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
从孟过那里了解了部分的情况之后, 他们便不在这里多待着。他们刚一出来，就看见了等在外边的陆原华和唐君晓两个人。
他们两人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不过倒是没有怎么发作。
唐君晓像是知道孟过很可能说出了一些什么消息, 她不单脸上不好看，而且躲避着白辰和安十七的眼神，不敢朝他们直接看过去。
但白辰并没有给她更多躲避的时间，而是直接问她道：“唐女士，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向你了解, 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白辰这番话虽然是在问唐君晓的意见，却是实实在在要跟唐君晓要一个说法。
听见白辰的问话, 唐君晓盯着孟过的视线总算是收敛了回来,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说：“当然，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也好。”白辰道。
达成了商量之后, 他们跟唐君晓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而这里, 就是方才孟过口中所说，他一直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上来的那栋楼。
B7号办公楼。
这栋办公楼距离加工作业的厂房有一段距离，所以不会听见加工和制作的时候所发出的噪音, 即使是晚上，也能维持十分安静的环境。
而唐君晓的办公室，就在这栋楼最好的一个位置。
坐南朝北, 因为位置很高，从这个朝向看出去，外面就能看到这个厂的布局。
不但位置很好，里面的装修也是干净又敞亮。虽然装修的用色低调，但里边的一张桌子，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跟方才所在的员工宿舍比较, 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落地窗的边上安装的有百叶窗，百叶窗被关上了一半，能够隐约透出外面的光线进来。
他们一走进来，唐君晓便客气地说起话来。
“请坐。”
白辰倒是没有马上就坐下来，而是走到窗边，拉了拉百叶窗的绳子，将它们遮挡的三扇窗子上的窗帘都给拉了上去。
不一会儿，这室内就明亮了许多，看起来格外敞亮了。
见白辰的举动，唐君晓不理解地问：“你拉窗帘干什么？”
白辰没有回答唐君晓的这个问题，而是问她：“这窗外，就是能够看清厂里的全貌了吗？”
唐君晓说：“能看到。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白辰十分简单的回了她一句，然后在办公室这处的沙发上坐下来。
几个人都坐下来以后，白辰也并不拐弯抹角，很直接地先跟唐君晓提问：“据说，你们厂里这已经是第三个死者了，是吗？”
“对。”唐君晓此时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于白辰忽然提到的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平静，“不过之前的两件事情只是意外，没人想到他们会想不开。”
意料之中的答复。
安十七接着问道：“唐女士，既然你们厂里两个月的时间，就有人相继跳楼自杀，你们公司的领导层有了解过他们自杀的原因吗？有没有做出什么制度和管理方面的改进措施呢？”
唐君晓说：“这年头大家心理压力都大，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当时这两起事情都是陆警官参与调查的，既然警察先生都说是自杀，那跟我们厂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
面对安十七的质问，唐君晓直接将警方的结论搬了出来，打算把事情丢给旁边的陆原华来解决。
陆原华倒是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也没继续唐君晓的说辞这里接话。
白辰道：“但是我听说，你们厂工作的时间非常长，工人没有办法得到休息，所以经常身体不舒服。这，是实情吧？”
唐君晓说：“其他厂也是这样的，也不止我们一个厂是这个作息时间，你们大可以去调查的。”
白辰问：“所以具体的工作时间是多久？”
“十二个小时。”
“不过我们也是给加班费的，工人也自愿加班。”唐君晓补充了一句。
自愿什么的，操作空间可就太大了。
不过是逼迫劳动者工作的惯用伎俩罢了。
长达十二个小时的工作，而且还是待在空气质量那么差的地方，脆弱如人类，又怎么可能不生出点毛病来？
听到这里，安十七在一旁道：“你们这个厂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出事，都不改进一下工作时间吗？就看着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白白送了命？”
安十七的质问落下来，唐君晓一时也没有立即回答，她停了片刻道：“这……也是公司的规定。”
安十七冷冷道：“死的不是你们家人，一句公司规定就搪塞过去。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们公司的破规定到底改没改？”
唐君晓回答说：“我们老板已经连夜通知整改了。”
“最好是这样。”安十七没好气地道。
白辰接着问：“之前那两个死者的有关信息，陆警官那边有留存吧？”
见白辰忽然问到自己这边，陆原华回答说：“嗯，前面两起案子我们确实参与了调查，相关的资料我们可以提供。”
白辰道：“嗯，可以尽快么？”
陆原华见白辰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着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我让他们传一份复印件。”
“好。”白辰道。
唐君晓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心里来回盘算着白辰和安十七两人的来历，怎么就让竟是让陆原华无理由全权配合的。
陆原华答应了白辰，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开阔的落地窗前走了几步，便开始联系起同事来。
陆原华的电话讲得十分短暂，不一会儿他就从窗子那边又折返过来，跟白辰他们说道：“他们马上就扫描文件传过来。”
“好。”白辰道。
一旁的唐君晓看着白辰和陆原华一来一回之间，陆原华竟然答应将案件的资料都拿过来给白辰他们看，这让唐君晓隐隐的觉得不安。
跟陆原华沟通好了过后，白辰转过来问唐君晓：“你们这厂里，在这件事之前，有没有发生过其他类型的灵异事件？”
唐君晓说：“没有。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白辰又换了一个问法：“那你们厂的这块地，原先是做什么用的呢？”
唐君晓说：“原先这里是个老式的纺织厂，但是他们厂搬迁了，这片地就空出来给了。我们老板拿下地，花了两年时间改造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提起纺织厂，安十七很快问道：“纺织厂叫什么名字？”
“云锦纺织厂。”唐君晓倒是很快就把名字报了出来，然后说道，“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毕竟我来厂里的时间也短，我也就来了两年，所以有很多过往的事情也并不清楚。”
“哦？”安十七有些惊讶，“你才来了两年，升的还挺快。”
“只是运气好。”唐君晓随意敷衍了一句。
白辰还有一件事要向唐君晓确认，白辰很快便问她说：“对了，那个孟过，是一个月之前进你们公司的吗？”
唐君晓说：“没错。”
白辰说：“我需要他的入职信息。”
“行。”唐君晓答应了，不过她很快又说，“不过资料在电脑上，你等我找一下。”
唐君晓说罢，便到自己办公桌前的电脑桌上给电脑开机，然后一番操作便找到了入职人员的信息、给打印了出来。打印好以后，唐君晓便将那份入职登记表朝白辰递过来。
“这个就是了。”唐君晓说。
白辰将那份登记表拿过来，放在桌上扫了一眼。安十七坐在白辰的旁边，也看清楚了这份登记表上的内容，上面记载的有详细的入职时间，还有老家所在的地方。
这上边所写的孟过的入职时间，的确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这入职信息上的内容，和孟过刚才自己所说的是一致的。
孟过的确是在一个多月前顺利入职的。
安十七顺手便将资料拿在手中，不一会儿他便对唐君晓问道：“这个孟过，他应聘进来的时候，就是宿舍管理员岗位吗？”
“从这份入职信息来看，是这样。”唐君晓回答道。
安十七问：“你对厂里的情况，看起来也并不是很熟悉啊。”
唐君晓面上有些许为难，不过她还是说：“厂里人那么多，我难免有记不住的事情。”
安十七接着问下去：“你们那位宿舍管理员跳楼自杀之后，你们厂后续还招过宿管么？”
唐君晓一时之间还回答不上来，她道：“这个我得联系一下HR，才能回答你。”
“行。”安十七说，“开外放，录音。”
唐君晓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许不自然，显然这种要求已经超出了唐君晓的预料，不过她还是配合的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没有接电话。
唐君晓又尝试了一次，对方这才接通了电话。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听起来嗓音略有些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对方说话却简约省字。
“什么事？”
“就问你个情况，上回那个宿管死了之后，我们厂里有再招宿管没有？”
“没招。”
对方给唐君晓的回答实在简单敷衍，完全不想要多说一个字的态度。而这时候，安十七已经在他自己的手机上编辑了文字，拿给唐君晓看，让她照着安十七上面写的内容和HR继续沟通。
唐君晓没料到安十七还会给她台词，但眼下被他们看着，她也只得继续配合。
“我们不招宿管，那人死了，他的工作谁做啊？”唐君晓对着台词念了出来。
“不是之前就招了个人进来么？”对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人做事就可以了，这也不归我管，大秘书这么要求的，我也没有办法。”
安十七的提示文字很快又摆在唐君晓的面前，唐君晓照着念：“是大秘书要提前招宿管的吗？”
对方愣了有一秒钟，然后道：“我不知道，厂里来回招的人那么多，我哪里清楚这些。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我……”
唐君晓话只说了一半，对面就已经迫不及待将电话挂了，一秒钟也没有多等。
被对方挂了电话，唐君晓对于对方的态度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点也不恼怒，平静的将手机往旁边一放，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就是这样。”
安十七问：“这人真是HR？”
“没错。”唐君晓直言，“他平时就是这个态度，他跟大老板关系好，谁也不放在眼里。动不动就爱跟老板打小报告，我们担心被穿小鞋，所以平日也忍让他。”
安十七道：“刚才他说的大秘书是谁？”
“就是云秘书。”唐君晓说，“有很多公司决策都是云秘书来向我们上传下达的，所以云秘书的意思，很多时候也就是我们大老板的意思。”
安十七问：“云秘书是叫云丛吗？”
“对，就是他。你怎么知道？”唐君晓有些好奇。
“这就不用你管了。”安十七平静地说，“录音给我发一份。
“……”
唐君晓被回绝的无话可说，只好按照安十七的要求做，录音也给他发了过去。
一旁的陆原华神情严肃，他像是想到了某种很麻烦的可能性。这招牌宿管的顺序，完全反了过来。
假如说死了一个宿管，没有人接替他的工作，厂里自然要再招一个人不错。
现在却是，提前招了个宿管来厂里，新的宿管来了厂里，不久就有个宿管跳了楼，新宿管接替了老宿管的工作。
无缝衔接。
如果说其中有什么蹊跷，那他们之前那两起案子的调查和结论，都得推翻。
第72章 老地下室 老地下室
和唐君晓的谈话不久便结束了。
他们接到舒词已经抵达厂里的消息, 便下楼去找他。舒词这会儿已经开着车缓缓在厂房门口停下，见到白辰和安十七走过来，舒词便赶过来与他们汇合。
舒词对两人说道：“白辰、十七, 我带了人过来帮忙，这里就是现场么？”
安十七回答说：“还没有确定，不过你们先把尸体处理一下吧。”
“行。”舒词应了下来。
跟着舒词过来的，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他们听了舒词的一番安排之后, 便井然有序地在处理起现场来。
他们显然非常专业，而且效率极高, 不多久便已经把现场混乱的情况都归置妥当。
舒词送他们上车, 便走过来与白辰和安十七说话。
“玄藤姐让我过来帮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啊？”舒词在安十七旁边轻声地说话。
安十七在舒词旁边轻轻道：“情况复杂, 一会儿再和你说。”
“行。”舒词很爽快的就应下来了。
白辰朝舒词看了看, 绕过安十七来到他身旁，将两颗白色药片朝舒词递过去，说道：“既然是来帮忙，你把这个药带回去给玄藤, 让她瞧瞧这是什么成分。”
白色的药片被安安静静的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密封的小袋子里，看起来像是市面上十分普通的药丸。
舒词倒也二话不说，将药丸接过去, 回复道：“行，我这就跟他们一起回去，把这个药丸带给玄藤姐。”
“多谢。”白辰轻轻道谢。
“客气了。”舒词揣好了那密封袋子，便跟其他同事一起上了车准备回去。
在一旁的安十七将白辰方才拿出来的药看在眼里，心中猜想到了这是哪里来的药片，却还是没忍住问：“这是刚才宿舍里, 王立志吃的那种药？”
“嗯。”白辰并不否认。
安十七倒是意外，方才那种环境和场面，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立志的癔症上，也不知道白辰是什么时候动的药瓶子。
他忍不住朝白辰瞧了过去，却只见白辰风轻云淡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白辰察觉到安十七的视线，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安十七随意的说。
这时候，陆原华找何川安排工作，让何川先留在厂里防止厂里再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何川一一答应下来，然后去跟唐君晓商量怎么做后续的安抚人心的工作。
白辰和安十七只在一旁等着。
陆原华交代了一会儿，便过来找白辰和安十七说话。他走过来便直接问：“先前两起案子的资料，两位需要看看吗？”
安十七说：“当然，我们还需要一份复印件，麻烦也交给我们。”
“好。”陆原华十分配合。
获得陆原华的同意，白辰和安十七便跟陆原华去了一趟他们警察局。
白辰和安十七在陆原华办公室里待着，等陆原华去办手续。陆原华的办公室里倒是十分正派，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群众送的锦旗。锦旗被高高挂着，彰显着光荣。
陆原华没有出去多久，就抱了一叠资料过来，往办公桌上一放，然后道：“这些就是当时的资料，你们签个字。”
陆原华拿了一份档案复印权限材料给他们递了过来，安十七麻利地接过来签了字、盖了手印，然后又递过来给白辰签字。
白辰也签下了名字。
自从进了局里，他这短时间签的名字比他之前几年签的加起来都要多。
白辰和安十七都签了名之后，陆原华把资料交到了安十七手上，说：“所有的材料都在这里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找我。”
陆原华表情严肃，是十分配合的态度。
“好，那多谢了。”安十七将资料接了过来，然后把资料转手递给了白辰。
白辰将那文件袋叠起来放好的材料拿着，顺带翻开看了看。
安十七不慌不忙地同陆原华继续说话：“现在的这个情况，我们了解不多，还得请陆警官多多帮忙了。”
“好。”陆原华应道。
虽然安十七这是在问，但是却并不是与陆原华商量。侦查局的级别更高，警方有全力协助的义务。
安十七继续道：“还请陆警官把你知道的一些情况，跟我们讲一下。”
“好。”
陆原华很快的答应下来，他回忆道：“两个月前，我们也是差不多早晨的时候接到的报案，说是厂里有人跳楼自杀了。当时我们过去的时候，的确是有个女孩子死了，我们的法医也鉴定了死亡原因，的确是因为高处坠落直接死亡。”
“当然，我们也做过十分详尽的调查。”陆原华说，“当时女孩子跳楼之前，在顶楼留下了遗书。经过比对，遗书上的字迹也确实是本人的。而且女孩子性格温和，也没什么仇家，我们就断定她是自杀的。”
随着陆原华的说辞，白辰翻看着资料上的那份遗书的复印件。在那份复印件的旁边，还附有笔记比对的结果。
白辰将那份遗书抽了出来，给陆原华看，问：“你说的遗书就是这个？”
“对。”陆原华很快回复道。
白辰问：“她跳楼的时候，可有人证？”
“没有人看见，据说是白天天快亮的时候，被人发现她的遗体的。”
陆原华说罢，想了想道：“在这个女人死亡的一个月以后，那里又有一个男性也跳了楼，同样也留下了遗书。他的遗书也是在顶楼的现场发现的，字迹也一样符合。”
白辰问：“也是同一栋楼吗？”
“不是。”陆原华道，“那个女人是在B7号楼跳的，而那个男性是在C5号楼跳的。”
“B7号楼那不就是今天唐君晓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安十七说。
“对，就是那儿。”陆原华说，“之所以没有怀疑是他杀，是因为他们两人都留下了笔迹正确的遗书，再加上他们近期也都没有与人结仇，所以我们也就结案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
陆原华解释的清清楚楚，大大方方。他的态度也摆得很明显，他们只不过是根据正常办案流程做的结案，一切证据都齐全，合理合法合规。
安十七自然明白，对陆原华道：“好，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如果今后我们遇到难处了，还请陆警官多多帮忙才是。”
陆原华道：“那是自然。”
双方达成了一致，安十七便跟陆原华随意地客气了一番，就和白辰一同从办公室出来。安十七找到自己开过来的车，他们先后上了车，便往局里去了。
回到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他们在食堂吃了点东西，便往办公大楼去了。
安十七回来的路上联系了玄藤，只是她还在实验室等药品成分的检测结果，于是安十七和白辰先待在办公室，一边整理现有的材料，一边等着玄藤那边出了结果过来找他们。
这会儿的办公室没有旁人，就白辰和安十七在这里待着。
白辰安静地翻看着方才从陆原华那边带回来的资料，他一页一页地翻着，仔细地看着。
一旁的安十七已经打开电脑，熟练地铺展开键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了。安十七敲键盘的速度很快，落在键盘上的敲打声音却是很轻，听起来倒有几分悦耳。
此时，外面开始飘起了细雨，细雨之中夹杂着沙粒。下沙的声音透过隔音不佳的窗子传进屋里，细细密密的声音，略有些嘈杂。
白辰将那两份材料都看过一遍之后，过去放在安十七电脑旁边。
正在打字的安十七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看白辰，问：“你看完了？这么快？”
“看完了。”白辰说，“又没多少。”
白辰这是实话，他阅读速度极快，而且能很迅速地记住。
安十七道：“我倒是记性不咋样，主要是电脑搜起来方便，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
“你哪里年纪大了，很小了。”白辰不由得吐槽道。安十七现在这个年龄，在他们族里，还只是幼年时期，需要长辈时时刻刻呵护着。
安十七不笑了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而是继续敲了两下键盘，给白辰连续发了几份文件过去：“白辰你看看，这是往年云锦纺织厂的一些资料。”
“好。”白辰应了一声，拿起了手机，开始看安十七发来的内容。
一共是收到了三份资料，前两份是云锦纺织厂的经营概况，还有一份是云锦纺织厂的建筑图纸。
白辰依次打开来看。
云锦纺织厂建厂的时间刚好在三十年前，这个厂存活的时间也非常长，一直经营了二十五年才歇业。
也就是在五年前，云锦纺织厂将土地转让给了现在的HUGUO电子科技公司制造厂。而云锦纺织厂的老板，也转业去做了影视投资行业，不再经营纺织厂的业务。
云锦纺织厂的经营状况倒是一直比较平稳，唯一算是比较严重的事情，大概就是十一年前有工人在纺织厂猝死。
这件事情发生了过后，云锦纺织厂当时就马上给家属赔偿了一笔钱，事情倒也圆过去。虽然家属也对此事悲痛，毕竟是意外发生的事情，加上已经收到赔偿，所以这件事倒也没有闹大。随着时间过去，这件事情的影响也逐渐平息许多。
从资料上来看，云锦纺织厂是一家平稳经营、合法合规的企业。
只是，时过境迁，有什么事情也早已消散在烟尘之中，又怎么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被挖掘出来呢。
前两份的资料白辰已然看过，最后是纺织厂的建筑图纸。
白辰刚打算点开图纸看看，安十七已经在白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将他刚刚打印出来的一份图纸铺开在桌上。
“这是纺织厂的图纸，看这个比较清楚些。”安十七说，“我刚才已经看了一遍，单从这份图纸来看，还算是正常。”
“嗯。”
白辰口中应着，目光却落在那颜色朴素的地图上，总觉得这图纸上的布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半会的，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安十七见白辰对这份图纸研究得仔细，他问：“这图纸有什么问题吗？”
“单独看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结合现场的建筑布局，是有些地方不对劲。”白辰修长的指尖落在纸面上的一处标志，“你看这个位置，它在图纸上是一处地下仓库。”
安十七细致地审视着这份图纸，确实瞧见了白辰所说的地下仓库。他说：“地下仓库、有什么问题吗？”
白辰道：“这个纺织厂的底下仓库共计四个之多，虽然现在改造成了新的电子厂，不过地下仓库这种东西，按照现代人的习惯，一般来说会给改造成车库不是么？”
“没错。”安十七道，“我们今天去厂里的时候，那里只规划了地面上的停车场。这地下停车场，的确是并没有见过。”
“不如，你把电子厂的设计图也找出来看看。”白辰说，“更久远的你不都找到了吗。”
“行。”
安十七也并不多言，坐下来便开始操作电脑。
只过了不多久，却听见外面有响动，是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跟着来人的，还有一只形态小只的猫儿。
猫儿迈着轻盈的步子，寸步不离地跟在女人身旁，像是生怕跟丢了自己的主人。
来人是玄藤。
她从外边走了进来，左手拿着一份文件袋夹好的材料，右手握着一把新款的扇子。扇骨上嵌上了柔软飘逸的白色绒毛，看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玄藤往白辰身边坐下，手中的资料也往桌上一放，就在白辰旁边坐下。她坐下来之后，旁边的琦琦轻轻一跳，来到玄藤的腿上，慵懒地撒了个娇便乖乖趴好，不再乱动了。
玄藤握着扇柄往桌面上一放，手搭在琦琦的背上，说道：“白辰，你让舒词送来的药物已经检查出结果了，是一种进口药，常用来治疗抑郁症。当然，里面的确掺进去一些不应该有的成分，能让人产生幻觉。虽然剂量很少，但是长期服用肯定是会出问题的。”
第73章 桂花白 桂花白
而这两颗药片的分别是从徐高远和王立志两人的药瓶子里顺出来的, 所以他们兄弟两个，都在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而这抗抑郁的药物, 却被人动了手脚，他们自己却并不知道。
玄藤见白辰瞧得仔细，她问：“这药你从哪里得来的？”
“电子厂。”白辰回答的十分简单，“有员工在吃这种药。”
听白辰这样说，玄藤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她道：“药厂制药, 都有非常严格的标准，绝不会允许这种不合规的药物在市场上流通。既然现在出现了这种不合规的药品, 肯定是有人在私自生产药品。怎么这么多牛鬼蛇神, 烦死了。”
玄藤说着，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对方接电话也很快, 几乎是刚打过去就有人接了起来。
“怎么了？”
听筒传出来的, 是连华的声音。他的那边似乎是有杂音，声音被一干杂音所干扰，不过还是听得真切，是很有耐心的语气。
“你好了没有？还有多久回来啊？”玄藤催促。
“已经到楼下了, 马上。”
“行，我们都在办公室呢，等着你啊。”
玄藤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开始玩一个种田游戏。
不一会儿，果然连华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连华一进来，瞧着白辰身边还有位置，便在那儿坐下，将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放。里边的杯子被拿出来, 是咖啡的外带杯子，连华耐心地一连拿了三个杯子出来，平稳地放在桌上。
瞧见连华带上来的奶茶，玄藤莞尔一笑说：“多谢多谢！”
在旁边一直工作的安十七也听到了他们在办公室里的动静，他抬起头看着这有些离奇的场面，来局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连华向来深居简出，如果不是非常紧要的场合，几乎是很难见到他人的。
今天这状况，怎么看怎么有点离谱了。
玄藤拿了一杯往琦琦身边递了过去，又拿了一杯给安十七，在他面前放下，说：“连华今天转来我们组了，他请客。”
“欢迎啊。”
安十七说着，接过纸杯，目光却落在连华年轻的面容上。
白辰还没来得及如何惊讶，连华就已经给他递过来一个深绿色的纸杯，吸管也被好好儿的放在一旁：“这是少少糖的‘桂花白’，我觉得还不错，你试试么？”
“好，谢谢。”白辰伸手握住了那绿色的纸杯，纸杯上轻轻浅浅透出了温度，掌心微微的一暖，让人忍不住两只手一同握着，抵御秋日深刻的冷意。
“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连华说着最普通的场面话，却是温柔的声线，让人听了难以回绝。
“欢迎。”
白辰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便学着安十七这么简单的说了一句。说罢，他将杯子凑近了，打开那塑料盖子，果然飘出淡淡的桂花香。
他尝了一口，赞道：“很好喝。”
这时候，一旁的琦琦已经想法子打开了奶茶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小小一只缩在椅子的角落，小口小口地舔舐着杯中的饮料，一幅安然自得的模样。
玄藤站在安十七身边，原本是看着琦琦努力跟奶茶盖子斗争的模样觉得有趣，目光却不由得在连华身上绕不开了。
她在侦查局也算是老人了。这么多年，连华身份成谜，他们老大都请不动他，但侦查局里的机密，只怕没有他不知道的。
她向来对连华敬而远之，只是如今老大让他转来自己组。这今后的日子，只怕是祸福难料。
隔着一张办公桌，玄藤瞧着连华手里和白辰同款的“桂花白”，若有所思。
桂花白。
白。
玄藤喝了一口手中的珍珠奶茶……怎么甜腻了。连华到底给她放了几分的糖啊？！
白辰一口一口的喝着桂花白，这桂花的清香果然尝着不错，味道清新又带了几分甘甜。
白辰并不知道，现在的玄藤和安十七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他只以为，连华转组过来，不过是他们单位正常工作调动罢了。
“对了，手续我都已经自己办好了，梧桐也给了我一个通讯器，我在通讯器上申请加上我们组，玄藤你记得同意一下。”连华说道。
玄藤似笑非笑地说：“你来，倒是给我省心。”
连华说：“应该的。”
吃人嘴短，虽然这奶茶已经甜到腻了，玄藤还是耐着心思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给连华的申请点了通过。
玄藤操作好这一切，便不再跟连华多说点什么，走到琦琦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猫顺毛。
也不知是在给琦琦顺毛，还是在给自己顺毛。
抱着琦琦的玄藤，似乎平静了许多。不过，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是时候让琦琦自己出去玩儿了。
穷奇是灵兽，能听懂人类说话。即使它是玄藤自己养的，有的事情也不可以让它听了去。玄藤在琦琦的后背轻轻地拍了三次，收到玄藤的指令，琦琦缓缓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继而毫不犹豫地快步从办公室离开了。
琦琦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伸长了尾巴将办公室的门顺带关上，可以说十分贴心了。
当办公室门被琦琦一把关上过后，办公室里忽然就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
门一关，就意味着要开始做正经事了。
玄藤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月白色的羽毛轻盈又有节奏地飘来飘去，她道：“我和梧桐去了一趟那湖底，但是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办公室里依然很安静，玄藤继续往下说。
“我们再次到湖底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小木屋，也没有见到鸣蛇。不过，在湖底的地面上发现了兽类的粪便，应当是以往在湖底生活的鸣蛇留下的。”玄藤说，“不过半日的光景，这十分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实在奇怪。”
安十七问：“梧桐不是说，那有可能是地底下的东西、极其危险么？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玄藤叹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消失得这么彻底，连个打斗的痕迹都找不到。而且这时间卡的也是极好，怎么就偏偏在我和梧桐打算下水的时候就消失了。”
听了玄藤如此的说法，白辰觉得疑惑：“连打斗痕迹都没有吗？”
“没有。”玄藤的语气难得的凝重，“所以我才觉得蹊跷，想要将这件事给上面报。但是，偏偏现在什么也没发生，连异能量值都降下去了，个证据都没有，很难按照威胁等级上报。”
那湖底白辰是曾经下去过的。其中的凶险不单单是神出鬼没的鸣蛇，还有深不可测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的旋涡……
普通人下去，那必然十死无生。
玄藤说，“这个解决麻烦的人十分聪明，我刚才寻调了小意公园所有的监控内容，发现并没有人进去的记录。就连小意公园周围的监控我也通通找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
安十七道：“封锁当天不是警方已经派人去小意公园守着了吗？那边也没消息吗？”
玄藤说：“说是当天下午，只有几个女大学生想要走正门进去拍照，但是被值班的警察拒绝了。其他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连华，你觉得呢？”玄藤忽然朝连华问道。
连华很快回道：“不知道啊。”
玄藤本是有意跟连华打探一二，心想也许他有点什么消息。
好好好，一个不知道回绝得干净利落。
玄藤也不再纠结此事，于是说：“这件事发生的蹊跷，对方在暗处，还不知道是敌是友、有什么目的，大家最近多加小心就是。”
其他的人应下来，玄藤也不再讨论这个事情。毕竟她现在什么也不清楚，所以不能给予他们更多的讯息，多说无益。
在场的都是人精，只能说让大家提高一下警惕心。
她总觉得，最近似乎是不怎么太平。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了。”玄藤问起安十七，“安十七，你和白辰那边情况怎么样？”
安十七道：“我们倒是找到了租用合虚书店的人，但我们去了一趟他工作的厂里，可惜我们去的时候，他人已经死了。”
听见这个消息，玄藤倒是不意外，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断了线索的情况。她说：“怎么回事？”
于是安十七简单将他们前往那家电子厂里的重点情况跟玄藤大概说了，待安十七说罢，白辰将方才自己看的那两份资料给玄藤递过去。
白辰道：“这是有可能跟徐高远这起案子有关联的，之前的两起跳楼自杀的案子的资料，你们看看。”
玄藤将资料接了过来，朝连华那边瞧了一眼，将手上的两份档案递了一份递给连华。
连华走过来，将资料接了过去，顺带在玄藤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坐下来之后，连华便一页一页地开始翻看，看起来十分认真。
安十七将前纺织厂的资料也给玄藤发了一份过去，说道：“根据刚才我查的资料，这家GUHUO电子厂厂址的前身，是一家纺织厂。刚才给你发的，是那家纺织厂的布局图。”
“好。”玄藤答应道。
安十七接着又说：“刚才我打算找到这厂里现在的图纸。可是忙活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找不到。我还联系了当年的各大设计师，没有人接到过这家电子厂的单。按说占地面积这么大的一个厂，绝对是一个大单，行业里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玄藤疑惑地抬起头：“连你都查不到？”
“嗯，没有消息。”安十七直言，“显然他们十分谨慎，将这设计图纸保管的极好。只是越是不让人知道，就越是蹊跷。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深不可测的秘密。”
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安十七查不到的事情，那不是他没办法查到，而是他触碰到了侦查局的权限够不着的领域。
玄藤看着手上的资料好一会儿，转而问连华：“这个地方，在保密科那边有做过登记么？”
方才还对连华加入小组惴惴不安，转眼就发现连华过来的妙处了。以往有些涉密的问题还得跟他打报告，现在人就在自己旁边坐着，要问什么也就一句话的事。
“没有。”连华很快地回答道。
既然连华笃定了这个地方没有在保密科登记过，这便就不属于正常情况了。
第74章 阴阳合同 阴阳合同
安十七与玄藤沟通的时候, 白辰来到办公室空置的白板前，拿起旁边的黑色马克笔，回忆着今天白天在厂里的所见, 开始在上面绘图。不多久，他便将厂里简单的布局图给画了出来。
连华瞧着白辰画出来的线条，对他道：“白辰，你画的什么？”
“GUHUO电子厂大致的分布图。”白辰落下最后一笔，转身过来说道, “有一件事，我们要注意一下。”
说罢, 白辰将方才安十七打印出来的前纺织厂的地图也固定在了白板旁边, 方便他们进行对照。
固定好了前纺织厂的图纸，白辰换了一支蓝色的马克笔过来, 将白板上的B7号楼、C3号楼圈起来, 然后他又用这支马克笔将纺织厂的1号地下室、2号地下室、3号地下室的地点，一个一个的圈了起来。”
将手中的马克笔放下，白辰道：“我把纺织厂和电子厂的地图做了比较，发现这三个死者死亡的B7号楼、C3号楼的地址, 跟纺织厂的其中三个仓库的地点是吻合的。”
安十七看着白辰画出来的这份图，有些意外：“白辰，你是怎么拿到这份图纸的？”
“我们上午不是去了那边一趟吗, 我们从事发地点到他们职工宿舍，已经从B区到了C区。他们每个区的排列大致是坐南朝北，楼号是按照龙摆尾的顺序排列的。加上我们来到他们B7号大楼的楼上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却是可以看到整个区域分布的情况。”白辰道，“根据这些信息, 大致推断出了这幅图。”
安十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今天安十七在那边的时候，都集中注意力在案子上面，应对现场的证人，也就没有注意到厂里的空间和布局。可是白辰却还在这紧凑的时间、大量的信息当中，抽空偷偷拿了王立志的药，还记下了厂里的地图。
安十七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个上午时间，白辰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安十七轻声说：“原来是这样，这些人的跳楼地点并不是随机的，而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并不是自杀。”
白辰说：“至少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安十七道：“还真是，看来这厂子里的人，没一句实话。打发个唐君晓出来糊弄我们，压根不想协助处理问题。我晚上再去一趟，非把他们翻个底朝天不可。”
见安十七如此着急，玄藤连忙说：“不着急，依我看这个地方古怪得很，我看可能会有危险，晚上你还是别去了。”
安十七也不执意，他很快就答应：“行，那我不去了。”
玄藤做了安排，转过来对白辰道：“白辰，晚上我和你去一趟。”
“好。”白辰答应得很爽快，就算是玄藤不提，他自己也会去的。
在一旁原本一直不安静的连华，这时候说：“我也去。”
玄藤瞧了瞧连华，并不是很想答应，她婉言拒绝：“那边很可能会有危险，你一起去我可保护不了你。”
连华没想到玄藤会直接拒绝，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不满，到底是沉默了下来。
白辰与连华隔了一个位置，见连华忽然的没说话了，看起来有几分落寞。他与连华在洞庭镇的时候，见连华在面对危机的时候，并不是软弱、胆小又不能自保的人。
“不如让连华和我们一同去吧。”白辰说，“我想，他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白辰这番话还没说完，连华就朝他看了过来，似是不相信白辰会替他说话，目光里似有几分高兴的神采。
玄藤则是更没有想到，白辰会替连华说话。她自然知道连华有自保的能力，方才所言只不过是推脱的借口。现在白辰替他说话，她只好顺着说话：“行吧，那就一起。晚上八点钟到那边集合，你们都各自去准备吧。”
玄藤说罢，又问了句：“怎么样，能按时到吗？”
“可以。”
“能。”
白辰和连华一同说道。
“那行，我先回去歇会儿，晚上见。”
说着，玄藤拿起桌上的奶茶杯子，便往外边走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了，只省下白辰和连华在这里，白辰也不打算多待，准备要回去。只是连华也在这里，是不是要问他一声要不要一起回去？
还从来没有过跟同事一起下班回家的经历，白辰有些犹豫。
“一起回去吗？”
正当白辰打算问一下连华的时候，连华先一步问了他。
“好。”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出了门，又在外边上了车准备回家。
回去的路程没有很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楼下。连华平稳地停好了车，对白辰道：“到了，回家吧。”
“好。”听到连华的声音，白辰这才解开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两人下了车，连华道：“刚才谢谢你了。”
白辰刚从车上下来，按说他蹭了连华车，该说谢谢的是他，连华这是谢他什么呢？
见白辰没有接话，连华又道：“本来进了组的成员，是必须服从组长安排的。要不是你替我说话，玄藤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我也一同去。”
白辰道：“这也没什么，你不是送我回来了么，已经谢过了。”
其实白辰想的是，就算玄藤当时不同意，连华自然也会想法子劝玄藤答应。虽然连华看起来温文尔雅，可他身上却是一种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做任何尝试的性子。白辰不过提了一句，成人之美罢了。
别人的事情白辰向来不过问，也不关心。
但是跟连华相处下来也算熟悉了，虽然知道连华做事不会冲动，白辰还是忍不住说：“但是玄藤说的有道理，那边危险异常，你既然打算过去，万事要小心。”
连华笑了笑说：“好，我会小心的。”
正在他们打算上楼回去的时候，白辰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着他，带着浓墨重彩的情绪看着他。
连华也察觉到了，跟着白辰一同转身过去。
他们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男人，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的年轻人，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视线偏过来朝他们看过来。
年轻男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于是迈着步子朝白辰走过来。
看见他的时候，白辰已经确认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那个张老板的契约人，张诚诚。之前曾去找过他，但他已经不在那家店里了，白辰本打算处理了眼下的事情再去寻他，没想到他却先一步找上来了。
张诚诚在白辰和连华跟前停了下来，他直勾勾看着白辰，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张诚诚说。
白辰淡淡道：“你问。”
张诚诚看了看一旁的连华，说：“我们单独谈谈。”
白辰点了点头说：“可以。”
回答了张诚诚的话，白辰转而对连华道：“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好，我等你。”连华道。
张诚诚和连华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他们停下来之后，张诚诚掀开帽子的一角给白辰看。他头上的头发已经迅速布满了白，从发根开始白，像迟暮的老人。张诚诚让白辰看了片刻，又迅速地将帽子压了下去，挡住了头上的白发。
张诚诚看着白辰，眼睛直直的看着白辰，声音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一晚上的时间，我的头发全都白了？”
“不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白辰冷冷地说，“你知道的，如果我想要对你动手，我完全可以一刀了结了你。”
张诚诚着急地说道：“那是为什么？明明就是因为那天你出现在店里，打晕了我！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现在就不想认账了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诚诚越说越激动，他忍不住拔高了音调。
白辰看了看周围来往的路人，对他道：“你要引来他们围观吗？”
张诚诚小心翼翼地朝左右看了看，发现果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稍稍收敛了一下，又下意识拉低了帽子，他揪住白辰的衣领将他往身后的树上推过去，质问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
白辰任由张诚诚将他压在树干上也并不反抗，其实张诚诚的力道已经十分微弱，只消他稍微用力一推，张诚诚就会倒在地上。张诚诚现在的力量，也如同年迈的老人，软弱又虚浮。
白辰不屑对一个弱者出手，打算正经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只是，在白辰还没能张口说话的时候，张诚诚的一只手就被另一个人捏住，然后那人借助控制了张诚诚的力道直接将张诚诚双手擒住、反剪在身后，另外在他的的后膝踹了一脚，张诚诚整个人不堪承受，堪堪跪了下来。
方才还信誓旦旦要报警的张诚诚，现在只得半跪在地上，受制于人。他口中骂着：“他妈的哪个傻逼，有本事偷袭你爷爷，有本事跟老子单挑！”
“哼。”连华冷冷道，“凭你也配？”
连华说罢，手上一用力，松开了他的手腕，他便向身后一摔，整个人向泥巴地上倒了下去。
张诚诚倒在了地上之后，头上的鸭舌帽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头白发。张诚诚忍着疼痛，连忙从地上将鸭舌帽捡了起来，戴在了头上，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白辰见连华当真有些恼了，连忙拉着他一只手，喊了他一声：“连华。”
“嗯。”
连华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继续对张诚诚出手，站在一旁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辰说，“他现在没什么威胁。”
连华道：“这什么人哪，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张诚诚总算是站起来，但他距离白辰和连华远远的，不再敢接近。
白辰看着张诚诚，跟连华说了实情：“他也叫做张诚诚，是替张诚诚承担因果的契约人。现在看他头发已经白了，应该是契约开始奏效了。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接近七八十岁的老人，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张诚诚从地上站起来，白辰的话他听起来似懂非懂，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比方才挨打的时候更难看了。张诚诚往前一步，问道：“你说什么？我是……是老板的契约人？契约奏效？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辰直言：“简单的说，意思就是你老板做了坏事，报应到你身上。”
张诚诚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辰，他道：“这怎么可能呢？”
白辰：“你老板让你签过合同吗？”
张诚诚说：“签过啊。”
白辰道：“这就好说了，合同你看了没有？”
张诚诚说：“我当然看了。”
“你老板让你签的，自然是阴阳合同。”白辰道，“阴阳合同的意思，就是一式两份，写在同一张纸上。但你只能够看见阳间那份的文字，阴间那份文字你却是看不见的。这种合同防不胜防，除非你有懂得此间秘术的朋友，在七日之内帮助你取消合同，否则合同生效，将再也无法更改、取消。”
张诚诚越听越迷糊，他眼中是全然的不相信，他道：“我不信，你骗我。”
白辰道：“不然呢？你工作清闲工资又高，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你老板是菩萨转世么？”
第75章 窰草 窰草
张诚诚将这一番话听了下来, 根本不愿相信白辰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跟前，如果不是白辰所说的这样, 那他这满头的白发、渐渐虚弱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开始缓慢的平复了下来，白辰这才对他说：“原先我想去店里找你，把这件事情跟你说清楚的。可我再去店里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打算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去找你, 只是没想到，你却先过来了。”
张诚诚一边听着白辰说话, 一边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 张诚诚像是终于缓过来，他似乎是想上前几步, 却又戒备地看了连华一眼, 脚步停了下来。
“你说的我不相信，我要找到我老板，你让我见他一面，我要亲自问他。”张诚诚说道。
张诚诚的这个请求也合情合理, 但白辰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能不能让他们见面。白辰朝连华看了看，问：“他能去见张诚诚吗？”
连华说：“张诚诚现在人已经不在本市，送去了姑缝山。姑缝山那种地方, 可不是他们普通人想去就去的。”
张诚诚说：“你们果然是在骗我，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白辰想了想，将最后对弱者的耐心再给他一点点，他道：“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回去翻出你和张诚诚所签的合同。你试试看，能不能烧的掉。”
张诚诚颓然抬眼, 看了看白辰，却没说话。
“阴阳合同，顾名思义，它的合同内容请示过皇天后土，人间的火是没办法烧掉它的。”白辰道，“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试试。若你能烧掉你的合同，再来找我对质不迟。反正我人在这里，又跑不了，你说是吧。”
张诚诚听完白辰的这番话，脑子一下子懵了。
他自然是见过白辰持刀威胁他的样子，也知道白辰的手段，所以从内心深处惧怕白辰的同时，他也对白辰所说的话能够下意识的相信十之八九。
因为对方实力已经如此强大了，便没必要同他一个弱者说谎。他没有必要，也不屑于这么做。
虽然白辰说出这个法子的时候，张诚诚已然相信了大半的内容，但他还是决定回去翻出合同，试一试这个法子。
“……好。”
张诚诚听了白辰的这个法子，便应了下来，不再接着纠缠，从这里离开了。
连华见张诚诚总算是自己离开了，上前对白辰道：“你没事吧？”
白辰意识到连华在问刚才的事情，他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好。”连华答应了，“走吧。”
他们上了楼，连华却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对白辰道：“白辰，一起过来吃晚饭么？”
白辰没有想到，连华会提出一起吃晚饭。
他有些犹豫。
“就当庆祝我们以后同组。”连华道。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拒绝的理由。
“好。”白辰没想多久就答应了。
连华笑了笑：“那进来吧。”
于是，两人先后进了屋。
一踏进这屋里，屋里的格局便映入眼帘。这里的户型虽然与白辰租的那处是刚好对称的，但屋里的装修却是另一种的样貌，处处透着自然的气息。
客厅外的窗户透进来阳光，阳台上是一片绿茵茵的小草坪，绿绿的草叶之间是一条条细细长长的黄色的花朵，花朵像是黄色的细丝带一样覆盖在绿叶上。
花朵下的绿叶茂密地重叠在一起，不仅覆盖了阳台的地面，还攀上了窗台。窗台下面近一半的位置，都覆盖着深绿的叶子，重重叠叠的叶子上黄色的花朵像是洒下丝带，十分飘逸。
阳台这一角的风景，让室内有着自然的气息，令人觉得进来过后都舒心不少。
“你先坐会儿，我去拿点牛奶过来。”连华说。
白辰回道：“好。”
不一会儿，连华便拿了两份小盒子牛奶过来，放在桌上。连华说：“你尝尝呢，我喜欢这个口味的。”
白辰拿起桌上的牛奶便尝了一口，这味道喝起来甜而不腻，入口清爽。
“味道很好。”白辰赞赏道。
连华嘴角扬起：“你喜欢就好，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家里有鱼、牛肉、羊排、还有不少蔬菜，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白辰看着坐在旁边的连华，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白辰倒是没的那么多要求，只说：“都好，你做主就行了。”
连华接着又问：“那你有什么忌口？能吃辣么？香菜吃不吃？”
“不吃香菜。”白辰说，“辣不辣的，我都吃。”
“那行，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厨房。”连华说着，将一个平板递给白辰说，“这平板你可以先玩游戏，或者看看剧。”
白辰接了平板过来，却往桌上一放，说：“我去厨房帮忙吧。”
连华说：“你第一次来，怎么好意思让你帮忙呢，我经常做饭，很有经验了。你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好。”
连华继续说，“如果你想帮忙的话，待会儿就帮忙洗碗好了，厨房有洗碗机，你拿过去放进去就能行。”
“嗯。”
两人分好了工作，连华便放心往厨房去了。
白辰瞧着刚才连华塞过来的平板，将它点亮了起来。平板亮起来之后，白辰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不过那视线并没什么恶意。
白辰转身过去，看见了一个剪着学生头的女孩子正蹑手蹑脚地推开一扇房门往外边瞧。
白辰记得她，是上回在姑儿山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小离的姐姐。
“大哥哥。”她小声喊了白辰一声。
白辰见到是她，放下戒心，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子慢慢走过来，在白辰身边坐下来说：“连华说，我不用去姑缝山。他说那里没意思，都是一些老学究，让我留在这里。”
“对了，连华还给我起了名字呢。”女孩子说。
“什么名字？”白辰问。
“小望。”女孩子道。
白辰道：“是个好名字。”
小望看着白辰手里的平板，说：“我想玩这个。”
白辰将平板递给了小望，小望将平板接了过去，十分熟练地点开了上面的一款游戏。白辰瞧见那游戏的名字，叫做“植物大战僵尸”。
还算是个别致的名字。
显然小望对这款游戏已经很熟悉了，她的指尖熟练地在屏幕上点着，游戏加载中还伴随着很有节奏感的音乐。
白辰瞧着小望专注地看着游戏界面，不断地在土地上种植下新的植物，植物长大以后就阻止前来进攻的僵尸。看到小望的操作，白辰大概知道这个游戏是怎样运行下来的，和诸小未玩的那种游戏还是有些区别。
小望只花了一分钟就通过了一个关卡，她高兴地点下一关。不过，在下一关开启之前，小望朝白辰看了过来，她问道：“白辰，你也要试试么？这个很有趣。”
“我不试了，你自己玩。”白辰回绝了小望。
小望也没有坚持，很快便自己玩了起来。
白辰对平板上的游戏兴趣不大，他倒是喜欢阳台上那一片茂盛的植物，于是白辰往阳台那边走过去，靠近了那一片零星开着的花，这花儿确实是格外少见的品种，一种若有似乎的香气闻起来格外的舒服。
忽然地，在这片花草的上空之中凭空亮起了一股淡淡的蓝色火焰，那火焰由小及大、渐渐地出现了钦原鸟的形态。
白辰有些诧异，钦原怎么竟然不待召唤，自己就跑了出来？
“钦原——钦原——”钦原鸟欢快地叫着，扑了扑翅膀，便飞过去、落在密密的叶子上。
钦原停稳之后，伸出它尖尖的嘴，开始在那攀爬在围栏上的植物的果实上啄了啄，在吃上边结出来的果子。尝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很快又继续去那枝叶之间寻找果子。一边尝着果子，一边发出细细的声音，是愉快和满足的声音。
好不容易找到可口的食物，钦原干脆赖在那枝条上来回跳跃，看样子不喊它是不打算下来了。
来到人界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到钦原主动的出来觅食。钦原的口味十分挑剔，很难能找到它爱吃的东西，能让钦原主动化形出来觅食的美食更是少之又少，没想到它竟然钟爱连华这方不大不小的花园之中的果子。
不多久，连华就端了菜从厨房出来，小望很机灵地赶紧进厨房帮忙端菜，很快餐桌上就放好了菜品。
西红柿炒辣椒、小炒牛肉、小白菜、麻婆豆腐、炭烤猪排、紫菜汤，五菜一汤，看起来热气腾腾，颜色也好，瞧着就很有食欲。
“白辰，一起吃饭吧。”连华往这边走了过来，在白辰身边停下来问，“你在这儿看什么？”
白辰道：“钦原在吃藤条上的果子，它很喜欢吃这个，你这是种的什么？”
连华也瞧见了在藤条上扑棱的钦原，他道：“这是窰草的果实，很容易吸引鸟类的喜欢。”
“窰草。”白辰轻声念出它的名字，又说，“这种植物有一个传说，据说是天帝的女儿死后所化，生长在极高的悬崖上，所以很少有人能采集到它们回来种植。”
连华说：“传说多少都添油加醋，这是我家乡的一种植物，漫山遍野都是，很好看。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就带了一把家乡的植物在这里栽了下来。钦原要是喜欢，以后你常带它过来就是了。”
以后——
这是多难得的词，他的以后会怎么样，却是很难料想。
“连华，我们可以吃饭了吗？”小望来到他们跟前，声音柔和地说道，“我饿了……”
连华说：“好，我们先吃饭吧。”
“嗯。”白辰答应道。
三人在餐桌边坐下，餐桌刚好挨着阳台处比较近，坐下以后还能看窗外的景致，看起来赏心悦目。
落座之后，白辰看着阳台正上蹿下跳的钦原，餐桌上丰盛的家常菜，身旁是连华和小望，有一种时日平淡，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76章 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
他们很快地吃完了晚饭, 白辰收了碗筷，连华告诉他怎么用洗碗机，白辰看着洗碗机兢兢业业地工作, 比起做饭来，可算是容易的。
洗碗机一顿操作之后，白辰将洗好的碗拿了出来，放进柜子里边。
做完这一切，白辰洗了手从厨房出来, 到客厅的时候，见到连华拿着一个水壶正在给阳台上茂密地植物浇水。
此刻, 太阳正从天边落下, 阳光是淡淡的暖色，照在阳台上的一片植物上、也照在连华质地朴素的白色的衣服上, 衬托得原本就温柔的人, 更加多了几分亲切。
察觉到白辰的目光，连华缓缓慢慢地给最后一个角落的植物浇了水，这才放下了水壶转身过来，朝白辰走了过来。
“碗已经洗好了。”白辰找了个话题。
连华点了点头：“好, 我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我们现在出发？”
“行。”白辰说，“不过, 我得回去拿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没问题。”连华道，“我也做一下准备再出门。”
“好。”白辰答应了下来，而后看了一眼还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的钦原，喊道，“钦原, 回去了。”
正在枝头打理羽毛的钦原，忽然听见白辰的声音，转头过来，然后煽动翅膀朝白辰飞了过来，轻轻地落在白辰的肩上。
将钦原唤了回来，白辰便推门出去。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白辰示意钦原不要再出现在外边溜达，于是钦原便迅速地将自己隐匿于蓝色火焰当中，很快地不见了踪迹。
白辰回到自己房间，寻到了之前断开的那两截长枪，白辰双手拿起它们，注视着这两截断开的长枪，然后将它们断掉的截面拼凑起来。白辰将灵力注入这长枪断开的截面，很快地，它们两个断开的截面便渐渐地融合了起来，成为了一把完整的，没有瑕疵的长枪。
长枪变成它完整的形态，白辰将它握在手里小小试了一下，还是以前的手感，只是这长枪上再没有元寻的灵力支撑，变得黯淡了起来。
白辰右手将长枪反手握在身后，施以灵力，将长枪的身形收拢，它便再看不见其身形。
收起了长枪，白辰便出门于连华去汇合。
连华也早已在外边做了准备，白辰下楼的时候，连华也刚好上了车。他见白辰从楼上下来，将车窗放下来，说道：“白辰，上车。”
“好。”
白辰说着，便轻车熟路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搭连华的车，白辰已经比第一次熟悉了许多，他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淡淡的瞧着窗外。
连华见他已经准备好，便将车开了出去。
在路上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一层又一层地开始往地上铺。但地上温度到底不那么凉，雪落到地上又一层一层地化成了水。
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打着车窗的玻璃，扫清这忽然落在窗子上的雪花。
注意到外边的降雪，白辰看了连华一眼，他身上还是一件单薄的灰色毛衣，还不是高领子的，脖子露出来，肤色被深色的衣服衬托得很白，像常年不见日光的那种白。
“穿这么少衣服，你不会冷吗？”白辰提起。
连华随即道：“不冷的，我不怎么怕冷。我家乡那边是极寒冷的气候，我生活了很多年，这样的天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白辰并不知道连华的家乡在哪里，也不再追问这个。就算连华告诉了他，他也是未必知道那个地方，人界的这个地方开阔得超乎想象。
他之前听这里的其他人类说起过，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既有平原和森林，也有高山和峡谷，还有更多人类没有完全到过的地方。
所以，他想要找元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知道元寻落在了森林还是峡谷，还是热闹的城市。
白辰的思绪飘得很远，连华也不打扰，他只是在遇到红灯的时候朝白辰看了看，见他在想什么，边又收回视线专注地开车。
雪一直下，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车子刚好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目的地，此时电子厂的门口已经是两个人在看守着，一个是厂里的保安，还有一个是白天打过照面的年轻警察，何川。
年轻的警员见他们打算进来，便出来问他们情况，连华稍加解释，他们便被放了进去。他们将车开了进去，在停车的地方遇到了早一步到了的玄藤。
玄藤这会儿刚从车上下来，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毛绒的大衣，看起来就很暖和。琦琦围在她的旁边踱着步子，不怎么安分的样子。
白辰和连华先后也从车上下来，跟玄藤打了个照面。他们朝外边看出去，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暗了，厂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依稀将地面覆盖出一层薄薄的白。
玄藤看了看外边黑幕一般的天色，还有这突如其来的雪，心情不是很好的吐槽：“怎么加个班还下雪，真是服了。”
玄藤刚说完这句话，那值班室守着的何川朝他们走了过来，他过来的这会儿没有打伞，头发上落了几片雪、又融化了，点缀的他的发丝带了几分水渍。
何川说：“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需要帮忙吗？”
玄藤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去瞧瞧就是了，你也不要跟着我们。”
何川的脸上看起来有些不解，但他只犹豫了片刻，便说道：“好，那我就继续值班了。”
“等等。问你个事。”见他打算离开，白辰出声道：“今天你在值班室守着，这里可有什么外人进来、或者里面有没有人出去？”
何川说：“今天没有人登记离开，不过厂里有人进来了。还是唐君晓亲自出来接的人，说是一个叫云丛的人。”
云丛？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白辰问：“那你知道这个云丛去哪里了吗？”
何川道：“唐君晓接了他，就去办公室谈事情了。我把情况告诉了局里，领导只说让我做好登记，然后静观其变。”
“好，多谢了。”白辰道。
何川：“那行，没事我就先走了。”
何川与他们沟通完毕，便又往值班室走去。
就在这时候，他们手上戴着的通讯器忽然亮了起来，上边是一条更新的讯息。
【资料上传】
①组员安十七上传了一份GUHUO电子厂地图。
②组员安十七上传了一份云锦纺织厂地图。
白辰在虚拟屏幕上点开了这份GUHUO地图，原来安十七已经按照他白天绘制的那份地图的大致布局，重新按照比例绘制了一份，上传到通讯器上，协助他们的工作。
“没想到他速度还挺快，这就给做好了。”玄藤说着，朝白辰看过来，问他说，“白辰，你白天来过这里。依你看，我们现在先去哪里比较合适？”
白辰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他说：“既然最近的事发地点的下面应当是存在一处地下室的，那不如先去那边看看。”
玄藤说：“好，那我们往那边走吧。”
“好。”
“走吧。”
于是他们从停车的地方走了出来，前往白天那个事发的地址。
他们沿着白天走过的那条道走着，只是刚走出来几步，白辰就看见了远处的路灯下有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行色匆匆、看起来十分慌张的男人。
不止是慌张，他看起来正在惊恐地躲避着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他踉跄地一直往后面退，脸上是惊恐的神情。
他们都瞧见了这个人，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里，玄藤见白辰似乎认出了这人，于是问道，“白辰你见过他么？”
夜晚和落雪都挡不住白辰的视线，他自然是知道这人的身份，他道：“是死者的哥哥，王立志。”
现在的王立志看起来比白天还要惊慌失措，慌乱地想要将自己缩进一处墙角。在他周身，还有一处古怪的地方，他所害怕的躲避的位置，那一处的雪花落不到地面上，而是堪堪停在了半空中，像是凭空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阻挡。
白辰心里一顿，看来白天在宿舍的时候，王立志身边当真混进来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而那东西，确实在追着王立志不肯放过他。
王立志的惊恐、害怕，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你们能看见那东西吗？”白辰问。
白辰的这个问题，他们都能理解是在问什么。
“看不到。”
“看不见。”
而就在这会儿，方才一直缩成猫猫的琦琦忽然变成了穷奇的形态，飞快地朝王立志身边奔跑过去。
玄藤见此情形，也并不拦着，任由琦琦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琦琦冲上去便在虚空之中咬住了某个东西。那东西完全不敌琦琦的对手，在琦琦快准狠的攻击之下，发出了类似婴儿的啼哭声。
玄藤：“看来琦琦能看见它。”
没多久，从那虚空之中发出的哀鸣声越来越清晰，那东西因为受了伤便再无法维持本体的隐藏形态，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它有几分像祙，却并不完全相似。
它长的是人类的面孔，却只有一只竖着的眼睛。黝黑的肤色无处不伸长出长长的毛发，手和脚同时落在地上，准确讲，那更像是四只马蹄子一样落在地上。
它现在，正被琦琦咬住了脖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它现在丝毫动弹不得，哀怨地躺在地面上发出嘤嘤的哭声。
若非此刻亲眼见到它的如鬼如魅的形态，还以为是哪家孩子在夜里长哭。
第77章 窫窳 窫窳
琦琦咬住了那怪物, 但是没要了它的性命，只是控制了不让它随意行动。虽然很想吃掉它，但玄藤没发指令, 琦琦只好收敛。
见到琦琦冲过来死咬着怪物，王立志现在也没好受多少。他比方才受到更大的刺激，双脚已经腿软了下来，忽然看见这么一只长着翅膀的大老虎，连这怪物也不是它的对手, 王立志觉得更加害怕了。
“你们……”
王立志虽然被这场景吓到了，但他看了看前来的人, 跟前的三个人他只在白天见过白辰一面。他想了想, 主动对白辰说话：“你们要干什么？”
白辰上前两步，安抚他说道：“你别怕, 他们都是我的同事, 这老虎是我同事养的宠物，我们都不会伤害你。”
王立志听白辰将这番话说完，眼里有些呆滞。他怎么也难以理解会有人把老虎当宠物来养的，可是他又不得不相信, 正如白辰所说，那只老虎攻击了怪物之后，的确也没有对他做什么, 看起来并不像是失去控制的野生老虎。
玄藤上前一步，跟王立志对话：“怎么，你弟弟死了，你也不想活下去了吗？”
王立志否认：“不是，我没有……”
“这追着你的怪物叫做窫窳，这窫窳是我家琦琦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玄藤注视着王立志, 淡淡地说，“窫窳喜欢吃人，尤其是萌生了死念之人，你们是窫窳最喜欢的食物。这窫窳对你穷追不舍，自然是你对它有致命的吸引力的缘故。”
被玄藤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王立志否认也没办法否认，他道：“是，我确实不想过下去了，我想出来再跟小鱼最后见一面，就找个地方一死了之。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小鱼，没想到就又被这个怪物缠上了。”
白辰想起来白天在宿舍里，王立志口中一直喊的“鬼”，他问：“你在宿舍里害怕的鬼，也是它吗？”
王立志连连点头：“对，但是……它跟着我有不少的时间了，可别人却看不见它，只有我看得见，别人都以为我得了疯病。他们还给我吃药，说我吃了药就好了，就不会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我都按时吃药了，我吃了好多好多药，一点用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
说到后面，王立志干脆蹲下来抱着头，轻声说：“你们看，我没有骗人，真的有鬼，是真的有鬼。”
天上的雪下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王立志的声音，窫窳的哭声，在空旷的夜里尤其清晰。
连华上前一步，对王立志说：“你不是还有小鱼么，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不是吗？”
王立志抬起头，看见了连华。连华长得很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他被连华说得有些许动容，他道：“我害怕死，可我也害怕活着。”
连华道：“死，可比活着可怕百倍千倍，你死过就知道了。”
王立志被连华的这番话弄得摸不清头脑，什么叫死过就知道了，说得好像他死过一样。可连华长得太好看了，王立志无法对着这张脸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
“好，我不去寻死了。”王立志淡淡道，“我还是想去见小鱼一面。”
连华道：“不如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去找她，你现在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也会影响小鱼的心情。”
“好。”
王立志答应了下来。面对连华的劝说，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的情绪，竟然也愿意顺从连华的意思去做。他逐渐地平复了情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说：“那我回去了。”
“站住。”玄藤出声阻止了王立志就此离开，她说，“你回哪里去？”
王立志回答说：“我回宿舍。”
玄藤道：“这黑灯瞎火的，我让琦琦送你回去。”
琦琦在一旁听见玄藤叫自己，连忙松开了窫窳，乖乖巧巧地走到玄藤身边摆着尾巴。
王立志见到这么一只长着翅膀的大老虎，哪里敢让它送，于是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玄藤说：“要是你路上再遇到窫窳，它把你吃掉可怎么办？有窫窳的天敌，琦琦来护送你，是最安全的。你身上沾了琦琦的味道，就算你回到宿舍，窫窳也不敢接近你。相信我。”
王立志见玄藤说得信誓旦旦，虽然有几分相信，可是对老虎的害怕还是让他并不敢轻易往前。
“琦琦，蹲下。”玄藤即对琦琦发出指令。
琦琦非常配合地朝着王立志跟前走了两步，朝他摇了摇尾巴，然后趴在了地上。这示好的姿态，已经十分明显了。
连华见王立志还犹豫，便说道：“琦琦是天生的灵兽，不是普通老虎，你可以试着叫一下它。”
王立志顺着白辰的意思，喊了一声“琦琦”。
听见王立志唤自己名字，琦琦的尾巴摆得更高了，它身上完全没了刚才攻击窫窳的杀气。
连华趁机劝说：“好了，上去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你错过了这个机会，等会儿怪物再找来，你就是想要活下去，都不一定能活的过今晚。”
“好，多谢。”王立志把心一横，便走到琦琦身边，坐了上去。
玄藤道：“你把宿舍的位置告诉琦琦就是了，它自会送你过去。记得不要摸琦琦的屁股，要是担心掉下来，就趴得低一些就好了。”
王立志点点头，悉心将玄藤所说，都一一记了下来，然后告诉琦琦接下来要走的方向。琦琦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地带着王立志就往宿舍的方向去了，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琦琦和王立志越走越远，而眼下，现场只有被琦琦咬了受伤的窫窳。此刻，窫窳的哭声已经越来越低，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见他发出的声音。
再过了一会儿，窫窳就彻底断了气。
玄藤瞧着窫窳已经没气儿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就死了？我在旁边，没下指令，琦琦不可能下杀手的呀。”
白辰朝那已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窫窳走了过去，半蹲下检查它的伤口。它脖子上缓缓流淌出暗红暗红的血液，这颜色比正常血液的颜色要深得多，白辰联想到了那天在湖底死掉的那条鸣蛇，在那条鸣蛇身上，也流出了这种颜色的血。
“它不是琦琦咬死的，是中毒而死。”白辰说，“上次在湖底，我发现那些鸣蛇身上的血也是这种颜色，气味也很接近。”
玄藤和连华也凑过来，借着路灯的昏暗光线，果然看清楚了它身上的与正常的兽类不同颜色的血。
看着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窫窳的尸体，玄藤蹙眉：“果然那湖底的东西还没有彻底被解决掉，难不成这个鬼地方，也有受到那湖底的影响？”
白辰道：“说不定呢。依我看，这窫窳也好，鸣蛇也好，它们都经过了身体的改造，所以出现了反常的形、反常的举动。”
玄藤说：“哦？看来湖底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跑到这里来了。既然自投罗网，那就找找看，我还不信它能躲到天边去不成。走，往白天的案发地点去。”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去。他们再继续往前走的这一路不再有什么阻拦，顺利地又到了白天的那个地方。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竟然并不是空无一人。
那片空地旁边，就是工人们工作的厂房，当他们看到那处厂房的时候，里面竟然是灯火通明的亮了整个厂房的灯。厂房边上巨大的窗子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影，一排一排的工人都坐在他们的位置上，手上丝毫不停地忙碌着。
不一会儿，从那厂房里传出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白辰觉得耳熟，再一听，那可不就是章祥的声音么。
“这里怎么又空了一个位置！王立志呢？！”章祥的声音异常尖锐，刺破了透明的窗户，从厂房里变透了出来。
章祥的声音爆发出来，可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沉默不消片刻，章祥又开始说话：“江小鱼！我在问你话，王立志呢？！”
“不知道。”回答他的是一个女声，回答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
“不知道？你不是王立志的女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章祥听见这冷淡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他继续质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江小鱼说，“我又不是他身上的GPS，你问我也不管用。”
“好好好，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章祥道，“老子明天就告诉唐经理，让她开除你！”
“去去去，你快去告诉。在你这破地方打工，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我，老娘早不想干了，你去告诉，我就不用赔违约金了！快去告诉！”江小鱼的声音尖锐地穿过玻璃，刺破黑夜，传到了外边。
外边是簌簌的落雪，白天死过人的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厂房里已经无人在意，工人们还是在岗位上坚持工作着，似乎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没有在这里掀起什么波澜。
“啧。”玄藤忽然出声，“这厂子是一刻都不停工啊，出这么大事，他们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的工作？怪不得厂里那么多人想不开跳楼呢。”
连华说：“要进去瞧瞧么，这么大半夜加班加点的，到底是个什么天大的订单？”
玄藤当然不打算在外头呆着，她道：“自然要进去瞧瞧的，走。”
他们谈论的时候，白辰就仔细观察着这片地，虽说从地图上看，这个位置确实就对应了云锦纺织厂的地下室，可这么几年过去了，地面上早就修葺了不知道多少次，完全看不出哪里有入口可以通向下面去。
白天来去匆忙若是没曾注意倒还好说，只是现在里里外外地瞧了，也没发现外边还有什么入口。
“白辰，走吧。”
连华的声音从耳畔传过来。白辰转过去看他，只见玄藤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连华没追上去在原地等着他。
“好。”白辰回应了一声，便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第78章 黑暗 黑暗
他们刚一到门外, 接近了那款监测仪器，它忽然地就发出了警报的声音。
这警报声在安静的晚上显得格外刺耳，在里面的人自然也听见了这警报声。果然, 很快便走出来一个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
他穿的是一件米色上衣搭黑色外套，下面穿着咖色的裤子搭配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他的头发并不是自然的黑色，在黑色之间略带了些许的深灰色，看着像是在外头染了发、又没完全染上的半成品。
他没穿厂里的制服, 却出现在这里，还在警报声响了之后堂而皇之地从厂房里出来, 白辰只想到了一个与这家厂子有关联的人。
云丛。
他从厂房里走出来的时候, 神情姿态皆是满满的防备，当他看到门外的三个人的时候, 已经收起了不耐烦的情绪, 耐着性子开口说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还来我们这里？”
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在他旁边的章祥凑到他身旁耳语了几句, 又迅速地退开了几步，保持着距离。
面对男人的质问，玄藤毫不让步地说：“你就是云丛对吧？”
“是我, 我老板让我过来视察一下厂里的情况。所以我刚回来，就往厂里过来了。”云丛大大方方承认了。
玄藤看着云丛一幅从容淡定的样子，她冷冷地说道：“你们厂里出这么大的事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已经不能有人随意出入吗？”
“实在是老板催的紧急，我才过来的。我也只是个打工的，老板让过来看看, 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了。”云丛言辞恳切，好像当真是颇为无奈，这才接下了这个工作。
玄藤不为所动，站在那儿冷冷地说道：“是么，让我们进去看看。”
云丛也很是坦荡，往一旁让开了位置：“那就请进来吧。”
云丛让开了之后，他们便一同进了门。晚上再走进来一回，和白天比起来，要冷上许多。除了因为降雪的缘故，天色晚了也是要降温一些的。
他们进来之后，看见了里边众人不停地劳作的场面。白天那紧挨着的凳子上，现在坐着的是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员，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蓝色制服、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帽子，手上是不停的忙碌的工作，就算是他们几个陌生人的到来，也没能够引起这里大部分人抬起头看一眼他们。
只是，白辰察觉到，在这虚空之处，像是存在着某种东西占据着这开阔的空间。它们蛰伏在这里边的某个地方，像是安静等待着猎物一般。
这种察觉到虚空当中有某种东西存在的感觉，白辰第一次是在王立志的宿舍察觉到的。如果说，当时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那现在，它们的存在感已经强烈到难以让人忽视。
难道，在这厂房中还有数量不少的窫窳？
白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在厂房里再次走了一圈，除了那种异样的感觉，没在这儿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这厂房四周围都封的严严实实，也并不见什么可以通往地下室的隧道之类的通道。
白辰来到徐高远的位置上，他看见了江小鱼，江小鱼也抬头跟他对视了上来，白辰便顺势停了下来。
“看什么看。”一旁的江小鱼手上的动作没停，不大耐烦地对白辰说话，“看完了赶紧走，别老往这里跑，耽搁我们做事。”
白辰并没有恼，缓缓对她说：“我在这里又没有跟你说话，怎么就影响你做事了？”
江小鱼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做做样子检查一下，还不是不了了之。依我看啊，你们还是去跟领导们到会客大楼喝喝茶、聊聊天再唱唱歌什么的，就回了吧，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好，我知道了。”白辰也不恼，只淡淡地道。
章祥见江小鱼说话不大客气，上来好生劝说：“江小鱼，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侦查局的领导，你给我消停会儿！”
江小鱼见章祥过来，倒是没再多说。她口中“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连华和玄藤也在另一边绕着这里的位置已经走了一圈，大致地看了一遍现场。
这会儿云丛走过来跟他们说话：“你们远道而来的，不如跟我过去喝杯热茶，总待在这里也没意思。这天色也已经晚了，你们要是想知道什么情况，我慢慢向你们汇报，你们看怎么样？”
玄藤不愿与他多聊，只是道：“不必了，你既然接受了老板的紧急任务，那便继续做事，我们也不便打扰了。”
云丛还是客气又疏远的语气说道：“那行，还得多谢你们体谅我的工作，感谢理解。”
“嗯。”
玄藤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待，草草应付了云丛，便率先从厂房走了出来。白辰和连华两人也随后跟了出来。
*
从厂房出来过后，白辰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他对玄藤和连华说：“走，我们去B区。”
玄藤和连华他们对白辰信任有加，便很快跟了上去，他们很快就来到了B区的范围。
白辰、玄藤还有连华一同在雪地上走着。白辰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古怪得很。”
连华道：“自然是，你觉得哪里不对？”
“窫窳虽然确实吃人，尤其喜欢吃轻生之人，可是窫窳并没有隐身的能耐。”白辰根据方才的发现，缓缓道来，“那这个地方的窫窳，又如何能如此彻底的隐身，就连我们都难以察觉，而是窫窳的天敌穷奇才发现了它？”
玄藤道：“方才你说窫窳身中剧毒，我觉得在这个地方有人囚禁窫窳应该是没错了。就像是，在合虚书店囚禁那些祙。”
白辰点点头道：“不错。这些窫窳的身形隐匿在我们看不见的任何地方，说不定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已经落入了他人的眼中。”
玄藤蹙眉，语气中有所不满：“你是说，有人借助窫窳监视我们的行动？”
白辰直言：“极有可能。”
玄藤道：“什么玩意儿，放马过来呗，老娘才不怕他。”
连华走在白辰身边，他问：“你刚刚忽然说要去B区，是有什么发现吗？”
白辰说：“这三位死者死亡地点，现在就剩下B区的5号楼还没去过，应当过去瞧瞧。何况，刚才在厂房的时候，江小鱼不是暗示我么，让我去会客大楼瞧瞧。这会客大楼，正是B区的5号楼。”
连华问：“你又怎么知道江小鱼是暗示你？”
白辰说：“她对我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语气中的抱怨，当她说到B区的时候，眼神笃定又伴随着恳求。不过江小鱼显然躲着章祥和云丛，所以只在我靠近她的时候，才对我说那番话。”
玄藤听了，略有些担忧：“这个江小鱼既然知道一些什么，会不会给她招来危险？”
白辰想了想，说：“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厂房里的人，都很可能有危险。你们没有发现么，厂房里藏身了不少的窫窳，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对工人们动手。”
玄藤问：“你能看见？”
白辰说：“我看不见，可我能察觉到。”
“那就麻烦了。”玄藤有些担心地说，“那就不能留他们在厂房里，要是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确实有些微妙，假如现在要确保厂房里的其他人安全，他们可能需要有一个人去那边看着。
虽然此刻情况有些紧急，但眼下三个人都有些明白了。
方才那云丛说什么加班加点要完成订单，都是假的。搜罗了那一个厂房的人过来，用来分散他们团队的力量才是真的。
玄藤冷笑：“琦琦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看来我们一开始就被盯上了，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将我们分开。”
“没错。他们先利用一只窫窳，让我们支走了琦琦。现在又打算用一厂房的人的安危，想法子再支走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连华说，“我们在明，对手在暗哪。”
白辰却说：“就这么害怕我们几个在一起，看来他们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玄藤迅速地思考着，虽然明白了那些人的意图是为了分散他们，但也不能将一厂房的人置于危险之中不管不顾。
玄藤很快决定说：“白辰，你上午来过这里，对情况最为熟悉，你和连华一起去B区，我去厂房看着那些人。切记，再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跟连华分开了。”
白辰对玄藤保证说：“放心，我会照顾好连华。”
玄藤自然信任白辰，她说：“我这就过去。”
说走便走，玄藤很快就折返回去了。
B区的入口处，是一扇开阔的大门。玄藤离开的身影越来越远，白辰和连华站在这门口观望着，还不知道前边有什么东西等着他们呢。
白辰朝连华靠近了一些，说：“走吧，到5号楼看看。”
“好。”连华依然是平静的说话，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焦虑和害怕，平静得好像就在山青水绿的地方散步。
白辰一边走一边等着连华，避免两人间隔太远的距离。B区这边相对于其他的区域果然更荒凉些，几乎没有人往这边过来。他们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5号楼的楼下。
这5号楼有三十几层高，从下往上看，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上边的层高也看不清楚上边有些什么东西。
“走吧。”
也许是这里过于安静，白辰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也能传很远一样。
两人来到5号楼的门口，果然看见了一扇上了锁的玻璃门，玻璃门旁边是密码锁，看样子是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去。
连华道：“这儿有密码。”
白辰说：“看见了，试试吧。”
白辰心中想了一串数字，打算猜测一番，于是他上手按下了密码锁上边的密码。
可他刚按下一个按键，忽然所有的路灯同时熄灭，原本还算亮堂的环境，忽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绝对黑暗的环境中，白辰几乎同时拉住了连华的手腕，防止他出现意外。方才情况紧急，但拉住连华的手腕之后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很凉了，想必是天气太冷给冻的。
“你没事吧。”白辰问。
被捏住手腕的连华也不抵抗，顺着白辰的力道还往他身边靠了靠：“没事。”
连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像是紧张：“看来这密码锁是个摆设，用来阻拦不请自来的人呢。”
第79章 条件 条件
白辰自然不担心忽然暗下来的环境, 他在黑暗的环境中也可以看到。但是，他有些担心连华。
“你要戴上眼镜么？”连华问，“戴上就能看清楚。”
只见连华刚戴上一幅眼镜, 那眼镜是银白色的边框，连华戴着比平日多了几分书卷气。
此刻，连华的手心里放着另外一副折叠好的眼镜。它被折叠得很小，安安静静地躺在连华的手心，可以看出是同款的样式。
连华又说：“这是从安十七那里要来的, 他手里有不少这样的好东西。这个是他研究出来的，能在晚上视物的眼镜, 还挺实用。”
白辰自然是用不上这个, 他道：“我能看清，你好好留着。”
“好。”连华答应。
从刚才到现在, 也只是这里所有的灯光忽然灭掉,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别的危险的状况。
“这个地方古怪，你还是小心些。”白辰提醒着。
连华任由白辰抓着他的手，并反握住了对方，嘴上回应了白辰说：“好, 我会小心的。”
见连华并没有被吓到，白辰稍微松了口气。
连华在一旁说：“白辰你看，这按键虽然控制了所有的灯都熄灭掉, 可是并没有触发其他的机关。看来这只是一个提示，它并不打算要了闯入者的性命。”
“嗯。”白辰道，“这扇门若不是使用密码打开，只能再找别的办法了。”
连华建议说：“既然正门走不通，不如绕到后门去看看。”
“好。”
决定了之后，两人便从这扇玻璃门边退出去, 往这栋建筑的左边绕到对面的那扇门去。
B区的楼宇之间相隔的距离还是很宽，他们绕过去的时候倒也不费什么劲，很快便来到这栋楼的后门。这后门比起前门来，便没有了那么多的花哨，只是一扇上了锁的木门。白辰上前推了推，那扇门却纹丝不动，看样子是被紧紧的锁住了。
“推不开。”白辰说，“这门锁上了。”
“我试试。”连华说着，拿了一根细长的工具出来，被握住的那只手挣了挣，白辰一松力道，连华的手便跳了出来。
连华上前了几步，用手里细长的工具插进去，漫不经心地鼓捣了几下，那门锁便很快就打开了。门锁被打开，连华便将自己的工具收起来，对白辰说：“门锁现在已经打开了，没看见什么特殊反应，问题应该不大。”
连华说着，顺便将这扇门给推开了。
门被推开后，里面的情形便一览无遗。门里面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只能容纳两人勉强通过，走廊并没有多长，从外边看过去，还能看见走廊尽头是与一处大厅相连。
“一起进去吧。”白辰说。
“好。”连华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由于这里的空间实在狭窄，他们走的时候距离拉得不远。这里的空间又狭窄，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这空间虽然狭窄，倒是不像外边那样寒冷。他们一进来就感觉到温度升高了不少，比起外边降雪条件下的低温，这里边暖和多了。
他们很快便穿过走廊，来到了这一处大厅。
这大厅的装修十分华丽，墙面上是纹样纷繁复杂的花纹，大厅中间摆放着长长的茶几和沙发，从颜色和材质来看，都是十分难得的物件。
天花板上的吊灯设计成一个简约的凤鸟的形状，凤鸟框架上的各处点缀着灯盏，格外好看。也就是现在停了电，什么都看不清楚，否则这盏灯亮起来，那便能照得整个大厅都明亮又好看起来。
而昏暗的大厅里边，除了这些豪华的装修，其余的东西都再没有多的。他们将这大厅走了一圈，很快地，白辰找到了往地下室去的楼梯，只是这一处的楼梯也被上了锁。
开锁这种事情，连华已经很熟悉了，不一会儿，这被一扇门锁住的楼梯的门也被打开了。
这楼梯间有一层一层的阶梯往上，还有一层一层的阶梯往下。要寻找云锦纺织厂当年的地下室，自然是要顺着阶梯往下才是。
这条往下的阶梯虽然不算陡峭，可是也需要走不少时间，他们好一会儿才顺着阶梯来到了地下室。
只是，这地下室却并不像楼上那样断了电四处一片的漆黑。这里的供电系统并没有罢工，整个空间十分敞亮，将每个角落都照得很清楚。
这里的空间面积很大，比地面上建的厂房还要大上一多半。而这样宽敞的地方，摆了一排排的生产机器，这些生产机器的排列并不十分紧凑，但数量也不算少。
白辰朝着这些机器靠近了些。只见在台子上，沾染了不少粉末，而这些粉末都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每一台机器的上边，像灰尘一样细细密密的，若不是仔细去看，还注意不到呢。
连华将其中的些许粉末粘在了指腹上，凑过去闻了闻，判断说：“这是药。”
白辰道：“看样子，他们还在这地下室藏了个制药厂。”
“这王立志和徐高远吃的那些药，很可能就是在这地下室生产出来的。”连华说，“所以这里有些人可以拿到那些药吃，让那些被窫窳缠住的人服用那些药，别人就会认为他们有癔症，不会往真正的怪物方面去想了。”
白辰道：“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是想要保住什么秘密？”
连华看了看这地下室，说：“既然云锦纺织厂有四个地下室，那这底下应该不止这一间，我们再往前面找找看。”
“好。”
白辰说着，根据这个地下室开门的位置又走了过去，这里的门就不再是锁上的，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来。
他们将门推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左右两条岔路，岔路连接着长长的地下隧道，这隧道倒是并不简陋，四面的墙壁都修葺得很整齐、很干净。
瞧见这分方向的隧道，连华淡淡道：“竟然还有岔路，我们现在走哪个方向？”
白辰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这隧道方向通往的位置，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就近的距离，那他们现在想要通过这里的地下室到达徐高远出事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往右。
“右边。”白辰说。
连华：“行，走吧。”
两人做决策的效率很高，很容易就能达成一致的意见。
由于这里边修葺得十分整齐宽敞，所以继续往前走根本不费什么劲，不多久便又有一处开阔宽敞的厂房出现在他们跟前。
这里的门也是虚掩的，他们很快地过去推开了门，果然看见了这里的巨大的空间。这里与方才那处面积差不多大，而这里的机器也整齐排列着。
只是这一处与之前那一处相比，这里的东西却更令白辰下意识觉得难受。
连华虽然在旁边，却也察觉了白辰的不对劲，他问：“你怎么了？”
白辰随即说：“没什么，可能不大适应这里的环境，我走走就好了。”
“嗯。”连华应了一声，却不放心地跟白辰更近了。
白辰走到其中一个机器的旁边，见到了在收集箱里边安静摆放着的东西，那东西没有任何攻击性地躺在收集箱里，可白辰却认出了那是什么。
梅花飞器。
正是白辰他们在大荒中，遭遇到人类攻击的武器之一。
来到人类的世界，白辰四处找寻这梅花飞器的下落，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见了这东西。而且，它竟然还是在这个地方量产，那必然是出自此地无疑了。
白辰记得，之前从那和尚口中得知，梅花飞器出自赵氏实业。后来找到的张诚诚，却也只是赵氏实业的一处代理商。
现在看来，这电子厂下边，才是赵氏实业量产兵器的地方。
连华察觉到白辰情绪的不对，他问：“这飞镖有什么特别么？”
“以前见过，没想到这里也有。”白辰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声，“这电子厂利用云锦纺织厂的地下室，看来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连华想了想，还是问白辰：“你是不是以前就跟他们打过照面？”
连华这番话刚一说完，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白辰连忙站在了连华身前，轻声又谨慎地说：“有人来了。”
连华自然安静下来，他警惕地看着对面的来人。
不一会儿，那人推了门出现在他们眼前，正是方才在楼上与他们闲聊的云丛。
云丛见到他们，也停下了脚步，缓缓说道：“方才请你们喝茶不愿来，这会儿怎么专程找到这里来了。”
白辰没有跟他客气的时间：“你不姓云，你姓赵。对吧，赵云丛。”
云丛很快承认道：“没错，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又见面了。白辰，你可让我好找，躲在异能侦查局里边，看来很自在呢。”
白辰：“是你让张诚诚杀我？合虚书店也是你在操纵？”
赵云丛坦然道：“对。既然你找到这里来了，我可以都告诉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元寻的下落。”
“他在哪里？”白辰问。
赵云丛：“你想知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白辰：“是什么？”
赵云丛语气十分认真，他道：“元寻的消息，就拿你手中的子刀来换。”
第80章 好钦原 好钦原
白辰盯着赵云丛, 目光中似没有情绪。
“你先带我去见他。”
“当然可以，你跟我来。”
赵云丛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说罢, 他便转过身迈步往前方走。看他这幅样子，似乎是当真打算带白辰过去见元寻。
白辰心中并不尽信，见赵云丛转过身去，白辰也不耽搁，瞬间便祭出了子刀。子刀在白辰的手中, 发出淡淡的光辉萦绕在刀身，氤氲出更为浓烈的杀意。
在赵云丛刚要走出前边那扇门的时候, 迅速抛出环首刀, 任由刀身在空中迅速旋转，绕到了赵云丛身后, 即将要朝赵云丛的头颅砍过去。
赵云丛自然也察觉到了身后凌厉的杀机, 他的身体往一旁闪避环首刀的攻击，右手握着一把镰刀对上环首刀的攻击、将这凌厉的进攻减退了三分。
即使这攻击被抵挡了三分，可还是有几道刀意从空中越过，割破了赵云丛的脖子和肩膀上的血肉, 现在他那两处的皮肤被深深地刀口割破，渗透出一股一股的鲜血。鲜血从伤口流下来，片刻便染红了他的衣衫。
赵云丛眼里是不可置信的惊讶, 这子刀尚未真正碰到他身上，他就被逼得如此狼狈。这要是刀口砍到身上，只怕他现在已经脑袋搬家了。这子刀还是子午环首刀当中并非主攻击的那一把，不敢想象午刀出现会有多么厉害。
为了抵挡这一波攻击，赵云丛身体靠着侧面的墙壁稳住身形，这才不至于倒下。
白辰此刻也迅速上前, 将旋转回来的环首刀稳稳接到了自己手中，顺势将环首刀再往赵云丛身上再度砍了过去。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攻击力，赵云丛只得再次用镰刀抵挡白辰的进攻。
“你……你杀了我就再也不知道元寻的下落了。”赵云丛挣扎着说，“我认输，你放开我好好说话……”
白辰没耐心听赵云丛废话，打算先将人打服了再谈条件。他手上力道不减分毫，更加用力朝他身上压下去。
可就在此时，白辰突然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种迅速的灼热感开始席卷全身上下，而从心脏处又源源不断地朝外冒着一股一股的寒意。一冷一热，内需不调，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体内的毒开始发作。
但是不应该啊，他计算过时间，毒发不应该是今天才对。他以往都计算得清楚，决计不会在将要毒发的时候做要紧的事情，一定会把自己关在结界里边，任谁都不能打扰。
迅速地，身上开始感觉到疼，那种疼像是刺入骨髓，难以抵抗。
白辰渐渐地不能继续维持手上的力道，于是他松开了对赵云丛的钳制，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强忍着疼痛，微微闭了闭眼又睁开，撑着身侧的一台机器让自己没有倒下。
在短暂的停歇之间，白辰迅速地封住身上的几处穴道，延缓着毒素蔓延的速度。
白辰稳住声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云丛见白辰终于暂停下进攻，他松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配合我，所以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就给你闻了点东西，让你提前毒发的东西。以你的聪明，不会想不到是什么吧？”
白辰语气沉沉：“是香烟吧，孟过在值班室抽了烟。”
“不错，很聪明嘛。”赵云丛眼神亮了亮，又摇摇头无奈地道，“白辰啊白辰，可惜你是我的对手，你考虑跟我们做盟友吗？我可以替你解了毒，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这不好吗？”
白辰没理会他。可这会儿白辰忽然意识到，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连华似乎没有了声音。他朝连华之前站的位置看过去，他果然已经不见了。
连华呢？
白辰死死盯着赵云丛，强忍着痛，问道：“连华呢？”
赵云丛此时也不好受，脖子上和肩膀上的伤口染红了大半衣襟，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他没有将镰刀放下，戒备地朝白辰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什么连华。”
“他人呢？”白辰又问了一次，语气带着威胁。
赵云丛阴阳怪气地说：“你终于想起你的同伴来了啊，刚才你着急对付我的时候，我的同伴已经把他带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吃掉了呢。”
“我看那个柔柔弱弱的男孩子，就不应该到这里来送死。都是因为你妄自尊大，以为能照顾好人家。你之前，不也没照顾好元寻吗？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白辰。”
赵云丛试图说话刺激白辰，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走到一处机器面前，打算伸出手去移动上边的一处手柄。
却不料，白辰察觉到了他的举动，两人虽间隔远，但白辰直接朝他这边挥刀过来，巨大的攻击力将赵云丛跟前的那台机器直接破坏掉，直接捣毁了赵云丛打算发动的机关，也让赵云丛猝不及防地朝地上滚了过去。
这会儿子赵云丛干脆不再正面刚，顺着滚动的动作直接朝门外滚了出去，顺势将前后的两扇门关了起来，并启动机关落下了近千斤重的石门，将白辰锁在了室内。
赵云丛从这里逃离之后，只见到周围凹凸不平的墙壁开始活动，从墙壁上的石块迅速变化成无数的窫窳的形态，趴了出来。有从墙面里边爬出来的、还有从地面爬出来的，它们与之前所见到的相比，所不同的是一双眼睛染上了暗红暗红的颜色，充斥着杀意朝白辰这边攻过来。
白辰不愿与它们纠缠，靠近的窫窳白辰通通手起刀落，斩落了它们的头颅。子刀锋利无比，窫窳数量不少，却无法接近白辰。
白辰来到那扇门跟前瞧了瞧，在跟前推那扇门。可那扇门纹丝不动，应当是被赵云丛从外头锁住了。此时白辰已没了耐心，直接用子刀朝那扇门劈了一刀，那石门便哗哗地往下边落了不少石块，不堪一击地铺到了地上。
门后是一处深深的隧道，也是左右两个方向。白辰往地上一瞧，左边那条隧道上一路都沾染上了新鲜的血迹，白辰便朝那边追了过去。
隧道的尽头又是一扇从外边锁上的门，想必赵云丛就在这里边了。
白辰将那扇门推开，却没瞧见赵云丛。
里边是一处宽敞的屋子，没有什么机器也没有任何血腥味，安静得像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个个半人高的玻璃柜整整齐齐摆放在中间，其中每个玻璃柜里边都陈列着一个个锦盒，锦盒当中是一颗又一颗妖丹。
这么多妖丹……
恐怕这里就是赵云丛藏妖丹的地方，当年死掉的那些族人，赵云丛都挖了他们的妖丹放在此处。难怪他合虚书店里，能随随便便就放着四颗妖丹镇守，真是可恶。
方才白辰已经是依靠封住穴道阻止毒素蔓延的速度，可现在看见这么多妖丹，情绪被刺激之下，他身上的毒便疯狂地发作、反噬。
白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体力支撑不住地一条腿跪在地上。
毒发了就是没办法，方才被强制压下的毒性开始了剧烈地反扑，身上的骨头开始裂开一般地疼，体内的寒冷和炎热交替运转，身体疼到开始颤抖起来。
此时，虚空中火光一闪，钦原跳了出来。
没有接受到白辰的指令，钦原循着它熟悉的气味飞了出去。
*
地下室交错纵横，但钦原要寻人自然是不难。
它飞到了一处隧道之间，果然见到了要找的人，它落在了连华的肩膀上，轻轻地道：“钦原——钦原——”
连华的身边站着小望，对面是狼狈不堪的赵云丛。
“别杀我……不要杀我……”赵云丛跪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连华，他的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风轻云淡，简直破碎不堪，恍然像变了一个人。
“嘭——”
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打中了赵云丛的右手的手臂，他手上的镰刀也拿不稳落到了地上，镰刀落地的声音，配着赵云丛痛苦的惨叫声，两种声音在隧道中回荡着。
赵云丛的右腿中了一枪，右手也中了一枪，加上之前跟白辰对峙的伤，他现在已经连爬都没有力气爬了。
“嘭——”第三枪打中了赵云丛的左腿。
“嘭——”第四枪打中了赵云丛的左手。
接着，连华将枪口对准了赵云丛的心脏。
赵云丛身上已经好几个窟窿，他却不再对连华求饶，他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接受任何恳求和谈判，对方就像来自地狱的鬼使，平静好看的一张脸，却比青面獠牙的鬼魅更令人心生惧怕。
他惊恐地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临死前，他只想死个明白。
“你是怎么……从鬼蜮中逃出来的？”赵云丛的声音磕磕绊绊，“我这地下室依照鬼蜮法则而建，受鬼蜮力量影响，它会挑选喜欢的食物吃掉，你方才既被鬼蜮选中，又如何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连华垂眸：“它只是无聊，让我陪它下一盘棋，它输了我就出来了。”
赵云丛瞪大了眼睛，他喃喃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从鬼蜮的生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惜了，白辰还有话要问你，还不能马上让你死。”连华惋惜地说着。
接着，连华伸出右手，落到地上那镰刀便从地上飞跃起来，顺从地让连华握在了手里，“不如等我们白辰问完了话，我再用这镰刀割了你的舌头。”
一旁的钦原叫了一声。
“钦原——钦原——”
连华似乎听懂了，他似乎恍然大悟地道：“是啊，钦原说得对，你没了舌头还能写字，你既然是秘书，那想必不是文盲吧。”
“不过呢，你这把破镰刀还不配我亲自用，小望，替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说罢，连华将那镰刀递给了身边的小望。
“好的连华。”
小望顺从地答应下来。她接过了镰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云丛。
“不要过来……不要……”赵云丛明知道恳求没有用，可身体的本能让他不断发出抗拒的声音。
赵云丛万分惊恐地得想要后退，可是双手双脚都中了枪，身上还在流血，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连华不再管他，转而对钦原道：“好钦原，带我去找白辰。”
“钦原——钦原——”钦原叫了两声，便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乖乖飞在了连华的前边。
钦原飞得很快，连华紧跟着走过去。当他们来到之前那一处时，钦原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不再往前。
“钦原，他刚才是在这里吗？”连华问。
“是的！”
可这里除了一堆玻璃柜子，哪里还有白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