀光了、修了多少条路,从来不欠徭役的铜板,我说句公道话,她够得上治理有方了,若让朝廷拿下萧王,呵,别忘了,钱家那个郡尉也是朝廷派来的,把咱平阳祸害成啥样了!我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这样的观点出现在各个茶楼餐馆,说到百姓心坎里去了,人们反应过来,对啊,大将军是大将军,在平阳生活的是自己,而能给自个带来好日子的人是萧王,他们不能窝里横啊!


    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萧王不愿波及各地百姓,披甲上阵,誓死驻守前线,与朝廷一战定乾坤!


    这气魄,无人不惊,百信头一回在上位者身上感觉到侠客的英武之气,以及诡异的责任感……


    萧王身体力行的证明,平阳百姓是我的子民!


    拉了巨大一波好感,征兵都变得轻而易举。


    大军压境,萧王前所未有的平静,她很清楚封地的情况,背靠匈奴就是最大的问题,很多人说过,包括她的半个先生:没有战略纵深,前有狼后有虎,退无可退。


    退则必败,那就一往无前!


    听了一大通讨贼檄文,萧王只有一个回应,“我乃萧谨言之女,试问,当年南北商行真的通敌卖国了么?!”


    她不想用这个理由的,但实在,没忍住……


    作者有话说:显驻傅


    第544章  幼稚可笑[VIP]


    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老一辈很清楚萧谨言和南北商行意味着什么, 尤其萧王言之凿凿,萧谨言,那个本该随着萧家满门抄斩的人是她的生母, 这本不该发生的事……


    空口无凭,此事是否属实众人不知, 但萧王出自后宫,是陛下的血脉,这点毋庸置疑。


    她自爆卡车似得诘问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快速整理清楚。


    不同于其他姐妹兄弟,萧王尴尬且危险的封地、她早年间身上的淤青伤痕、冷眼苛待诸多等等, 无一不证明她并不得陛下欢心, 还有世人皆知的, 那无法预估的财富易主,都印证了短短一句话中充斥着的阴谋与算计。


    出身,绝对称得上宫廷丑闻,没人会以这个缘由当作反叛的借口,这是最差的理由,没有之一, 甚至不如不找理由。


    父母,父在前, 承袭父亲的姓氏、地位、财富,就是最重要的那个,即便为母报仇, 也不会有人光明正大的弑父,在天下人面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遗臭万年。


    因为大家都悄悄的做。


    单这点就让很多人信了,相信萧王是想为她娘、南北商行讨个公道。


    事实上萧王的确如此, 她无法容忍娘家枉死还要被钉在叛国的耻辱柱上遭受骂名,被世人唾弃,讨贼檄文那种东西她也有,加上谋士润色:龙椅上的那位骄奢淫逸嫉贤妒能,残害忠良枉为人君,是为天下不齿,人人得而诛之!


    天子无德,她要替天行道!


    骂的很难听,这就足够了,萧王还是隐去了娘亲的悲惨遭遇,那些痛苦……她不想人尽皆知,她只需要杀了那个人。


    精彩的战前“互喷”,变成一口巨大的瓜,往全天下人嘴里塞,众说纷纭。


    “哎呀,我就说么,萧王年纪轻轻被派来平阳,她连亲都没娶!”


    “谁说不是,我听说她总生病,这要不生病都活不到现在吧。”


    “天呐……萧家富可敌国有啥理由通敌,还那么容易就被拿下,没过多久全斩了,当年我纳闷好久没想明白,原来是被陷害的!”


    “也有可能是她疯了呢……”


    人心总会同情弱者,即便那是比百姓强大到数倍的萧王,民心也以做出选择。


    而这在一些老狐狸严厉,萧王和挨欺负了只会跟亲娘哭诉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少年上不得台面的一时意气而已,幼稚的可笑,大人的世界,权力的争夺:不论对错,只有输赢。


    赵江河苍老浑浊的眼甚至都没眨一下,“洛清沅行迹疯魔,不足为信,尽快缉拿押解回京!”


    真定镇,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朝廷的军队就在眼前掠过,显然奔着平阳去的,南阳、河内两郡闯荡的姐妹们难免紧张,众人暗自揪心着,可店铺还是要开门,顾客纷至沓来。


    “嘿,秦二三,给小爷开一桌玩玩。”一行衣着光鲜的男子走来,熟稔热情地跟几人打招呼,“定做的球衣好了没,给小爷催催啊。”


    混不吝了些,但对些世家子弟来说十分客气了。


    秦二十三按下焦心,露出营业的精致微笑,“刘公子要,自然加急赶出来了,几位这边请。”引几人前去更衣。


    宽袖总会拨动球,店里提供租衣、租手套服务,富家阔少可不会跟人共用衣物,要说游乐坊衣裳做的不错,又有专门裁缝,从里到外一套质感相当好,显得他们身姿都英武不少,十两银子,这点小钱花就花了,甚至还有不少人不玩球,慕名而来来做衣裳的。


    闯荡平稳落地,说来多亏家里的奇怪“序齿”,大家行走在外多称呼小名并以姐妹相称,旁人好奇为何以数字称呼,几人便答排行如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客都惊了,好家伙,排到二十三、六十五,生这么多孩子得是多大的家族?


    铺这么大的阵仗,物件新奇行事神秘,背景非富即贵,应当是出来历练的吧,顾客自认为发现了真相,对几人不由客气了些,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某种意义上来说路人真相了,奇怪的误会也使得众人快速站稳脚跟,一般人是不会找她们麻烦的。


    战事兴起,只要没打到自个城下,百姓该吃吃该喝喝,玩乐一样不少,刚开起来的桌球厅也就是游乐坊位于“花市”边缘,生意相当不错,直到深夜还有坊内顾客逗留。


    仆役小工收拾地上的瓜果皮核,清扫台面,三人小组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住处,另一组的人已经在家等了。


    “有消息了么?小妹怎没在。”


    “小妹给别的姐妹送信去了,萧王,萧王反了……”


    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几人脸色都很难看,要知道家里背靠萧王,她倒了,作为王府内臣的凌宴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关键她又出海去了,压根没在家!


    “怎么这么突然,赵大将军出征,我还以为是匈奴打来了。”


    “对了,镖局怎么说,家里来信了没?”


    “两军在真定对垒,镖局的人被困在路上,估计最近不会有信了,我今天去了阜城……那的姐妹回了趟家,大管事说族长命我等莫要参与,专注经营保护自己。”


    家里出事她们怎么可能不参与!几人当即急了。


    “急也没用。”六十五幽幽道,“我们在当地没有背景,做事擦不干净屁股,一定会被查出来,到时不光帮不上忙,还会把家里搭进去,族长说得对,我们应当经营人脉,不然你们以为就她的软心肠,为何舍得派我们出来?!”


    她有一定要做的事。


    是了!众人瞬间由阴转晴,低声讨论起哪些人脉有用。


    跟不小心在深山老林呛风呛的胃难受,一脸菜色秦笙比起来,她们算难得的安定了。


    仪表台上的小零嘴跟她无缘,秦笙怀疑自己有点水土不服,百无聊赖戳着灰扑扑的小雪鸮,揉着发胀的胃,非常不雅地打了一串,“嗝……”


    水世澄抿唇轻笑,“你再喝些水,我帮你把气顺出来。”


    “算了吧。”秦笙的拒绝来得很快,早上让这家伙帮忙,结果当着阿宴的面,水从她鼻孔顺出来,那叫一个狼!狈!不!堪!秦笙决定收回对水世澄的信任!


    小凌芷呲着残缺的门牙捡笑,“嘻嘻。”然后就被娘亲拍了小屁股,心里偷着乐去了。


    水世澄脸色微红,还想再解释什么,却见顾景之紧张望向窗外,没有插科打诨的心思,“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靠的越近,黑衣人越多,疯了一样没完没了,让人不禁怀疑如果去年秋天没消灭了黑羽令的有生力量,她们绝对无法靠近雪玉宫。青岚和阿宴,连公孙照都去帮忙了,只剩她们几个“武力”堪忧的留守后方,车子在手,她们也算自保无虞。


    秦笙凝望远方,拎出药匣,“快回来了,毕竟,这是黑羽令最后的挣扎了。”


    仇不是那么容易报的,没来得及赶去武宁的黑衣人都在这了,姜淮倾尽所有,不惜一切代价阻拦她们前进……


    听他号令的人越来越疯,集体自杀式袭击渐渐让她们招架不来,大家疲于应对有人挂了彩。


    好消息是选择喝解药的人越来越多,有效瓦解了敌人的有生力量,不然只会更难打。


    叹气声纷至沓来,都在为与敌人战斗的人们担心。


    好在很快,视线中出现几个人影,秦笙飞快摇下车窗,“如何了?”


    雨晴气喘吁吁,“反扑的厉害,到处都是陷阱,咱的人伤了几个,您给瞧瞧。”


    痛苦的低吟紧随其后,伤员抬回来了,秦笙二话不说立刻带上药箱和水世澄前去救治。


    林子里的黑衣人说不准从哪冒出来,步入其中总遭暗算,多是暗器、弩/箭伤的,淬了毒,见血封喉,万幸立刻服下解毒丹无甚大碍,再就是枯叶下隐藏的兽夹和大坑尖刺,血肉模糊伤得很重,有秦笙出马不至于落下残疾,但现在失去战斗能力,要带回船上修养了。


    两个天赋异禀的大夫马不停蹄救治伤员,小凌芷一边观摩一边抵手术刀,还能分出心思关心对方,“姨姨不痛,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伤员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当然知道秦笙的本事,打了麻药没那么疼了,可缝合皮肉的感觉……自个好像是块破布,谁懂啊!


    做完手术,立刻安排转移,船上也有大夫,后期护理没问题的。


    只是她们等的人还没回来,秦笙洗净手上的血污,“阿宴呢?”


    雨晴眼底闪过一丝后怕,老老实实道,“方才族长和沈大人在拆除陷阱,现在应该在弄过河的筏子。”


    秦笙没放过雨晴的小表情,她看得很紧,当然知道阿宴身边发生了什么,“水下不安全吧。”


    雨晴又惊又怒,忍不住啐了一口,“他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可恶极了!”


    刚才她们就在河边洗把手的功夫,差点让潜藏在里头的黑衣人割了喉,要不是沈大人反应快打落匕首,几个人当场没命,不止水下不安全,路上还挖了大坑专门对付她们的大车,月明怕连环扣,多留了个心眼,离老远去拨,万万没想到黑衣人就藏在坑里,谁掀陷阱杀谁……花样频出,硬生生一命换一命,实在防不胜防。


    这毕竟是黑羽令的主场。


    到处危机四伏,黑衣人不要命的打法对大家心理无疑是个不小的考验,大伙神经崩的很紧,分秒不敢松懈。


    包括她们自己,压力一样非常大。


    水世澄沉默片刻,鼓足勇气道,“明日我随队吧。”怕真割了喉救不过来,她们的每条性命都无比宝贵。


    事已至此,不能再缠斗下去了,她总感觉姜淮在拖延时间,秦笙打开后备箱,光亮的金属匣子拎在手中,“我与你一起。”


    顾景之和小凌芷相互看看:那就剩咱俩啦?


    可怜弱小又无助。


    作者有话说:


    第545章  力大砖飞[VIP]


    “嘭!嘭!嘭!”巨响从高处传来, 雨晴阵牙酸,瞥见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心说族长要亲自出马, 这么紧张的时候,应该不至于在蹦爆米花吧……


    “我这耳朵嗡嗡的, 怎么听着有狼嚎?”雨晴找上月明,“是不是我听错了?”


    月明神情耐人寻味,“今夜火把点亮些吧。”


    野兽怕火是没错, 可也没说是不是狼嚎,雨晴摸不着头脑, 鉴于月明是她们之间聪明的那个, 雨晴决定听她的。


    山坡上, 秦笙带着耳包,一杆漆黑长枪对准前方,从倍镜中检索几处埋伏地。


    她再不出手,家里就要死人了,那就不好玩了,还是得自个找乐子。


    鸟儿与高空盘旋, 是露头打掉秦笙的“眼睛”,还是继续潜伏, 无时不刻不考验黑衣人的意志。


    总会有人忍不住的。


    随着又一声枪响,又一颗脑壳溅起一片血污,撤离没了声息。


    秦笙笑得开怀, 发出和凌宴一样的怪叫,“芜湖~不愧是我!”


    枪法顶顶的好!


    这个游戏也不错, 她愿称之为猎杀时刻。


    尖尖的虎牙泛着锋利的精光。


    直到天色见晚,大部队返回营地, 秦笙才恋恋不舍收好枪。


    公孙照手臂脱力,哆嗦擦着她满是血污的桃木剑,疲惫无声席卷,营地内气氛紧绷到了极点,大伙默不作声的将罐头放上蒸锅,熟悉的肉香和热气弥漫开来,个顶个的大馒头一分为二,再烫些山野菜,和罐头肉往里一塞,简陋但热乎的一餐逐渐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缓解下来。


    凌宴走进帐篷一屁股坐在折叠床上,脱下的靴子里倒出一缕泥水,不禁跟秦笙念叨起方才的惊险。


    水下有杀手是凌宴没想到的,当时真慌了,脚下一滑,一脚踩进烂泥里,好在没原来那么菜,赶紧爬了上来。


    秦笙无奈又心疼,一把薅下她的袜子,整个脚泡的皱巴发白,转身去接水,“不让你去你偏去,哼!”


    凌宴还想解释,秦笙臭脸,把她的袜子团成一团,威胁显然:再唠叨塞你嘴里,凌宴不吱声了。


    她知道她向来身先士卒,不愿坐享其成把风险尽数抛给大家,的确有她压阵,大伙安心不少,本性如此,秦笙甚至对她如何解释都一清二楚,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臭烘烘的,洗澡去!”


    体面人天都要塌了,我哪臭了?


    见秦笙没真生气,凌宴不做无谓挣扎,赤条条钻进浴桶,水面一双眼眼巴巴看秦笙,“你动枪了么,我好像听到了。”


    秦笙身形一僵,顺利把呛的风打了除去,“嗯,多杀几个让大伙松快松快。”


    一百来个人打上千武功高强的死士,果真还是太勉强了。


    “对了。”秦笙解开凌宴发髻,小蛇幽幽爬走,“明晚有雨。”


    凌宴了然一笑,这场雨终于来了,“明白,我来准备。”


    翌日,全体放假留守营地休养生息,空投从竹筒变成了别的东西,爆炸声在空旷的山野接连响起,树木爆开泥土溅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分崩离析的残肢。


    躲,有后面架着的枪击,不躲,送一套开花套餐。


    秦笙不会再给他们机会选择,力大砖飞,炸就完事了。


    森林各处黑烟腾起,秦笙举着望远镜观察,头一次觉得打仗这么简单,至于河里藏着的……镜头对准小河,诡异的火于水中腾起,泛着蓝白,黑衣人惊恐扑腾,越扑腾、烧得越旺,很快化作漆黑焦尸,顺水而下。


    化学真是门好科学,简直叹为观止!


    富裕的仗打起来酣畅淋漓,怎一个爽快了得,秦笙戏谑望着山巅,“他真该磕头感谢老天,这场雨让他多活了几日。”


    好像天意总是格外眷顾姜淮,好嘛,给他掀翻了,看老天还站哪边。


    凌宴浅笑,是的,山火烧不死姜淮,但能烧死她们,战线会无限期延长。


    迟来的春日大雨浇灭了蔓延的山火,空气中还弥漫着烧焦的呛人气息。


    无孔不入的黑衣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雨后的每一口空气都很凉,众人不知倒吸了多少口凉气,啥玩意噼啪乱响,就、就这么把埋伏的黑衣人处理掉了?


    这个问题不会有人给她们答案。


    秦笙站在车上眺望远方,利落而张扬,“两翼戒备,准备过河。”


    队伍长驱直入,几节木筏由钢索半吊在河面,大部队顺利通过,车马守在后方。


    前面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姜淮的老巢,雪玉宫山脚。


    一处草坡近在咫尺,从下到上,渐变的绿由浅至深,直至峰顶的雪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殿堂。


    众人驻足仰望不曾涉足的风光,顾景之静静欣赏眸光逐渐迷离,眼前的画面如诗如画、静谧纯净,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向往,怪不得此处总有学子误入,委实瑰丽无比。


    沈青岚词穷地“哇”着,“好风景啊!”


    包括凌宴,也在为这般景色着迷,瑰丽壮阔的山风却有着和主人完全不同的画风,白瞎这风水宝地了!令人扼腕!


    秦笙看了她两眼,没去扫兴,一座雪山而已,感觉和这人馋嘴的抹茶奶盖没什么区别,忽而,秦笙眉头一挑,扬声指挥众人后退,“有陷阱,撤回对岸!”


    凌宴二话不说,抓上腿脚不好的野山参直接开跑。


    沈青岚反应比秦笙慢了半拍,听出那声响的源头登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顾景之立刻掠回去,将人塞进车内,回身大喊,“跑啊,别瞅了!”


    见状,众人纷纷效仿,车马一起狂奔,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不多时,轰隆隆,仿若春日惊雷,步步逼近。


    裹挟尘土的巨大山石滚落,摧枯拉朽的力量咆哮而下,刚搭起来的筏子砸了个稀巴烂,更可怕的是弹起的山石竟越过河岸,势不可挡,所到之处拦腰粗的大树脆生生折断,滚了好远才停。


    硬生生将森林撕开一道口子,破坏力十分惊人。


    众人目瞪口呆,丝毫不怀疑,在巨石面前,她们数吨重的钢铁怪兽也毫无招架之力。


    没人想成肉饼,大伙汗毛倒竖浑身冷汗,再没了看风景的好心情,“这要如何上山。”


    “先找个地方扎营,我们从长计议。”秦笙很是随意的语气让众人好像没那么担心了。


    她和水世澄是最淡定的那个,雪玉宫触发了敌袭防御,各大族都有,俩人并不意外,不过这时候就不得不说生产力的重要性,几个筏子而已,锯子一会就砍出来了,若像原先,那般工程怎么也得耽搁个几天。


    石头总有丢完的时候,可姜淮也不是傻的,扯来扯去能扯好几年,秦笙不想和那个家伙耽误时间,她决定换一条路。


    感谢北域漫长的寒冬,除了常青松木,万物凋零,在这初春时分树木将将抽芽的时候,还能让她从树枝的缝隙中窥探出一条相对好走的通路出来。


    以低打高,有妖法的加持仍旧无法抹平劣势,秦笙手握地图也不敢托大,明面上的黑衣人都被她送上西天,约莫还剩几十人守山,剩下的在守雪玉大殿,她得找景之好好商量一番。


    顾景之自是同意秦笙的意见,不过她的奇门遁甲算是白研究了,那东西晦涩难懂,让人头疼极了。


    “哪能白研究。”秦笙想得很开,“等打跑那些家伙,你走正门试试。”


    顾景之跃跃欲试,她真的很好奇先祖当年的奇幻之旅,“我有点等不及了。”


    “这就打上去!”说打就打,休息好了秦笙立刻带人绕路上山。


    隐居地不愧是隐居地,凭借秦笙的逆天本事,一行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迂回到半山腰。


    入目所及大片的雪白,仿若置身雪地,而太阳的温暖和雪白之间的格栏明晃晃的告诉众人:是盐,而非雪。


    不似人间。


    这里就是雪玉一族生活的地方,地面泛着盐碱地特有的黄白,远处大片耕田稀稀拉拉,半废不废,周遭房屋依稀有些人烟,还有生活的痕迹,不过是鸠占鹊巢的黑衣人留下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成了姜淮作恶的养料。


    物伤其类,秦笙五味杂陈,水世澄同样满目悲凉。


    说不清楚哪边更惨,凌宴觉得苦痛没有比较的必要,叫上月明,“跟我去处理落石陷阱附近的黑衣人,尽快把物资搬上来。”


    海拔落差有点明显,她想吸氧,大伙也很不适应,战斗力大打折扣。


    月明喘着粗气,应声称是。


    秦笙拉住将走的凌宴,小心打量她脸颊被树枝挂出的血痕,“注意安全。”


    来不及多说什么,凌宴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前去清障,有莽夫保护大家安全足以。


    安全占领半山腰,只剩最后一步,秦笙抬头望去,再往上就是白茫茫的山顶,货真价实的皑皑白雪,即使她的肉眼也很难看清。


    秦笙很想把整座山顶炸掉,但很可惜,那是鸟儿也无法涉足的山巅。


    凭借望远镜,她隐约看到了山顶流光溢彩的宫殿,秦笙不禁腹诽:那么高的地方盖宫殿,雪玉人真是没事闲的,也是真有钱。


    正想着能顺什么宝贝贴补家用,调整好焦距的镜筒忽然对上一双阴狠毒辣的眼,漆黑的眸子饱含无尽杀意,以及不可或缺的恐惧,和疯狂。


    看来这就是姜淮了,他应该看不见自己,秦笙咧了咧嘴,眸光一动,望远镜递给大口喘气的水世澄,“你瞧。”


    水世澄莫名的神情很快扭曲抽动起来,怯懦的人歇斯底里的叫骂道,“看他丑陋的嘴脸!我要把他撕成一丝一丝的去喂鱼!”


    她的骤然暴起像疯了一样,给众人吓了一大跳,树林里有雪玉人步下的迷魂阵,刚才她们吃了不少苦头,赶忙按住癫狂的水世澄,紧张道,“这在哪中招了,您给瞧瞧。”


    “她无事,放开吧。”秦笙波澜不惊地蹲下/身子,拍了拍水世澄肩膀,“等我们亲手把他撕成碎片,你再激动。”


    现在还是省省力气。


    作者有话说:


    第546章  突袭雪玉[VIP]


    有这句提醒, 公孙照放下望远镜,强行按住疯魔的恨意,“满身罪孽恶鬼缠身, 我必让他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沈青岚恨恨鼓掌, “好!多做几天法事,让他死的透透的!”


    公孙照凄然一笑,是了, 还有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是要做很久法事。


    秦笙目光如炬, 这就是她们跋山涉水来到此处的目的, 要姜淮死无葬身之地。


    一行人肃清周遭, 她们鸠占鹊巢就近落脚,四处皆有巡逻岗哨,众人卸下紧张打量雪玉遗址。


    秦笙也很好奇,南北之间的习俗有何差别,这里又会不会有自家的影子,可惜这里被黑衣人毁的差不多了, 曾经的痕迹早已随岁月斑驳,只剩年久失修的破屋。


    她注定失望, 好在这里足够宽敞。


    坐在屋里修整,秦笙轻揉发痛的肩膀,打枪很开心, 后坐力给肩膀弄出一条瘀血,啧, 痛并快乐着。


    穿梭森林又使用能力耗费了大量体能,秦笙迷迷糊糊的从包里拿出小氧气管, 吸着吸着打起了盹。


    那头凌宴跟随地图的指引阻击守山的黑衣人,冷漠下达命令,“不留活口。”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弩/箭直奔黑衣人面门,拔得头筹。


    众人立刻跟上,月明隐隐有种预感,她们以心软著称的族长好像……或许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


    有秦笙的小抄,加上绝对的火力压制,她们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进山通道,清点尸体、校准人数,圆满完成任务。


    黑衣人血污的气味很糟糕,和正常人不一样,凌宴眼都不眨一下,打了个手势,雨晴扛起圆筒,腾地一声烟花升空,白日无法诠释烟花的美丽,但做信号弹是够用了,分出小队下去接人。


    山下驻扎的队伍收到信号,运送物资,过了好一阵,一个个猪鼻子面孔出现,山林里有迷阵,还是用防毒面具的好。


    凌宴一把抱起小小的猪猪,摘掉她的面具,夹起嗓子问候女儿,“累不累呀。”


    小凌芷看到凌宴脸上的创可贴,扑在她怀里瓮声瓮气,“一点点,姨姨抱我上来的。”


    凌宴对秀才歉然,“麻烦你了。”小崽愈来越重,抱她上山实在超出人家的能力范畴。


    “我比原先强壮不少,不妨事的。”顾景之喘着粗气,脸红的不像话,放到早前她自己都上不来,更别说抱孩子了,的确强壮了,她很开心。


    凌宴迎众人过去休息,顾景之喘匀气,悄声跟凌宴道,“芷儿好似吓到了,从那落石陷阱之后就蔫了,你俩晚上给她叫叫魂。”


    她们在营地远远观望,大石落下众人仓惶逃窜的模样看个正着,小人胆子大,血肉模糊的伤口、杀人她都不怕,可那大石……估摸见双亲身处险境,被那恐怖的力量吓坏了。


    顾景之心疼极了,她是不同意芷儿跟大部队颠簸的,可没办法,所有人都明白,没人清楚敌人究竟还有没有底牌,她们唯一的弱点必须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只能说苦了这孩子。


    凌宴心痛地搂住小脑袋,默默应下。


    屋内秦笙睡眼惺忪,张开双臂迎接二人,“你们来啦。”


    凌宴将小人放到秦笙怀里,毯子裹住娘俩,“先休息,有我盯着呢,待会弄好吃的。”


    “嗯。”小凌芷往秦笙怀里拱了拱,很快闭上眼睛,只是她太用力了,一眼能看出异常。


    凌宴使了个眼色,秦笙秒懂,搂住女儿继续小憩,“你去忙吧。”


    亲了亲娘俩的发顶,凌宴大步离去,她得把物资保障工作做好。


    不知过了多久,最要命的装备抬上山来,一堆半人高的大氧气瓶,死沉死沉给大伙累的不轻,好在辛苦是值得的,众人抓着各自管子一通猛吸,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终于能喘上气来了……”


    论这兴安山的海拔,跟高原纯属碰瓷的关系,但还是有高度的,爬山加杀人,身体再好也受不了了,好多人心慌气短,喘不过气,应急的小瓶氧气纷纷见底。


    刚剧烈运动过,凌宴头晕目眩难受的不想说话,安静享受她的小“特长”——吸氧,身心舒畅了,“吸多了会不舒服,一定要节制,都注意存量,及时回船补给。”


    众人知道她精准“用词”的习惯,晓得有隐患,不禁克制了些,而说到能回船,立刻有人自告奋勇愿意奔波。


    氧气瓶是大车运来的,她们惦记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心里痒痒,不管会不会开,坐车也是好的!


    凌宴很乐意和大伙分享她的小玩具,往后家里的女孩子都要开车,这点小事自是允了,“别忘了加油啊,到时候听从操作员指挥,不要乱碰,尤其不要用火。”


    众人兴奋的小鸡啄米连连称是。


    安全问题有秦笙和一众高手,不需要凌宴操心,再一抬头,天黑了,一天就在不断的忙碌中度过,快如流水。


    凌宴这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的双腿正不断打颤,体力见底,居家旅行的一把好手也没心思做饭了,但吃食必须要好,最顶级的番茄牛腩一罐罐倒入大锅,咕嘟咕嘟,抱着热乎乎的饭盆回去跟娘俩干饭。


    恹恹的小凌芷树袋熊似得坐在秦笙怀里不愿下来。


    “娘喂你呀。”略带调笑的语气,而秦笙真的将勺子抵到女儿嘴边,小凌芷扁扁嘴,现在不想当大孩子了,一口塞进嘴里,“要!”


    妻妻俩哪能看不出来,她眼里那包小珍珠转悠好久,一直没掉,她不想哭,非常执拗,又懂事的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凌宴很没出息的抹了抹眼睛,她派出的奥利奥小蛋糕也失效了,小崽小口小口抿着奶油,兴致不高。


    终是年岁小,在秦笙打水给小凌芷洗脚的时候,小人忍不住了,酝酿一整天的眼泪汹涌澎湃,差点给两个大人淹了,还是凌宴的大珍珠打败了魔法,一家人破涕为笑。


    俩人自责的无以复加、却也无奈,此事无法两全,理智上,她们不信叫魂一说,但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还是硬撑困意起来安抚那睡不安稳的小人。


    最后一次了,待大仇得报没了后顾之忧,绝不再让女儿跟着一起劳苦。


    忙碌的三日转眼即过,朝阳升起,打时间差送小凌芷回船的车子重新回到山上,临时信号站搭建完毕,万事俱备,性能优越的大越野呼啸开路突袭雪玉。


    以雪玉的人口能建设宫殿以及后续的运送,山上必然有路,车辙的痕迹不甚清晰。


    颠簸中,秦笙不断调整呼吸,默默忍耐周遭动物越来越少的恐慌感,尽力放平心绪——相信科技,相信阿宴。


    掌心盖住司机小姐的手背,只摸到一片冰冷,全神贯注开车的凌宴微微偏头,“别怕,我们一定会成功。”


    秦笙定了定心,“嗯!”


    发动机蜂鸣,离白雪越来越近,那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逐渐浮现,凌宴放慢速度绕了几圈,一个个小包落在地面,“入口只这一处。”


    以隐居地的习惯,必定有隐藏的避难出口,感谢无孔不入的虫子,秦笙让月明带人去守了。


    车子慢慢靠近,她们得以见得雪玉宫的真容,呼出的气息化作白气,吸了口凉的,这宫殿确如其名,竟然真由白玉包裹而成,古朴奢华,造价无法估量。


    凌宴顾不得这里的财富,两辆车停好,互成犄角作为掩体,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率先下车。


    瞬时间,冷箭突现,铮的一声打在凌宴心口,她低头看看,盔甲留下一道白痕,和她们预料的一样,高处的弓箭手发动了,熟悉的一幕,万箭齐发。贤住付


    车子钢板有一厘米,她身上的也有0.5了,冷兵器扎的透?笑死,凌宴难掩骄傲,耳边忽而传来噗地声响,车子跟着下陷,“哎呀,我的轮胎!”


    乐极生悲,差点拍大腿。


    秦笙眸光一闪,而凌宴不为所动,箭支打在身上仿佛挠痒痒,是时候让姜淮看看攻城的正确姿势了,她闲庭信步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满满当当的物资归置的异常整齐。


    凌宴举起一面巨大的盾牌,掩护众人落位,另一手持弩抬手就射。


    重甲弩手,打得你屁滚尿流!


    箭雨密密麻麻,这最后一仗,敌人被迫富裕起来,打架盔甲有轻有重各有不同,有这层防护人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快速筑起一道盾牌墙。


    一百多斤的装备对秦笙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她一袭轻甲,快步躲在凌宴身后,“嘭”地一声巨响,立刻投入猎杀。


    你来我往。


    沈青岚见不得她们像靶子一样杵在那挨打,有点蠢,她轻甲穿梭,满手的暗器丢阿丢,丢光了地上还有补给,端是一个神出鬼没。


    倒下的黑衣人又有新人顶上,掩体使然,杀敌效率并不高,而激烈的交战中宫殿的白玉碎成渣渣,凌宴暗自心疼,多好的白玉啊,老婆你打准一点,还有那中间的金边,古代造假没那么多,应该是真金吧。


    想扣,打完就去扣!


    盾牌墙顶着箭雨,谨慎而缓慢的向宫殿进发,或许秦笙和沈青岚两大火力压制起了效果,又或是弓箭无效敌人放弃了去,漫天箭雨渐渐压下。


    她们离得很近了,就在众人等待号令之时,沈青岚高喝一声,“小心!”


    瓷器碎裂的声音炸裂,火苗腾地窜到盾牌上,随着火油流淌迅速弥漫。


    凌宴也尝到了燃/烧/瓶的滋味,心情有点复杂,不得不说,对一个天赋异禀的存来来说,姜淮从那场战役中还是吸取了很多经验的,这时候没有大炮,重甲的弱点不多,火攻算一个。


    没人能在火里站着,她们队形一乱,有被突袭的可能,但……


    流淌的火舌以一种吊诡的方式回卷,好似画面倒放,连油带同地面融化的雪水混成一团,然后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水世澄眉头紧皱,火焰转移到她那满是恨意的眸中,“这点把戏也敢来显眼,叫姜淮滚出来应战,姑奶奶来报仇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7章  死的太快[VIP]


    在水世澄的人生规划中, 她的复仇只会是无尽的蛰伏,然后一击致命,或许在仇人咽气时才能肆无忌惮的宣泄, 和这样大摇大摆叫阵可以说毫无关联,但秦笙让她做到了。


    怎一个爽字了得!


    心底每天都在杀人放火的预演成真了!浑身每个细胞都在为即将手刃仇敌感到兴奋而疯狂, 水世澄还想再骂上一骂,不过对一个胆小体弱的人在三千米的海拔负重大喊,帅过一秒之后她只想摸到车后去吸氧。


    秦笙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 以她对姜淮的认知,他只会躲在下水道苟且, 把旁人推出来送死, 秦笙很确定, 这个缩头乌龟不会出来的,省些口舌,待会算总账。


    瞄准,又是一枪。


    事实上秦笙推断的没错,那道门内正回荡着歇斯底里的咆哮。


    “废物!”姜淮狂捶轮椅失控怒吼,他准备了这么多年, 临门一脚,先是让最重要的秦笙逃了, 然后还有个黑水的漏网之鱼,联合起来上门寻仇,那么多人竟拦不住, 更好笑的是几次三番,捉孩子也能失手, 枉费自己赐予他们无尽的生命!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


    跟前的黑衣人见怪了他的喜怒无常, 畏惧的同时却无法不感到无辜,围剿大巫是右使的任务,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而且守卫各项事宜都按宫主所说安排,分毫不差。


    火攻本是奇招,谁道黑水的继任者竟然出现了,水火相克,捞不到短兵相接的机会,只剩这些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牢骚诸多。


    来送信的黑衣人也是雪玉宫的老人了,他很清楚不该这样想,但实在忍不住,曾经他们生杀予夺无法无天,这两年却屡屡受挫接连溃败。


    外面那几个太逆天了,铁车、重甲、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一般盾牌根本顶不住,重盾坑坑洼洼看起来随时会破,活了一百来年都没见过稀奇古怪的妖法,根本无从下手。


    无法制敌,他们倾尽所有也不过是拖延,对方攻进来只是时间问题,黑衣人很沮丧,他不愿试想那样的结局……


    可他忘了,在雪玉宫,只看成败。


    姜淮阴毒的眸子恶狠狠瞪向对方,黑衣人自知心声难听,却也无法,颤抖的嘴唇动了动,他自认有些资历能在宫主面前说得上话,所以才敢这个时候过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话到嘴边,噗地,整个人像烂柿子一样炸裂开来,徒留一地暗红血肉。


    老部下一样说杀就杀,眼也不眨,估计黑衣人到死也没明白究竟那句话触动人家脆弱的神经。


    姜淮暴躁甩掉手上血污,秦笙会不知隐秘出口在哪?“聒噪的蠢货!”


    真是高看他们的用处了,废物就是废物!残次品就是残次品!


    可衣袍斑驳的血痕明晃晃提醒他只是做着无用功,更让他怒不可遏,可恶,那个秦笙真该死啊!怎么就让她逃了!还有那个姓水的……他早该想到,他的得意之作失败了,右使那个女人根本靠不住!


    驱虫药粉浓郁的味道熏得他非常暴躁,好在鼻息间熟稔的血气带着安抚的魔力,姜淮冷静些许,一双指骨分明的苍白大手撑着扶手试图起身,却无腿脚支撑,再次跌坐回去。


    她们来得太快了,手段层出不穷,就算姜淮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他招架不来。


    凭黑水和南疆那两个手下败将还不至于将他逼到如此境地,对,这一切都拜那个凌宴所赐,相比秦笙靠自己的能力,他更厌恶这种靠外物的小人,真是低劣的血脉!


    深邃精致的五官抽搐扭曲,目光再次落向漆黑角落,身体却被轮椅困在原地。


    他没办法了么?他有,他当然有,只一身窥探人心的本领,雪域当真是四族中最弱的那个么?不,神明是公平的!而他,只有自己有资格追随祂。


    地上一大滩血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什么东西缓慢蠕动着朝他汇聚……


    暗无天日的地牢陈年血污遍布,这霸道的腐臭气息也无法掩盖黝黑池水中蓬勃的血腥,“养料”吊在四周,与血池格格不入的白玉坛正在中央。


    下定决心,姜淮昂头痛饮,大口吞咽着,黢黑粘稠的液体自唇角躺下,还有丝丝缕缕,蠕动着的碎肉。


    玉坛让他喝了个底朝天,霎时间,姜淮气势暴涨,脖颈上一条条粗壮的暗纹蜿蜒向上,即将覆盖脸庞……


    不同于秦笙背后的鲜红,竟是黑漆漆的,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玉坛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姜淮癫狂弑杀的眼眸好似野兽的竖瞳,血盆大口夸张的狞笑着,报仇,来吧,我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雪玉宫宫外,秦笙心口一痛,水世澄脸唰的白了,她们都感受到了那来自血脉同源的召唤,却又完全不同的邪恶力量。


    来不及细想,敌人的燃/烧/瓶更加疯狂,势要将她们的盾墙撕出口子,水世澄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而秦笙努力摸清内里情况,单黑衣人数量减少并不能让她开怀,她还没锁定姜淮的位置。


    普通人对这玄之又玄的变故一无所知,还在与敌人搏斗。


    渐渐的,守卫宫门的黑衣人倒下了,这次没有新人顶替了。


    可能见攻击无效,换了策略异地再战?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凌宴不算一般人,冥冥中,熟悉的不妙预感腾起,她感觉自己可能要倒霉了,而忧心忡忡的秦笙印证了她的猜想,“这下确定了,姜淮用了底牌,我还不清楚是什么……”


    没人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但能听出秦笙语气没了早前的欢快,“估摸是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方式,我们务必小心。”


    众人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敢掉以轻心。


    黑羽令的非常方式:喂人吃下泡过的人心,在心口孕育个怪胎,从此被人奴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论哪种都让人汗毛倒数,接受不能。


    雨晴赶紧把嘴闭得死死的,生怕吃进去脏东西,大伙也一样紧紧闭嘴,静候下一步指令。


    凌宴无语到差点笑出来,果然啊,祸害遗千年,“先看看他们是不是诈死吧。”别待会从天而降给她一刀。


    很自觉的防备上了。


    水世澄喘着粗气,快速道,“确实死了。”她感觉不到血液的高速流动。


    可大家都知道,黑衣人没那么容易死,中了克制他们的桃木箭头还能苟活一会,还没上机枪塔,只这点火力,黑衣人死的太快,也太蹊跷了。线朱负


    初战告捷,却算不上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更加危险的境地在等待着她们。


    各自腹诽之时,跟前紧闭的宫门忽然打开,火光映照的通道上明下暗,整齐的明暗分割给人一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错觉,无声且诡异地邀请她们这群不速之客。


    事出反常必有妖,凌宴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没好事,“避开大门,三两分散。”


    真正的危险即将来临。


    众人紧盯宫门谨慎让出位置,凌宴咬着腮帮子头脑风暴,怎么进去最保险,像愣头青一样冲进去肯定不行,瓮中捉鳖,不能让鳖咬了手,好在她有秀才,她们背了好多板,准备也不少。


    开光过的桃木粉制成的烟尘弹,没人能不呼吸,吸进去死的更快,听起来就很厉害!


    她们推演过几次,用这个开路加上重甲突击,应该问题不大。


    凌宴吐出一口浊气,缓解她沉重的身躯,老实说,就能力而言,塔卡是最强的存在,控风术独拔头筹,在水世澄开发出控血术后和秦笙不分伯仲,有她们珠玉在前,显得雪玉离奇的弱,但就秦笙的研究成果来看,如果真有造物主的话,那个顽劣的家伙的确非常公平……


    爪牙快被她们杀干净了,还丢了两条腿,凌宴没法想象姜淮一个半残能有什么底牌,迷香、毒气?他总不能搞出大爆/炸。


    未知更让人恐惧,猜测没有意义,现在也不该轻敌,“准备前压。”


    命令已下,凌宴同其他重甲保持队型,缓慢朝前移动,后方投掷物随时准备跟上。


    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们趴在门边往里打量,预想的机关仍旧没有动静,走廊非常宽敞,和外表表现出来的一样财大气粗,烛火摇曳,灯台都是金的,地上几团阴沉似是水渍,屋顶化雪滴进来了?还是打着塌方的算盘压死她们,凌宴谨慎的抬头看去,什么都没有。


    “是血。”秦笙的提醒反而糟糕,刚才她们杀的人都在高处,伤也不会滴在这里,“有古怪,小心着些。”


    凌宴咽了咽口水,一马当先步入走廊,脚步与风声一道回响。


    一步两步,所有人走了进去,很谨慎的抵住大门,还是无事发生。


    整个走廊最常见的就是火,还有驱虫药,那个姜淮怕死她了,严密的防守使得秦笙对内里的结构一知半解,“前面是庭院。”


    看来埋伏不在此处。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雪地覆盖的空旷庭院横七竖八,躺满了黑衣人尸体,暗红的血朝前汇聚,交汇于前方的大殿,好似一大把巨大的黑扫帚。


    她们准备的投掷物也没用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凌宴下意识看向两个大巫。


    二人凝重摇头,不清楚,也不是她们做的。


    但这个时候自断一臂,姜淮真的疯了。


    秦笙隐约猜到了什么,“送武器过来!”吩咐完外面的留守人员,她召集持枪的人跟她一起哒哒哒,非常不讲武德的扫射大殿,给门窗轰了个稀巴烂。


    枪管冒着热气,孔洞中,逐渐露出一个巨大的人影……


    众人惊恐的愣在原地,凌宴只觉san值狂掉。


    作者有话说:


    第548章  生理不适[VIP]


    手脚冰凉, 一片死寂。


    凌宴决定收回那句话,未知的确让人恐惧,但当超出普通人承受的范围的具象恐惧清晰落在眼底时, 谁都会不受控住的战栗发抖,她也是其中之一。


    眼前这一幕, 超纲了,她想吐,甚至没有听清脑海中的声响。


    异状的恐惧扑面而来, 坚毅如秦笙也忘记扣动扳机,她的确猜到了一点, 也只猜到一点。


    那巨大的人影, 是姜淮……


    支撑巨大身躯的底部盘根错节, 像捅了水蛭窝一样密集缠绕,在血液中咕叽咕叽的朝四周蠕动,青筋虬结的粗壮隆起焕发着无尽生机,向上攀岩,显得那两条隐约能看出是双腿的存在诡异的纤细,仿佛倒扣的高脚杯。


    双腿几乎与漆黑的水蛭融为一体, 只剩丝缕的人类肤色,破碎的布料零散挂着, 腰部以上的位置硕大的突起高耸,像饱满的胸脯,可他是姜淮, 男人没有那种美妙的存在。


    凸起的赘生物围了一圈,一个个拳头大的暗红肉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感觉随时能炸开, 像极了金鱼头顶过剩生长的肉瘤,又像青蛙产下大团大团淤堵水渠的卵,让人忍不住瞎想这东西爆开会蹦出什么更糟心的玩意来。


    过于巨大的“胸部”使得双臂被迫像竹节虫一样支棱着,托举肩膀上那颗如茶叶蛋一样光亮硕大的脑袋,酱汁沁入的黑色纹路一并浮现,在灰暗的皮肤上肆意蔓延,唯有绝对称得上娇小的五官保留了他原本的面貌,却像在棺材躺了半个月的死人,还有和野兽一样充斥杀机的竖瞳,确认是姜淮没错。


    一只巨大的畸形章鱼,秦笙很快找到了精准的形容词,姜淮把自己变成怪物,就像他曾经对黑衣人做的一样,只是应该出现在心口的凸起,如今尽数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因果循环,强烈的生理不适,让灵魂也为之颤抖,秦笙从未哀怨自己的视力这么好过,也多亏了较好的视力,她发现子弹只给这个大怪物留下一个个微小血洞,血洞在愈合……刚才那一波并未造成实质伤害。


    可以确定,雪域强悍的恢复,又或者说再生能力就是姜淮的底牌,这也是黑衣人存在的关键,他们吃进去的,应该是姜淮孕育的一部分,地上的尸体……很不幸,他们回归“母体”的怀抱了。


    令人万分作呕的实验,好在现在不是弄清来龙去脉的时候,按理来说不该惊扰怪物,但抢夺先机未果,那就只能惊扰到底了。


    怔愣只一秒,秦笙再度按下扳机,既然恐惧,那就从源头消灭,“打他的腿!”


    训练有素的杀手们立刻跟上,集中火力给予敌人重创。


    多看一眼都能原地爆炸程度,凌宴受不了了,在这种体量面前,弓弩弱不禁风的好似扣耳勺,但她还是跟着快速补箭,寄希望于快速将怪物拦腿折断。


    然而当那水蛭组成的裙撑如水流掀起,挡住最脆弱的弱点时,凌宴脑海有个声音回荡:完了,让她倒霉的就是这玩意……


    她们人人穿甲,就是打着推土机战术,高防高伤一路碾压,堪称最稳的打法,也舍弃了灵活性,尤其她还是重甲,这次在物理意义上获得力大砖飞能力的,是敌人。


    怪物暴怒吼叫回荡,眨眼间水蛭爆涨,长长一条扫向庭院,如绞肉机的刀片一般疯狂搅动。


    危急时刻,秦笙反应速度惊人,她一把拽倒行动不便的凌宴,水蛭贴着盔甲表面而过,众人也都以卧倒的方式躲避,那头沈青岚破口大骂,这玩意不能穿了。


    可惜,敌人不会给她们重获自由的时机,水蛭再度席卷,凌宴狼狈滚在地上,秦笙还好,只来得及关心一眼,她立马摸出身后长刀,庆幸自己还没傲慢到全指望热武器,这个时候还是冷兵器好用,“砍断这些鬼东西!”


    长刀竖立,锋利的刀刃对准来袭的水蛭,刺啦,随着手臂的疼痛,水蛭无比顺滑的断成两截,凌宴正要高兴,却见断掉的水蛭末端蜷缩成一团,而末端一枚像鳞片的灰色加壳格外瞩目。


    我的妈……这,这好像是脚指甲?也就是说,姜淮分裂出无数根脚指头跟她们打架,满天飞的就是这玩意?


    san值快清零了。


    凌宴停止无用的有端联想,她背板的方案不包括对付这种怪物,就水蛭的反应速度和灵活性来看,贸然丢雷的结果很可能是在自己脚边炸开,她不允许这样的蠢事发生,她需要一个完备的方案,“坚持住,等……”重型火力支援。


    话音未落,余光中秦笙满目惊骇,凌宴看到她竖起的刀,也看到她伸向自己的手,背后有危险,凌宴瞬间明悟,抽刀转身,然而沉重的身躯让她动作迟缓到无比缓慢,才将将转过身,立刻被一股骇人的力量击中。


    嘭地一声,她看到秦笙成功斩断那截水蛭,来不及抓住自己的手越来越远,凌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抽飞了。


    高大沉重的盔甲笔直冲向山壁,沉闷的撞击声和秦笙的心一道发出悲鸣,“阿宴!”


    那一瞬间,凌宴的脑子是懵的,甚至感受不到疼,当意识回笼向身上看去时才发现,她漆黑暗沉的盔甲落满山壁掉下的白雪,还有一块凹痕,胸腔剧痛。


    要知道她整个人近三百来斤,这么大的力量以肉身之躯扛下,不死也残,败也盔甲,成也盔甲,像沙丁鱼罐头掉在地上,罐头瘪了,内里还是完好的。


    小伤。


    可肆虐的触/手正在袭击她的同伴,她们被怪物打了个措手不及,情况急转直下,凌宴心急如焚,秦笙正朝自己跑来,然而几条水蛭再度出现,她很确定,目标绝对是自己,“我没事,你继续火力压制!”让它没空出击!


    水蛭破空直奔凌宴心口刺去,她咬牙提刀,如破竹般将水蛭一分为二,腥臭的血喷涌,呲了她满脸,而她很快尝到内伤的威力,呕出一口血来。


    秦笙痛的快被撕裂了,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才执意一身重甲,都是为了帮自己报仇,她才会出现在这……


    如果凌宴有精力查看秦笙的黑化情况,那么在这个瞬间,数值直接跳满。


    可她不是曾经那个满腔愤恨只会莽撞的拉全世界陪葬的秦笙了,她的爱人呕心沥血是为了助自己一臂之力,不是让她们死在这的。


    那个位置太偏,侧翼无法观察到整个战场,但是最佳的支援角度。


    理智和感情都有决断,她不会让自己两难。


    秦笙牙呲欲裂,抬枪击碎冲向凌宴的水蛭,嗖的,飞刀利落斩断,是沈青岚,她不知如何退去盔甲,一身轻功轻盈的四处穿梭,还能分出心思掩护众人,她的游刃有余激怒了怪物,凭借一己之力愣是成为第四个目标,“你这副尊容,屎壳郎的杂种,粪球看了都嫌弃!”


    或许她的谩骂激怒了姜淮也是原因之一。


    “青岚,去找世澄!”趁这个空档,秦笙立刻奔向凌宴,她的痛吟在乱局中变得无比清晰,情绪积累到极限,谁没有底牌?!无非是她心疼、不让她用罢了,可现在心疼的是自己!


    凄厉的啸叫响彻山脉,乍现的红纹不断攀延,同样无形的召唤,藏在暗处的大军即将奔赴战场!


    坚定的挡在凌宴身前,火舌将不断袭来的水蛭打了个稀巴烂,秦笙记得,她身后的这个人说过,再强的人也要讲究基本科学道理,当时对付世澄如此,现在打姜淮也一样!


    余光中,青岚已经来到水世澄身旁。


    水世澄满地打滚躲避攻击,此时的脑袋像鸡蛋一样快散黄了,她扶了扶头盔,缓了几秒,“哦,哦!”对,控血能对付那个怪物,流血越多,她越容易!


    秦笙咬牙,既然都是血脉的力量,那就分个高下出来,“拖住这个怪物!”


    如果创造她们的神明真的存在,公平如祂,一定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危机和恐惧加持,水世澄迸发出惊人的能量,一条饱满丰盈的水蛭愣是让她抽的干瘪,软踏踏耷拉在地上。


    血泊凝出数不清的利刃,再度成为水世澄的武器,朝水蛭砍去。


    底牌,她们有两张!秦笙信心暴涨,势均力敌的对手上阵,己方压力大有缓解,而千呼万唤的火力支援终于到了。


    后援组收到命令,绞盘、钢板和车子,硬生生将沉重的机枪塔推进雪玉宫大门,不知疲惫的火舌朝怪物双腿急速扫射,血肉飞溅水蛭一断再断,怪物不得不分心调用更多的力量防护,在分不出心思攻击。


    此消彼长。


    机枪就是机枪,高速火力势不可挡,水蛭的支援赶不上毁灭,更等不及恢复,怪物自顾不暇,它的弱点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好机会!


    沈青岚见缝插针丢了个手榴弹,精准落到怪物脚下,怪物竭力去挡,一声巨响,血污腾起,巨大的上身向后倒去,几根水蛭一撑,又站了回去。


    有戏,负伤的人们眼前一亮,就是这个时机,投掷武器、各种攻击一股脑招呼过去,势必乘胜追击。


    怪物的大脑袋明显保留了人类的智商,他也不是傻的,眼见不敌怎会傻站着挨打,驱动密密麻麻的“脚趾”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别追!”秦笙冷静拦住前压的众人,“我们不熟地形,先查看伤员。”


    说着,赶紧扒凌宴盔甲,看到那处凹坑,啪嗒,雪地留下了眼泪的专属痕迹。


    “我肋骨好像断了。”凌宴屏着气,小心说道。


    秦笙急急的哭腔打断了逞强的小红人,“你别说话!”


    她很害怕,怕到指尖颤抖,只能祈祷盔甲内,她熟稔的身体还是完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549章  不能死啊[VIP]


    危机解除, 当肾上腺素褪去,凌宴身上没有一处不痛,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敢喘气, 耳边嗡嗡作响,短促的呼吸让她害怕起来。


    生死攸关, 最牵挂的人就在眼前,或许也算一种幸运。


    凌宴满脸是血,黑红的脸显得眸子格外清晰, 定定注视秦笙,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而那蔓延到眼球的红纹更让她心痛, “别哭, 你受伤了么。”


    秦笙崩溃摇头,恶狠狠地骂道,“闭上你的嘴!”


    不同于面对怪物,这种恐惧名为失去。


    她中气十足,应该没事,凌宴不再吭声, 违抗生物本能从来没那么容易……她不愿秦笙这样,可谁能料到姜淮变成那样的怪物, 事到如今,没有如果,也没有早知道。


    她有太多牵绊, 没那么英勇无畏,她也怕死, 秦笙哭的她也想流泪。


    “她没气了,快来救人!”绝望的呼喊加重了她们的恐慌。


    不知出事的是谁, 不过想也知道,出事的多是和凌宴一样的重甲,而严重的内出血会很快休克丢掉性命。


    这时候就连心肺复苏都无法进行,一下按下去,血从嘴巴鼻孔止不住往外涌,急救人员无从下手,但好在她们还有水世澄。


    生死之间,水世澄像陀螺一样辗转在伤员之间,顾不了太多,流出来的血先塞回去稳住血压,止血、打针、急救,按压心脏,快速让血液恢复流动,简陋的呼吸机一下下按啊按。


    时间不等人,她大声呼唤秦笙的名字,“快来救人!”


    有她们在还能抢救一下,她忙不过来了。


    秦笙好不容易剥下那层厚重的罐头皮和里面的御寒衣物,她摸到了她凹陷的肋骨,贴近心脏那侧,正是她摔倒后回身看向自己造成的。


    几乎心脏骤停,秦笙反过头来疯狂召唤水世澄。


    她极尽疯魔似得尖叫瞬间让大家意识到缘由,凌宴受伤了,所有人都懵了。


    水世澄捧着药匣跌跌撞撞跑来探查,苍白的脸松了口气,“哦,还好。”


    总归不会比断气更糟。


    不像秦笙关心则乱,水世澄还算镇定,“没扎到内脏,主要还是内伤,我先给她止血。”伤的不轻,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封住出血点,剩下的不在水世澄擅长范畴,听众人呼唤她急忙过去帮忙。


    以□□之躯承受那种程度的重击,脊椎都会断掉,结果只有当场死亡,万幸重甲足够坚固承受了大部分力量,搞的都是内伤,也算祸福相依了。


    凌宴暗自庆幸小命苟住,天乾身体素质还是强的,因疼痛而狰狞的五官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听到了,别担心。”


    她这个嘴大概是闭不上了。


    秦笙痛彻心扉,没空斥责不停医嘱的患者,噼啪留下的泪落了凌宴满身,她深深吸了口气,针筒果断扎向凌宴肋间,“你乖乖的,不许动了。”


    这地方太冷了,失温只会让一切更糟糕,秦笙召唤担架将她抬去温暖的地方,后援队在忙了。


    冰凉的药水激的凌宴呲牙咧嘴,应该是镇痛用的,她缓缓吐气,静待药水发挥作用。


    看她疼痛又虚弱的模样,秦笙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一直在她身后,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若非她挡在前面,以自己的力量无法轻易斩断那玩意。


    上上下下检查一圈,看秦笙行动如常,凌宴放心了,“去、去救人吧。”


    她带出来的人,要活着带回去。


    有那个一个瞬间,秦笙真是恨透了她的责任感和善良,可打动自己的,也是她的责任感和善良,她就是爱着这样一个人,贴了贴她满是血污的脸,“好,我去救她们。”


    略作温存依依惜别,担架将凌宴抬走。


    秦笙拼命克制着随她而去的冲动,赶去抢救。


    人们惊魂未定,沈青岚和还有行动能力的堤防大殿,怪物尚未死去,而她们伤病满营,难以应对它的偷袭,“阿笙,先撤吧!”


    反正黑衣人死光了,只剩一个姜淮,怎么都能弄死他。


    秦笙同意了,她忙于救治,大局交给沈青岚主持。


    水世澄知道不好去追,可没第一时间杀死仇人真的很不甘心,“月明那边能不能顶住……不会让他逃了吧。”


    她实在担心,她们伤残大半,若不乘胜追击,以那怪物的恢复能力,再想治他于死地就难了。


    对讲机是个好东西,月明那边知道怪物的存在,已经有针对性的布置陷阱。


    “他逃不掉。”揭开头盔插管,秦笙脸一白,跟前躺着的面孔无比熟悉,最会享受、整天养老挂在嘴边的那个,是雨晴……


    秦笙心底有那么一丝崩溃,和凌宴一样,她们都无法承受失去。


    金针没入心口,她十分粗暴地召唤她停止跳动的心脏,“你不能死、你还得在家养老,我们谁都不能死!”


    水世澄打起十二分精神配合,“别急,我们还来得及。”压制来得很快,其实没过去多长时间,还有救的。


    不知过去多久,见了多少熟悉濒死的面孔。


    秦笙脱力撑在地上,极尽疯狂,“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水世澄濒临极限,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吸氧,她这才注意秦笙的红纹蔓延到了脸上,好像自己也快了,“你……”


    秦笙满手血污恨恨抓着地上的雪,留下一个血手印,几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我要亲手杀了他!”


    一字一顿。


    水世澄有点被她凶残的模样吓到,弱弱道,“那、那记得带我一个。”


    雪玉宫外,后援队以最快的速度避风处搭起帐篷,火炉很快让里面暖和起来,到处都是痛吟声,凌宴躺在睡袋上,望着一个个抬进来的伤员,心急如焚,她忍不住撑起半边身子打量,“怎么样……”


    别死啊!


    “哎呦我的天老奶,快躺好。”浑身多处骨折,还有心思关心她们呢,大家心里酸酸的,也暖暖的,大夫不敢用力,轻轻将她按住,“大家很有经验,没撞到脑袋,有族长出手,好几个没气的都活过来了,现在她没在,您可不能乱动,出事了我没法跟她交代呀!”


    当然,救活了也伤的很重就是了,以后怎样不好说,但最起码大伙有以后,跟着这样的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快去救她们吧。”凌宴乖乖躺了回去,结果这么一动,头晕的厉害,歪头狂呕,她一定是脑震荡了,难受极了……


    迷迷糊糊,凌宴感觉有人给她擦脸,是秦笙,她脱下了盔甲,身上的手术服还沾着血,遍布红纹的脸上满是疲惫,看周遭模样她们已经转移到山下,天色也晚了,自己昏过去了?不对,身上不疼,应该打了麻醉,手臂也被夹板固定好了,肋骨也怪怪的,“你给我做手术了吗。”


    秦笙怜爱抚摸凌宴的额头,轻声喃呢,“是啊。”


    亲手切开爱人的皮肤,纠正她错位的肋骨,缝上她的骨膜,煎熬,她每分每秒都在崩溃,又不得不坚强,和上次救不一样,也一样,只有见到这个人真正醒来才能安心。


    凌宴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这种手术也只有她老婆能做了,现在脑子不好,她很快原谅了自己,“大家还好么。”


    “还好,我救回来她们了,你托付我的,我都做到了。”秦笙轻声回道,视线逐渐模糊。


    凌宴虚弱笑笑,“我就知道你能救我,好棒的秦大夫,医术高明,救我们狗命。”


    “可要不是我你怎会……”受伤,是她一定要报仇,秦笙崩溃捂脸。


    “哎呀!”凌宴痛呼,引得秦笙惊慌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嘴巴痛,要老婆亲亲才能好起来。”凌宴眼巴巴索吻,抬手伸向秦笙,秦笙红着眼眶凑到跟前,气得想打她,又舍不得,凌宴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我们说过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你,我也会来到这里,不要自责。”


    “你真是……”好傻的人,秦笙吸了吸鼻子,在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上轻轻一吻,“快点好起来,好多人来看过你了,大门上的金镶玉都给你留着呢。”


    凌宴差点笑出声,好在麻药劲儿没过她还能笑出来,那么多金镶玉,一定得抠回去带走,不然都对不起她这身伤,“好呢,你忙完了么,要不要陪我歇歇。”


    劫后余生,攥着秦笙不放的手暴露了她的心情。


    秦笙趴在她床边,“我陪你。”


    凌宴“嗯”了声,“上来睡吧,休息好了去杀姜淮。”


    秦笙摇了摇头,“我睡不着。”自从回来就一直在做手术,即便她很想快速恢复体力快速了结这趟寻仇之旅,可闭上眼睛都是凌宴凹陷的胸骨,她不想睡,连衣裳懒得换。


    “呜。”凌宴清清嗓子,很快得来一点点水润唇,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唇,断断续续地道,“那个家伙好倒胃口,我记得青岚姐还‘夸’他凹凸有致婀娜多姿……你知道吗,那水蛭似得触/手其实是他的脚指头,给我恶心坏了。”


    她的手就是砍那玩意的时候被砸断的,劲儿太大了,骨骼承受不住,她有点怀疑如果没有盔甲会不会造成开放性骨折,咦,想想就痛。


    “脚趾头?”这她还真没注意,不知青岚知道了如何直视那些词,秦笙每个细胞都被膈应的不轻,忍不住呕吐,可胃里空空如也,吐不出什么。


    等她平复,凌宴看看屋里的奶粉罐,虚弱却不容置喙,“喝点东西去。”


    秦笙拗不过,只得冲了杯奶粉,忍着恶心灌了下去,“唠唠叨叨,这样行了吧。”


    凌宴缓缓点头,她就是想跟她说话,等麻药劲过去想说也说不出来了,“躺我旁边。”


    无法拒绝重伤撒娇的爱人,秦笙认命脱下手术服,小心躺在凌宴身边,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而熟悉的气息环绕,积累的疲惫迅速将她拉入梦乡。


    很快,意识出现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恨意正疯狂啃噬。


    作者有话说:


    第550章  再赴雪玉[VIP]


    野兽嘶吼, 猛禽长鸣,兴安山脉的夜并不平静,地道同样, 窸窣的声响不时窜出吓人一跳,血池中的怪物顶着巨大的头颅疑神疑鬼, 他很清楚,秦笙绝不会善罢甘休。


    腕足拔出深入肌体的箭支,姜淮骂了句脏话, 低沉的声线不似人声,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坑坑洼洼的身躯泡在血池中, 若有似无的血丝滋养破损的血肉, 爆炸造成的血洞正缓缓愈合,一条条触/手的腕足即将重新焕发生机,直至每一条都强壮有力,轻易扫清障碍。


    伤势妨碍了巨大化继续,相信他能找到方法稳定身体,就像曾经制造黑衣人一样。


    不过……真是美妙的变化, 弄断他一双腿,结果长出无数双, 那个凌宴已经自食恶果了。


    “哈哈哈!”怪异的笑声回荡。


    只可惜,他还需要一点时间修复,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胸前的大片赘生物跟着呼吸起伏, 阻挡了大片视野,这是唯一不妙的转变, 姜淮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 他得想一想。


    大门有人把守,暗器就在那,尝到那东西的厉害没人会再自讨苦吃,而密道的另一端开在山林间,破车开不进去,暗器也搬不上来,只对付几个人而已,可以一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会回来的。


    生死时刻,姜淮愿意选择妥协,他还在计划如何逃出生天,殊不知危险已悄然临近,秦笙的大军悄无声息抵达战场。


    血液自“养料”身上的小洞滴滴汇入血池,常年浸泡的血肉飘在上方幽幽游动,好似活物般朝那巨大的身躯靠拢。


    漆黑的身体完美融入血池,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甲虫遵循大巫的诏令无声靠近,数量不计其数。


    等姜淮发现的时候,硕大的躯体已被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覆满,正在他身上大快朵颐肆意啃噬血肉。


    失去原本功能的手无能为力,姜淮驱动腕足扫去身上的黑虫,打落一批,后来者立刻居上,他被虫子包围了,这群可恶的东西竟顺着伤口钻进他身体里!


    驱虫粉失效了,灰黑的脸庞愈发阴沉,好生狠毒的手段!


    蜿蜒的腕足取来火把,虫群稍退,但收效甚微,好在有些作用,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噌地,庞然大物跃出血池,带出大片黑血和甲虫。


    全方位伫立的火把好似一朵倒立的百合花,虫群褪去再进不能,姜淮非常满意地抖掉身上的甲虫,轻蔑一笑,他说过,神明是公平的,这种程度要不了他的命。


    蠕动的腕足翩然离去,通往逼仄的甬道,将虫群甩在身后。


    枯木与新芽交错的森林间,月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暗道出口,不停回忆她接到的新任务,新任务很简单,就四个人:逢场作戏。


    接收消息的那一刻月明就明白什么意思,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翻过来覆过去思量,不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回到那闭塞的村落,回到营地去探望在鬼门关转悠一圈的人,那样的重伤,那个人还会不会、能不能笑着跟她说:“回来帮我带只烧鸡。”


    她发誓!她要烧鸡就给她买烧鸡,即便鹅更大、更贵,她也只会带烧鸡哄她欢心……然而作为前杀手、如今家族的中流砥柱,她不能违抗命令,绝对不能。


    “月姐,有动静了。”手下的汇报打断了她的思绪,月明神情一凛,咔嚓一声子弹上膛,“来的正是时候!”


    不需做戏,她、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全力以赴。


    发泄恨意的子弹封堵怪物的出路,火舌照亮了北域的夜空,但对付姜淮这点火力远远不够,挠痒痒一样,这不是白天的庭院一清二楚,夜里哪有那么容易瞄准。


    他特意带了盾牌,只要堤防那爆开的玩意,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借着微弱的光亮,水蛭一般蠕动的腕足若隐若现,窥得怪物真容,饶是早先知晓它的存在,众人仍吓得不轻。


    姜淮时刻注意周遭,杜绝投掷物毁掉他的逃生路,然而庞大的身躯让他无法看清脚下,正当他琢磨腕足传来的诡异触感——地面的土被动过,是不是脚下有大坑的时候,爆炸从未曾设想的角度袭来,轰的从脚下炸开,土花四溅。


    一声接一声,地动山摇,暗道瞬间坍塌。


    众人欢呼雀跃,“这不炸死也该砸死了吧!”怪物一定得死!


    月明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秦笙猛地睁眼,肃杀嗜血的眸子在落到熟悉的睡颜时骤然柔软。


    但给她守夜检查病号的好学生吓了一跳,小声汇报道,“凌族长睡的不安稳,我来按两下止痛泵。”再去检查旁人的情况。


    断了好多根骨头,是很疼了。


    秦笙拢了拢凌宴散落耳边的发丝,深情而眷恋,下一瞬利落起身来到隔壁房间,“醒醒。”


    水世澄迷迷糊糊爬起,“谁出事了。”


    “没人出事。”秦笙笑了笑,“带你去报仇。”


    水世澄眼睛瞪得像铜铃,立刻满血复活,“来了来了。”


    不远处的房内,发髻一丝不苟的道士手臂吊着白布,抱剑盘坐,只是木剑早在和怪物的搏斗中断的分崩离析,认出脚步声,公孙照一跃而起,迅速跟上。


    天还没亮,一行人顶着呼啸的寒风走向她们的大越野,瘪了的轮胎已经换好了。


    沈青岚打了个哈欠,不禁缩起脖子,“刚才船上传信,去找芷儿的黑衣人被逮个正着,小宝贝没事,只是黑衣人的尸体还对不上数,我让她们尽量去找了。”


    秦笙“嗯”了声,“不用找了。”找不到。


    众人:?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秦笙歪头,莫名其妙,“芷儿是我的女儿,这很难猜么?”


    她脸上妖冶诡谲的红纹让众人陷入沉默,是啊,芷儿是她的女儿。


    秦笙扬了扬嘴角,为了最大限度保护女儿的的安全,船只离岗漂泊在海上,人为制造出的天险,小小的黑衣人如何同海里的掠食者抗衡,要知道海洋动物可比陆地的凶猛、也巨大多了,鲨鱼撕扯、一口鲸吞,这点小忙相信它们很愿意效劳。


    姜淮想劫持她们的芷儿,呵,简直异想天开,芷儿憋了股邪火没处撒呢,正好撞枪口上了。


    也不知道小人知晓她母亲伤重又会气成什么样,秦笙不禁头疼起来。


    除了早前不知情的公孙照,沈青岚和水世澄还算接受良好,杀人者,人恒杀之。


    沈青岚精神抖擞,小宝贝没事就行,“不过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等她醒来再去。”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凌宴。


    秦笙笑得意味深长,“谁说我不等她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少的了她的大功臣。


    “那……”毕竟是一起做过坏事的关系,沈青岚非常默契的读懂了秦笙的意思,“哇哦!”


    秦笙率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揶揄讥讽,“搞什么怪声,别跟我说你们不想。”


    众人失笑,怎么会不想呢,她们想的不得了。


    第一波复仇小分队出动,而有一就有二,还有再三再四,只有敌人的血肉和痛苦的哀嚎才能化解经年累月的恨。


    大灯亮起,直奔雪玉宫。


    不比第一次来,这次大家紧张,却也轻松不少。


    沈青岚咂着牙花子,“那么多玉竟然拿来修宫殿,哪来那么多银子啊。”


    大家也很纳闷,“也太骄奢淫逸了些。”


    秦笙淡淡道,“有玉矿,他们自己挖的。”应该也是定居必备的资源点。


    一听有矿,沈青岚苍蝇搓手,“在哪呢?”她真的很想贴补家用。


    那可是玉矿,比金子还贵,谁能不心动,听着也爽啊,公孙照感觉断了的胳膊都没那么疼了。


    熟料秦笙一句话噎得几人说不出话,“等阿宴好了再说。”


    又被她一句话打满鸡血,“反正这片以后也是我们的地盘,到时随便采,挑好的拿。”


    暴富了啊!暴富!


    灯光照亮雪玉宫大门,比财富更令人动心的是宫殿的主人。


    几人轻装上阵连皮甲都没穿,守卫很不放心,沈青岚就纳闷了,怎么一个个都跟阿宴似得絮絮叨叨,她们像没事作死的傻子吗?


    秦笙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大法让尽职尽责的守卫放她门过去,手电筒笔直的光线照亮四周,快步通过那条血腥路,顺利抵达大殿,门窗已是残破不堪,昨日清晨战斗的画面历历在目。


    “跟我来。”秦笙走在最前面,沈青岚自觉跳到更前排除危险,其实已经没有威胁了,不过秦笙没吭声。


    里面很空旷,然而每一样存在都让人不寒而栗,堆积的人骨、骷髅,悬挂的人皮,以及红纹遍布的玉佣,如战利品一般供人把玩,无一不诉说着这里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水世澄恍惚走到跟前,在一处玉佣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压抑到极致,悲苦绝望的呜咽声回荡,“娘……”


    令人窒息的悲恸,众人红着眼别过头去。


    秦笙瞳孔逐渐失焦,她想到了自己的双亲,却也只有一瞬,她很快冷静下来,对沈青岚和公孙照道,“你们看着她点。”


    感觉一定会哭晕。


    “那你呢?”沈青岚可不放心秦笙独自一人面对那种怪物。


    “我去找他。”秦笙默了默,“相信我,下面的情况你们都承受不来。”


    会是一辈子的阴影。


    沈青岚很想抬扛,也真的抬了,“那你就能承受了?”


    秦笙前所未有的严肃,“是的,姜淮的那些实验怎么来的没人比我更清楚。”她大概是最了解雪玉全貌的人。


    沈青岚想到邪血是雪域族人的血肉,登时脸一白,竟不敢坚持。


    公孙照也迟疑了,“那……”


    天赋异禀也不能这样啊,搞的俩人纠结的要命。


    “看好她,到时候叫你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秦笙独自朝宫殿的阴暗角落走去,不给她们啰嗦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551章  百倍奉还[VIP]


    人, 总会死的,姜淮为何能活到现在,答案就在下面。


    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呢, 答案也在下面。


    雪域全族被姜淮圈禁,像养牲口一样毫无尊严的被饲养, 其中包括孕育新的生命,一代又一代,源源不断的提供新鲜养料。


    像实验室里的培养皿, 在某种特定环境下,细菌会相互攻击……这个特定环境, 就是姜淮。


    或许雪域的恢复能力的确强大, 但不至于逆天到促成那种怪物, 这是人为强化的结果,而最简单的办法是——进食。陷诸府


    他逼雪域一族同类相食……


    早在知晓邪血的本来面目时秦笙就猜测出了事情的真相,枉顾人伦?人神共愤?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有漫无边界的恨,不光是自己的那份,还有作为人该有的, 烧得秦笙浑身难受,她恨不得烈火涤净一切!


    秦笙无时不刻不想炸掉地牢毁掉这肮脏的地方, 可那是同源的血脉,她想,雪域的族人一定不愿意跟那卑劣的东西一起埋葬。


    雪域理应重见天日, 至于其他的,她现在不想思考。


    脚步声回荡, 漆黑坑道萦绕着浓郁的药味,驱虫粉的味道熏得秦笙头昏脑涨, 麻木走在脚下充满血泪的道路。


    直到寒意顺着后背蜿蜒,药味也盖不住的冲天血气扑面而来,那血池中血腥扭曲的赤裸人影轻易击碎了她建设许久的心理防线,秦笙痛苦的抵着山壁干呕,甚至不敢用电筒去照,生怕惊扰。


    阿宴说过,这世间最不该拿来比较的就是苦痛,秦笙很清楚不该这样想,但毫无疑问,自己是幸运的那个。


    这种时候,只有活着的人备受折磨,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的确是血狱宫,不知不觉间,秦笙发现自己满脸泪水,她狼狈地大口喘息,这般弄出的动静不小,却没人投来打量的目光。


    形同枯槁,像干尸,像雕塑,像假人,却实实在在的活着,唯独没有了灵魂。


    多看一眼都会造成无法磨灭的心灵创伤,作为大夫,秦笙连救人都觉得无从下手,她决定先去和她的部队回合,收拾始作俑者这种事她更在行。


    地雷是个好东西,把出口和怪物一起炸了个稀巴烂,落石把硕大的怪物砸的血肉模糊,竟然爬出老远,还在蠕动。


    真是旺盛的生命力,秦笙没有羡慕,只有厌恶。


    那又如何,逃不开被虫群淹没的命运,秦笙面无表情地看着,数不清的虫足发出窸窣的声响,对着血肉肆意撕扯,蚁多咬死象啊,至此,豁然开朗。


    如潮水般虫群听话褪去,将怪物献给它们的大巫。


    场面非常难看,是她家阿宴一眼就会浑身鸡皮疙瘩到处乱跳的程度,秦笙只觉前所未有的,通体舒畅!


    怪物胸前一坨坨赘生物成了孕育生命的最佳产卵地,而水蛭似得腕足内里被啃了个精光,剩一层皮耷拉着,好像一条破拖布。


    光秃秃的脑袋可能无从下口,保存的非常完好,还能看清姜淮灰黑的脸,以及无法合拢的,被漆黑虫子塞满的嘴。


    还挺能吃的,秦笙愉悦的轻笑回荡,宛若银铃。


    姜淮抬眼正好见到她遍布红纹的脸,怒不可遏地发动攻击,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登时面如死灰。


    一步错步步错,人生起起落落。


    不可一世的罪魁祸首,如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叫人如何不开怀。


    做工精良的皮靴来到身边,秦笙居高临下,审视“日思夜想”的仇人徒劳挣扎,锋利犬齿不受控制的随上扬的唇角露出,森白的手术刀挽了个花,针筒乖巧的绕到手中,“你知道么,我想见你很久了!”


    语气意味深长。


    秦笙气定神闲,一针精准刺入姜淮脖颈推入药水,“这笔血债,我们要算很长时间呢。”


    不止以眼还眼,你所做的,我必千百倍奉还!


    姜淮能回应的只有取之不散的惊恐和憎恶,以及百年来未曾尝过的——无能力为。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玉佣跟前,水世澄伤心的无法自已,声声悲痛。


    山体里没信号,对讲机失了作用,俩人一个看人、一个趴在洞口跟秦笙用大喊大叫的笨法子联络,可水世澄哭的太伤心了,直往耳朵里钻,她们的亲人都死在这场阴谋中,轻而易于勾起沈青岚和公孙照的悲伤,一起难过上了。


    守卫按秦笙的命令送箱子进去,就见三人在大殿抱头痛哭,周围不是人皮就是人骨,黑灯瞎火呜咽哭声,多少有点瘆得慌。


    这趟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不过她们想……应该是没有鬼的,不然这么多惨死的人化作厉鬼,早该给那怪物撕得七零八落了。


    鬼怪哪有人可怕,而且所谓的善恶有报,还是得人来才行。


    守卫轻声安慰道,“水姑娘,各位,节哀。”轻手轻脚将匣子送到水世澄身边。


    水世澄整个人不住颤抖,生怕毁了娘亲的“尸身”,不敢去碰。


    秦笙上来就看三人快哭抽过去了,清了清嗓子,“平复一下再收敛吧,先跟我来。”


    三人抽抽搭搭,水世澄咬牙起身,“来,来了。”


    终于……更重要的事来了。


    她们瞧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型?被铁链锁在山壁上。


    众人脑子一空,看那畸形的头是姜淮没错,这,这小了好多圈,脚底下一大群水蛭都没了。


    沈青岚打了个激灵,夸张的比划了下,“他浑身那些玩意儿呢。”


    “割了。”精准剔除一坨坨肉,可把她累坏了,秦笙轻描淡写,兴奋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好心情,跟怪物复仇总觉少了点什么,还是人形来得痛快,反正,她就是想活剐了姜淮。


    “哦~”沈青岚跟着抽刀,歘地削下一片肉,她非常想给他削成骨头架子,看他内脏掉在灼热的沙子上发出焦臭的味道,就像曾经她亲眼所见的惨剧,不过那样应该活不成了吧,她不能毁了这场盛宴。


    这种疼永远不会麻木,姜淮五官扭曲,堵住的嘴巴呜咽痛嚎,铁链锁住的身子疯狂扭动。


    不得不说,这一刀下去几人心里好受太多。


    水世澄死死咬牙,憎恶并痛快着,没动手都叫一个爽,亲自上手还了得?“有钝点的刀子么?”


    听说钝刀割肉更疼、更折磨。


    众人:……


    沈青岚身后摸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拿着。”早准备好了。


    果然啊,这种坏事还是得偷偷来做才行,沈青岚悟了,绝对不能让景之看到她这么……嗜血,现在她充分理解秦笙为啥总背着阿宴干坏事了,“他恢复要多长时间,别一会又长出来那些恶心玩意给我一下子。”


    爽归爽,得小心些,她还不想死。


    “没那么快,实在担心你就多割些。”秦笙神色淡淡,“各位,不必手软,玩的开心点。”


    轮到她们报仇了。


    说完,秦笙向下走去,给三人充分发挥的空间。


    她们猜到下面有什么了,欲言又止,“要帮忙么。”


    秦笙没有回头,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需要的话我会叫你们。”


    多年的噩梦源头,终于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三人不再犹豫,恶狠狠的目光落到姜淮身上,一步步靠近。先朱负


    大夫中的翘楚一起翘班,她们惦记伤员没有多做停留。


    姜淮交给看守,映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她们踏上了返程的路,长久以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可以告慰亲朋族人的在天之灵。


    水世澄牢牢抱紧承载亲人“尸身”的木匣,多年惊悸迎来安宁。


    回到住处,巡查伤员时脚步都轻巧了许多,水世澄忽然意识到四族红纹汇聚,地图凑齐,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之路可以开启了。


    “你要去吗?”水世澄咬着嘴唇,事到如今,其实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正好爬了满身,我背上的那份画给你吧,就当你带我来这的谢礼。”


    手中的这份不行,但她自己的可以。


    “说什么谢不谢的。”秦笙满心疲惫,她愿意给自己收着就是了,至于通天塔,她还没想那么多,真要说的话,她觉得她的好好夫人说得很对:如果真有设计一切的存在,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非常喜欢玩弄人心的顽劣家伙,将那样的诱惑刻在背上随血脉代代传承,要她们远离彼此相互堤防,当付出巨大的代价拿到完整地图,绝对不会让人得偿所愿,结果多半是大梦一场空。


    尤其,四族实力相对公平这点充满人为的痕迹,几乎印证了的确有人创造了她们,抱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恶念,会不会是上界的人秦笙不清楚,但她觉得凌宴说得是对的。


    诸多猜测无法一一道明,秦笙很累了,只留下一句,“如果去的话,我叫你。”便同水世澄告辞离去。


    水世澄若有所思,她听懂了秦笙那句话隐藏的含义:如果真有上界,她不会自己一个人去。


    应该放心不下妻女家业吧,也对,要是她她也舍不得。


    天亮了,大家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大锅里的小米粥煮的软烂,专门为骨折伤者准备的牛奶蛋花,还有鸡汤,可怜的雪鸡,营地满是食物的香气,秦笙默哀了一秒开始咽口水,啊,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略作犹豫,秦笙决定跟去打一碗粥,折腾了一天一夜,只喝了奶粉,空空如也的胃袋正在疯狂抗议,一口热粥下肚,竟让她生出一股重返人间的错觉。


    秦笙忽然很馋凌宴的做的饭,可惜一时半刻吃不到了,还好有罐头能解解馋,此时她迫切的想回到凌宴身边。


    她的爱人睡的很沉,在她额间留下虔诚一吻,秦笙心满意足爬到凌宴身旁躺好,加上芷儿,这才是她的人间。


    能爬出那片尸山血海重来一次,能如此轻易的手刃仇敌扭转败局,能得到这样一个人全身心的爱恋,自己的确是幸运的那个。


    她别无所憾。


    作者有话说:


    第552章  逢凶化吉[VIP]


    她做到了, 她们真的做到了!


    拨开阴云重见日,得偿所愿,秦笙前所未有的轻松, 想必娘和母亲一定会为她们骄傲,如果阿宴和大家没受伤就更好了, 就这一点遗憾。


    小心翼翼躺在凌宴身边,秦笙打算抓紧睡会,等下要应付她们气势汹汹找来的女儿, 小珍珠怕是要给她们淹了的。


    呼风唤雨的两个人被女儿的眼泪弄得手足无措,可让沈青岚好一通幸灾乐祸, 殊不知她的“祸”也在路上了。


    凌宴不是第一次因伤卧倒, 也不是第一次得娘俩照料, 但这次伤的太重,以至于毫无自理能力。


    人为什么要拉屎啊?!尴尬,痛苦,秦笙偏逗她,说排泄是动物最脆弱的时候,人也一样。


    凌宴心底翻白眼, 你可真会安慰人!


    暗自庆幸小豆花出生,弄了纸尿裤这种东西, 但凌宴实在接受不了秦笙亲自照料……失能让体面人整天在破防边缘反复横跳,她开始有意减少进食,水喝的也不多。


    侍疾的小凌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再次被拒绝了牛奶投喂,眼里含了包泪, 老母亲赶紧安慰,“我不饿, 讲讲你在船上的事吧。”


    小凌芷信了,呲着漏风小牙乖乖讲故事。


    秦笙才不会被凌宴忽悠了去,她有各种法子把食物塞到她嘴里,“不吃东西怎么养好身子,喏,吃吧。”


    终是避开孩子,给她留了面子。


    凌宴狂咽口水,香喷喷西红柿鸡蛋盖饭,酸酸甜甜的味道直往鼻孔钻,一口接下嘴边的食物,“你真讨厌。”


    难得听她娇嗔,秦笙乐了,“又没让你吃撑,七分饱总要有的吧,我装傻子的时候你不是也……你我一体,又何必见外。”


    凌宴撇嘴,她这哪是见外,她是要脸!屈服于老婆的“淫/威”,但她不想聊这个话题,“雨晴醒了么?”


    大家陆续苏醒,只剩雨晴昏迷,凌宴整天惦记。


    “没有,月明陪着她,应该快了。”要不是有世澄、雨晴就真没命了,想起当时秦笙还是心有余悸,“她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心跳停止躺在冰天雪地里,即便她们全力救治,影响还是不小,很可能留下后遗症。


    凌宴不敢奢求太多,活着就好,“嗯,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尽量让大家恢复如初。


    秦笙倒有个设想,没把握、也不好接受,暂且没提,“我叫人船开回去取物资了,都在这安心养伤,养好再回去吧。”


    大家颠簸不得,一天光生米就要消耗一百斤,补给是按吨算的,药材、药水包括器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秦笙没料到会出这么大的岔子,这还是凌宴不放心多准备的,好在她老母鸡性子,赶紧回去补给,顺道多网些海货,这边的冷水海鲜十分鲜美。


    凌宴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就是放心不下她们的大腿,“赵江河呢?”只剩这一个算得上威胁了。


    路途遥远,鸟儿上次来信是一月之前,两边在真定县对垒,朝廷削了她的王位,阿淼自立为王,初战旗开得胜,杀了朝廷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不会差到哪去。


    秦笙并不担心,“姜淮都完蛋了,他的爪牙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无非真刀对真枪,这关阿淼总要亲自过的。”


    少年天女得有底气,这件事她们不掺和更好。


    “哦。”凌宴盯着手臂上的夹板,暗戳戳挠了挠,有件事她一直没跟秦笙说,在遇见怪物时,系统发布了最终任务——杀死姜淮,还世间安宁。


    那样强悍的boss……这任务实在让人槽多无口,好在奖励非常丰厚,凌宴也就没什么置喙的了,任务一直没完成,主线任务、秦笙的黑化值卡在最后一内内,肉眼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不用想都知道她家秦猫猫在玩弄猎物。


    很符合秦笙的性格。


    凌宴对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被仇恨吞噬,她们要回归生活。手段狠辣也好,残忍弑杀也罢,姜淮的杀孽历历在目,没人能比他更过分,不论如何秦笙都要出这口恶气,她们的底线不一样,凌宴不会干涉。


    事情的后续,“特务”小崽成了行动不便的老母亲的眼睛,分享了不少新鲜事。


    秦笙救了雪域的族人,然而几乎是绑回来的,缘由不难猜,凌宴试探性的问道,“那些人还想寻死么。”


    秦笙无奈,“是啊。”对那些人来说活着太苦了。


    凌宴也很纠结,复仇能解一时、束缚也能解片刻,可没法绑她们一辈子,又不能眼睁睁看人寻死,实在矛盾,“这样不是办法啊。”


    “有个不算法子的法子。”秦笙抿了抿唇,斟酌道,“让她们忘掉那段过去,重新开始。”


    虽然她早早预定了雪玉宫大门上的金镶玉以及一众财宝,连玉矿也收入囊中,秦笙毫无“杀人夺宝”的自觉,还想保下雪域一族。


    反正地图凑齐了,四族不必相互堤防,隐居也没什么必要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就当看在玉的面子上。


    凌宴眼前一亮,“好像可以一试,她们愿意么。”


    秦笙苦笑,最让人无奈的地方来了,“心智闭塞沟通不畅,还有的熬。”


    凌宴叹气,“那慢慢来吧。”


    时间能抚平伤痛,遗忘也可以,废墟中总会开出花朵,毁灭终将迎来新生,就算最终没能得来好结果,也不会带着痛苦和愤恨离开。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能做的了。


    姜淮的恶毒行径让隐居各地的邡族人只剩一百出头,甚至还没她们带来的人手多,最可怕的是只有秦笙娘俩和水世澄是健全的,就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那条罪恶的人心产业链残害的普通人更是不计其数。


    好在一切尘埃落定,再没人能伤害她们了。


    公孙照每天都会吊着断掉的胳膊去雪玉宫超度枉死的亡魂,这场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她一点不着急回去,看起来不怎么担心阿淼的样子。


    即便秦笙本人并不承认,毫无疑问,她就喜欢逗小情侣,跑去旁敲侧击吃瓜,公孙照大方回应了,说是最近她卜了两卦,一卦问萧王、一卦问自己。


    萧王百事顺遂,而自己逢凶化吉,都是大好的吉兆,虽然看到那种怪物她第一时间想把算卦的铜钱融了,从此金盆洗手,但她们终究挺了过来。


    算的挺准。


    做法事是其一,二是深山老林灵气充裕,于修行有益,以及她从未到这么远的地方,想多留一段时间。


    于是公孙照果断抛弃未婚妻,让人不禁怀疑她们筐篓一样的脆弱感情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也就她托付大船带回去给阿淼的书信给她们之间的关系加了点说服力。


    公孙照但笑不语,她有自己的事做,不想时时刻刻腻在一起。


    养病无聊,凌宴又化身大思想家,她想了很多,想到彻底销声匿迹的塔卡,想到曾经的真命天A,季鸣弦,系统总说她没她想的那么坏,这其实并非无的放矢,事情有迹可循,季鸣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绕过心声探查,给各族留了最后一丝希望。


    而沙漠那种地方,没水几个小时就能将人活活烤死,或许有像秦笙水世澄一样的继任者活了下来,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暂时无力寻仇,又或者塔卡真的灭族了,真相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都不得而知。


    季鸣弦坏的不够彻底,好也好的不够纯粹,事出有因酿成的惨案,单纯的“坏人”两个字无法诠释她的复杂,更让人心情复杂,还有赵江河,那样令人尊敬的人物被剔除一身傲骨,被迫成为姜淮的走狗,想想都很窒息。


    可恨、可恶,也可怜。


    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受害者才有资格决断。


    凌宴知道季鸣弦还活着,那脱离控制的药估计就有她的“功劳”,很多事她都能猜到,只是不曾提及,“你打算拿季鸣弦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我提她了。”阿宴不提,她也不好开口,秦笙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心也欣慰,她真的不想因一个季鸣弦让她们生了嫌隙,秦笙直白明了地讲述她的安排,“我不会放过她,但也给她准备了一条生路。”


    能不能把握住看季鸣弦自己,一如对待树林里的黑衣人一样。


    凌宴皱眉,试图计算存活率,“摆脱控制的黑衣人活了几个?”


    秦笙看了眼天,忽而释然一笑,“谁知道呢。”


    真是个危险又迷人的家伙,凌宴扬起唇角,费力勾了勾秦笙衣角。


    秦笙一眼看透,“伤着还不老实?”话这样说,还是凑到她跟前主动促成了这个吻。


    这一刻,无忧无惧,岁月变得真正静好。


    大船携带补给返航,除了养伤必需品外,还多了许多手提箱,一趟趟送到雪玉宫下面的地牢,人们去到那里也不敢多瞧,箱子递给秦笙,转一圈又很快搬了上来。


    都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重量一般,偶尔能听到里面的沙沙声。


    被迫出来干坏事的沈青岚表示非常不理解,“这么好的箱子不拿来装玉太可惜了吧,你带虫子回去作甚。”


    秦笙摊开手掌,黑亮加壳映入眼帘,沈青岚登时变脸,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变得像鸡蛋一样,好不骇人,“这,这咋这么大,全变了么,哎呀,姜淮真是个瘟的!”把虫子都传染了!


    明显,虫子啃姜淮啃的。


    “一部分吧。”秦笙歪头,一脸看弱智的表情,“所以才要带走啊。”


    留在这让它们繁衍整片山脉的动物都完了,放到眼皮子底下控制才好。


    主要是,她有一个设想。


    作者有话说:


    第553章  没有晚年[VIP]


    这种甲虫食肉不说, 若被其他动物捕食,万一一直往上瘟,各个变得硕大无比……好好的地界完蛋不说, 要是蔓延开来天下都要遭。


    沈青岚都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呲牙咧嘴的糟心上了。


    她以为秦笙心怀大义, 跟着任劳任怨当苦力,可看到一个个大桶装满血池里抽出来的东西还要打包带回去……


    沈青岚眼神都变了,“你想嘎哈?”吓出方言。


    秦笙轻描淡写, “这么毁掉岂不浪费,我打算研究研究。”


    沈青岚微眯的眼里写满狐疑, “研究?”别以为她不知道, 姜淮也是这么研究出来害人路子。


    秦笙扬眉反问, “那不然呢。”


    沈青岚只觉寒意爬上心头,一时没敢吱声。


    “青岚,我不是姜淮。”秦笙目光灼灼,前所未有的郑重。


    沈青岚沉默咬嘴,纠结半晌,嘟囔道, “阿宴能下地了,你带这么多东西回去肯定瞒不过她, 到时别说我不帮你保密啊。”


    这个时候提凌宴,意思非常明显。


    再生是夺么逆天的能力,谁舍得弃之不顾, 反正秦笙不舍得,她的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有阿宴,她就有底线, 不会牵扯无辜,秦笙可不想好好夫人一怒之下跟她和离。


    “呵,我没打算瞒她。”阿宴那个脑子,猜都猜到了,也瞒不住,只不过不会让她知道的那么清楚罢了,秦笙实事求是,“这些东西没法物归原主,不如物尽其用,她会赞成我的。”


    姜淮为祸人间,秦笙自认也不是什么有大爱的人会造福世人,她只想治好手下的伤残,这也是阿宴所期望的。


    设想过于清奇且一厢情愿,或许永远也无法实现,秦笙并不准备细说。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爱咋咋地吧,沈青岚摆烂了,“明儿我可不跟你来了啊,我跟景之约好了明儿去寻路。”


    去寻顾家先祖的奇幻之旅。


    这事秦笙是知道的,“嗯,你们若无聊可以去跟阿宴逗狗,我弄了个不一样的犬种过来,瞧着很像狼呢。”


    “像狼的狗?”沈青岚来了兴致,秦笙训的狗听话极了,“要是景之喜欢的话,给我也弄两条呗。”


    往后跟着景之能多添一份保障。


    秦笙自无不可,不过那种狗子性子活泼,让景之跑圈锻炼身体还行,充当守卫……她们恐怕会失望了。


    那边凌宴收到秦笙“高薪”聘来的礼物,正跟瓦蓝的狗眼大眼瞪小眼,这熟悉的狗脸,是二哈啊!


    开心之余,她想起二哈的大名——雪橇犬,出自西伯利亚,就在兴安山脉隔壁!原来她们真的走了好远好远。


    小凌芷骑在大大的狗子身上,威风八面,“母亲你看!”


    狗子真就老老实实给她骑,谁小时候没有一个骑大狗狗的梦想啊!


    凌宴狠狠羡慕住了,给小崽拍照留念,“嗯,收一收豁牙,仔细些,莫要摔了。”


    还吊着手臂的老母亲又操心上了,让人去做个小鞍子和缰绳供女儿配套骑狗,小崽长得很快,也就玩这两年,再大些就骑不成了。


    “嘻嘻,它的毛好厚好软和啊,香香的。”刚刚洗过,小凌芷脸颊埋在厚厚的毛发里撸来撸去,“和我的小狗好不一样,想养!”


    “那你要像照顾小狗一样照料它啊。”养是能养,责任也要划分清楚,凌宴可不想被哈士奇溜,“不过小狗知道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会不会跟你闹脾气啊。”


    小凌芷表情一僵,“应,应该不会吧,我跟小狗好好说说!”


    从小就要体会修罗场。


    凌宴哈哈大笑,闹得伤势疼痛,憋得一阵内伤,小凌芷心疼碎碎念,“你瞧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注意!”


    方才坏心眼得逞的家长被念的生无可恋,凌宴寻思自己也没那么唠叨,肯定是秦笙的锅!


    看她不吭声,小凌芷眨巴眼睛找补,“等母亲再好些,我骑大狗,让它拉你的轮椅,我们一起出去玩呀。”


    画面有点过于美丽了,凌宴失笑,“狗子驼你还要拉我?你可饶了它吧。”


    小凌芷撇撇嘴,“多几只就行了啊,没关系的。”开始诱惑狗子打工。


    凌宴安详躺在轮椅上晒洋洋,看小崽玩闹。


    晒太阳好生舒服,转眼已是夏日,这里的夏天体验很不一样,早晚还有点凉的,需要穿外套,估计盛夏也不会热到哪去,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凌宴来时见到了,千里林海苍苍茫茫,静谧、震撼非常,不止公孙照中意,就连莽夫那个大老粗也欢喜极了。


    雪域地下大片的永久冻土层,夏日是唯一的温暖,万物趁机发展,是此地最富生机之时,太多没见过的物种,秦笙像小老鼠掉进米缸,兴奋的不得了,给动物大全编撰画图都不让她瞧,神神秘秘的,非要她伤好后一起去看。


    小崽嘴巴也严得很,胶卷用的奇快,问她、她只说不虚此行,非常漂亮,还催自己快点好起来。


    弄得凌宴无语又心痒,难道她不想快点好嘛!她简直恨不得一夜痊愈,跟娘俩漫山遍野去看风景。


    她甚至起了以后在这弄个避暑山庄的念头,孩子们暑假多了去处,沙滩、林海、雪山一条龙,不会有比这更精彩的度假胜地了。


    那帮大馋丫头值得,努力工作辛苦奉献的人们也值得。


    往后对外开放也不错,路费船票、住宿餐饮都是肉眼可见的赚头,只几个小问题,游牧民族和南边的高句丽,应该能很容易解决吧……


    凌宴开始幻想数银子了。


    不远处,月明推着轮椅带雨晴出来晒太阳,雨晴醒了有一阵子,情况并不乐观,这好像是她头一回出来……


    凌宴呼吸一窒,让小崽推自己过去探望,“今日可还好?”


    鬼门关走一遭,雨晴肉眼可见的苍白憔悴,笑容虚弱,“感觉还不错,您呢。”


    有气无力的,真真元气大伤,和原来的活泼半点不一样。


    两个轮椅患者相互慰问,多少有点地狱笑话。


    月明看到跟在小凌芷身边的狗子吓了一跳,“这,怎么这么多狼啊?”


    小人一本正经纠正,“是狗哦,不咬人的。”


    月明笑了笑,指给雨晴看,小凌芷略施小计,狗子热情簇拥在轮椅患者中间,湿润的鼻头十分配合地拱了拱雨晴手心,哄她开心。


    “好乖啊。”比猎狗还大一圈,雨晴头一次见这么大的狗,不禁咧嘴露出笑容。


    月明弯弯的眉眼闪过一抹悲伤,致命伤有的恢复,可雨晴伤了腰,刚醒的时候浑身动弹不得,下半身失去知觉,族长说治愈的几率不足三成。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谢天谢地,再奢求、就是贪心了,作为杀手,月明非常清楚那么重的伤绝对救不回来,她们足够幸运了。


    凌宴克制着悲伤的情绪,悄声对月明道,“慢慢来,看复健效果再说,别心急。”


    雨晴听到了,非常坦然,“没关系,我很知足啦。”


    她是杀手,她杀了很多很多人,满手血腥。


    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她见过太多同行,伤重不治、断手断脚、仇家上门,死因五花八门,即便苟得一条命,残了也会被主家毫不犹豫抛弃。


    为何执着安度晚年呢,因为杀手没有晚年。


    雨晴比谁都清楚,干这行多是不得善终的,行内管这叫报应,她早料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退休了还有这么一遭。


    始料未及的怪物,那么坚固的防护竟然能给她直接弄死,恐怖如斯,如此传奇的经历,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就连凌宴自己,她做了能做到的一切也身受重伤,若非天乾身体强悍,也会像自己一样……没人愿意见到这样的意外。


    当时那个情况,凌宴略作处理就让秦笙先救大伙,保护这样的人,雨晴甚至可以说她死而无憾。


    如今唯有庆幸,能拥有如此不惜代价、亲自救治自己的家人,没让她孤独的死在脏臭小巷被蛆虫爬满,变得又丑又臭,雨晴非常庆幸,是的,是家人,也是她三生有幸的归宿。


    来家后她学到个词,叫死得其所,她现在也算伤得其所,悲伤遗憾虽有,但这是她保卫家族的勋章,有家族庇佑,往后日子不会差到哪去。


    雨晴心态很好,听说心情好对恢复有利,她还想快点吃烧鸡呢,撸着狗头反过头来安慰凌宴,“能死而复生,您该为我高兴才是,反正我残了也要在家养老。”


    真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凌宴苦笑保证,“有我在,你放心。”


    对大家来说,她的人品就是最大的保证,专属于她的独特魅力,一如定石,让人万分安心,不止雨晴,伤残的病患情绪都很稳定。


    雨晴不想聊伤情,即便她自己想得开,可大家的不忍和怜惜总会把气氛搞得很悲伤,太沉重了,好不容易出来望风她想聊点有意思的事。


    小凌芷被提醒过了,不能说娘亲一定会治好大家的话,但有趣的事她知道,“有处山谷,里面全都是蝴蝶,好多好多好漂亮的,姨姨好点我带你去看!呷,照片也是可以的,等我洗出来给你们看。”


    忘记雨晴行动不便了,找补来得非常生硬。


    众人只顾得惊讶,“蝴蝶?”这么冷的地方竟然有蝴蝶?


    “是啊。”秦笙忽然出现,眼见给好好夫人准备的小惊喜露了馅,轻捏女儿脸颊,“难得一见的奇景,不看可惜呢。”


    当场抓包,小凌芷讪笑往凌宴身后躲,“娘~”


    秦笙故作不满,拍了把她的小屁股小小惩戒。


    雨晴张了张嘴,眼底的期许将将熄灭之时,月明掌心轻轻搭在她肩头,“我背你去。”


    两两相望,有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旖旎。


    善于吃瓜的秦笙表示又磕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4章  回家烧炕[VIP]


    雨晴还是太虚弱了, 说不了太多话,一家三口告辞离去,小孩骑狗气势汹汹开路, 秦笙推着凌宴走在后面,忽然来了兴致, “我也能背你呀。”


    凌宴面露难色,看了眼身上多处固定的夹板,试图阻止老婆的跃跃欲试, “要不等我好了在背?”


    “也是。”秦笙遗憾不过一秒,忍不住分享刚出炉的八卦, “你说她俩能成不。”


    这个问题很现实, 现实到凌宴笑容原地消失, “不管成不成,雨晴她们后半生都有保障吧。”


    瓜点偏了,秦笙不悦挑眉,“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乱想什么了?”


    凌宴还在嘴硬,“我哪乱想了, 那是事实啊。”


    好吧,她得承认, 重伤又让她回想起曾经的日子,残疾和身体不好殊途同归,凌宴体验过这种痛苦, 不敢进入亲密关系、不想耽误更不想拖累旁人。


    一场重病能直接拖垮一个家庭,普通人只有非常无力, 有时候连有血缘关系的至亲都靠不住,更何况伴侣。


    当然, 医疗复健都由家里出资,她们不用面对金钱问题,可感情上呢,当潮水退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对双方心智、脾性都是不小的考验。


    身体的伤痛已经很难痊愈了,她们还能努力想办法,可精神创伤又要怎么办啊?!


    “话是这样没错,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啊。”秦笙非常不赞同,为无能为力而焦虑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她惯来想要就去争取,一往无前。


    “你看啊,她们认识那么久也算知根知底了,首先排除见色起意,一时新鲜更不可能,月明心性稳重,就算怜悯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这次追求,想必是她深思熟虑的。


    雨晴呢,性子跳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要是没那个意思才不会那样瞧人家,她们两情相悦,这才是最重要的,身体残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么。”


    凌宴皱着眉头不吭声,的确是这样,她没有不赞同她们在一起,就是觉得光靠喜欢不够……吹毛求疵的担心。


    秦笙一眼看破,怪物的出现给她的好好夫人打击到了,这个心软的家伙还没消化手下失能残疾的噩耗,愧疚压得她心思敏感至极,十分煎熬。


    有点拧巴。


    秦笙故作叹气,“看来还是我没照顾好你,才会让你想东想西,嗯,我得把你看紧一点,免得哪天你又跑了。”


    一本正经地给凌宴顺气,实则揩油。


    但某人毕竟有前科,她心虚啊,一通魔法输出上升高度,火还烧到自己身上,凌宴不光认输,还得乖乖供秦笙毛手毛脚,“没有没有,你把我照顾的很好了,你和小崽在这,家在这,我不会跑的。”


    某些字眼很好取悦了秦笙,她这才满意,“我知道你在意她们,可你这样苦大仇深会弄得大家压力很大,放松点,别想太多。”


    凌宴吐出一口浊气,或许她真的应该放弃那些发霉的老黄历,撇开道德枷锁,以及接受自己的失败,“我还是把红包准备好吧。”思想家不适合她,她还是更擅长补偿,撒钱就完事了。


    “光红封不够。”秦笙笑眯眯地提建议,“再送一套大点的住房吧。”


    预定分配给大家的新宿舍肯定不够了,要大点才好共筑爱巢哇!


    “嗯,我让小白设计图纸了,那片住宅会配套无障碍设施,方便出行。”凌宴惯爱端水,大家都有份,包括后续保障都要落实,“如果她们两个在一起,那就拨一套大点的独栋别墅?轮椅我让铁匠去办了,再加一辆代步车吧。”


    奖励叠加,房车配齐一步到位。


    要是离婚了,房产归雨晴,她再补给月明一份,想到这,凌宴心情古怪起来,谁家好人八字还没一撇就把离婚财产分割都算里头了啊?!搞的好像怀疑月明人品似得,即便她不是那个意思,确实过分了些。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秦笙一定会喷她,“这就对了。”赶紧花钱、能少一点愧疚感。


    车子是非常好的礼物,秦笙举双手赞成,只是她对新住宅区建成时间存疑,“张娴回去工作,小白照顾小豆花头都快秃了,信送回去都是夏天了,新房今年还能建好么?”


    凌宴默默给养娃人士点了根蜡,图纸不难,不算压榨,问题在季节,入冬不好动工,“我让小白加急去办,冬天前应该能住进去。”


    管线都有存货,多雇点人手就是,自带地暖的大豪斯,没人会不喜欢。


    “冬天啊……”那时候她们也到家了,估计初秋左右动身返程,满打满算也就还能呆三个月,以秦笙待办事项的工作量,这点时间是不够的,可看着前面撒欢的女儿,她一时半刻不想努力了,工作永远做不完,山又不会跑了,她有更重要的任务,“你压力太大了,陪我好好玩一玩吧。”


    享受人生。


    被戳中心里最软的地方,凌宴委屈巴巴地“嗯”了声,她们说过的,解决掉黑羽令要多休息一段时间。


    好好体会雪域的盛夏。


    和她们预估的一样,雪域的夏天的确不热,但很难想象只有二十度,二十度唉!比开空调还凉爽,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找茬的话,缺点也不是没有,紫外线强度高了点,然后她们收获了一只蜕皮小崽,晒伤的皮肤脱落,她忍不住去揪,弄得手臂像狗啃的一样,瞬间让秦笙强迫症发作非常抓狂。


    好在没有有端联想到不愉快的事情,果然大仇得报就是不一样,凌宴暗自松气,感谢姜淮的人头,她们过的很开心。


    最糟糕的莫过于她们一个比一个体寒,大夏天被窝里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比地狱笑话还奇葩。


    那场大战的后遗症,秦笙身上的淤青很久没消,基本可以告别冰棒了。


    凌宴很无语,“我想回家烧炕。”


    秦笙倒不怎么在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她巴不得夜夜趴在凌宴身上,“不哦,我们出去玩。”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凌宴刚刚摆脱轮椅,撑起拐杖,在秦笙的搀扶下上车。


    只她们两个,一路急行,来到小崽说漏嘴的地方。


    大片的蝴蝶在山谷汇聚,河滩、植被,到处都是蝴蝶的影子,艳丽、怪异的颜色和图案应接不暇眼花缭乱,即便有剧透在前,大自然还是给小小人类新奇感。


    凌宴看呆了,蝴蝶在身边翩翩起舞之时,她想到了记忆中的画面,自己也是含香公主了?正要分享她的陈年老梗,视线穿过灵动的生灵,她看到秦笙歪头噙笑,温柔注视着自己,眼里也只有自己,以一种堪称滑稽的姿势给自己拍照,那个瞬间她莫名有种落泪的冲动。


    和骑海豚、跟鲸鱼喷水的跳楼机一样,无法复制的奇幻之旅,专属于自己的浪漫,全世界只此一家,独一无二。


    被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天赋异禀的存在深爱着,取悦自己、迁就自己,很难不感到荣幸吧,蓬勃的爱意顷刻喷涌,拐杖坚定的走向她此生的归宿。


    后来发生的孟浪之事远远超出预期,就连秦笙都始料未及,属实是凌宴每每回想都会羞耻到脚趾抠地的程度,不过脚指头无法违背沁入蜜糖的心脏。


    回味无穷?凌宴给出了这样的评价,她很老土的将那处山谷命名为蝴蝶谷,名字毫无新意,但记忆很美妙,她决定以后来这里度假都要和秦笙去温故知新。


    秦笙:?温故知新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雪域当然不止这一处奇景,在诸多风景面前,一眼见底的湖泊、溪流,清甜的泉水等等都显得平平无奇。


    要说最震撼的还是太阳刚升起时,山岭云雾笼罩,朝阳给云雾蒙上淡淡的光晕,瑰丽壮阔仿若仙境,给人一种正身处天宫,当了神仙的错觉。


    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震撼,顾沈二人没受过伤,早早欣赏过了,不善诗文的秀才写了一沓诗篇歌颂,莽夫还是一如既往的贫瘠夸夸,“可好看了!跟家里半点不一样。”


    忘崽妇妇来的迟了些,坐在山顶并肩欣赏日出,看云雾飘动风起云涌,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迟缓,有股岁月的沉重感。


    “好看么?”秦笙轻声道。


    “好看。”凌宴回答的很诚实,“但不及我身边的你。”


    “油嘴滑舌!”秦笙笑得花枝乱颤,凌宴不介意真的油嘴滑舌一番,一个饱含诸多情绪的吻。


    情深几许自有天地为证。


    游山玩水的野趣还不是乡村生活能比拟的,快活过头了,她们一路玩下来压根忘了金镶玉的事,财宝反倒落在后面,公孙照的法事都做完了,“正好去了煞气,可以挖了。”


    如今再看,大殿干净许多,也没那么阴森了,公孙照牵头将那些尸骸送到山下安葬,入土为安,整个宫殿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有点神奇。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沟通,雪域族人偶尔和秦笙也能说上几句话了,她们的态度很明确,雪玉宫能毁就毁,连玉矿都不怎么在意,更遑论宫殿的那点蚊子腿。


    与其说财大气粗,不如说这里只给她们留下无尽的痛苦,钱财都变成了身外之物。


    秦笙也没那么不当人给人家老底全卷走,她要六成,雪域那四成折成物资,毕竟她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就她来看,雪域人更想远离这个地方,往后跟她们回家也说不定。


    总之凌宴就放心大胆的拆了,小心剥开金丝,一块巴掌大的……玉砖?


    “我的妈啊。”她还以为只是像瓷砖一样的贴片,竟然是砖,凌宴惊喜喊妈,“发财啦!”


    这下真的发财了!


    作者有话说:


    又累又困就会失智,我真的醉了,补了个寂寞……告别全勤的我决定不定期休息。


    第555章  自讨苦吃[VIP]


    自打去岁跟黑羽令硬刚, 花销就已经是无法计算的天价,一直都没有战利品那种好东西,浑身难受浑身难受!


    终于回血了!


    玉砖未经雕刻只是略做切割, 朴实、非常朴实!但这么多、这么大,属实是能当传家宝的程度——能搞一串手镯, 再雕些小物件,都能卖出好价格。


    暴富了的凌宴非常慷慨,“见者有份, 全搬回家!”


    众人狂喜,哇声一片, 心理暖暖的, 山顶也不冷了、伤口也不疼了、高原反应也不难受了, 迫不及待“上房揭瓦”,让她们惊讶的是瓦片也是玉做的。


    质地青白斑驳、穿了孔洞,金丝绑着,看样子是切割玉砖的边角料,不值钱,那也是玉啊。


    坐拥玉矿就是好啊!大伙苍蝇搓手。


    且看当时子弹打碎不少, 凌宴简直心在滴血,小财迷也心痛的不行, 巴巴扫起被人忽视的小块碎玉揣到她的小包包里。


    秦笙笑得无语又宠溺,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抠门?好吧,玉石粉还是有点作用的, 起码能当药材,她是拿这两个抠门精没办法, “去搬砖好么……”


    那可是玉砖啊我的好夫人好女儿!你们清醒一点!秦笙揪住娘俩命运的后脖颈,抓她们去搬砖。


    沈青岚很满意, 她中意的好箱子终于用来装财宝了,那叫一个身心舒畅,不过在她看来,玉碎掉就不值钱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石头,还是黄金更保值,尤其金子的沉重和色泽是玉石无法比拟的,“啧,这纯度还挺高。”


    风吹日晒,晒微擦下光洁如新,沈青岚乐得牙不见眼,团了团金丝球出来,好像玩弄毛线球的猫咪,有种富婆特有的松弛。


    金丝线球当然要跟猫猫心爱的人分享,“这个好!”


    顾景之手心一坠,这么大一坨金子安全感爆棚,“真的很好。”


    她不嫌自己老土唉!沈青岚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继续去团金线。


    众人兴奋了一整天才把表面的财宝扒下来,车子一趟趟来往山间,清点点到手抽筋,数量之大让人不禁怀疑大船能不能一次全带走。


    叹为观止的财富,不过有件事顾景之想不通,姜淮再痴迷玉石,砖石瓦片也用玉来搭建实在太过夸张,这里的玉多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十分怪异。


    自然,也可能是她们不是穷奢极欲的性子,无法理解那种铺张心理。


    秦笙恰好能解答这个疑问,“假若青岚无时不刻不知晓你心中所想,你愿意么。”


    顾景之皱眉,心有灵犀尚可,但是时时知晓便是过犹不及了,“你是说……”


    秦笙没再卖关子,其实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玉对雪域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嗜好是一方面,多到这种程度还有一种可能,玉是必需品,防止窥探心声用的。


    雪域一族本身的能力——读心,逆天归逆天,可放到日常生活中肯定是很难过的,就像秦笙儿时也总为各种生灵的思绪抓狂。


    可人和动物总归是不一样的。


    心事每分每秒被人看透,就好像灵魂都是赤/裸的,完全没有私密可言,人连赤身裸/体都无法接受,更何况灵魂。


    很恐怖,也有点痛苦。


    秦笙自认她和凌宴足够心意相通,也还会不约而同的保持一部分神秘,不去刨根问底,就是这个道理,“山体内部有逃生通道,想必雪玉宫该是大巫的居所,远离族人、让大家自在些,呵,姜淮就是个鸠占鹊巢的。”


    “原来如此。”顾景之冷笑,厌恶的表情不加掩饰,她对财宝不感兴趣,钱够花就行,便不跟着分钱了。


    秦笙不跟她谦让,“那去矿里挑挑看吧,总有喜欢的。”


    矿藏……听着很有意思,顾景之很想跟青岚去长长见识,欢喜应了,然而心底的伤感抹不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安抚和救治,驻守千年的族群选择离开故土,重新开始。


    秦笙和凌宴得到这里固然让人开心,可雪域一族的遭遇实在遗憾。


    前阵子追寻先祖脚步,完整体验误入雪域的震撼,果真如游记记录的那般,甚至可以说半点不夸张,非常震撼,着实不虚此行。


    这样奇幻的地方莫名毁掉,实在太可惜了,顾景之对姜淮的厌恶无法用言语形容。


    近来大家都在养伤,北地还有战事,她跑出来和青岚整日游山玩水,显得十分不务正业,心虚使然,顾景之决定找点事做,她打算去寻周边的游牧部落,看看能不能找些线索。


    毕竟作为探案话本的作者,凶手要有合理的作案动机是很重要的事情,也算一个小小私心,她很想追根溯源,弄清姜淮为何能酿成如此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游牧部落也不全都排外,他们自有一套关于天地神明的信仰,但将她们这些有些“神通”且抱着善意的视作洪水猛兽就很不正常了。


    像见鬼一样。


    顾景之花了好些时间才争取到遥遥喊话的机会,在妻子这蹩脚外族翻译的帮助下,勉强拼凑出淹没在岁月长河中的始末。


    早前她们猜测姜淮是雪域流落在外的血脉,这点没错,不过真相更复杂些,姜淮的父亲的确是雪域人,他偷溜出来晕倒在半路,被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救起,他长相周正料事如神,很快赢得其他人的信任,然后就有了姜淮。


    姜爹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服部落首领,也就是他的岳父随他征战雪域,只要拿下就有数不清的财宝,绵薄动人心,而结果理所应当的是他们失败了。


    首领死了,部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姜爹被抓回雪域清理门户,即便姜淮还在襁褓,他和他爹也理所应当的成为部落罪人,姜淮自小就在磋磨中长大,直到分化成天乾才有好了些。


    然而某个冬日,他一把火点了帐篷,将生他的男人活活烧死,饲养的牲畜也没放过,才勉强恢复过来的部落再遭重创,活不下去,只得投靠别的部落。


    一个部落的衰败还不至于发展到整片区域的人都恐惧的地步,不过以结局推断过程并非难事,接下来的百年间里,时常有部落整个消失,有个共同点是他们去到了东边——兴安山附近,姜爹是从那来得,顾沈二人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对部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通过秦笙,顾景之在雪域人那补全了姜爹叛逃的缘由:各族以生育为重,大巫从来由女性坤泽担任,而姜爹作为一个难得继承了能力的男性天乾,他无法生子,又不满娘亲把传位给姐姐,得不到,便琢要磨旁门左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一脉相承的恶,烂到骨子里。


    顾景之自认不算残忍的人,但她觉得姜淮不论受怎样的刑罚都不为过,千刀万剐才好。


    若非身边两个最亲密的天乾都是很好很好的正常人,她真的要重新厌乾了。


    求知欲是满足了,心里却非常难受,两个烂男天乾惹出这么多祸事,顾景之很难释怀,她将这趟追根溯源定义为自讨苦吃。


    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到过去,在姜淮他爹出生的那一刻就把他掐脖捏死,又或者压根不让他有来到人世的机会,那么所有的苦痛都将不复存在,那该多好……


    直面纯粹的恶和受害者,顾景之接连做了好些天噩梦,她的阴暗面像野草一样疯涨,她想她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整件事,好在和妻子外出游玩足够开怀,消解心殇,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抑郁多久。


    主动牵起沈青岚的手,顾景之发出邀请,“我们去凿矿吧。”


    “好哇。”沈青岚把她的手往兜里一揣,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我们雕个笔架怎样?镇纸也不错唉,好看又气派的!”


    顾景之淡笑望着滔滔不绝、心里全是自己的妻子,她忽然想送她一份礼物。


    驱车来到玉矿,半山腰处,矿坑灰黑的石壁上白色星点,原来这就是玉矿的模样,新奇归新奇,可她们什么都不懂,端是一个无从下手。


    玉矿分籽料和山料,前者是随着地质运动流入河床,外表和石头很像,赌石用的就是这种;而山料顾名思义,就是眼前的了。


    凌宴靠她的百科大全给大家当半吊子讲师,抠了抠模样似是泥浆,实则无比坚硬的存在,忽然兴奋起来,“你们看,这就是岩浆的痕迹,在亿万年的演化下形成了玉石……”


    大自然之神奇实在令人着迷。


    众人一脸疑惑,仿佛在听天书,“岩浆是何物?”


    认知差距,竟然连秦笙和秀才都不知道,想想也是,这片大陆的火山好像不怎么多,这个问题有点难以解释,凌宴只能从头说了。


    顾景之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处记载,“山中忽出火,石块飞腾声振四野,那火便是你说的岩浆?”


    “对对对!”多读书就是见识广!


    靠想象能理解个大概,大家很感兴趣,于是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新问题。


    转眼的功夫,小财迷捡了好多地上散落的边角料,背包鼓鼓囊囊,秦笙正想说她捡芝麻丢西瓜,就听小人暗自嘀咕,“好像还差一点。”


    秦笙好奇,包都满了,“什么差一点?”


    “我姐妹好多哦!”小凌芷很是正经的苦恼道,“每个人都要带,包包不够大。”


    霎时间,众人心底软成一片。


    高傲的大巫低下头颅,“娘跟你一起。”


    真是个宝藏小崽,若非凌宴胳膊还没好全,定要抱在怀里一通猛亲。


    沈青岚羡慕极了,跟顾景之诉说自己的眼热,“小芷儿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啊!”


    怪不得那苏南风像偷孩子,她也想啊!


    顾景之看了她一会,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556章  最佳模特[VIP]


    山林云雾白茫茫, 想偷小崽的大人排成行,竟然还有始料未及的催生业务。


    凌宴:?我胳膊上那么大一个绷带你看不见呐?


    秦笙身体都没恢复,催生的就来了, 凌宴忍不住吐槽,“你还是个人?自己生去!”别偷她家的崽。


    沈青岚嘟囔, “我这不是没有么。”


    “早晚会有吧。”凌宴忽然发现莽夫同志快三十了,反正都还年轻,秀才是个有成算的, 贸然劝说定是讨人嫌,比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凌宴现在更想凿玉。


    人就是越不能做的什么事的时候越惦记, 这可是玉矿啊!跟捡钱有什么区别?!奈何伤势不便, 凌宴眼巴巴看秦笙。


    秦笙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办,扶住凿子让她凿两下过把瘾呗,玉质坚定,凌宴也不敢太用力,留下两道皮外伤, 后续让人代劳了,搞下一大块玉料, 凌宴这才心满意足,开始琢磨雕些什么好。


    大人小孩都得到各自想要的,不过真要让大家评价的话, 财宝大概是这趟旅行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因为高纬度地区和她们生活的地方差异太大了,一个盛夏极昼就让人开足眼界, 真的很难相信一天有绝大部分时间是白天,几乎没有黑夜, 手表指针指向十,大家都困了,外面的天空仍旧清澈明亮,好像日头永不落去,对凌宴这个现代人都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更别说其他人了。


    沈青岚不光惦记凌宴的崽,还惦记她的胶卷,这趟沈青岚和顾景之到处合影留念,开怀到不能更开怀。


    还有整天举相机的小凌芷,风景要拍、动植物要拍,胶卷一卷又一卷,用的比吃还快,若非还晓得克制,早用光了。


    凌宴料到风景很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好,说来也是寻仇占据更多精力,很难事无巨细。


    那窝雪鸮就是小凌芷的最佳模特,从小小一只走地鸡到一身灰衣的背手老干部,再到羽毛逐渐长成变得雪白,试着学习捕猎,每个瞬间都是那么的宝贵。


    小人打算编一套图册,让姐妹跟她一起领略一路见闻,还有生命的神奇。


    有这样一个小崽,不敢想象她的姐妹能有多开心。


    小凌芷时常遗憾,如果拍照能更快点好了,每次都要手摇,来不及捕捉精彩画面,都把手指摇出水泡来了,老母亲心疼上了,决定回家就弄电池,立刻就弄,给闺女弄个傻瓜相机出来,必须让她拍个够!


    凌宴画饼小凌芷是知道的,向来说到做到,往人怀里一钻,亲亲凌宴脸颊,“嘻嘻,能把电带出来啦。”


    又软又暖的崽,凌宴下巴蹭着闺女头顶,唇角压不了一点,“是啊,教你的功课不会忘记吧。”


    “才没有~”为了兴趣爱好也不会忘的,小凌芷还有个小愿望,“如果照片能动起,把发生的事都保留下来就好了。”


    意识非常朝前,给足了凌宴压力,“会有的。”


    一句话,让打算休假的老母亲重新准备工作,反正现在也没事做,规划一下也是好的。


    胶片录制相对简单,可解一时之需,总归数码才是答案,反正都不简单就是了。


    凌宴对未来充满热忱,跟秦笙聊起了她们以后的旅程,“下次出来多带些胶卷,冬天时我们来这里看极夜怎么样。”


    秦笙眉眼弯弯,“整天都是黑夜,没法拍照吧。”若非有手表,照片都很难判定时间,不如……做点更有意思的事。


    感受到过于火热的视线,凌宴及时堵住某人的黄腔,“运气好的话能看到极光,那个好漂亮。”


    秦笙迷离的眼被迷茫取代,“极光是什么,竟然还要运气?”


    凌宴咧了咧嘴,“就是夜空闪动波浪条纹似得亮光。”


    “听起来就很特别。”秦笙立刻期待上了,“我们一言为定。”


    这里的冬天估摸要到零下五十度,以她们两个的身体情况今年是肯定不成了,以后再约。


    看到凌宴的策划案,秦笙笑吟吟问道,“又要弄什么新玩意了。”


    “给她弄个更好的相机。”凌宴说得云淡风轻,可万事从头做起,哪有说得那么简单。


    可二人不禁去想,如果时空逆转,她们生活在现代,估摸只有专业摄影设备才够她们的女儿拍摄,啧,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


    秦笙表示高度认可,最主要的是女儿审美、把控时机,诸多等等远超同龄人,“你也别太纵着她了,这样下去往后什么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啊。”


    真的很难不担心。


    凌宴笑容瞬间消失,当场表演原地变脸,一想到她精心培育出来的粉琢玉砌的小白菜被不知哪来的野猪拱了就呕得慌,“哼,入不了她的眼只证明那些人不够优秀!”配不上她的崽!


    把“欺负人”都说的清新脱俗,脸都变了。


    “急什么眼啊。”秦笙无奈失笑,赶紧哄她,“芷儿有她母亲这样的榜样珠玉在前,谁能比你优秀啊。”


    凌宴有被这个小小的马屁取悦到,这一晃眼小崽都快八岁了,现在谈恋爱问题还为时尚早,但她疼女儿跟旁人有什么关系,不管秦笙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外物取悦是最简单的,但我觉得一个人更宝贵的是优秀的品质,我相信她分得清。”


    秦笙沉默一会,倏然一笑,她看中的也是这个人的心性,“谁说不是呢,那往后芷儿选的人就交给你来把关了。”


    凌宴欣然接受,“她刚还说秋天了想吃大闸蟹呢。”


    “那小馋猫……”秦笙话锋一转,“我也想吃!”


    凌宴挥手,“买买买,这就吃!”多了不行,解馋还是可以的。


    比起工艺上的事,秦笙对新设计的服装更感兴趣,“给大伙准备的?”


    “嗯。”凌宴稍微调整过来一点了,她觉得房车这些外物不够,人总是会“歧视”弱者,她要给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享有对等的荣誉,而衣服是最好的外化表现。


    秦笙笑得意味深长,“看着不错呢。”


    秋风渐起,盛夏转瞬即逝,好像没过多久,刚褪下没多久的厚衣服又穿在身上,由此,这趟雪域之行也临近尾声,她们该回家了。


    战利品太多、人也多,大船分了几趟陆陆续续往家搬,中间还收到了苏南风的信,伤重患者走在最后,一排轮椅被大伙小心推上船。


    这里几乎等同于野外,堪称原始人的生活非常不方便,平日里诸多抱怨,真到离别的时候难免多了几分愁绪。


    最让她们无法割舍的莫过于那窝雪鸮,几乎是小凌芷亲手带大的,她最喜欢切肉条喂它们了,可纵有万般不舍,雪鸮无法生活在温暖的地方,没法带它们回去,小孩的小珍珠掉了一波又一波,被迫学会接受离别。


    秦笙温柔劝说,“你可以邀请它们来家里过冬啊。”


    总有再见的时候。


    含着泪水,小凌芷和雪鸮们做好约定,“到时请你们吃最爱的鼠鼠!”


    属实是鼠鼠听到会仓皇出逃的程度。


    在鸟儿们欢送大巫的鸣叫声中,这片地区的动物纷纷告别打工生涯,荒野即将重归人类不曾涉足的模样,这份宁静会持续到她们下次到来。


    主要是那片盐碱地里的麦子还没熟!凌宴心心念念很久了,只得留下几个人干农活,就很离谱……


    凌宴还伤感着,就看小崽在秦笙怀里哭的鼻子都红了,帕子给她捏掉鼻涕,“不哭,想来下次就来,我们撒网去。”


    现在正是北极甜虾头抱籽的时候,味道最是鲜美,一网捞上来人们在甲板上忙碌,迅速煮熟冷冻保存,小凌芷的眼泪很快换了个地方,从嘴角流出来。


    看吧,她闺女多容易哄,哪有秦笙说的那么严重。


    和小凌芷一样,躺在船长室柔软的大床上,舒适让人忘记离别,可接下来有件更悲伤的事等着她们,水世澄重新踏上故土,安葬亲人。


    即便大仇得报,失去亲人的悲恸还是无法抹去,或许永远也无法抹去,水世澄再次哭晕在坟前,醒来失魂落魄,完成毕生所愿,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


    她想家了,可她没有家了。


    最能体会这种迷茫的莫过于秦笙,“走吧,重新开始。”和雪玉的族人一起,未来如何由她们自己说的算,家族再不会任人欺凌。


    水世澄没那么大的野心,犹豫很久,她想或许治病救人也不错,帮助别人摆脱病痛折磨,避免失去,这可以说是除了报仇外,她会做的事里最有意义的。


    这么一想,好像日子也有点奔头了。


    她孤身一人,怎样都容易安排,可安置雪域那近一百来人就没这么简单了,关键在她们的能力……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秦笙最终决定就像对待铁匠和他女儿一样,让雪域一族暂时隐居山中调养,其他的等恢复、尤其是心智恢复了再说。


    故而她们搬回来的玉砖大多要还回去盖房。


    凌宴也不想灵魂赤/裸,玉矿足够她们用了,她没那么贪心,自是欣然应允。


    “我们也可以回去了。”凌宴小心试探,秦笙沉默良久,她是很想回去,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收敛族人,“世道不太平,等安定了再去吧。”


    那是比长安更远的地方,临近陇西大营所在地,现在兵荒马乱,战乱可不是几百个护卫能解决的,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必急于一时。


    一下船,叽里呱啦的鸟儿仿若连珠炮,扎堆的情报吵得秦笙脑仁疼。


    最重大、且最令人高兴的是,阿淼拿下叱咤风云的赵大将军,幽禁郡城,还是活捉的。


    重创朝廷军队,她们赢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7章  都做到了[VIP]


    阿淼战前喊话, 与朝廷在真定一战定乾坤,感情只占一小部分因素,更多的还是利益。


    俗话说兵不厌诈, 谁都不傻,平阳边界横长且无纵深, 突破点非常多,而擒贼先擒王,朝廷军势必迂回绕路, 突袭真定。


    守军自是早就安排好了,但朝廷军队的这种行为定然会引起平阳百姓反感, 赵大将军再厚的滤镜也要碎一地。


    削减声望, 都是套路。


    赵江河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手下将领各个骁勇,这场胜利阿淼赢得不轻松,也没那么难。


    军备差距摆在那,守城会无限放大优势,消耗的箭矢不到一天时间迅速补齐,只有轻敌会输, 阿淼时刻记得她那半个先生的谨慎劲儿,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必须赢!


    朝廷军兵分三路北上围剿, 纵身经百战也败倒在卓越的生产力面前,先锋部队被全部绞杀,城下血流成河, 朝廷军军心涣散,眼见时机已到, 阿淼率军反攻,赵江河拼死反抗亦掀不起波澜。


    耗也被耗没了。


    赵江河被俘, 即便阿淼以摆脱黑衣人控制的秘药招降,他油盐不进,几次外逃,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五花大绑直接灌药。


    不曾想那位赵大将军仍旧宁死不降,开始绝食自戕。


    阿淼心平气和,她佩服赵大将军的功绩,同情他的遭遇,即便看透他的心思,仍旧愿意以礼相待。


    世人称颂的封疆大吏死在她手里,一可避免皇帝迁怒家人,二来糟人唾骂的就是自己了,这盆脏水泼下来,洗都洗不清。


    明摆着坑她。


    张江河死在哪都不能死她的地盘,阿淼肯定不能如他的意,“大将军大可一死了之,既然如此,那本王既可将你私开铁矿挑起战事,以人心为食助纣为虐之事昭告天下,且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遗臭万年,揪出罪魁祸首的本王流芳千古!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


    她有的是证据。


    一通威胁,赵江河想死也不敢死了,他乖顺下来,那阿淼就给他面子,时常带出来转一转,参观自己治理下的平阳,百姓安居乐业,稳定祥和兵强马壮,这不正是曾经赵江河所为之努力的么。


    赵江河面上不显,心底数次动摇。


    她还是有招降的心思,毕竟赵江河有本事、更有声望,比起当吉祥物白养着,阿淼更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为己所用。


    北地战事告捷,朝廷平叛的二十万大军打了水漂,阿淼名声大噪,朝廷忌惮更甚。


    赵大将军战败,满朝文武烦到头秃,你说没事惹她干什么,又弄个强敌出来!


    皇帝急令关中大营派军驻守河内、南阳两郡,堵死阿淼直取长安的路。


    地势原因,那两个地方都不好打,转攻关中大营硬拼亦非明智之举,从东南荥阳迂回更加得不偿失,三条路都讨不到好,加之季节使然,索性休养生息。


    急则生乱,阿淼稳得住。


    开春以来多地起兵,朝廷调兵遣将自顾不暇,关中大营可守一时,毫无长远可言,耗不起的肯定不是平阳。


    关中大营崩溃之日,既是她南下之时。


    于是阿淼将精力放在内政上,降兵不能白吃她的粮,七万降兵全部打散收编,该开荒的开荒、该挖矿的挖矿,再去修补城墙,屯田壮大势力。


    种种举措可圈可点。


    听闻始末,秦笙心情相当不错,跟公孙照分享,公孙照听完亦是难压唇角,“她很厉害。”


    早前自己看得没错,这里有龙气。


    其他的消息秦笙没说,想给凌宴一个惊喜,她不说凌宴也知道,村里通电了。


    返程的路上,各城池盘查之严密仔细,无一步彰显阿淼的御下能力,有王府令牌,她们一行自是畅通无阻。


    村里模样大变,伫立的电线杆好像欢迎她们归家的卫兵,模样很像凌宴在历史书中看到的明治维新时期,现代且古旧,有点割裂,但更多的是庆幸,落后挨打的绝不会是自己。


    车子刚抵达门口,张娴等人陆续前来迎接。


    张娴红樱飞雪,屋里没几个人,急的好似几百只鸭子嘎嘎叫,顾沈二人捡着能说的解释,众人抹着眼泪不忘谩骂,“这天杀的!”


    今年的水利建设非常顺利,不止冷库、电灯,还有小阿云发狠劲弄出来的信号站,她们车子刚出现,电话就打到张娴办公室,医院、学校、工厂,有电话的地方都收到信,放下手里的事往凌宴家里赶。


    自然小阿云居功至伟,她迫不及待的去见养母、想听对方的夸奖和鼓励,然而寻声来到客厅,热情洋溢的笑容在看到凌宴手臂上的绷带立刻凝固,登时天都塌了。


    她管理钢厂,当然晓得加急做了批轮椅,伤员不少,却没想到凌宴也伤了,想扑上去,脚下却有千斤。


    凌宴看到愣在门口的少女,小阿云不知刚在哪忙,脸上还挂着机油,起身抹去污渍,楼了搂过于懂事的养女,“瞧你,像个小花猫。”


    小阿云原本就忍不住的眼泪哇的一下喷了出来,小心抱着她没伤的手臂嚎啕大哭,狠叨叨放话,“我去给你报仇!”


    体验过美好,才更怕失去,感情都是相互的,她恨毒了伤她的人,给对方活剐了都不解心头之恨。


    “好孩子不哭。”小阿云生气和旁人可不一样,凌宴太知道她能爆发多大的能量,“人老巢都被我们端了,不生气了啊。”


    小阿云这一哭,几人也跟着鼻头发酸,凌宴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她受伤,全都后怕的要命。


    张娴不愧为大管事,率先稳住情绪安抚,“我刚叫人杀鸡宰羊,让十娘备了接风宴,回家了好好吃上一顿补补。”


    “唉,对!记得给大伙送去,这趟风餐露宿都辛苦了。”凌宴顺势转移话题,轻拍养女肩头,“没事了,我带回来不少虾,跟姐妹分一分,先别告诉她们我的事,不然眼泪该把我淹了,那虾这个时节最好吃了,多亏你把冷库弄好,赶紧冻上能吃好久,就在车上,保管你们谁都没见过,快去瞧瞧?”


    她满眼慈爱,不忘夸奖,小阿云更想哭了,抽抽搭搭跟随众人前去看虾。


    棉被裹紧,冻实了的虾没化太多,熟的能直接入口,虾壳一拽就掉,虾头里橙红色的籽又鲜又甜,跟着凌宴混,大家都吃过不少好东西,可这北极甜虾属实独一档。


    酸涩的口腔被鲜甜占据,大伙难过的心情也渐渐缓了过来。


    秦笙安顿好女儿那堆巨重的行李回来就看到凌宴在哄娃,大的小的一起哄,有点好笑,“你家豆花呢。”她问张娴。


    “小白下工地去了,豆花在奶娘那。”张娴笑着回道,“她能吃能睡长得可快,都会爬了。”


    大半年未见,她红光满面,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婴孩长得快,正值发育期的少女们更快,真看出家里吃得好了,小阿云和徒儿的个头明显见高,红樱更是夸张,高了两寸多,都到她姐鼻子那了。


    秦笙惊讶关切,“你们几个真没少长,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几人纷纷表示除了腿不舒服都很好,尤其夜里躺下的时候,酸酸疼疼说不好什么滋味,有时难受的睡不着。


    生长痛磨人的很。


    秦笙多给拨了肉蛋奶,又让食堂加配鱼虾和骨汤,督促她们多吃快长,“窜窜个头,往后都是好看的大姑娘。”


    家里养的孩子身上那股积极自信的气质摆在那,难看不到哪去。


    “漂亮姐姐!”收拾完礼物的小凌芷笑嘻嘻牵着小狗过来凑热闹,漏风的半颗门牙惹得众人发笑。


    “大家都很想你,准备请你吃好吃的呢。”小阿云抱了抱她,“芷儿也高了好多,往后你也是漂亮姐姐。”


    还是她们的小族长。


    “嘻嘻,我也想你们呀。”小凌芷神神秘秘拿出个匣子,让几人从里面摸,“呐,送给几个姐姐的,快来选,豆花也有份!”


    她当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妹妹!


    简陋版盲盒,凌宴等人笑而不语,鼓励面面相觑的众人去选,而看到未经雕琢的玉石着实都被惊喜到了。


    奇形怪状、各有特色。


    “我一个个挑的,好看吧!”捡边角料也要挑好看的捡呢,小凌芷骄傲叉腰,被几个姐姐一通猛亲到求饶,“哎呀不要啦!”


    满屋欢笑。


    苏南风和上官宁并肩出现在门口,二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笑意,“你们终于回来了。”


    语气哀怨又欢喜地感慨着。


    “南风姨姨!”小凌芷趁机挣脱姐姐的荼毒扑了过去,“我好想你呀。”


    苏南风念叨她好久了,自是欢喜的不行,小人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被rua到生无可恋。


    欢笑中,一只大橘从她们脚边窜进屋内,对着虾子喵喵乞讨。


    亲朋好友在旁,平淡中的喧嚣,凌宴回到一直以来追求的生活,心情十分舒畅。


    尤其萧谨言恢复不错,已经能下地晒太阳,视力也恢复了一点,相信再过段时间就能自理了,这天大的好消息让人开心的不得了。


    在姐姐跟前侍疾一道养身,又有上官宁帮忙处理事务,苏南风气色好了很多,好像还丰腴了些,听闻她整日骑车打球,生活多姿多彩,非常开心。


    秦笙给开了补品,调整药方,“巩固住了,能养回来的。”


    过去的伤痛在平静温馨的日子中渐渐消退,这对姐妹能够重新开始好好生活,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如果有的话,那必须再加一个手刃仇敌。


    凌宴其实挺好奇苏南风打算如何宰了那狗皇帝,久别重逢不想提那晦气玩意,她只想跟苏南风显摆,“你是不知,那雪域千里林海苍茫叠嶂,物产丰饶……”


    那毛尖菇清香鲜美,味道极好,可惜时节不对,她们离开时蘑菇刚长出来,只带回半麻袋,抓出半盆给大伙加个菜,这东西炖鸡香得很!


    众人一边收拾,一边听她讲,津津有味的。


    特产太多了,有的竟然连苏南风也没见过,要知道苏南风是什么人,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贵的贱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那些特产一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立刻约好明年待姐姐身体好些,随船出海。


    路途平坦,像苏南风这种阶层的富婆,护她姐姐安稳出行可谓轻而易举,让萧谨言出去走走放空心情其实更好,省着闷在屋子里钻牛角尖。


    凌宴只管指挥,饭菜在大家七手八脚的操作混乱的下了锅,天色渐暗香气飘荡,食堂送来宴席,而咔哒一声,电灯亮起,屋里屋外亮如白昼。


    小阿云站的笔直,她交代给她的,她都做到了!


    凌宴和秦笙愣了好一会,不约而同的露出笑颜,“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558章  非修不可[VIP]


    这句真心实意的感叹就是对小阿云最好的夸奖。


    光明驱散黑暗, 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从火到电灯,人类对光明的追求从未间断过。


    灯光并无闪烁, 可见电压稳住了,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凌宴把大功臣招到身边, 听小阿云说冬天水电停歇,故而改装锅炉利用余热以实现火力发电,供给冬日所需。


    烧煤呛得很, 小阿云还觉没做到最好,目前电器不多还够用, 往后多了就抓瞎了, “我还得再研究一阵子。”


    她更倾向于风力发电, 可惜技术不支持,风电对齿轮等配件的精度需求太高了,故而她决定优先精进重工业基础,再改进发电装置。


    这悟性、这上进心,十成十的强者心态,凌宴都自愧不如, “哇,你已经很厉害了, 别那么谦虚呀。”


    秦笙按捺住抢学生的冲动,跟着夸夸,“就是, 这花了不少心血吧。”一听就是大工程。


    得到期望的夸奖,小阿云脸上红扑扑的, 反倒羞涩起来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勤奋好学姐妹能在学校、宿舍读书写字, 而不必担心烛火昏暗熬坏眼睛,随开随用,更不用担心大意让一切付之一炬,她的努力无比值得,心血嘛,就该花在家里,回馈给这个令她新生、供她茁壮成长的地方。


    倒不是谦虚,小阿云拎得清,即便没有自己,以养母的学识早晚也能做出来,自己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凌宴不需要小阿云这么“懂事”,当她们的孩子配得感一定要有,“那奖赏也是应该的,万万不可推辞了。”


    熟悉的魔法打败魔法,小阿云乐呵呵称是,“我收、我收。”


    “哎呀,这电灯方便极了。”张娴忍不住分享,“还有电话,有事我立马就能知道,和顺风耳似得。”弦祝富


    是该奖赏。


    “对对对!”电话刚出来的时候给大家吓够呛,差点当成妖法,现在嘛,太好用了!飞雪煞有介事附和道,“云妹妹太谦虚啦,医院有灯缝合操作都简单好多,一通电话提前通知立马就能处理,好厉害的!”


    几次萧谨言不舒服,就是靠电话叫她过去的,省了好多时间,医者病患都安心。


    闲暇时分还能和在工厂的未婚妻约好用饭,免得各自白等,飞雪说起好处也不面瘫了,眉飞色舞的。


    接电之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众人七嘴八舌夸赞。


    苏南风羡慕到心底阴暗爬行,想接电、想要车,还又想偷孩子了,她就纳闷了,凌宴从哪捡来那么多宝贝?!分自己一个行不行?


    凌宴抠抠搜搜的,她才舍不得,不得不说,小阿云名字取得不错,壮志凌云,一飞冲天,她对这孩子就一个要求,安全生产,凡事量力而行。


    先奖励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剩下的吃过晚饭再说。


    顾家两位长辈也在,小白姗姗来迟,抱来一筐切好的甜杆,“正好甜高粱熟了,都甜甜嘴。”


    大伙也不客气,牙齿咬开当场开吃,苏南风和上官宁也入乡随俗,自己动嘴啃,不过该说不说,是比她们乡野之人文雅些。


    水世澄偷用能力吸出里面的甜水,美滋滋的摇头晃脑,叫小凌芷发现了,狗狗祟祟凑过去,“姨姨帮帮我~”


    “好呀。”水世澄顺势掳走小人,一大一小躲在角落狼狈为奸,快笑出声了。


    凌宴还想怎么给闺女打掩护,却见小白一抬头,眼眶乌青乌青的,给她吓了一跳,差点怀疑她们两口子干架。


    “谁道豆花那么有劲,一个脚后跟都给我踢蒙了。”让个婴孩踢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呐!她真怕眼珠爆掉,小白说起来就后怕。


    众人哈哈大笑,“自个闺女还能咋办,忍着吧。”


    “等她长大我再跟她算账……”小白明明苦笑着,谁都看得出她身上洋溢的幸福气息。


    大伙看热闹不嫌事大,“到时我给你递扫帚!”看你舍不舍得。


    “呿!”张娴挺身护妻,惹得哄堂大笑。


    明亮灯光映照下,宴席热热闹闹,好大一家人,温馨又快活。


    小凌芷抱着生菜叶子狂啃,看得顾婆婆一愣一愣的,“芷儿这是怎了。”她记得这孩子爱吃肉的啊。


    几人笑着解释,在外面不缺肉食,青菜反成了稀罕货,“肉吃多了,过阵子就好。”


    小凌芷嘴巴鼓鼓囊囊,给婆婆安利新带回来的蘑菇,“这个好吃!快吃!”


    毛尖菇非常香,大家都很喜欢,营养丰富、还能提高免疫力,是很好的食材。


    还入了隔壁萧谨言的眼,一碗米粥没够,又多用了小半碗,“味道很好。”她忽然对孕育这种美味菌菇的雪域生出些好奇来。


    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大家的认可,小凌芷很开心,筷子飞快舞动,还有她最爱的蚕蛹,好久没吃了,柞蚕刚结茧不久正是蛹肉最嫩的时候,外酥里嫩,撒上一层椒盐,“喷香!”


    愣是让她吃出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给众人逗得不行。


    或许家里的饭菜有股独特的魔力吧,大家心想。


    这边欢笑不断,伤员那边也得到了妥善安置,英武凯旋的勇士在人们的欢呼迎接中抬进家门,她们为家族而伤,做出了卓越贡献,无人不敬重。


    “回家就是好哇。”雨晴通体舒畅,央求月明带她去修脚。


    她腿上没知觉,但就是想修。


    月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咱这个脚丫子是非修不可吗?


    “还要泡澡是不?”月明提前预判了。


    “嘿,你怎知道。”泡澡多舒服啊,她好长时间没搓泥了,雨晴乐着乐着忽然红了脸,吱吱唔唔的不敢看她。


    月明轻笑,这个人太好懂了,“人家修脚师傅都下班了,先泡澡吧,我跟食堂定了烧鸡,洗完也该送过来了,然后我们用饭,嗯,我先给你修一修,不满意明儿再去找师傅。”


    想她一个善用匕首的杀手,修个脚应该不在话下吧。


    雨晴一双眸子为月明离去的背影变得湿漉漉的,好在没看到她不熟练的比划修脚手法,月明在她心里还是那么冷静且可靠的形象。


    回到熟悉的环境终于能松快下来,船上有的家里也会陆续配齐,以后能方便很多,雨晴与一众伤员心情还算不错,忐忑地憧憬着未来。


    而与此同时,在夜色的掩盖下,一行人轻车熟路上山,做贼似得打开研究所的大门。


    为首的男子回身观望山下明亮的宅邸,悄声叮嘱,“咱几个得动作快点,待会东家吃完饭要出来遛弯的,撞见就不好了。”


    几人沉声应道,“主子吩咐这里交给我们,你忙去吧。”


    “一二三,起!”八个人奋力扛起车上的一口漆黑的铁棺往里搬,后面还跟了一连串大箱子。


    武峙鸡皮疙瘩掉一路,脸色微白跟着牙酸,能进研究所的人不多,他算一个,不过武峙半点没有被排除在外的不悦,他非常确定,不让自己知道绝对是好事,因为他刚刚好像听到棺材和箱子里有动静,应该是活物……


    肯定是脏东西!武峙一点不想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他在秦笙跟前伺候有几年了,武峙自认多少了解对方心性,这位心狠的嘞,对敌人从不手软,不用想都知道又有丧尽天良的家伙惹到她了。


    武峙深深吸了口气,捧起食盒转头往地下室走,这才是他的工作。


    电灯亮起,不大的房间里女人头发披着,一身洁白里衣和脸色差不多,脖子、手脚皆被铁链锁着,正在榻上打坐。


    屋里有些无法避免的气味,武峙按动开关,排气扇嗡嗡工作,这女人爱干净也不闹腾,一直以来都非常配合。


    武峙不傻,秦笙下手有多狠他是知道的,那些伤哟里里外外……明显和家里有仇,这人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和地牢里那杂碎比起来,他更乐意伺候这个家伙。


    武峙推动绞盘绷紧锁链,季鸣弦配合起身,待四肢牢牢固定在墙上,脖子同样动弹不得,确定无误,武峙这才小心靠近。


    季鸣弦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看到碗里的汤饭,音色淡然,“她回来了,是么。”


    武峙警惕的很,主打一个装聋作哑不吭声,按部就班给她喂饭。


    肉汤做的,滋味还不错,她猜的没错,秦笙到家了,既然如此……季鸣弦自顾自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咀嚼,好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相貌仪态皆是令人心动的存在。


    武峙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为所动,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时刻记得张大力这个前车之鉴,还记得在学校念书吃好喝好的妹妹、记得老爹老娘为何能养好身子捞到稳定活计、更记得手里的银子是谁给的!


    放眼十里八村,他家的条件相当不错了,说亲的人很多,他迟迟没选就是怕另一半坏事,他不敢、更不会背叛秦笙,一丝一毫的可能都没有,跟前这女人好看是好看,他不看就是了呗。


    只要自己不犯错,武家就能一直安稳下去,谁都不能腐蚀他的忠诚!武峙要给秦凌妻妻俩打一辈子工!


    喂饱拉到,武峙捧起食盒放开铰链,无情打工人关灯就走。


    至于地牢里那货,想起来武峙就心烦,贼头贼脑的摸过去,里面臭气熏天,不是他做事不仔细,自己真的尽力了。


    盖子掀开,下面癫狂的疯言疯语传来,乍一听起毛骨悚然,武峙瞪着双死鱼眼,人命下去干活。


    李亮禁不住秦笙的手段,疯了,早前有过两次,都被治好了,武峙佩服又痛快,秦笙治疯病真是有一手,就该让李亮活生生受罪!


    谁道秦笙大半年没在家,李亮把自己吓疯了,就是个孬货!勾结马匪害村子的时候咋没想过会有今天捏!都是报应啊,活该啊!


    质疑秦笙、理解秦笙、成为秦笙!


    跟这种人武峙可不会吝惜自己的同情,捡起饭勺就往李亮嘴里塞,粗鲁的撞在李亮牙上咔咔作响,“夫人回来了,你的疯病也到头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仔仔细细擦拭地砖秽物,武峙非常认真,他不能让李亮白白死了,好不容易瞒到现在,更不能让东家发现了……


    不过武峙没想到的是,李亮的疯病还没治,秦笙反倒给他转移到研究所去了。


    研究所干净、条件更好,当然也更残酷就是了,武峙一时没琢磨明白,李亮升级了?他哪来的待遇。


    “想知道么?”秦笙眉头高挑,笑得那叫一个顽劣,武峙不是经常质疑她对阿宴的情意嘛,那就明明白白的摊开给他看咯。


    武峙:……


    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9章  暴风吃瓜[VIP]


    一只羊是赶, 两只羊也是放,让武峙顺手看顾姜淮也未尝不可,绝不是自己公报私仇, 培养心腹嘛,蒙在鼓里怎么培养, 当然得揭露现实啊,秦笙笑眯眯翘着脚尖晃啊晃。


    武峙耷拉着肩膀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看他那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秦笙难得良心发现,姜淮……那坨玩意是有点为难武峙一个普通人, 她决定先把喂虫子的事交给武峙, 暂且适应一下, 反正实验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都来得及。


    满满一箱子鸡蛋那么大的黑壳甲虫,打开盖子四处乱爬,武峙差点嘎过去,十只分装在一个玻璃匣子里不说,还得公母各半……


    武峙汗毛头发都炸起来了, 硬着头皮挑完一箱,搭眼一扫, 还有数不清的箱子等着他。


    “啊……”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被虫子包围了,武峙跟撞鬼一样, 魂都没了。


    活倒是没落下,编辑归档整理妥当, 被虫子啃了几口也没吭声,自个去医院涂的药。


    这是秦笙愿意让他跟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武峙一根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心细听话,还有谏言的勇气,其实仔细想想,有这么个心系阿宴、警醒自己不要过分越界的手下也不错。


    家里是这样的,只要认真做事,奖赏不会少了。


    银子拿到手里,武峙重回阳间,真切表示他还能继续挑虫子!


    秦笙笑而不语。


    然后武峙就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每天喂虫子、记录观察、还得扫粑粑,整个屋里全是虫子啊!整天爬上爬下,全靠咬牙挺下来的。


    见识过秦笙的能力、狠辣和深情诸多种种,武峙很确定,她给人穿小鞋有无数种法子,不会做这么离谱的无用功。


    一般虫子都是剁碎喂鸡的,花时间伺弄那就证明它重要,所以结果应该是相反的,自己得到了器重。


    虫子就是秦笙医术卓绝的关键也说不定,他可能有资格接触秦笙的核心秘密了,对打工人简直是莫大的鼓舞。


    意识到这点,武峙更加小心,一只虫子不敢放出去,嘴巴严得谁都撬不开。


    只能说武峙猜对一半,秦笙不打算纠正就是了,明面上武峙是门房,还看顾着家里的“脏活”等等,诡计多端的打了好几份工,再加工作定然吃不消,现在有电话了,秦笙给他配了一台,随叫随到,没必要再去看门。


    武峙的岗位自然要新人顶替。


    凌宴有点抓狂,“他走的不是时候哇!”


    不光她们回家,还有招摇过市的车子,那钢铁怪兽呼啸的谣言有了正主,认识的、不认识想凑热闹的,拜帖跟暴风雪一样往家里砸,新人哪处理得了这种场面。


    “正忙的时候给武峙升职,你是想我去看大门吗?”凌宴幽怨盯着秦笙,这辈子没想过会被自己老婆釜底抽薪,“咱能不能晚一阵再调人。”


    “海上耽搁路途颠簸,虫子等不及了嘛,护卫都有事忙,让她们去照料虫子大材小用啊,武峙知根知底,是最好的人选。”真不是她弃她不顾,秦笙摸着凌宴的脸认真解释,“你的话……给我看房门就够了,我是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正经管家,你说呢?”


    现在张娴主抓工坊,配了一箩筐秘书有时还忙不过来,再让她管家里肯定不合适,武峙对内事务没得说,跟外面接洽就差很多了,她们需要一个合格的话事人,有足够的智慧见识和手腕,筛选、应付访客,包括衡量收到礼物的价值,备好足够价值的回礼。


    秦笙真的不想再亲自去库房核对凑礼单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能不做的事,坚决不要再动手了!


    凌宴寻思这个管家做的都是外交部的活,不理秦笙黄腔,掌心向上,凑到老婆跟前当伸手党,“你先给我变个人出来解决麻烦再说。”


    秦笙下巴放到她手上,眨了眨眼,狡黠又乖顺,“当然有人选了,还是个熟人呢。”


    熟人?凌宴皱眉,挨个排查一圈也没想到秦笙选的谁,“你说的不是程秀吧,她不是在外面处理事情么,能舍得回来?”


    曾经菟丝子似得,只晓得依靠男人的程秀经过历练现在也出息了,收账、催债、管理马匪的产业,样样井井有条,凌宴不觉得程秀会放弃自己打下的“江山”。


    说到程秀和方金还有口瓜的,当时刚接手马匪那收缴的产业,俩人结伴出去收账,一开始是方金监督有“前科”的程秀,算上下级,后来程秀自己立起来能独当一面,成了平级关系融洽很多,这两年收成不错,时常能提前收完账回家。


    回来也有回来的苦恼,赵婶催婚催的更厉害了,小捕快方钰一被催就拿她哥当挡箭牌,祸水就引到方金那去,被他娘重点猛催。


    赵婶下了最后通牒,再推三阻四她就直接带个男人回来供方金成婚,是美是丑不准挑三拣四。


    他娘真能干出这种事,方金一个直男肺管子剧痛,不敢忤逆老娘,也是觉得年纪到了,既然成婚,那不如选个自个喜欢的,长时间相处,他对程秀颇有好感,对方没爹没娘,只凌宴秦笙能做她的主,都知根知底的,方金琢磨先探探口风,要是她乐意自己就去提亲。


    虽然工坊有规定,伴侣不能在同一部门任职,但他肯定不会亏待了她,就大大方方问程秀有没有成婚的想法,有的话,他俩就凑合一起过日子。


    如果不出李顺那档子破事,程秀现在都不知当几个孩子的娘了,看同龄人家庭幸福生活美满,那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的确想组建家庭,方金性子、为人都不错,家里关系也很好,程秀还是有点心动的,不是为了所谓的依靠,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家,不会再被人发卖的家,但一切前提是,不能让她守在家里柴米油盐。


    程秀不想放弃现在的工作,她要赚钱。


    本来就是同事,方金自然不反对她工作,“工坊有很多活,你调岗回去能继续做事,还能顾及家里。”


    两全其美。


    程秀眉头一皱,下意识反驳道,“你咋不调岗回去顾家呢。”说的好像自己不如他似得,她俩赚的一样多好不好!外面和家里的工钱能一样么?!光个补贴就差一大截,她还想攒钱盖房呢!


    再说了,那是他家,又不是自己家,赵婶人是不错,可她现在自由自在的为啥放着银子不赚,回去帮扶婆婆啊。


    程秀想了很多,更深一层的理解凌宴曾跟她说的那句——当你选择妥协那一刻,一生都将为这个决定的瞬间买单,不要后悔。


    她拒绝了,可能有点应激,语气带了火/药味,方金自认没说错什么,俩人就这么华丽丽的谈崩了,搞的很尴尬。


    凌宴不信程秀能回来当管家,事实上也的确不是她,秦笙神神秘秘,“待会人过来你就知道了。”


    一文人模样的女子款款而来,一身淡青袄裙温文尔雅,相貌温婉乖顺,清澈的眸子倒甚是有神,稳稳站定福身见礼,“见过东家、夫人,且听二位吩咐。”


    文人温文尔雅的气质摆在那,嗓音悠扬婉转,给人一种温柔,又很有主见的感觉。


    应该是家里的教书先生,成熟美丽,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不是苏南风那一挂的,凌宴暗自松了口气,可问题是她不认识她啊,这算哪门子的熟人?


    眼神电波到位,凌宴:‘这谁?’不是你这野山参又想借题发挥坑我吧!


    读懂凌宴的腹诽,秦笙笑容意味深长,对那女子道,“只是教书实在埋没人才,我俩打算给你换个工作,不知郭小姐,又或者说范小姐意下如何。”


    女子一愣,凌宴也愣住了,范这个姓氏能在她脑子对上号的人不多,要说最熟的……还得是上官宁的前妻呀!


    怪不得仪态那么好,原来是出自大家。


    凌宴:……


    暴风吃瓜?


    秦笙唇角高挑,她是如何发现她的,这里面也有很大一口瓜就是了。


    起因就在苏南风和上官宁在村里散步,正巧遇上范知秋下班,俩人掩饰的很好,可苏南风是谁,顶级的察言观色,仅凭那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就察觉出不对劲,这俩人认识,更不对劲的是她们在做戏。咸祝福


    苏南风相信自己的判断,当夜就给上官宁踢下床榻。


    她以为自己要捉奸了。


    在人家做客,绕过主家自己调查可谓相当失礼,能撕破脸的那种势力,于是苏南风直接找到张娴那,拿到郭怀宙的户籍资料,去查她底细,要知道上官宁的手下都成了她的人,苏南风轻而易举的捉到了这段延迟多年的奸/情。


    实际当然是奸/情不了一点,上官宁固然不清白,但在太尉府,她和范知秋一旦妥协就再也无法获得自由,她俩没那种关系。


    即便如此,苏南风又岂能善罢甘休,上官宁因“知情不报”而遭受了她的“疯狂惩罚”。


    不敢想象有多精彩。


    而苏南风的异常举动也让张娴上了心,秦笙到家就报了上去,于是郭怀宙也就是范知秋,就这么水灵灵的掉马了,噼里啪啦,摔下来一堆瓜。


    这倒是其次,选范知秋跟吃瓜没关系,秦笙主要还是看重她的能力,大学士的女儿、曾经太尉的儿媳,几乎整个国家的政治军事核心就在身边,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范知秋能跟上官宁全身而退,又独自谋生,眼界能力都不一般。


    这样的人,打灯笼都找不到,而且能用很久很久,绝对捡到宝了!


    现在就看范知秋的态度了,家财万贯,秦笙底气很足,决心将人收入麾下!


    作者有话说:


    第560章  从不食言[VIP]


    假若范知秋真是贪恋钱财之人就不会出现在她们眼前的了, 她想要的,不过是逃离囚笼。


    她可以不要,但秦笙不能不给, 更别说家里那么多新奇物件。


    秦笙有的是筹码,她胜券在握。


    范知秋哑然, 去岁时分上官宁人已经在这了,现在事发自然不会是她泄底。


    早前听闻秦笙治家有方、野无遗贤?,如今可见句句属实, 自己那点小伎俩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那点被人拆穿的心虚和惶恐并未挂在脸上, 范知秋很快福身告罪, “隐姓埋名实属无奈之举, 感佩二位不怪罪,只是在下……”


    她一个诈死之人,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并非推托之言,对换工作一事,范知秋也认真思量了, 教书育人是她所期盼的,可这里自有一套知识体系, 学科以工农为首、数算深奥到有事她也理不明白,而世人崇尚的四书五经在这并非主流,她所擅长的诗书礼乐也没了用武之地, 能教授的只有识文断字,仅此而已, 连启蒙都算不上,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志的苦闷。陷猪敷


    可这里和长安的差别太明显了, 哪里更好也很明显,范知秋总觉辜负了多年的好时光。


    即便她的野心不多,也是有的:文人的期望,不过青史留名。


    秦笙轻笑,“诈死便诈死,认得就认得,谁能左右我的管家。”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打破了范知秋平静的神情,“这……”


    凌宴抿唇忍笑,她看见范知秋瞳孔地震了,那惊疑的模样好似在说:管家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嘛?


    重点不在管家,而在“我的”。


    “你也在家有一阵子了,想必很清楚我们在哪条船上。”秦笙不是脖子一梗只知道叫嚣的人,把靠山搬到范知秋面前,“弃暗投明,何罪之有,更何况认识你的人,有多少能活到那个时候,有多少敢出言置喙,又有谁人奈的了我呢。”


    意思传达的再明显不过:动不了我,就休想动你。


    秦笙明明在笑,可那股狠辣的压迫感和执掌天下兵权的太尉别无二致,好像她真能做到。


    更可怕的是,众所周知:这两个人向来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这下范知秋真的变了脸色,一时想到很多,秦笙敢说这种话,凌宴竟然没反驳,定是萧王承诺了什么……或许,这也是她的机会,“承蒙二位不弃,在下愿意一试!”


    即便有天东窗事发,面对义与节——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她既然敢做,就不怕世人非议。


    范知秋下定决心。


    “坐吧。”秦笙非常满意,与范知秋说起工作内容和薪酬,银子是能即刻落实的,房产要等。


    高端人才的基本配给,后半辈子都有着落。


    范知秋自认能够胜任,只要不是坐吃山空既可,她没那么在意钱财。


    秦笙赏罚分明,她开出的条件里范知秋最中意的还是医疗,秦笙会亲自为她看诊,要知道现在找她的徒儿飞雪看病都排不上队,更何况秦笙亲自出马,以她的医术,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保命符!


    对方给足了诚意,范知秋立刻起身行一大礼,严正表态,“在下铭感五内,必当效犬马之劳!只是,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解惑。”


    俩人面面相觑,略作思量,凌宴应了下来,“你先说说看。”


    范知秋眼神闪烁,羞涩开口,“二位与寒月居士可是熟识?”


    凌宴恍然一笑,紧绷的秦笙也放松下来,俩人都以为她要打听萧王,原来竟是秀才的忠实书粉。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不然也不会这么问,凌宴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探案粉这么执着真相,“难不成你是为寒月居士才追到这里的?”


    变相承认了寒月居士的真身。


    范知秋激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找到答案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正是,在下只是当年在府中唯居士的话本可解愁绪,故而多有尊崇,并非刻意窥探,此事定当守口如瓶,但请二位放心。”


    落落大方。


    范知秋是有真才实学的,说不定和顾景之也能聊得不错,只要不是私生毒唯就好,凌宴不会过多干涉。


    秦笙故作伤心,“本想你是看中家里的好环境才来投靠,不曾想竟是为了旁的野女人。”


    范知秋脸更红了,而背仍旧挺得笔直,大方回应秦笙的调笑,“此地通明,天下女子慕名至此,在下亦是其中之一。”


    和寒月居士关系不大,在生存和追求面前,当然前者更重要,范知秋拎得清。


    开开玩笑,气氛轻松不少。


    言归正传,凌宴还有件事,她看出范知秋身上有种为人师表的执着,希望对方开一门课,教基本的礼仪。


    孩子太多,她自己教不过来了,而范知秋最合适不过。


    仪态好的人往那一站,就是比弯腰驼背的赏心悦目,端正身形,对生长发育也有好处,包括餐桌礼仪等等,这并非全是封建糟粕,好的理念和习惯要流传下去。


    凌宴要那些大馋丫头能端庄持重,也能动若脱兔,这并不矛盾。


    范知秋明白凌宴的意思,懂得,但不严格限制,不会像自己儿时那般,行走坐卧不能有半点差池,整日被压得喘不过气。


    心绪万千,范知秋诚恳应下,“我会好好教她们的。”


    管家走马上任,新的门房也交给她全权负责,范知秋很快去忙了。


    事情落定,秦笙狠狠松了口气,“库房堆积的字画总算能鉴别出来了。”想起这玩意她就头大。


    景之还懂些字,画就是抓瞎,这方面属实是所有人的知识盲区,范知秋可解了她们的老大难。


    “就是啊。”伸手党拿到想要的,凌宴心满意足了,今天是拆夹板的日子,不想孩子再掉小珍珠,给她支开了,“小崽上哪玩去了?”


    秦笙笑了笑,“孩子们要请芷儿用饭,她去赴宴了。”回来的时候正值秋收,上上下下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切都要为秋收让步,这两日松快下来才有空摆宴。


    凌宴唇角勾起,想了下小大人赴宴的画面,怪有趣的。


    小崽姐妹很多,不加以束缚容易闹出乱子来,在这件事上凌宴要求非常严格,对未成年人,她只允许她们送小崽两种礼物,一是餐食,且仅限于大家集资,数额不超出三日的平均收入,不会影响大家生活,而且小崽也要出份子钱;二是书信,不可多于一页纸,小崽也得一一回复。


    是的,严格到鲜花、草叶都不行。


    听起来有点反人性,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好像对小崽不公平,事实上,凌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感情再好,送礼也容易形成攀比之风,必须从源头掐死,同时也是为了保持她们的姐妹关系。


    毕竟没人愿意在教师节后的垃圾桶里看到自己一腔热情制作的贺卡,小崽不是完人、无法永远面面俱到,这份姐妹情在童年阶段必须是美好的。


    各种意义上,都必须是美好的。


    不被小孩子理解的离谱大人,就她这个当妈的来做好了,凌宴叹气,“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年纪轻轻就有点空巢老妈的感伤。


    秦笙笑道,“用完午宴要去礼堂,芷儿理了照片打算给大家放映,吃过晚宴再回来。”


    “安排的挺紧凑。”放映机刚做出来就跟她姐妹玩去了,凌宴低声蛐蛐。


    小性子……秦笙柔声轻哄,“好啦,我们拆夹板去吧。”


    终于能解脱了,凌宴开怀的哼起小曲,而在看到长期被外物裹住的皮肤变得又黑又黄,还有点蜕皮时,体面人绷不住了,和地图一样精彩,肉眼可见的埋汰,没人告诉她骨折还会有这一遭啊,痛苦,就是非常痛苦!


    赶紧捂住秦笙眼睛,快别看她了,待会强迫症发作非得给自个洗澡,这大白天的……凌宴还想去礼堂给闺女捧场呢。


    秦笙轻哼,她一个大夫还能不知道怎的,“你不洗澡啊?”还能叫你逃了不成。


    怎么可能不洗,扭扭捏捏的凌宴被秦笙叼去澡盆,禁忌许久,有些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以至于畅快过头。


    等两个不务正业的妈晚了点,火急火燎且相互“埋怨”着赶到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放映一会了,一片漆黑中,光亮的银幕上显示着雪域的风景,如梦似幻。


    亮光映着孩子们一双双痴迷专注且震惊的眼眸,后排还坐着不少受邀而来、目瞪口呆不时喊娘的大人,礼堂人满为患。


    舞台侧翼讲桌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人影端坐着,稚嫩且欢快的童声讲解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这不是白日,而是夜晚,高维地区特有的极昼,很神奇吧?!”


    登时哇声一片,“真的假的。”


    “真的呢!”随即,下一张图就是解释白昼的缘由,小凌芷自己画的,她真的很想分享那段神奇的经历,并非显摆炫耀。


    小人一点不露怯,那认真的模样看得凌宴心里暖呼呼,上前给孩子拍照留念。


    那撅着屁股的滑稽身影尽数落在秦笙眼中,她眉眼弯弯,将这个瞬间永远记录下来,她的芷儿和阿宴一起出现。


    一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相片,正是为爱而存在,秦笙甜滋滋地想道。


    凌宴狗狗祟祟摸回来,带秦笙去往她们的vip看台,里面坐的都是熟人,大家都很专心,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其中扶着眼镜努力看清且满脸写着震惊和新奇的萧谨言,给这场精心准备的视觉盛宴赋予了更加珍贵、美好的意义。


    她闺女!骄傲!凌宴得意洋洋的跟秦笙显摆,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本不该出现这里的人,“你怎么回来了?”


    “不欢迎我么。”那人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