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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客房 客房


    章父将章母送到楼上长辈房去暂时休息, 章知禾虽然眼下惊魂未定,可现在只能留他在这里处理具体的事情。


    章知禾将他们带到四楼的客房让他们先休息着,三楼这边一排都是客房, 章知禾问:“这里都是家里的客房,你们各自看看想住在哪一间?”


    连华道:“不必麻烦,我们三个人住一起。”


    章知禾:“可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担心太拥挤。”


    连华:“不要紧,眼下这种情况, 我们待在一起才安心。”


    章知禾显然现在已经失去判断力了,连华这样说他才反应过来。的确, 现在的情况与往日不同, 他们自然是住在一起来得安全多了。


    “好,那我给你们找个宽敞的房间。”章知禾循着记忆找到了最宽敞的那个屋子, 用钥匙将屋子打开, 将他们请了进去。


    这房间果然并不小,而且里边的布置也十分考究,比起星级酒店来说都不算差的。之前从外观来看,完全看不出这栋楼里面, 装修竟然这样考究。


    而且里边干干净净,显然是精心打扫过了。


    这还是方才临时改换的一个房间,竟然也被打扫得这般敞亮, 看来章家对待这客房还是挺看重的。


    舒词问:“章老师,你家经常来客人吗?”


    章知禾道:“是啊,我爸经常招待一些外地来的客人。不过他的事情我不怎么过问,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连华问:“你家的客人在这里待的时间长吗?”


    章知禾:“不算很长,我不太清楚,我很少关注这些事情。具体的话, 可能要问我爸才知道了。”


    连华:“无妨,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章知禾现在也是脑子大半的不清楚,不然他肯定对这几个问题有所防备了。不过眼下,他能清楚地答上这些问题已经是不咋容易了。


    “那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我妈。”章知禾见已经将人安顿好,便打算去长辈房看看父母的情况,索性和连华他们道别。


    连华:“别急,我还有几件事情跟你打听一下,坐下聊聊?”


    章知禾平日里对连华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教授深居简出,平时素来不爱与人打交道,学校的活动一律不见人影,就是平日里开会也从来不到场。除了上课的时候按点去一下教室,平日里几乎看不见他人,但是这位却是学术界的台柱子,单位上也只好供着。


    写请帖的时候章知禾本来以为连华并不会前来参加,可是同在一个单位,不给他写又不合适。于是章知禾便也给连华写了一张,原以为他只会随个礼更有可能连随礼都不随的,但是他竟然过来了,还接受了舒词的安排,这一点着实让他很震惊。


    眼下见到人,却觉着跟传闻中并不那么一样,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学生的气质。而且眼下对方不慌不忙淡定的模样,竟然让他凭空地多了几分安全感,虽然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安全感也实在是有点离谱。


    章知禾还是坐了下来,客房的光线很充足,甚至一点儿也不刺眼。


    “连教授,你找我想聊什么呀?”


    章知禾的面前坐着白辰和连华,位置不够宽敞舒词便坐在章知禾的身边,两个人都还是新郎和伴郎的那身衣服,看起来还颇有几分正式和喜庆的意思在。只是现在来看,这份喜庆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连华朝章知禾看了过去,对他道:“现在事情牵连到参加这次婚礼的关系密切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了。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更多详细的资料,如果你能提供,对于保护无辜的人自然能有很重要的作用。”


    “我知道你的意思。”章知禾淡淡地说道,他感觉嘴唇有点干,于是走到旁边的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杯水。想了一下又反应过来眼前还有三位客人,这便又替他们也拿了水杯过来,平平稳稳地放在茶几上,“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担心,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需要确认你们的身份,可以吧?”


    家丑不可外扬,家中实在有些什么糟心的事情,以大局为重那便也不是不可以说。只不过,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知道的,连华之前和他是同事关系,舒词是刚进学校的讲师,家里的事情假如被他们知道得一清二楚,对自己今后的工作影响还是挺大的。


    虽然现在出这么大乱子,影响也不小……


    一杯水的工夫,章知禾考虑了很多。


    连华当然也知道他担心的事情,从衣服袋子里找出一份身份证大小的证件递过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异能侦查局。”


    章知禾仔细一瞧,证件上边果然写得清楚,钢印也存在。他好歹见过不少证件,也了解不少,连华一拿出来他就知道是真东西。


    “好的连教授……”章知禾眼下已经没什么怀疑的,他叹口气道:“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让你们看笑话……”


    连华淡淡道:“时间紧迫,请说重点。”


    章知禾原打算抒情一番,可连华阻断了他抒情的意图,章知禾只好收敛了心思,然后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道:“你想知道什么?”


    连华:“你先说说看,你都邀请了哪些人当你的伴郎?”


    “除了章吉、小敬之外,还有我的另一个同事关州,一个从小一起玩的朋友叫罗敬,还有就是舒词了。”章知禾说,“当时邀请他们的时候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连华:“你知道另外两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章知禾:“罗文就是洞庭镇本地人,他现在应该是已经回去了。关州是我同事,他之前和你们都一起住在那个酒店来着。既然现在山路被阻断了,想必他还没能回去。”


    连华:“你家这边有没有什么人受了冤屈枉死的人?”


    “没有啊。我爷爷是生病去世的,我奶奶是寿终正寝,家里没有过这种情况。”章知禾回忆了一下,很诚恳地回答说道。


    “是吗?”


    “是。”章知禾回答得十分笃定。


    虽然章知禾的回答是确定的,可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在他印象中,似乎忘记了一个什么人。


    章知禾犹疑了片刻,还是提起了那个人:“我家还有一个人,是我妈。”


    舒词在旁边听着有些疑惑,他道:“你妈不是在家里吗?”


    “那是后妈。”章知禾淡淡地提起,“我的生母,在我刚出生不久就走了,我爸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到外乡去了。所以我从小就对我妈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但是我爸说,想了好多办法去找,也没有把人找回来。至于她在别的地方怎么样、有没有死,那我就不知道了。”


    章知禾停顿了片刻,犹豫了会儿说道:“可是,我的亲妈是自己选择离开的,就算有出什么意外,也不该牵连到我家啊。而且,我从小到大她也没有照顾过我,她根本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白辰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听见章知禾说起这个,他反问:“你亲眼看见你妈跟人跑了?”


    被白辰这样一问,章知禾自己也愣了,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了:“这倒没有,不过我爸是这么说的,村里人也都这么说。而且当时我刚出生,根本不可能亲眼看见。”


    话题到这里气氛有些沉重,不过白辰马上又追问:“你知不知道张诚诚这个人?”


    “知道。”章知禾这次回答得很肯定,“我记得这个人,他好像是个外地来的老板,他每隔两三年都会来我们镇子上一次,而且他和镇上那家酒店的老板娘关系特别好,每次去都住在那个老板的酒店。”


    舒词一下子听明白了:“你说的,就是让我安排白辰和连华住的那个地方吗?”


    “是啊,就是那家酒店。”章知禾说,“我们这儿不过是个小镇,原没有什么客人经常来的。不过后来逐渐开放了一些生意,所以来的人也多了,就有了那么一家酒店。不过一开始并不只有一家酒店的,有好几家呢,而且还有些民宿慢慢也弄成酒店了。不过还是那家店生意最好,明面上都说是酒店老板挑了个风水宝地,私底下人家都说是张老板给那酒店投资了,这才越办越好的。”


    舒词:“你们这儿有些什么生意啊?”


    “药材生意,至于是什么药材我就不大清楚了。”章知禾道,“这方面我知道的不多,我考上大学以后就去上学了,之后找了工作也很少回来,所以对这边的生意不是很了解。”


    连华:“哦?你不了解?这里不是你的老家吗?”


    章知禾:“是我老家啊,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自然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连华:“行吧,有劳了。”


    见连华语气淡淡地下了逐客令,章知禾一时也不再往这个话题上接着说,他道:“那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我妈的情况。有什么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舒词:“好,你先去忙吧。”


    跟他们道别过后,章知禾便推开门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没忘记带上门。


    待章知禾离开之后,舒词琢磨着说:“总感觉章知禾说话奇奇怪怪的,就算他已经在外面工作了,总不能连自己老家做什么生意都不知道吧。现在又不是以前,有什么事情不知道的还不能上网吗?”


    白辰:“随他去吧。”


    待章知禾走后,舒词将茶几上的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感慨道:“我来章家好几天了,都没发现他们家三楼还有这样别致的房间,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了舒词的吐槽,白辰问:“那你这几天都住在哪里?”


    舒词:“当然是住酒店啊,我们来帮忙的人全都是住在那边的酒店。他们家没邀请,我们也不好意思主动问啊,谁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客房不让住。”


    连华:“哦?你们没有一个人住在章家吗?”


    舒词:“对,我们没有谁是在章家住下的,我们全部都住在酒店。章家给我们说的是,这里已经没有空房了。”


    白辰道:“你不是伴郎吗?”


    舒词:“我当然是伴郎啊,可人家说没地方!”


    这个章家处处透着古怪,要说在这客房待上一宿,总也是觉得不大靠谱。舒词自打刚才近距离瞧见那个新娘的脑袋之后,情绪就一直紧绷着,现在待在这里,他感觉身上蹭蹭冒冷汗有些说不上来的害怕。


    舒词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他们两人,然后说道:“不然我们还是回酒店住吧,我总觉得这里怪吓人的,有点害怕。”


    连华:“外面已经天黑了,还下这么大的雨,回去的路上还指不定碰到什么呢,这你就不害怕吗?”


    此时的窗帘还是拉开的,舒词透过玻璃朝外边看过去,外头是一片漆黑。


    外面没有灯光,还伴随着雨水敲打上玻璃的声音,这样听起来简直平白多了几分诡异。


    镇上又不比在城市里,就算下了雨依然到处是灯光和人声,村镇的夜晚是安静又寂寥的,好像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之外、一丁点儿人类发出的声音都会被掩盖住,人们的生活痕迹被彻底掩映在大自然的喧哗之下。


    这种彻底的黑暗的天色令人害怕,舒词只往外头瞧了一眼,就已经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沾染上了莫名的惊恐。


    “那还是先不出去了。”


    舒词说着,将视线收回来落到了这间敞亮的屋子里,身边还站着两个熟悉的人,他又不再那么害怕了。


    白辰瞧了瞧这客房,想着还是觉得不对,既然是空房间,又为什么宁可空在这里又不给客人住?


    更何况这里看起来也并不像荒置的样子,里里外外布置妥帖打扫干净。所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层楼恐怕有什么不能让外人撞见的东西。


    方才章知禾在这里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眼下章知禾从客房离开、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这客房里边,白辰感觉到这屋子里蕴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


    这种感知说它若有若无是因为,好像它有被什么东西刻意地隐藏起来不被发现似的。


    现在留下的都是自己人,白辰也不掩饰什么,直接道:“这个地方阴气有点重,和我们家住的地方那种阴气有很大的不同。”


    舒词被白辰突如其来的说法引起了兴趣,他问道:“阴气就是阴气,有什么不同?难不成还区分品种啊?”


    “每个地方都有可能存在阴气,阴气阳气都是互相交替的。阴气重的地方住着顶多容易生病,或者梦魇缠身而已。但,有些地方阴气过重就会成为煞气,而煞气重的地方,就不止是生病和做噩梦这么简单了。”


    舒词:“那会如何?”


    白辰:“就像今天这样,容易死人。一旦触犯了煞气当中的某个开关,就可能开始出现活人不断丧命的事情。”


    舒词:“那……还有什么解开煞气的法子吗?”


    白辰严肃的说法令舒词不甚适应,舒词想了想,还是蹙眉道:“等一下,你说活人不断丧命?可眼下只有两个人死了,你这话的意思是?”


    “猜测而已,不过情况确实古怪,我们现在待在这里,更加要小心为上。”白辰提醒着道。


    第32章 五楼 五楼


    白辰刚和舒词谈论完这个煞气的事儿, 连华忽然对他说话。


    “白辰,你将那借条拿出来我们再瞧瞧呢。”


    虽然并不知道连华为什么忽然想要看那张借条,不过白辰还是依照对方的意思, 将那借条从衣兜里边取了出来,然后放在了茶几上。


    连华再次瞧了瞧那借条上的名字,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这借条上的张诚诚?”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白辰坦然承认:“认得,这是赵氏实业的伙计。我之前去赵氏实业看过, 就遇见了这个张诚诚,只不过他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不像是能在二十年前借钱给章前程的人。”


    连华:“我想去看看这一层的客房。”


    白辰:“我跟你一起去。”


    见他们都要出去瞧瞧, 舒词却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个诡异的客房里待着,他连忙道:“我也要一起去, 带我一起吧!”


    见舒词这样着急, 连华停顿了片刻,说:“倒也不着急,先给你们看个图。”


    连华拿出来一张叠好的白纸,平整地铺展在桌上。


    纸上是黑色水笔画出的一张图, 看这张图纸的样子,是一栋私宅。再仔细看时,白辰算是瞧出来了, 这纸上画的,可不就是这章家这栋房子吗?


    这张图纸上不单单画的有这栋房子的建筑外观,而且还画的有房屋里边的结构。这张图纸上所画的,十分详细,看样子是在这里常住的人画出来的图纸。


    连华道:“你们看,这宅子一楼是堂屋和两间储物室, 除此之外在西边储物室旁边连通着一间面积不小的房子。在这图纸上看却是空置着没有标明用途,说明这儿很少有人进去过。今天白天过来的时候,我朝那边瞧了瞧,那个位置却并没有任何一扇门,而是一堵墙。”


    舒词听连华说到这里,他猜测道:“会不会这个地方原来是有一个屋子的,后来被封闭起来了。”


    连华说:“这就不清楚了,所以这才想去看看。不过这大半夜的,可能有点风险。”


    舒词连忙道:“我才不怕什么风险,要去一起去!”


    “嗯。”连华轻轻回应了一声,将图纸塞给舒词,说道,“你拿着图纸,要是待会儿迷路了,照着图纸上写的走就行。”


    舒词刚打算拒绝,可图纸已经塞给他了,只好乖乖将它收起来。本来他疑惑这图纸为什么要交给他来保管,可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连华对自己信任的缘故,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舒词好生将那图纸叠好了塞进衣服里边的口袋里,再用拉链细致地拉上,做了百分之百的保险。


    图纸保管好了之后,连华率先走在前面推开客房的门走了出去。


    白辰让舒词走在自己前边,他则跟随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与他们不远的距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们从客房出来,便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走廊上的光线不是很明,不过还是可以借着这灯光看到周围环境,不至于完全摸黑。这里的走廊不算是很狭窄,相反地,这个地方很开阔,可以容纳三个人并行而且还能有多余的位置。


    连华见他们没有跟上,便停下来步子等了会儿,朝白辰他们招手,示意他们一起跟上前来。舒词很快跟上了,白辰思忖了片刻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三个人并肩在这昏暗的环境上走着,这一层的客房都上了锁,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按照方才图纸上记录的,他们需要再往上走一层,来到五楼的位置才可以找到那个下去的通道。


    白辰将脚步放得很轻,他走在连华和舒词两人之间,连华的脚步放得很轻盈,就连他走在身边也没有听出连华脚步落地的声响。而另一旁舒词这边的脚步声便要沉稳许多,呼吸之间也透露出些许的紧张来。


    上了一级台阶就到了五楼。


    五楼没有开灯。


    可能是没有客人住进来的原因,这一层整个都是漆黑的没有什么照明。他们之间没有人前去开灯,谁也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贸然开灯的话,也许会惊扰到这里的人也未可知。


    不过,刚上了五楼,白辰就感觉到这个地方有些特别。这细微的特别之处在于,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这里应该是还有别的人在的。


    是人类的气味。


    白辰嗅到了,也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刻意被压低的说话声。虽然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没办法完整地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不过根据这音色来判断,正在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章知禾的父亲章前程。


    他不是在照看妻子吗?怎么跑到这楼上来了?


    白辰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于是这说话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了起来。白辰沿着这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在客房之间的一面墙壁前边停了下来,凑在这面墙壁的外边一听,这便能更清晰地听见里边章前程的声音。


    “老廖,你在哪儿呢?”


    章前程似乎是在打电话,他的说话声能听到,显然电话里对方的声音确实模糊的。可以听见有人回话,可是没办法听清楚具体究竟是说了什么。


    “今天这个事情你可得帮帮我啊,是不是、是不是小月找上门来了?”


    “那、这件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小月可是你我两个人亲手埋的!”


    “可我娘死了啊,这事儿也一直风平浪静的,谁知道忽然就出这么个幺蛾子了!事情还闹得这么大,你说到底是不是小月?她想做什么?”


    “我……我一个人不敢去,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老廖,你可不能够过河拆桥!”


    “喂——”


    “老廖——喂——”


    “我草你大爷廖光明!你胆敢挂我电话!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后边应该是对方将电话挂了,剩下章前程骂骂咧咧的声音。章前程这会儿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刚才在一楼的时候那般委屈柔弱,简直是判若两人。


    章前程挂断了电话过后,半晌也没有再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了。


    接着听见章前程的脚步声,但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没有了任何声音。


    他去哪儿了?


    过了会儿,在一旁的舒词这才压低声音轻轻地说了句:“他走了。”


    白辰:“这里应该有通道可以往里边去,得找找。”


    舒词:“入口会在这面墙这里吗?”


    “不会。”白辰即使在晚上也能看清楚,他刚才靠近的时候就已经仔细打量了这整面的墙面,它不像是留有可以设计机关的余地的那种墙面,白辰对舒词解释说,“这是一整面墙壁,没有任何可以松动的痕迹。”


    舒词:“可是我们听见了章前程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那他是从哪里进去的?”


    白辰说:“客房,这墙面两边连接着两套客房。”


    在黑暗中舒词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小声说:“但是这里有两间。”


    单单从外观上看,这两间客房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特别大的区别,不过在这堵墙左边的房间的门锁的磨损程度显然比右边的磨损程度要深得多。


    可见左边那扇门经常被打开过,右边那扇门则很少使用。


    “先去这边的房间看看好了。”白辰说着,朝右侧的房间走了过去,可在门口便停了下来。


    房门是上了锁的。


    正在愁怎么打开门的时候,舒词已经打开了手机上手电的开关将手机递过来给白辰,说:“你替我拿着照亮,我来打开它。”


    白辰接过舒词的手机替舒词照明,眼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工具就开始行云流水地作业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老练。


    舒词果然十分专业,没多久他就将门锁不动声色地开开了。


    房门松开一道缝隙,已经是可以直接推门进去的程度。


    白辰他们也不耽搁,拉开了房门就走了进去。没想到的是,这屋里边还亮着一盏台灯,像是专程将它留在这里照明所用。


    这盏灯的亮度刚好让人可以隐约看清楚这房间的格局,这是一间和楼下布局差不多的客房,四周围看起来也都十分的周正,不过这屋子里边明显不如楼下的客房干净,房间顶上的角落处还落得有几张没被打扫干净的蜘蛛网。


    但他们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没有直接通向方才章前程那个位置的通道。安排得这么隐蔽,恐怕得寻找一下这儿设置的机关。


    正当白辰打算四处找一下的时候,连华已经走到了房间里边靠着墙面的一张红木桌子面前,来回查看着。


    白辰便也走过去,问道:“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连华道:“开关应该就在这里。”


    连华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打开暗门的开关,在黑暗的地方,他安静地不慌不忙地做着这一切,就像是坐在自习室里解题一样的从容不迫。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非常轻盈的声响,那张桌子开始松动,往一旁自动推开,呈现出里面的空间来。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杂物间。


    第33章 祠堂 祠堂


    只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里面没有照明的灯具,反而是四个面都点燃着蜡烛。这个空间倒也没有多大,只是走进来过后, 刚好能看见一处狭长的往下延伸的楼梯。


    楼梯里安装的不是点灯,也是点燃的白色蜡烛。


    现在这些蜡烛都是燃烧着的状态,明显方才有人下去过。


    只不过这条楼梯没有外面的走廊那般宽敞,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走下去,眼看着连华就打算直接迈开步子往下走, 白辰往前了一步说:“我先。”


    说罢,白辰便迈开步子走在了连华的前面。


    这是一条曲折往下的楼梯, 脚下的虽然是木板, 不过保存得比较好,踩上去稳稳当当的。根据图纸上的内容来看的话, 这条楼梯恐怕就是连接着底下的那个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房间。只留了这么一条隐蔽的入口, 也是极谨慎了。


    在这里已经听不见章前程的声音,他熟悉地形,应该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远了。


    单调的、循环往下的楼梯,一直蜿蜒着延伸到底下去。可他总感觉自己一直一直在往下走, 大概走了将近十分钟,这个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从五楼下到一楼的距离,而眼前则一直是燃烧着烛火的敞亮的空间, 没有任何变化。


    下楼梯的时间过于漫长了,以致于让人心里很没有底,不知道底下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还得走多久才能到。


    白辰没有打算折返,这个地方越是深邃不可预测,就越说明在这底下藏着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东西。


    大约又走了五分钟左右这才到了底,总算没有再继续出现木质的楼梯, 而是踩在了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而这底下却也是灯火通明的一个地方,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敞亮的空间。这里边依然是点燃着烛火辅助照明,天花板上边安装着暖黄色的射灯,那射灯的灯光打下来,刚好对着下边一排整齐摆放着的祖先牌位。


    这里面宽敞极了,四周围是干瘪的墙壁,正中间摆放的是一排祖先的排位。


    原来这里是章家的祠堂。


    这个楼梯被布置在祠堂一面墙壁的背后,白辰从墙的背后走了出来,就看见背对着他们一门心思正给祖宗磕头的章前程。


    而距离章前程最近的一排,供奉的应该就是章前程的父母的灵位。


    一个牌位上写着章齐家、另一个牌位上写着廖小翠。


    章前程一心跪在祖宗们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跟随自己下来。


    章前程在灵位前跪下来,先是拜了拜,然后嘴里开始念叨:“各位祖先,章前程前来给你们磕头了。”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爹、娘,不孝子前程来看你们了。今天,今天本该是知禾的大喜的日子,没想到居然……居然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前程无能。”


    章前程想了想,还是对着母亲的牌位又拜了拜:“娘,今天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小月回来找我们家报仇了。我想了好久,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章前程说着,觉得自己心里难受,又说道:“我说娘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咱们家还不容易有知禾这么一个孩子,请一定不要让小月把知禾给害了啊,你们显显灵吧,小月一定要找人报。仇,那就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好了!”


    章前程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一边念叨一边重复,简直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正当他絮絮叨叨地问候祖宗的时候,忽然地,前方正经摆放着的牌位倒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谁在那儿?!”章前程警惕地叫唤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整个屋子里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迹象。


    章前程的精神状态彻底变得糟糕起来,他一时间好像在恍惚间看见了一个的模模糊糊的女人的身影。


    “出来!”章前程叫嚣着道。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样的,整个祠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妖邪竟然也敢在章家祠堂放肆!我要你灰飞烟灭!”章前程站了起来,张皇地四处看了看。


    章前程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他太紧张了,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有旁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了一通之后,章前程整个人又没了什么力气再喊叫。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又来到了那倒下的牌位面前将它们扶了起来。扶起了章齐家和廖小翠的牌位过后,章前程用袖口擦了擦那方牌位,再将它好好儿地放回原来的那个位置了。


    然后,章前程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从里头翻找出了一个纸箱子,就这样抱着这个纸箱子拉开了祠堂入口的一扇门,从这里走了出去。


    章前程没有关门,外面的风声和雨声伴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一并都传了进来。显然这祠堂的大门口,就已经直通外界了。


    白辰他们自然也跟上去,打算看看章前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祠堂外头居然是一处菜园子。


    此时外面的雷雨声还没有止住,章前程绕到一处宽敞的空地上。将方才从祠堂带出来的纸钱和香烛拿出来,半蹲在走廊处的一颗梧桐树边上半蹲着开始烧纸钱。


    梧桐树外面则是一片露天的菜地,上头还栽种着今年刚栽下去的白菜,一颗颗绿油油的白菜在暴雨中被冲刷得十分干净,即使在漆黑的晚上,这白菜叶子看起来也天然无污染,像是施了上好的肥料一般。


    章前程蹲在梧桐树下开始点上烛火和冥币,虽然此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可现在的章前程却没有感觉到寒冷,他一边点着火焰一边嘴里念叨着:“小月、小月是我对不起你,你实在要□□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带走吧,知禾年纪还小,他是我章家的香火,你要是带他走了,我们家可就后继无人了啊。”


    外面风雨依旧,章前程却冷淡得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骷髅。他半蹲着,一张冥币一张冥币朝火堆里投进去,一边投着冥币一边道歉:“小月啊,我知道是我不好,你行行好吧,你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消气吗?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小月……”


    章前程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到难受,外面的雨也随之越下越大,铺天盖地。


    果然老话说得好,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章前程一家子看来以前还是做了不少亏心事,这才连夜跑来给人烧纸钱。


    白辰他们其实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章前程,但他实在太紧张的缘故,好半天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连华先一步走到章前程面前,问道:“你是在给小月烧纸钱吗?”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章前程吓了一跳,直接把手上的之前都甩出去一张。原本燃烧着一半的那两张黄纸被甩出去丢到雨中,又被打落到了地上。雨水一点一滴地落到纸面上,瞬间紧紧贴住了地面。


    “连教授。”章前程看见来人是连华,这才不再那般战战兢兢,他从半蹲的姿势站起身来,看着他们几个人说道,“知禾不是送你们去客房休息了吗?你们怎么跑到我章家祠堂来了?你还是教授,就不怕给你们单位抹黑吗?”


    章前程着急忙慌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不过连华却并不着急回答对方,而是说:“章家今日出了这样的事,你又是章家一家之主,不在家中主持大局,跑来这菜园子烧纸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章前程被连华的这番说辞刺激得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你私自闯进来,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连华也不在意,风轻云淡地说:“好啊,我不介意你报警,让警察来彻底查一查在这宅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在威胁我?”章前程的语气强硬了几分,看着他们三人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敌意。


    连华:“难道不是事实吗?”


    章前程听到连华这番说辞,一下子慌了,言辞之间失去了几分强硬,反倒多了几分恳求:“连教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你不要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好不好!”


    “我只想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


    章前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们想知道这些做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连华:“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章前程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然后答应道:“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只是这里夜黑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辰听见舒词在旁边轻声提醒:“小心有诈啊。”


    “放心,连华自有分寸。”白辰道。


    说完这句话,白辰自己也有些诧异,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默认自己相信连华做任何一件事情的能力。


    这也并不奇怪,这个看起来温和纯良的青年,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参加个婚礼这么简单。白辰想,他可能猜测到了,可能会发生一些什么,所以才刻意前来。


    连华:“也行,那你带路。”


    章前程没有办法,只好匆匆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好,我带你们过去。我去拿把伞,你们等一下。”


    说完,章前程还当真回祠堂拿了几把雨伞给他们。


    “我们从外面出去吧,不好再惊扰了先人。”章前程说。


    章前程给他们递过来两把雨伞,都递给了连华。连华将其中一把雨伞给了白辰,剩下一把伞他和舒词一起用。


    章前程在前面带路,走近了大雨中。


    他们绕过这片菜园子,从菜园的一处偏门走了出去。还得从外面上好长的一截阶梯才到了大路上来,绕到大路上的时候,他们距离章家的那所宅子已经走出去六百多米远了。


    但章前程没有带着他们返回自家的宅子,反而朝着大路对面的立在路旁的一个两层楼高的门面走了过去,并且用手中不知哪里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他走在前边,先将里头的灯打开。里边摆着几方桌椅,柜台上放着茶具还存着些茶叶。章前程去柜台取了些茶叶过来,还鼓捣了一会儿给他们都泡上了一杯茶。


    这会儿子,章前程的一举一动和方才在祠堂外烧纸钱的时候全然不同。在这屋里的章前程看起来没有刚才那般惊讶和恐惧,看起来多了几分闲散自在,将那茶水轻轻摆放在桌上,倒真像是在宴请客人了。


    “你们放心,进来店里请客人喝茶是规矩,我没在茶水里动心思。”章前程叹气,“既然刚才你们已经听到了,我就与你们说来。”


    章前程兀自饮了一杯茶,说话之间带了几分倦意:“三十年前,我二十一岁。”


    第34章 小月 小月


    第34章小月


    窗外的雨声从玻璃窗透进来, 在夜雨的背景声当中,他说得很慢。像悠闲自在说着他人的陈年故事一样,一边回忆一边说话。


    “那时候, 二十一岁的男人还没娶上媳妇是全村的耻辱。”章前程想了一下,又说,“对了,当年的洞庭镇只是一个小村子,远不如现在这么繁华。”


    “为了借钱娶媳妇, 我几经辗转才找到了这个张老板。但是他看我一贫如洗,根本不肯借钱给我。那时候没人瞧得起一个穷人, 哦, 现在也是。”


    “经过我苦苦哀求,这个张老板终于答应借钱给我, 但, 也是有条件的。就是说,这些年必须在两年之内连本带利地全都还上。”


    章前程说到此处,短暂地停了片刻,像是正要回忆更多的细节。


    舒词在旁边听到这里, 就问道:“这么多钱,你能还上吗?”


    “当然还不起。”章前程叹息,“可当时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肯借钱给我,肯定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跟他借了钱签字画押了。”


    “拿到了钱,我就娶了隔壁村的小月。”


    白辰问:“你说的这个张老板,就是张诚诚吗?”


    “对,就是他。他好像特别有钱, 当时跟他借钱的人也很多,听人说,他好像是做生意的。不过我只是问他借钱,自然也不管他是做的什么生意。”


    白辰接着问:“你是怎么认识张诚诚的?”


    章前程似乎有些为难,可转念想了想,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他便又缓缓道来:“张老板是来找廖老头的,他拜托廖老头替他趋避毒蛇,这才不辞劳苦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洞庭村来的。不然的话,我也没可能认识那样的大老板了。”


    “这廖老头又是谁?”舒词追问。


    “你们见过的,廖老头就是今天在喜堂上主持婚礼的那个。他叫做廖光明,他可有本事了,可以跟山神对话,还能帮助村里的人趋避毒蛇。所以好多人都请他帮忙,镇上的人都知道他,自然也有好多外乡人慕名而来。不过啊,廖老头也不是谁的单子都肯接,一个看缘分,再有就是看出的价钱多少了。”


    连华问:“廖老头他家是不是住在镇上西边,他还有个妻子姓栗,家里养了条土狗?”


    章前程回答说:“是是是,就是他了。我们两家一向有所往来,所以知禾结婚他也过来帮忙了”


    舒词道:“你继续说,这个张老板专程来找廖老头,后来呢?他们的生意谈成了吗?”


    章前程:“张老板出手大方,廖老头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他们之前的事情都不对外人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谈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连华:“继续说你和小月的事情吧。”


    提起小月,章前程的表情瞬间有几分不自然,不过话题已经说到这里,章前程便只好继续。


    “是,我虽然明知道自己挣不到那么多钱,可当时娶媳妇的事情迫在眉睫,我娘说如果我再娶不到媳妇她就去上吊,没办法我只好去跟张老板借了钱,娶了小月回来。”


    “小月进门以后我和我娘都很高兴,一年后小月就怀上了孩子,后来她便生下一对双胞胎,刚好是一儿一女。可就在孩子生下来还不到一周,就到了该还钱的时候了。”


    “唉——这两年的时间,我自己挣了一些钱,又问亲戚朋友借了一些。当时我娘也很着急,把她的嫁妆也拿出来凑,好歹凑齐了,就把钱还给了张老板。还了钱以后,心里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但是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也不知道是营养跟不上还是什么原因,孩子生下来没有多久,两个孩子都先后夭折了。”


    舒词:“夭折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就是半夜发了高烧,没抗过去就死了。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我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精神状态变得每况愈下。尤其是,失去了孙子这件事情让我娘整天魂不守舍,有时候疯疯癫癫,动不动就会对小月动手。”


    连华:“你娘对小月动手,怎么动手的?”


    章前程磕磕绊绊地道:“婆婆教训媳妇,我们男人哪里有插手的份儿。何况当时我整天要出去干活儿,也不怎么关注到她们两个的关系怎么样。只是偶尔听见她们两人在屋里吵架,有时候还有打架的声音,我人在屋子外面也不清楚里面的状况。”


    白辰:“你从来没进去瞧过?”


    “有时候她们没关紧门,从门缝里瞧过。”章前程说得有些艰难,“我娘……我娘会打小月,有时候拿扫帚、有时候拿鸡毛掸子,小月就哭。就算小月在哭,我娘也没停下,就一直打,打累了她就不打了。”


    舒词:“好家伙,你就白白瞧着小月这样挨打?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我……我们村都这样。”章前程支支吾吾地蹦出这句话,“婆婆教训媳妇是天经地义的,男人们都不插手。”


    连华:“继续说。”


    “再后来,我娘说章家不能后继无人,说小月还得再生个男孩儿给章家延续香火才行。”章前程接着絮叨,“所以,小月又生下了三个孩子,可是那三个孩子也都是女孩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小月没有生下儿子,我娘心情更加不好,觉得娶了个不会生的媳妇回来。”


    舒词:“这么算来,小月已经生了五个孩子了?”


    章前程:“对,但是一直没有男孩儿,所以就只能继续生。好在,第六个孩子总算是个男孩儿,就是知禾。生下知禾以后,小月身体就不大好,一直在养病也不能干重活儿。所以知禾生下来才半年多,小月身体越来越虚弱,就病死了。”


    “知禾是我和小月最后一个孩子,所以就好好将知禾抚养长大。好在知禾命好,他生下来赶上了免费上学,他学习又很好,年年都是镇上的第一名。所以,后来就去上了大学,留校当了老师了。也算是给章家、给小月争了口气了。”


    “等等?”舒词觉得不对,“你说小月生下知禾以后就病死了,可是章老师自己却一直以为他的生母是跟着野男人跑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说法居然完全对不上?”


    章前程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娘在家带孙子。所以,小月的事情估计是我娘故意这样说给知禾听的,知禾年纪小不懂事,就听信我娘的说法了。”


    舒词:“那你也不给小月澄清一下?她不是你老婆吗?”


    章前程脸上流露出尴尬的表情:“是我不好,我娘在家里这么说我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白辰:“还有四个女孩儿呢?”


    “那几年日子不大好过,四个女孩儿都夭折了。那些夭折的孩子都不能入祖坟,各家各户都是随便找一块地方就埋了。以前生活条件差,养孩子很不容易,咱们这也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章前程便停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只看着连华他们保持着沉默。


    连华:“说完了?”


    “是,事情就是这样。”章前程说,“我很久没有给小月上香了,今天忽然想起了小月,便打算给她烧点纸钱,希望她在那边能过得好些。”


    话题到了这个时候,茶水都已经凉了,外边的雨渐渐停了,安静极了的夜晚还能突兀地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


    只是,天色没有一点儿要亮起来的意思,这夜晚黑得让人心悸。


    连华:“时候不早了,你也年纪大了,一宿没睡肯定累了,还是回去去休息会儿吧。”


    章前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的手表,说:“好,现在天快亮了,我们回吧。”


    说罢,章前程推开了这茶室的房门,将摆放在一旁的雨伞拿了起来,便打着雨伞往大路上走去。


    而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几道车灯的亮光,除了这几道亮光以外,在一片朦胧的雨声当中传来了汽车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变得越来越近,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车。


    即使在夜晚,白辰的视力也是极好,他道:“是警车。”


    “嗯,大概是终于通了山路,警察就连夜赶过来了。”连华接着说道,“跟上章前程吧。”


    白辰:“行,走吧。”


    他们现在距离章家的宅子距离算是远的,加上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脚下还得谨慎。


    当他们总算缓缓沿着大路走到了章家宅子门口的时候,远处的警车也刚好陆续开过来停在了路旁。回到宅子门口的几个人,和从远处过来的警察刚好碰了面。


    警车的车门被打开,从车里边下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他们下来时也打着雨伞,刚好和外边走来的章前程打了个照面。


    章前程也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先停下来跟人打招呼。


    白辰他们跟在身后,先观望一下再说。


    从车上下来的警察没想到会在屋子外面碰到人,他们也是有点惊讶,便抓着走在最前面的章前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在章家宅子外边鬼鬼祟祟的!”


    “你们误会了,我就是章家的人!”章前程连忙解释起来,“你们是接到报警才过来的吧,刚才不是说雨天山体滑坡一时半刻还没能过来吗?”


    那警察连夜过来,自然情绪不佳,说话也带着几分烦躁:“是啊,不过你这里情况紧急,这不是马上想法子赶过来了么!”


    “是是是,你们一路辛苦了,那就请进来说话吧。”章前程一边跟警察客气,一边走在前边替他们开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在静谧的镇上,这木门的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又好像从遥远的山坳最低处传来,沉沉地落在了耳畔。竟不像是打开了一扇门,而是打开了一口棺材。


    里边的物件还是白日里宾客散去的光景,分明白日里就是那个模样,可到了晚上,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一行人纷纷走进了了宅子里边,其中两个警察从车上搬下来工具就开始将现场隔离开来,其中一个则跟章前程他们开始交谈。


    得知章前程是这家管事的人,这个警察便就问道:“他们几个是什么人?怎么你们刚才从外面进来的?出去干什么了?”


    被问起出去做什么,章前程回答说道:“刚才茶室那边有动静,我一个人过去害怕,就请他们陪我一起过去看看。”


    警察看了白辰他们几个人一眼,问:“他们也是你们家的人吗?”


    “不是不是,他们是知禾的朋友,专程从远的地方来参加知禾的婚礼的。”章前程解释道。


    听到这个,警察又接着问:“出事了以后,他们就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是。”


    “好吧,没有离开这里的人我们都要一一问过。”这位警察看起来有点头疼,似乎现在的事情有点在意料的状况之外。


    不过他还是给自己时间缓了缓,说道:“行吧,现在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叫上这屋里所有人都下来,外面有同事带你们去酒店暂住。”


    章前程没想到警察居然一过来就要叫人离开家,他这便有点急了,连忙说:“可是我老婆刚才病了,现在还在休息呢。”


    “我也是为你们好。”警察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他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刚才我们挖开了路上的阻挡,我们都以为只是山体滑坡而已,其实下面还压着人呢!”


    听见这个事情,大家都有点诧异,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章前程接着问:“是谁?人还好吧?”


    “人死了。”警察道,“是个叫什么罗敬的。”


    罗敬?


    白辰记得这个名字,之前在客房的时候听章知禾提起过这个人,是章知禾邀请前来参加婚礼的伴郎。


    现在又有一个伴郎出事了?


    白辰朝连华看了一眼,正在这时,连华也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继而又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舒词呢?


    白辰朝自己这个方向也瞥了一眼,没有人。


    可白辰分明记得,刚才他们三个人从茶室出来过后就一直一起走过来的,怎么忽然舒词就不见人了呢?


    舒词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他要是有什么紧急的状况要离开,肯定会知会一声的。


    可如果并非不告而别,一个大活人怎么忽然就没了人影?


    第35章 遮骨香 遮骨香


    此时, 章前程正和那个警察先生聊着。


    白辰低下头看地面上脚步的痕迹,刚才三个人虽然从大路上走上来的,到底是雨天路面泥泞, 脚下多少沾上了一些泥巴。所以他们踩在地上的脚印,就很能说明问题。


    地上除了他们在场的几个人以外,再没有多的脚印了,这看起来应该是刚才大家进门的时候,舒词直接就没有进来。


    他去哪儿了?


    白辰没多想, 这便打算走出去找人。


    他迈出堂屋的门槛,果然在地上看到一排延伸出去的脚印。从脚印的痕迹上看, 舒词走得很匆忙, 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白辰的举动引起了屋里边警察的注意,那警队队长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找人。”


    白辰没工夫和这位警察先生多话, 便沿着那一连串脚印的印记走了过去。他跟随那凌乱的脚印的痕迹走了一段, 走到了一个小茅屋的跟前,看样子是个茅厕。


    脚印一直延续到了门口,白辰在外头喊了声“舒词”,却没有人回答。


    白辰也不耽搁, 直接将那扇门推开。但是推开了门,里面只有饲养的两头白白胖胖的猪,除此之外哪里有什么人影?


    人究竟去哪里了?


    白辰没找着人, 又从猪圈走出来探查了周围的环境,这个角落就这么大点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这时候连华和那边的警察一同寻了过来,连华低声问:“找到了吗?”


    “不见了。”白辰说。


    警察听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追问:“怎么?又有人失踪了?”


    白辰:“没错,刚才还和我们待在一起的同伴, 人忽然就不见了。”


    警察先生脸上已经出现了扭曲的表情,就眼下这状况那必须请求支援啊,就他们警队几个人哪里处理得下来?!


    虽然内心无比煎熬,但作为警察而且是队长,他在众人面前可决计不能自乱了阵脚。


    “这样,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先撤离这个地方,这里由我们警方来处理,我的同事会把你们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现在就跟他们离开,立刻!”


    白辰拒绝得十分利落:“我不走,我还没有找到舒词。”


    警察队长见这个年轻人用如此冒犯的语气对他说话,他心中更加恼怒。他刚要发作,身后的同事就朝他走了过来,并轻轻喊了一声“邹队,那边有情况。”


    “什么事情?”


    “这……还是请您亲自过去看看比较好。”


    同事这边催得着急,这个邹队长也刚好放下和白辰争执的念头,只好又回了堂屋。只好跟着同事过去,没想到却跟着同事走了一趟厨房,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其糟糕。


    这还不算什么,那个年轻的小警察还在他的耳旁说了句悄悄话。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邹队长原本就糟糕的脸色变得更为雪上加霜。


    邹队长见白辰和连华两个人从旁边过来,试图再次进入这宅子找人,他直接挡住两个人的去路开始阻拦:“现在这所宅子不安全,我派人送你们离开。”


    对于邹队长的阻拦,白辰更不耐烦了,平日里他对人类素来忍让,但和舒词性命攸关的事情,白辰不想跟这个人类警察浪费时间。


    “我说了,现在我要进去找舒词。他还年轻,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听了白辰的话,邹队长整个就不好了,他对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一意孤行的年轻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这是妨碍公务!”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站在一旁的小警察上来劝说让邹队长不要太激动。


    连华也上前一步,他对邹队长道:“邹队长不要心急,我们也算是同行,既然都在这里遇上了,不如我们合作吧。”


    原本邹队长还有些生气,可连华的声音像是有一种沉着的力量,虽然淡淡的却又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气场,让人能静下心来听对方说话。


    刚打算追问连华到底凭什么合作,下一刻连华就拿出了一张证件递给他,然后说道:“这件事我们也算当事人,邹队长还是接受我们的协助比较好。”


    对方的表情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你好,我是邹峪,那就合作愉快。”


    邹峪知道,如果能协助侦查局完美地把这件事情了结,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他现在十分庆幸刚才被明诏拉住了不让自己发火,不然就白白错失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


    谈成了合作,连华道:“现在我们的同事突然失踪,我和白辰要去找人,邹警官尽可以先忙,待我们找到舒词再和你们细说。”


    “需要提供帮助吗?”邹峪心里还是担忧,生怕再出什么事情。


    连华:“暂时不必,我们分头行动吧。”


    邹峪:“好,那就先这样吧。”


    连华短暂地说服了邹峪,这才算避免了一场麻烦。


    白辰见连华又客气又游刃有余地跟警察说话,只花了片刻的时间就说服了邹峪,暗暗在想,自打见到连华开始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好像他永远都不会慌张。这份淡定到底是因为他对一切都胸有成竹、还是说他根本对一切都不在意?


    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短暂地掠过了一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片刻之间,连华已然走到白辰身边,说:“走吧,去找舒词。”


    “嗯。”


    摆脱了邹峪的纠缠,白辰总算可以放心地去找人了,只不过舒词消失得蹊跷,眼下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人会稳妥。而他的身边,没有舒词的物件,也不能拜托狡。


    先冷静一下,想想舒词为什么会突然失踪的。


    白辰再次回忆了一番方才的事情,他们跟着章前程去了茶室,章前程替他们泡了茶,他们听章前程说完了故事就从大路上走了回来。


    可走回来的路上,舒词却连这大门也没有迈进来就走了。


    为什么舒词没有进门?他跑到猪圈去干什么?


    不,那是老式的茅厕。


    舒词很可能是肠胃不好突然要上厕所,所以才打算去最近的茅厕。而那张这所宅子的图纸上所画,这宅子的一楼是没有厕所的。


    白辰朝章前程走了几步,在他跟前不远处停下来问道:“你们家一楼堂屋有没有厕所?”


    章前程忽然被问这个问题也是有点愣住了,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我这屋里单层都是没厕所的,双层才有一间厕所。”


    这就好解释了,舒词想去茅厕总不好去爬二楼。虽然一楼那个位置养了猪,却是最近的选择,难怪他突然不打招呼就过去。


    那他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拉肚子?


    方才章前程给他们送茶水的时候,白辰特意看着舒词和连华,确定他们两人都没有喝章前程递过来的东西。


    而且他可以确定,即使是章前程给他们沏的茶的香气也不会有问题。


    难道当真是巧合?


    可是这巧合怎么就偏偏好歹让舒词碰上了呢?


    他们接触的东西只有茶水和那间屋子,可除了茶水和屋子还有什么别的是他错漏掉的呢?


    来回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再过去一趟瞧瞧得了。


    “连华。”白辰突然喊了他一声,“我还是想去刚才那里看看。”


    “好,一起过去。”此时外边还下着雨,连华说完顺手从旁边拿出一把雨伞想撑了伞再过去。


    两人再次从堂屋出来,寻到了刚才的那个位置。现在的地面上的脚印已经被刚才来的那好些人踩得凌乱了,地面上的痕迹也没剩下什么了。


    连华说道:“你是觉得,舒词冒冒失失往厕所跑过来,是因为拉肚子了吧?”


    连华过来的时候,不忘给连华撑伞。


    “对。”白辰回话说道,“可我现在还不清楚,舒词为什么突然会肠胃不适。”


    连华:“刚才在茶室我也警惕来着,没见舒词喝茶,至于那茶香也是没问题的。”


    听连华这般分析,白辰属实没想到对方仔细到这个地步,就连茶香也注意到。白辰不由得多看了连华一眼,他脸上多了几分憔悴,应该是折腾了一宿的缘故。可连华的神情却很坚定,似乎并没有被外界的这些因素干扰到他的心境。


    瞧着连华的时候,白辰顺道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雨伞。


    不是方才他们撑的拿把伞,而且这雨伞的伞柄上好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连华被白辰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胸前的位置,脸上有几分说不上的害羞,他当然知道白辰不会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看自己,最大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连华问道:“怎么?这伞有问题?”


    “嗯。”白辰凑近一些说,“这伞柄上似乎有什么味道。”


    “是吗?”连华这才注意到自己打的这把雨伞,他仔细闻了一下,果然上面有一些淡淡的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气味,加上外面大雨冲淡了些许,不过还是能闻到。


    这若有似无的气味是从这把雨伞的伞柄上散发出来的,连华这次真真切切地闻到了。


    连华道:“是遮骨香。”


    连华一说,白辰总算明白这是个啥玩意儿了。每个人吸入遮骨香的反应都全然不一样,或者陷入短时间的痴迷、或者记忆力衰退,总之什么症状都可能发生,而且时间段见效快。


    而且更要紧的是,这遮骨香还有更加特别的功效,人类的身上如果有遮骨香的香气,就特别容易招惹鬼魅。


    白辰道:“刚才在茶室,章前程是通过舒词将雨伞递给我们的。”


    “他还很讲究,第一次的伞是没有香气的、第二次的伞才有遮骨香的气味。”连华冷笑,“章前程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舒词着了他的道。


    “这老东西不说实话,去找他。”白辰心下完全没有了继续忍耐这个老头子的心情,说完这番话便转过身去打算找到那老头子跟他算算账。


    可白辰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景象与方才已经全然不同了。


    转过身之后按说他应该看见的是往回走,回到章家宅子的那条路,只要再转一个弯就可以回到章家宅子。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那个豢养了两头猪的猪圈,就连猪圈旁边生长的篱笆也都一模一样。


    白辰回过头再看向自己身后,原来应该是猪圈的位置、却出现了从章家宅子出来时的那条路。


    第36章 据比尸 据比尸


    在他面前玩这种把戏, 那就来会一会。


    白辰向身边的连华看过去,问道:“你看,这方位已经全部颠倒过来了。你的印象中, 遮骨香会有这样的能耐么?”


    连华也发现了异样,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多慌张,而是淡然地说道:“人类身上有遮骨香的香气就会招来鬼魅,恐怕我们也中招了。”


    面对这些把戏,白辰自然是不害怕的。


    不过连华……


    白辰朝连华看了看, 他还是那身白色系的衣服,在黑暗中特别明显, 也让他的身形显得温柔许多。


    白辰不禁问了声:“害怕么?”


    “不怕。”


    连华的语气有些淡, 像是清明前的新茶泡出来的茶水,瞧着简单清澈, 却让人知道工艺不菲。


    “好, 我们一起走吧。”


    “嗯。”


    简单地商议一番,两个人便缓缓地朝那个幻境当中的宅子走去。


    当他们来到宅子的正面,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宅子看起来比他们一直所在的那个建筑要破旧上几分, 完全没有白天刚进来的时候那么崭新、那么光鲜。


    屋檐下边还零星地结了几张蜘蛛网,那蛛网上却连一只蜘蛛也没有,只留下零星的几只被困住的小虫。那小虫也趴着一动不动, 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而宅子外边的小院也和白日里所看见的样子如出一辙,甚至连外边的车路、大路上的茶室,全部都有。


    只不过这些物件,和现实当中的方向全然是相反的。就像是一面镜子,投射出来这所宅子原本的样子的倒影。


    可这倒影看起来真切极了,倘若不仔细, 全然可以乱真。


    堂屋的大门是紧闭的,大门上还有些斑驳陈旧的痕迹,仿佛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开过它。


    “要开门吗?”连华问。


    白辰:“开。”


    说罢,白辰伸出还空出的右手,连华伸出了左手,两个一同使劲儿、推开了堂屋的这扇大门。


    白辰推门的时候,发现这扇门比普通的木门还要沉上许多,不过这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们两人很顺利地就打开了这扇木门。


    被推开的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要传递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终于将门打开,里边是一片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整个宅子里里外外,安静得像是一座常年无人登门的坟墓,荒凉又孤寂。


    而且这屋里边的陈设十分地简陋,除了一个宏大的外观之外,里边的布置可全然不如真实的世界当中那样精致,屋里的布置就是那种极老式的屋子,地面上也没有铺平,而是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左边是木板铺上的高一层的台阶,在一片平展的地板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坑,里边还有刚刚燃烧过的灰烬。


    连华道:“有件事情很奇怪,章前程一直说家里穷,娶媳妇还得跟别人借钱。可是我们到他家,他家这五层的高楼,可不是穷人修得起的。”


    “谁知道突然有了什么发财的路子,他没说罢了。何况在茶室里,他说话三分真七分假,只怕早就对你我有了敌意。”白辰道,“而且这个幻境,好强的肃杀之气。”


    人类进入普通的幻境,多多少少还会对外界有些许感知,比如太阳、比如声音。可眼下这个幻境的肃杀之气太强,已经掩盖了绝大部分的外界感知。


    鬼魅制造不同幻境的作用也不一样,有的幻境是用来短时间将人类困住,比如鬼打墙。而有些幻境则是用来提示人类应该做什么事情,比如去世的人类给现世人类托梦。


    而肃杀之气太过强的幻境,一般是用来伤人夺命。


    白辰:“你跟紧我。”


    “知道。”连华不自觉地朝白辰又靠近了一步,“我觉得一楼就这个样子,好像没什么东西,我们上去看看吗?”


    “嗯,走吧。”白辰也觉得连华所言很有道理,便拉住了他的手,打算往楼上去看看。


    这火炕旁边便就是一道可以通向二楼的楼梯,两人一步一步往二楼走去。不过,他们越是往楼上走,就能闻到一股隐秘的血腥味,那是人类的血的味道。


    白辰心道不好,连忙加快了步子再快一些,循着那血腥味来源之处赶去。


    连华被拉着手,也跟随白辰走快了几分。


    他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那血腥味最重的地方,就是从楼梯旁边的那个房间里传来的。


    这个血腥味浓重的房间,房门紧紧地关闭着。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挡里边的味道传出来,这直白的引诱已经再明显不过。


    白辰直接将那房门踹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单调到了极致的,却又充斥着恐怖的屋子。这房间的地板上、桌子周边还有墙面上,全部都沾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那墙壁并不是纯白的颜色,陈旧的白色上面点点的暗红色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突兀,那颜色有些是陈旧的,也有些是新鲜的,深浅不一地、没有规律地排列在那面陈旧的墙壁上,就好像一幅血腥到了极点的画,让人看了禁不住联想到那恐怖的过往。


    白辰往里边有了几步,一进这个屋子就感觉到了更加浓稠的味道,几乎让人想要作呕。白辰自然是见多了这种场面,他自是已经习惯了。


    可连华?


    白辰转身看着连华,他脸上虽然没有特别的表情,却微微蹙眉。


    他们刚走进来,些扇门就忽然地从外头关上了,留二人在里边不能出来。


    但也只是关上了门,他们在里边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方才强烈的肃杀之气也在这个房间里变得更加凌厉。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房间,里面唯一的窗户是朝北面的,又很窄小,甚至没办法让阳光透进来。屋里的陈设也普通,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放在床后面的衣柜,衣柜的侧面是一个穿衣镜,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了。


    白辰:“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它要带我们到这里来了。这个房间,应该就是小月被杀害的地方。”


    连华点点头:“甚至是那一天。”


    案发地点。


    案发时间。


    这个女鬼将他们引到这个地方来,大概是希望有人得知自己的冤情。


    就好像小月的亲生儿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死在洞庭镇上,甚至以为他的母亲是跟外面的男人私奔离开了一样。


    人言可畏。


    小月给章前程生下那么多孩子,最后还在自己儿子心目中落下个跟野男人私奔的罪名,想来她必然死不瞑目。


    白辰思忖了片刻道:“既然她都引我们过来了,那就找找看这屋子到底有什么线索。”


    “嗯。”连华轻轻应了一声,“那找找看。”


    两人现在还是手拉着手的状态,不过他们两人默契地朝那方衣柜走了过去,那衣柜是紧闭的。虽然瞧不出来那衣柜里边是放着的什么东西,可他们走进的时候,那血腥味甚至有增无减,闻起来好像是所有血腥味的源头。就在靠得很近的时候,衣柜的缝隙里边正往外边流血,一滴一滴地从里边渗透到外面来,闻起来有一种离谱的腥味儿。


    白辰伸出手想要将那衣柜的门打开,却碰到了阻力。不过这阻力并不多大,白辰再度尝试了一下,用了更大的力道去打开,它不一会儿就被打开了。


    衣柜果然被打开,里边躺着一具男性尸体。只一眼就瞧得出来,死的透透的。


    它左边的手臂整个断掉了,身体被弯曲地塞进了衣柜里面,也不知道那断臂被扔到了什么地方去。尸体身上的衣服满满沾染了红色的血迹,看起来整个人的血都像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往外边冒着鲜血。


    尸体脖子右侧的位置被一把菜刀从侧面的角度砍了下去,一个脑袋要断不断地偏在旁边,头上黑色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


    他身上的穿着、还有那露出的半边脸颊上的容貌,都非常像一个人。


    舒词。


    看见舒词的尸体的时候,白辰还是不太敢相信,舒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再仔细去瞧的时候,又觉得不对。


    断臂、披头散发、被切断的脖子……这不是人类,而是据比尸。


    “退后点。”白辰对连华说,“这不是人。”


    “当然不是人了,准确说这位兄弟的造型很像‘据比尸’。”连华道,“书上记载——据比之尸,其为人折颈被发,无一手。”


    白辰没看过这种书,他不过是凭借在大荒中的经验识得它罢了。他反问连华:“怎么你们人类的书上还写这些?”


    连华:“写啊,我家就有好多本,等回去了我找给你看看。”


    白辰:“这里诡异无常,你就不担心我们有来无回?”


    连华:“这不是有你在么?”


    “不过,我也很少见过据比尸。它怎么长得和舒词这么像,还是这幻境有意为之?”白辰觉得疑惑。


    “嗯。”连华道,“估计是为了吓唬我们的。”


    就在这会儿,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听见了一种用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这声音距离他们很近,就是从这屋子里传出来的。


    再仔细去听,就是从那张床底下传来的响动。


    第37章 阻止 阻止


    果然没多久, 便从那床底下延伸出来一道血迹。那血迹和周围的暗红的血迹都不一样,它是鲜艳的红色,不是滴落下来也不是自然地流淌下来, 更像是拖地的时候拖把染上了红色的血,一边拖地一边产生了一道印子留在地面上一般。


    连华也瞧见了,他蹙眉道:“这什么情况?”


    就在连华发问的时候,白辰忽然察觉身后有一道凌厉的杀气,他立即反手用环首刀向后边那道凌厉的杀气反扑过去, 同时拉住连华的手往前避开。


    回头看时,白辰手中的刀堪堪接住了一把劈头落下的菜刀的攻击。


    原来就在方才他们被那拖地的声音吸引过去的时候, 那柜子里的据比尸不知什么时候就清醒过来, 用剩下的一只手手持刚才落到它脖子上的菜刀朝他们劈了过来。


    白辰之前只听说过据比尸,却不曾想它竟然也会伤人。


    菜刀是从柜子后边抛出来的, 白辰速度极快地将那菜刀抵挡在了外头, 并将它直接一把扔回去给那据比尸。


    却没想到,它用剩下的右手稳准狠地接住了刀柄,继而朝白辰他们再度砍了过来。


    白辰没曾想到,这据比尸不仅力大无穷还十分灵活, 白辰不再轻看对方,再次落刀之时直接将刀口落到据比尸那将断不断的头颅上,那颗头直接应声掉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不过那据比尸的头颅一经落到地上, 便从它头颅截断的身体里飞出几只体型特别巨大的蜜蜂,每只蜜蜂都大约有鸳鸯鸟那么大的个头,伴随着嗡嗡嗡的声音从据比尸的身体里飞出来,一只接着一只。


    见到这玩意儿,白辰连忙拉住连华的手道:“快跑!这东西有毒!”


    说罢,白辰拉住连华试图打开那扇门。


    可那扇门却半晌也没办法推开, 像是由什么人从外边上了锁一样。可眼下不能让这些钦原鸟接近他们,特别是不能接近连华。


    “你开门,我来对付它。”白辰站在连华身后掩护他,尽量不让钦原伤害到他。


    连华之前开门经验丰富,想必这回也没多大问题。


    白辰手起刀落,已经斩落两三只企图接近他们的钦原鸟。可这些鸟类似乎并不知道畏惧,只不断往前冲过来,白辰的速度却比它们更快上几分,不多久又击落了好几只。


    “门打开了!”连华说罢,便拉住了白辰往外边去。


    两人一从屋里出来,就将房门给关上了,那些蜂拥出来的大型蜜蜂只得被关在房间里头,嗡嗡嗡嗡地叫着,叫嚣着它们的不满,但是却再没能够从里边冲出来。


    “快走吧。”白辰说,“虽然它们被关起来,不定待会儿会不会从窗户里头钻出来呢。”


    “好。”连华看了看四周围,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想了想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去哪里?”


    “上楼,到五楼去。”


    “好。”


    连华也没问为什么,总之白辰这样说他便也就跟着上去了。


    两人顺着楼梯慢慢上了五楼,在往上走的过程当中,却十分顺利,没有再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这么一直来到了五楼。


    五楼这里和之前那个地方的格局如出一辙,白辰果然在五楼看见了刚才那道被拖出血迹的东西,这回白辰看清楚了,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正拖着一具女尸往前走着。


    这位老妇人头发披散着,长长的黑白相间的头发垂到肩膀的位置让人瞧不清她的面容,她身上穿着正常的衣服,但其中一只袖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显然她只有一只手可以使用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她正在使用着几乎是正常人三倍的速度在往前走。


    得,又是一直据比尸。


    这不大的地方,究竟藏了多少只据比尸?


    白辰就这样瞧着她开门走进了一间客房,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当中。那个房间,正是之前白辰他们跟随章前程走进去的那个地方。


    连华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说:“如果说这个幻境演示着小月的死,那个老妇人拖着的女尸应该就是小月。我们跟她下去吗?”


    白辰道:“嗯,我突然想起来章前程为什么要在那片荒无人烟的菜地给小月烧纸钱了。”


    连华:“你是觉得小月就被葬在那片菜地里,就像现在这样,她的尸体正在被拖到那个地方打算给埋了?”


    白辰:“事实怎样,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没有再多讨论,直接跟着那据比尸顺着以前的那条狭窄的楼梯走了下去。


    当他们再次从祠堂出来的时候,果然瞧见了那片宽敞的菜地,菜地旁边也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此时风和雨都特别大,狂风将这棵巨大的梧桐树吹得树上的叶子已经到处乱飞,有些落到了屋檐上、还有些落到了篱笆上和泥土上……


    刚才看到的那个正在搬运着尸体的老太太,现在正站在这狂风暴雨当中,一动不动地守在一旁。


    在她身边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是章前程,另一个是那个廖光明。


    老太太就这样站在雨中,也没有人打伞,她就看着这章前程和廖光明两个人在那里拼尽力气地在地面上挖坑,他们挖得非常用力,想要尽力在这里挖开一个坑,俨然打算将那女尸埋了。


    白辰:“他们要埋的尸体,应该就是小月。”


    连华:“不错,想必这便是小月的心结。在家中被杀害,死了二十多年,儿子还以为自己跟人跑了,这搁谁身上也不会情愿。”


    “如果是小月,肯定希望有人阻止这一切。”白辰道。


    连华说道:“是啊,哪怕只是阻止他们埋尸。”


    白辰:“走吧。”


    说罢,白辰往迈开步子往雨中走去,站在那三人面前,用彼此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住手。”


    连华也跟在白辰身旁,平静地与他并肩而立。


    眼前的章前程和廖光明突然听见外人的声音,一下子慌了神,手里铁铲铲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忽然来到白辰和连华两人,忽然没了主意,整个人呆呆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好。


    “愣着干什么?继续挖!”老太太歪着头,对那两人吩咐道。


    那两人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往下挖。


    白辰没跟他们废话,直接祭出环首刀,一把就将那两人手中的铁锹斩断。环首刀力道极大,所以他们二人的铁锹被震断掉的时候,两人的手直接麻了,连忙将铁锹给丢下去,简直像见了鬼一样害怕极了。


    “你们——给我——死——”那老太太完全被惹怒,忽然地,她将一只手放在嘴里,不知使用了什么物件,吹响了某个曲子,这调子十分有穿透力,虽然下着大雨,但是感觉在这院子外头的人都能够听到。


    随着她这曲子被吹响,他们身后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栖息着的钦原鸟一只接着一只悉数飞了下来,眼看着就将要朝白辰和连华身边飞来。


    白辰冷笑:“同样招数用两遍,你就这点本事?”


    将环首刀放置在胸口的位置,白辰又为这刀身注入自己的灵力,继而将环首刀朝着拿蜂拥而来的钦原鸟群挥刀而去。挥刀之时,那刀身也同时发出淡淡的白色光影。


    很快,那一道道白色光影化为千万道刀意,朝着那飞来的钦原鸟群挥去。每一道刀意都利落地打中了每一只钦原鸟,虽然环首刀的刀意并不足以发挥它本身全部的力量,可是那钦原鸟又怎能敌过这般凌厉的一击?


    一时间,蜂拥上来的钦原尽数被击落到地面上,伴随着大雨,地面上落满了它们的尸体。


    就在白辰挥刀对付鸟群的时候,那据比尸却趁白辰没有闲暇,从身后抽出了一把菜刀,直接以常人三倍的速度瞬间朝白辰进攻过来。


    白辰对杀气再熟悉不过,几乎就在据比尸攻过来的瞬间,他就顺带了将环首刀朝那据比尸的身体里刺进去。


    就在白辰无暇分身对付钦原鸟的时候,忽然一只比其他钦原大两倍的钦原正朝白辰身后飞过去,长长的一根毒针正要朝白辰的脖颈处扎进去。


    “嘭嘭——”


    两声枪响,那钦原便应声倒地,也就这样倒在了大雨之中。


    谁在开枪?


    解决了据比尸,白辰嫌弃地将她推了出去。


    白辰的余光瞥见了开枪的人,除了连华还能是谁?


    此时的大雨中,连华白色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就连他的头发也被大雨冲洗得不成形态。而这时候,他正举着一把黑色的精致的手枪,看向虚空中的眼神里,是一种天敌锁定猎物将其置之死地的杀意。


    不过那种眼神气质几乎瞬间就消失了,当白辰的视线完全对上对方的时候,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平日里看待他的时候,那样的温和与客气。


    他两三步走上前来,担心地问候:“白辰,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刚才帮我。”白辰十分诚恳地道谢。


    连华:“我们是伙伴,不必客气。”


    两人好不容易将危机解除了过后,忽然地,白辰听见在这大雨瓢泼空间里听见了一阵短促的声音。


    白辰循着声音找过去,在一片梧桐树叶上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只体型很小的钦原鸟,它正躺在一片绿色的树叶上,大概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小只,它看见白辰他们朝自己靠近过来,瑟缩着身体往后退开了一些。


    “嘤嘤!呜呜!嗷呜!”小只的钦原鸟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它看起来委屈极了。


    哦?是一只能通灵性的钦原。


    白辰道:“我来问你,刚才怎么回事?是你驱使它们攻击我们吗?”


    “钦原——钦原——钦原——”


    这钦原鸟除了哭之外,只能发出类似自己名字的叫声。但是,既是通灵的钦原鸟,白辰十分自然地就听懂了它所说的意思。


    小家伙是在求饶。


    “想活命也可以,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


    “钦原——钦原——钦原——呜呜——”就是刚才那只可恶的恶鬼,它威胁我呜呜呜。


    白辰继续问:“这样,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但你以后必须都听我的。答应吗?”


    “钦原!”答应!


    白辰:“那好,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钦原!”好耶!


    这一小只跟白辰谈妥过后,将身上的雨水抖了抖,绕着白辰飞了一圈,最后飞进了白辰衣服口袋里乖乖地待着了。


    连华在一旁瞧着,有几分担心:“你不担心它伤到你么?”


    白辰:“放心。”


    提醒到这里,既然白辰笃定如此,连华也就不再劝说。


    钦原的攻击告一段落,他们也将这只小的收入囊中,可眼下回顾这个地方,却依然是凌乱的菜地、铺天盖地的大雨。


    他们并没有离开这个幻境。


    为什么据比尸已经死了,钦原鸟群也没有了,他们还不能勘破这幻境?


    白辰忽然有些疑惑:“我们怎么还留在这幻境里?”


    连华道:“也许还有什么问题我们没有彻底解决掉。”


    第38章 奇怪的人类 奇怪的人类


    “嗯。”白辰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走上前去看那具一直被拖着的女尸。


    虽然小月已经死去,可也能看出来,她太瘦了, 身上没有一点肉,简直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身形。看来小月身前遭受了不少的虐待,难怪死后也是这般凄惨的模样。


    白辰:“你觉得,是想要进章家宗祠还是离开章家?”


    连华道:“我倒希望小月希望离开章家,可显然这并非她想要的。”


    白辰:“何以见得?”


    连华:“一连杀害三人, 都是伴郎和新娘子,却不曾对章前程下手。岂不是, 对章家还有留恋吗?”


    白辰冷笑:“人类真是奇怪, 明明在这个地方受到了最深的伤害,却又最不愿意离开。”


    连华:“是啊, 奇怪的人类。”


    “好吧, 那就把小月搬到祠堂里边好了。”白辰道。


    连华:“好。”


    于是,两人合作,将那草席再次卷起来,一同将小月的尸体从大雨当中搬到了无风无雨的祠堂里边。


    小月的尸体刚被安置在祠堂里, 原本暗淡着的烛火倏然之间全部都亮了起来。整个空间的结构逐渐开始破碎,从天花板到地面上的地板,全都开始渐渐破碎起来, 那形状不规则的碎片投入虚空消失不见,当一切全部都消失掉的时候,他们身处的位置就不再是那个光线暗淡的祠堂,而是出现在一座不算很高的半山腰上。


    他们这算是终于从幻境中逃离出来了。


    山上都是生长的高大的梧桐树,此时天已经不再下雨,而天色正在将要变亮的时候。


    那幻境彻底消失掉的时候, 他们脚下出现了一根长枪的半截枪杆。瞧见它,白辰的视线紧紧盯着地面,似乎也生怕这枪杆也随着幻境消失掉一般,可它实实在在地出现在地面上,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这里等待着他一样。


    白辰将那半截枪杆捡起来,上手之后果然是熟悉的触感。


    难怪这幻境这么难以勘破,是借用了这长枪的灵力,白辰将那半截长枪继续藏起来,心中感慨,这小小的洞庭镇,果然藏了很多秘密。


    连华目之所及,连华看到了一棵梧桐树上被吊着一个男人,那不是舒词可又是谁?


    “你看,舒词在那边。”连华对白辰道,“我们过去看看。”


    白辰也循着连华的声音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有一个人正被吊在上面。瞧那身形和穿着,应当是舒词无疑了。


    于是白辰很快地就走到了那棵梧桐树底下,看见了双手被绑缚起来吊在了一棵梧桐树的分枝上,而且此刻,他的脸色已然十分地憔悴,面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血色,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煎熬了不少时间。


    白辰顺势挥刀将绑住舒词的绳子截断掉,舒词这就被放下来倒在地上。


    背部撞到地面上的疼痛让舒词的后背和脖子都十分难受,他突然地受到刺激就疼得醒了过来。舒词刚醒过来,就看到了在自己跟前的白辰和连华,而且这两人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淋湿了,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舒词不懂就问:“你们两个怎么了?为什么身上都淋湿了?出门的时候没有打伞吗?”


    白辰本来还担心舒词情况不好,可眼下他竟然可以一连串问出这么多的问题,那必然就已经好多了。白辰自然也放下心来,他道:“你刚才都遇到什么事情了?”


    舒词道:“刚才我忽然肚子疼就想上厕所,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昏睡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浑身上下到处都疼,疼的厉害。但是,我的眼睛就是睁不开,怎样也没办法睁开眼睛,就这样过了好久,刚才忽然感觉到背上很疼,忽然就能睁开眼睛了。”


    “然后我醒过来,就看见你们在都在这里了。”舒词禁不住开始联想,“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华:“没什么,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我可不想再待在这荒郊野外了,瘆得慌!”舒词连连答应。


    白辰轻轻应了一声“好”,然后率先往山下走去。白辰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使了些灵力将身上的水汽逼走,不至于让自己身上那么难受。


    当自己身上终于清爽许多之后,白辰特意慢了两步、等着连华跟上来,然后主动拉上对方的手。


    连华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任由白辰拉住自己的手,十分从容地继续走路。


    也许是因为天气有些凉了,他的皮肤有一种凉凉的感觉,触摸起来像夏天茂盛的荷叶,又清凉又舒适。而且,他的手指很瘦,一层薄薄的皮肤下就是骨骼,触碰起来像温润的玉石,唯恐不小心就捏碎了一般。


    柔软的手感舒适的手……


    等等,这不是重点。


    由于手感太好,白辰多握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便也施以灵力,将白辰身体上的水汽也退散掉。直到确认对方身上不再有水汽的时候,连华的手似乎回了一些暖意,白辰这才打算缓缓地将对方的手放开。


    白辰的手指刚一离开对方,就听见连华侧身过来,轻盈地一句“谢谢”落到耳畔。


    声音清澈又诚恳,却避开没让舒词听见,像悄悄话一样。


    白辰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句道谢,有种戚戚然的不安,连忙将手挣开。


    他们只在半山上,距离章家的宅子不算很远,只走了一段路便也就到了。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些警察,估计是邹峪联系到了来帮忙的人。他们此时正在堂屋里忙忙碌碌,弄些仪器设备,也不知道在监控些什么。


    他们一从后山下来,就碰到一个在实地勘测的年轻警员,他见到这三个陌生人忽然打算闯入,便阻拦说:“你们不要过来,这里有警方办案。”


    连华自然地走上前说:“我们是邹队长请来的帮手,请让我们进去一下。”


    年轻警察瞧着连华讲话文质彬彬,是个文化人模样,加上他们三人一个看着比一个颜值高,年轻的警察也更自然地就信任了连华的说辞。


    “好好,那你们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邹队长。”


    “有劳。”


    三个人便顺利进了章家院子,果然瞧见了正在做安排的邹峪,邹峪原本正埋头记录,察觉到有外人进来,这便抬起头看了一眼,竟然瞧见一夜未归的白辰和连华,而且他们还领了一个年轻男人回来。


    邹峪眼前一亮,猜想该不会是他们说要去寻找的同伴?!


    放下手里的笔记本,邹峪上前与他们攀谈:“你们回来了?已经找到人了吗?”


    连华:“自然是找到了,他就是我们的同伴舒词。”


    连华和邹峪的对话让舒词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眼下人多,于是舒词没有发问。


    听见连华这样说,邹峪好歹算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减少了一条人命,让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降低了许多,不然他要做的材料就更多了。


    “辛苦了。”


    邹峪说得实在诚恳,因为这个案子他已经熬夜一晚上了,另外两个伴郎他也已经通知了人前去保护,幸好现在舒词没事,他好歹算是避免了好大的一部分麻烦。


    “邹队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忙里忙外的。”连华问。


    邹峪说:“哦,我们局长派了专业的人过来,说是要检查这个地方的异能值。如果异能值太高的话,可能就得向省里请专家过来了。”


    “原来如此。”连华提示了一下说,“邹队长,章家的宅子后边有个菜园子,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去那菜地挖上一挖,说不定有你想要找的答案。”


    邹峪蹙眉,这会儿子他对待连华他们可不再似昨天晚上那般不信任,他说道:“后院的菜地?那里会有什么?”


    连华:“咱们一同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邹峪这会儿对连华他们已经是信任感爆棚,所以对于连华的提议十分重视。加上连华方才所言,意思很明白地就是说打算和他们一同去看看那后院的菜园子里有些什么。


    对此,他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假如有连华帮忙的话,他们的行动指不定会更加顺利。


    “连先生提议的正好,我们在这里正一筹莫展呢。”邹峪道,“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连华应了一声“好。”


    邹峪的行动力很强,他稍加安排了一下,就组织好了一个队伍前往章家宅子的后院。白辰他们自然也跟着过去,他们是直接从章家宅子外边绕下去的,比从五楼慢慢走下来要来的快上许多。


    只是出来的时候,外头有不少前来围观的人。


    这些前来围观的人将章家宅子围了一圈,男女老少都有,而且一边在外边围观一边小声议论,但瞧见警察他们过来以后,也纷纷让开一条路子让他们过去。


    刚才还在议论的好些人,瞧见警察带人过来了,大部分人也都没再接着讨论了。


    白辰也跟着他们警方的人一同从屋里走了出来,就在他刚从里边走出来的时候,白辰瞧见了一个人。这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也不和周围的任何人讨论,站在人群中间观察着。


    当白辰朝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连忙转过身去,避开和白辰对视。


    这个人虽然做了伪装,而且连忙避开白辰的视线,但白辰还是认出了他。


    是廖光明。


    这个廖光明在章前程的口中,似乎也参与密切参与了章家的某些事情。而且,在昨天晚上的幻境当中,他们也看见廖光明的身影就站在章家后院的那方菜地里。


    现在,他出现在这里鬼鬼祟祟是想要做什么?


    白辰还没有来得及深思多少,他们就已经往前走了一段了。


    果然,他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下了一场大雨之后的菜地已经湿漉漉的,地面上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梧桐树上落下的周围高大的树木上面落下来的叶子,这些树叶底下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小动物,让人下脚的时候也小心翼翼起来。


    当他们都走到底下的时候,每个人脚下都已经是一脚的泥土,就连裤脚都沾上了一些残枝败叶什么的。


    除了白辰他们,警方那边邹峪一共带了三个人下来。


    晚上的时候下了大雨天气还阴冷,所以不太察觉得到,可眼下是日光明媚的白天,这么一走下来,竟然还觉得这个地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冷之意。


    不过这个菜园子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得到周围的所有布置,邹峪看了一眼也确实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很快就有一个警察发现了那个祠堂的入口,但这扇门是链接着章家的那所宅子的,他们都没有钥匙所以没办法进去。


    但他们之前把章前程他们已经将章家的这五层楼高的宅子搜查了一道,却没发现有这么个小门可以通往这边的菜园子这里过来,看来章家通往这菜园子入口还挺隐蔽。


    别说,不仔细找还当真不容易发现呢。


    经过昨天晚上一夜的大雨,菜地里的菜也都东倒西歪了好些。


    这么隐蔽的园子……邹峪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这个菜地的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邹峪想到了就跑来找连华商议,他道:“连先生,您是不是觉得,这菜地底下有东西?”


    “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连华说着,走到了幻境当中章前程曾打算挖坑埋人的位置上,说道,“不如试试这个位置?邹队长意下如何?”


    此时邹峪对连华已经是信任有加,自然不有疑心,更加直接地对跟来的几人吩咐道:“就这里!挖!”


    当警方开始挖章家的菜园子的时候,前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好奇警方究竟会从章家的后院挖出什么来。


    菜园上是忙碌的警察,大路上是一遍旁观一遍议论的人们。在大路上旁观的人,还有不少的人正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站在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员很快上前制止道:“警方办案、禁止拍照!好了都不要再围观了,大家都回去吧!”


    身穿警服的警察站在一旁大声劝阻,刚拿出手机打算拍摄点素材的人只好悻悻然将手机给收了回去。


    虽然将手机收起来,但是却没有人有回去的意思,都待在路上打算看看热闹。还有些人悄声议论着什么,而且前来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菜园子的泥土还带着昨天雨水的浸润,潮湿又松软,所以下铲子挖的时候宽松得多,不多久他们就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挖坑是个体力活儿,不多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警察交替着工作,这才减轻挖坑的劳累。


    可他们往下挖了也有将近五米深,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在场的人都盯着那个陷坑的位置,只想瞧瞧能从这里挖出个什么线索来,只是都已经挖了五米还不见什么,渐渐地也让人没了耐心。


    就在大家觉得这个位置估计挖不出什么东西的时候,铁铲铲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这里边有东西!”忽然有人喊道。


    那警察将挖到的一块坚硬的东西刨开一看,是一块白森森的骨头!


    第39章 挖 挖


    “继续挖!”邹峪接着说道。


    挖到了东西, 旁边的人也都凑过去观看,挖掘的工作开始变得细致,果然不多久又发现了更多的骨骼。


    这些骨骼一点一点地被披露出来, 逐渐展示出它的全貌。


    是一副人类的骨骼。


    这个发现让现场的人都很吃惊,怎么在章家菜园子当真发现了一具尸骨。


    白辰在一旁瞧着,应当是一具女性的骨骼,想必就是那幻境之中小月被埋尸的地方。


    邹峪瞧着眼前的场面,也没有多说, 只是默默让人继续挖开,再将那副尸骨原原本本地挖出来、抬回去。


    这会儿子邹峪对连华他们三人更为信任, 便走上前道:“昨天不知道两位是专家, 对你们还多有怀疑,是我的不对, 还请两位多海涵。”


    连华:“邹队长客气了, 章家的事情错综复杂,想必接下来邹队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邹峪惊讶:“你们不留下来一起调查吗?昨天不是说要协助我们……”


    连华:“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现在还有别的要紧事,就不多打扰了。”


    虽然邹峪也很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帮忙, 但是也不好挽留,邹峪便说道:“好,那你们先去忙, 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短暂地和邹峪他们道了别,他们便从这院子离开。


    出了章家宅子不远,白辰注意到舒词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舒词:“我现在感觉还是难受,很饿,可是还像晕车一样恶心想吐。”


    连华:“那先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舒词:“好。”


    三人再次回到酒店, 将舒词送到房间休息,他看样子是当真累坏了,往床上一躺下就睡着了。


    白辰这会儿去瞧连华,见他脸色也很憔悴,有点担心地询问:“你昨天一宿没睡,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


    连华虽然看起来疲惫,可他还是问白辰:“你不要休息一下么?昨天晚上你也很累了。”


    “你先睡吧,我还不困。”白辰很干脆地说道。


    见白辰拒绝得干脆,连华便也不再继续纠结于此,去浴室洗漱好了就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休息了。


    不多久,连华一躺下也都睡着了。眼看着这就是累坏了,不然也不会入睡得这样快。


    待他们都睡着,白辰再度将方才捡到的另外半截长枪拿了出来。


    白辰坐在窗户边上,外边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明亮的光线照在了这枪杆上。就这样细致地瞧着,白辰能够确认,这就是元寻的兵器。


    加上家里面放着的另外半截长枪,就能拼成一支完整的武器来。


    只是这枪杆又是怎样被折断的?是被谁折断的?


    长枪断了,元寻呢?


    他在什么地方?还活着吗?


    连华瞧着这另外半截长枪,想到那个在一片混乱之中带着他躲避追杀的人,甚至在匆忙之用尽自己所有的灵力抵挡那些人的攻击,然后直接启动了天灵阵,用天灵阵将他传送到了人界。


    这样的情况下,元寻还有可能活着吗?


    白辰不禁去想,也许呢?


    他那样好的人,也许会遇到相助的贵人也未可知。


    白辰就这样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回想起过往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白辰听见身后传来响动,白辰转身看过去,原来是此时连华已经醒来正坐在床沿边上换着衣服。


    察觉到白辰的视线,连华换衣服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待连华迅速地换好平日里穿的衣服之后,白辰问道:“连华,你和章知禾关系怎么样?”


    “同事关系,平时也不怎么联系。”连华实话实说。


    白辰:“洞庭镇这么远,你和他关系一般,为什么还专程过来参加这个婚礼?”


    白辰的问话让连华一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刚醒,就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不过,连华想了想说道:“因为最近没什么工作要忙,正想出来走走散散心,见识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就过来了。”


    很官方的答案。


    也无懈可击。


    “原来是这样。”白辰回应了一句,这个话题算是过去了。


    两个人说话的这会儿,躺着的舒词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舒词从床上坐起上半身,感觉睡了一觉过后身上终于不再那么酸痛了,他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好多。


    舒词醒来以后,白辰瞧他面色比刚才好上许多,他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白辰回答道:“三个小时左右吧。”


    舒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缓缓地道:“我饿了,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嗯,你们去吃吧,我想歇会儿。”白辰道。


    舒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连华拦住了,然后连华说:“那你休息一下,我带他下去,如果你等会儿有什么想吃的,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过来。”


    白辰:“好。”


    连华和白辰沟通完,就带着舒词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他们将门关上,白辰听他们走远,这便躺下稍休息一会儿。


    睡着的时候,白辰迷蒙之间梦见了那个场景。


    元寻用心血启动天灵阵,将他置身于天灵阵的保护之中。


    但敌人的攻势太强,终究抵挡不住,被敌人一箭刺入心脏,最终殒命。


    可梦幻中,白辰也只能这样看着,他改变不了元寻的结局。那画面虽然近在眼前,但是又好像距离自己十分遥远,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能看见却不能触及。


    忽然之间,他又好像身在天元阵当中,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他好像听见元寻的声音,带着一点虚弱和沙哑的声音,却对他说道。


    “白辰,活下去。”


    这是元寻最后说给他听的五个字。


    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晰,他完全落入天元阵当中之后,感觉到身体急速地下坠,却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过了很久很久,急速的降落忽然停止了下来,他落到了一块结实的地面上,却没有掉下来的疼痛感。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黑暗,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宛如黑洞一样的空间,唯有十分遥远的那处有一束光线打进来,吸引着他前往。


    白辰正打算往那光源之处走去,一步一步,他走得警惕又缓慢。


    走近之时,那是一扇半开的木门,白辰从那扇木门穿过去,就来到了人间。


    没多久白辰就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连华。


    瞧见他时,他正在用手机打字,应该是跟什么人在聊天,看起来聊得还挺专注。


    听见身后动静,连华继续打字,随口问道:“你醒了啊?”


    “嗯,你们吃晚饭了?舒词呢?”


    “刚才在楼下,老板的儿子缠着他玩游戏,这就待在楼下哄孩子呢。”连华一边说一边打完最后一个字,将手机放下,这才转过来看向白辰。


    白辰当然记得老板的两个孩子,只是没想到舒词还有这闲心。他昨天才逃出生天,这就有心思陪孩子玩耍了。


    白辰想了一下,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听见白辰这样问,连华反问:“回去?”


    “是啊,现在章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自有警方调查,难道你不打算回去么?”白辰问。


    连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不回去,是打算自己上姑儿山吗?”


    “这里很危险,姑儿山可能也有危险,你们还是回去的好。”白辰道,“还是让玄藤来接应你们吧,我担心你们回去的路上也有危险。”


    连华:“既然姑儿山危险,我更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了。何况,章家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我总觉得除了小月的死,章前程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们的。”


    白辰道:“他确实没交代清楚。”


    连华:“现在我们都在别人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多个照应,你说呢?”


    听连华这样说,白辰没再反驳,连华不是没分寸的人,既然他执意同去,那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想现在去找那个廖光明。”白辰道,“刚才在章家宅子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在那里围观,章前程没交代的事情,说不定廖光明会告诉我们。”


    连华:“那你也得先吃饭吧,放心,廖光明跑不了的。”


    白辰自己没有注意,但连华这样一说,他还真觉得自己饿了。连华说的对,既然廖光明能过去围观,自然不会轻易就跑了。


    “嗯,那先吃饭吧,我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白辰道。


    连华:“好,我带你过去。”


    于是白辰洗漱了一下,便跟着连华从楼上下去了。


    他们来到这家酒店的后院,这是一处极宽敞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好多的花花草草,墙上还爬满了爬山虎,将整个小院子衬托出了别具一格的意境。


    没想到这家酒店看起来,还有这样有趣的一个小院。连华带着白辰往他们二楼的餐厅去了,这个点过了午饭时间但是还没到晚饭时间,所以餐厅里除了值班的服务员以外也没其他人了。


    这里是一家自助餐厅,白辰打了饭再添上几样小菜就找了个位置吃饭。


    连华也在一旁坐着,他问道:“你喝什么饮料?我去给你也拿一份?”


    “水就可以了。”


    “好,要冰的么?”


    “常温的。”


    连华询问完了以后,便起身去柜台那边,不多久便拿了一瓶常温矿泉水和一瓶可乐,将矿泉水给白辰递了过来。


    白辰接过这瓶水,然后对连华说了句谢谢。


    连华在对面坐下,拧开可乐瓶便喝了起来。眼下周围没有旁人,白辰瞧着连华拿着可乐瓶子的手,在那深色液体的衬托下显得更白了几分,他白色的袖口上还沾染了一些接近土黄的颜色,想必是昨天晚上在大雨中不小心沾上的。


    瞧着连华的袖口,白辰又想起了连华使枪很利索的样子,他问道:“你会用枪?”


    连华也不回避,直接回答道:“嗯,练过几年。”


    “你枪法挺准的。”白辰肯定地说。


    当时正下着大雨,天色又很暗,想要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要击中目标本来就很难。更何况,还是要击中正在飞行的目标。


    连华:“谢谢,你感兴趣么?回去的话你也可以试试。”


    白辰只是想称赞一下对方,没曾想连华抛出这样一个提议,他当然对此有兴趣,只是……


    “我也可以用枪么?”白辰问,“这种武器,好像市面上是没有的。”


    连华:“需要向局里申请,而且你执行的任务一般都有风险,风险评级高的任务都是可以配枪的。”


    白辰又问:“那玄藤也可以用?”


    连华道:“嗯,不过她不习惯,都放在家里积灰。”


    听连华这样说,看起来他和玄藤关系很密切的样子。


    话题到这里,白辰便没有继续再问了,他想着待会儿去找廖光明,于是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饭菜都吃完了。


    见他吃饭这么快,连华提醒说:“怎么吃这么着急?”


    白辰:“习惯了。”


    连白辰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吃饭速度比较快,实在是之前打工的那会儿,忙的时候就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让自己慢悠悠地进食。所以,即使现在还有时间,他一时半刻也没有将这个习惯改过来。


    “慢点吃,吃着急了对肠胃不大好。”连华坐在对面,不经意地轻声提醒道。


    “嗯。”


    白辰轻盈地回应了一声,刻意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第40章 上山 上山


    吃过饭之后, 连华跟栗婆婆联系上了,说让栗婆婆在家等他们过去。


    跟栗婆婆约好了之后,他们叫上舒词一同往栗婆婆家里去找人, 刚要从酒店出去经过酒店门口的时候刚巧碰到坐在酒店大堂玩手机的小离。


    此时小离正窝在大堂的沙发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捧着手机,手指偶尔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可她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


    一抬头,小离就看见了白辰他们从电梯那儿走出来, 像是要出门,便迎了上去。


    “大哥哥, 你们要出去玩儿?也带我一起去吧!”小离问道。


    他们之前曾答应小离带她去姑儿山, 既然这次是准备出发,自然也是要带她一同去的。不过白辰都还没有先说什么, 舒词却先一步跟小离说话了。


    “我们是要去办正经事, 小孩子在家玩手机就好。”舒词摆着一副大人模样对小离好生劝说。


    小离却不搭理舒词,而是走到白辰跟前:“大哥哥,你会带我去的对吧?”


    “嗯,一起走吧。”白辰简单地几句话便答应了下来。


    舒词还想和白辰再说些什么, 却被连华暗暗拉了衣服袖口,暗示舒词不要再多说了。舒词虽然着急,可是倒也听懂了连华的暗示, 便不再继续劝说。


    从酒店出发,不多久他们又再度来到上次的那户人的家里。


    刚到门口时,那条土狗就已经急匆匆地从它的窝里冲了出来,朝他们摇着尾巴。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还“汪汪汪”地叫着。


    “发财,别叫了。”


    随着院子里的房门被推开,从里边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栗婆婆从屋里慢慢地走了出来。栗婆婆瞧见是他们来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走过来开门的动作多少带了些勉为其难。


    栗婆婆走路的时候,右脚看起来有点跛,走起来没之前那么利索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栗婆婆瞧他们的神情都显得憔悴了几分。


    “是你们啊,请进来吧。”


    栗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替他们开了门。


    他们进去以后,果然看见屋里坐着一个男人,正是廖光明。


    廖光明此时是背对着他们的,听见有人进来,这才缓缓转身过来。他一转过身来,就看见了来人,正是今天在章家案发现场和警察在一起的那三个年轻人。


    “是你们找到家里来,说要上姑儿山?”廖光明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直截了当地问道。


    白辰说道:“不错,是我们要去。”


    “要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也得再等三天,三天后我自然会带你们一同上去。”


    廖光明没有直接答应,开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我有急事,现在就要去。”白辰回答他道。


    廖光明:“我们要上山,那可是有讲究的,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可不是你们想去就去的,如果擅自上山,触怒了山神,这件事情可就没办法交代了。”


    见廖光明这样说,一旁的小离却道:“廖公,你别糊弄人了,谁不知道你只要收了钱,就没有不乐意去的。我见你带别人上山,也没得挑三拣四地算日子,怎么轮到我们要去,就要算时辰了?”


    小离这番话说得廖光明一下子脸上挂不住,烦躁地说道:“你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不要胡说!”


    小离却不怵,继续说:“廖公,栗婆婆可是收了订金的,你这般出尔反尔,就不怕坏了你的名声吗?”


    廖光明听了小离这样说,恼怒起来:“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胡说!”


    小离却并不惧怕廖光明的生气和质问,反而接着说:“让我不要胡说,那你可敢发誓?你敢对着山神发誓么?你敢么?”


    廖光明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说话这么直接,这让他一下子没了主意。尤其是听到小离要求他对着山神发誓,廖光明一下就怂了。


    这会儿栗婆婆瞧这场面脸色一下子不怎么好了,便站出来道:“你们不要担心啊,老廖一时糊涂,我替你们开导开导他。”


    栗婆婆说完,走上去一把拉住廖光明就往一旁的屋子走了进去。接着,又紧紧将房门关上,将他们即将谈话的内容严防死守不让人听了去。


    他们两个都进了屋里之后,只有发财在堂屋这里围着他们几人打转,一边打转一边摇尾巴,看起来格外高兴的样子。


    方才小离的表现却让白辰印象深刻,这小姑娘看起来倒是对廖光明的业务流程很熟悉,就连廖光明对山神的信仰也这般清楚。


    看来小离对这次前往姑儿山,也势在必行。


    这倒是让白辰更加好奇,小离想去姑儿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白辰一边想着,一边打量起这个房子来。这所房子比起章前程家中的房子,看起来就要朴素得多了,里里外外也没有置办得特别豪华,这堂屋的墙面都泛着陈旧的颜色。


    站在堂屋厅堂里的几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小离倒是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发财的脑袋,发财看样子也很喜欢小离,就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脑袋并且尾巴摇晃得更加欢乐了。


    栗婆婆领着人进去没多久,又将房门“吱呀——”一声给打开了,两人从屋里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廖光明走在前面,栗婆婆跟着也出来了,然后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出来的时候,廖光明手里多了一个漆黑的长方体的箱子。那箱子的样式看起来古朴又精致,上边还刻着纹样纷繁的凤鸟花纹,粗略地一瞧就知道不是凡品。


    “既然你们已经付了订金,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这就带你们过去。”廖光明又说,“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的确不适合上山,山中的灵蛇也未必愿意配合,要是到了姑儿山出了什么状况,那我可不负责。”


    白辰:“行,现在走吗?”


    “嗯,走吧。”


    廖光明决定好了以后,拿好了手中的箱子,便率先带路,带着他们一同出去了。他们出门的时候,廖光明一边提着那个雕琢精致的箱子,一边拿来了狗绳牵着发财,带着发财一同出发了。


    廖光明也没解释为什么要带着发财一起,白辰也不多问,一行人便跟在廖光明身后一起出发。


    他们从屋里出来,从另一条小路绕出去。


    这条路显然并不是上回白辰和连华从酒店那边出发所探的那条路,是另一条通往姑儿山的小路,走这边这条路倒是开阔许多,小路的周围是一片又一片田地,田地周围还开垦了水流的通道,从河流上牵了一根细长的水管,可以随时灌溉这田地里的植物。


    能从屋里出来,发财似乎特别高兴,一路上高兴地走一截路便找个地方撒尿,尿完了还不忘记抖抖身体,自己放松一下。


    在这条大路上走的时候,还偶尔在路上碰到一两个人从他们身边路过。


    发财见到陌生人的时候,往往开始吠别人,路人只好避开发财,而廖光明只得拉紧绳子免得发财扑上去咬人。


    不过他们一路走出去也没有遇到特别多的路人,只偶尔一两个来地里劳作的罢了。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白辰总算是看到了姑儿山就在前边,廖光明这是在从另一条路准备上山来的。


    刚好路上有一处亭子,廖光明走到亭子阴凉处歇息,指了指前方的岔路说:“再往前走一段就能到了,不过我提前跟你们讲,这锁蛇之术只能维持到下午七点钟。过了六点钟,你们就必须得从山里下来了,若是在山中逗留太久,我也没有办法保证安全。”


    白辰应下来:“知道了。”


    廖光明道:“还有,等会儿到了前头,我先做禁山令再做锁蛇术,你们都不可打断我。要是中途打断我,这事也是不能成的。”


    连华:“规矩还挺多。”


    廖光明解释:“这都是为了不打扰山神的安宁,倘若你不信便罢了。”


    “自然信,否则也不会特意来请你了。”连华说道。


    廖光明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又接着出发了。


    再往前走了五分钟,就来到了山脚下,这里是一块乱石铺成的地面,周围围起来几个小土丘,中间还有一口水井,井水是从山里延伸过来的,并且哗啦啦从乱石当中冒出来,形成一条小溪源源不断地往外流淌而去。


    清脆的水流声和山里的风声,听起来倒是悦人耳目。


    “就是这里了,你们等我一会儿。”


    廖光明说着,将发财绑在旁边一颗壮大的槐树上。刚才还十分闹腾的发财,被绑在树底下之后变得乖巧起来,乖乖地趴在树荫下休息,一双圆圆的眼睛左右转悠,似乎很是惬意自得。


    安顿好了发财,廖光明上前寻了一块空地,将那雕刻精致极了的盒子放在地面上,从里边取出一些物品来。


    舒词瞧着有趣,便向连华问道:“他在干什么呢?”


    连华:“应该是给山神准备的祭品吧,既然要入山,首要便是要祭祀山神。”


    听见连华波澜不惊的解释,白辰又多瞧了他一眼,没想到连华对这种事情也有所了解,实在令人意外。


    他们说话之间,廖光明已经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白茅草的席子垫在了地上,继而又从箱子里取出一部分用纸巾包裹好的稻米分了三分摆在垫子上,继而燃香祈祷。


    廖光明口中念念有词,他口中所念,像是当地的民族语言,之前在赶集的时候听到过一句两句的,不是很真切。这回由廖光明口中振振有词,倒是能听得清楚声音,却判断不出说了什么。


    待廖光明终于是将台词念完,这才又从那箱子里取出一个葫芦,将那葫芦的盖子打开,里边缓缓流出了红色的液体,瞧着是血。


    这深红的血液,尽数都浇到土壤之中,这才将那葫芦收回。


    收回了葫芦,廖光明再次低声吟唱了一段台词。


    待一切的手续都做完,廖光明这才朝山上鞠了一躬起身,转过来将发财脖子上的狗绳解开来。绳子一解开,发财却丝毫不再粘人,而是朝他们前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廖光明放了发财这才走过来,和白辰他们说话:“待那香火燃尽,发财也到家了,我们便可以往山上去了。”


    敲完廖光明这一番操作之后,舒词诧异地问:“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血?”


    廖光明倒也不遮掩,直白地承认:“白毛鸡血,是山神喜欢的。”


    舒词:“这样真能行么?”


    “当然,不灵的话可以退钱的。”廖光明保证道。


    待廖光明收拾好了东西,白辰说:“你跟我们一起上去。”


    “我?”廖光明支吾地说,“不必了吧,我家里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


    “这可不行。”白辰道,“既然你都来了,那可得陪同保护我们才行。万一我们有什么危险,你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廖光明犹豫了一会儿,终究答应了。


    其实,刚才廖光明在祈祷的时候,白辰已经感应到,这山中的蛇类开始渐渐隐匿蛰伏起来,确实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起来了。


    这个廖光明,也果然有几分本事,怪不得章前程家中有喜事也请他前去主持,就连小离这样的孩子也知道他的本事。


    白辰朝姑儿山方向看了一眼,这座山很高,天空上白云很淡,像是从山巅刚刚掠过一样。清风吹拂过来,山里的密林发出“簌簌”的响声,处处透着神秘和古怪。


    山路不像底下的大路那样宽敞,所以上山的时候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廖光明在他们前头带路,白辰和小离一道,连华带着舒词一道,他们四个人都跟随在廖光明身后。


    昨天刚下了一宿的大雨,这山路还有些潮湿,所以刚踩上去脚底下就沾了泥巴。


    雨后的山路并不好走,而且这种时候的山里更是蛇虫鼠蚁最喜欢出没的时候。


    但是,白辰的确没有感觉到毒蛇的攻击性了。只要不主动招惹,眼下应该不会面临蛇类的攻击。


    不过这山里树木杂草都非常多,除了蛇类也得提防其他的东西,白辰却并不敢掉以轻心。每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们跟着廖光明继续往前走,山上生长着各种各样丛生的植物,有些带刺的植物还会勾上他们的衣服,这让行动变得困难了些。


    但廖光明带的这条路好歹比上次他们前往的那条路要来的顺畅得多,好歹有一条能够让他们顺利沿着这条路往上走的小路。


    这条小路上虽然泥泞,坡度倒也不算很陡峭,所以走起来也并没有特别费劲。白辰偶尔去照看身旁的小离,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走在山路上却并不含糊,她看起来走得轻松,就像在自己后院闲逛似的。


    方才在山脚下,灵蛇的气息确实渐渐地收敛起来。


    不过,当他们越是往上走,白辰越是感觉到这山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山里太安静了。


    他们在山下还听见一些风声和水流的声音,可自从他们开始往山上走,白辰就听不见任何除了他们脚步声以外的别的声音了。


    这山里虽然四处是葱郁的绿林,却连一丝虫鸣、一丝风声也听不见。


    他们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往上,前路没有任何一个人走来,巨大的宽阔的整个山野只有他们五个人。


    这姑儿山极高地形又极复杂,往上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身边的山石开始变得怪诞起来。四周围原来是青葱翠玉的小树林,逐渐变成了能瞧见刀削斧劈的山崖,那山崖就横亘在路边,简直就近在身侧,仿若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山崖倾身压下来,砸得头破血流。


    城市里少见这样的景色,这样的景致美则美矣,却没有来得给人一种隐约的压迫感。


    就在他们按部就班地往前走路的时候,头顶的天空上忽然变了颜色,原本天高云淡的白云瞬间变成了黑压压一片的乌云。


    乌云遮挡住了太阳,也遮挡住了天上露下来的光线,山野之间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许多。


    这俨然的一副大雨将近的样子,让廖光明开始忧虑,他突然道:“遭了,又要下雨了!快跟上,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听廖光明的语气,好像待会儿要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