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管、支气管腔内充满血性泡沫，切开膨大，流出大量泡沫状液体，头面部肿胀，脑膜淤血，符合生前溺亡特征……排除他杀认定自杀。”
何溶月和杜城担忧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沈翊，沈翊站在师父旁边，上一次李俊辉去世，他只是因为失去同事而伤心，而这一次，他失去了像家人一样的师父。
当比印象中更加苍老的容貌出现，沈翊颤抖的手抚摸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豆大的泪珠瞬间滴落在铁板上，不过几年，师父已经这么老了。
白色的画布没有落下彩色，只是有眼泪流过的痕迹，杜城和何溶月站在办公室门外，“你不进去安慰一下他？”
“现在不是时候……我虽然懂这种感受，但是我们不一样，雷队和他师父对于我们也不一样……让他一个人静静，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我就在这儿陪着他。”
何溶月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翊的背影。
杜城本来只当许先生的出现视为沈翊再次拥有家人的标志，但是没想到是另一片深海。
沈翊属于艺术，但是他也适合当个警察，杜城看着那副海的画完成，敲敲门进去了。
“……你陪我去趟师父家好不好？”
画布上是落日，窗外是日出。
杜城点头，牵着他冰冷的手带上了车，沈翊一直睁开眼，看着街边的店铺，有新开的，有翻新的，有和从前一样的，三角梅更加热烈，山茶花五颜六色。
杜城牵着他注意着来往车辆，沈翊任由他动作，只是看着路口发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十岁。
“钥匙还是放在这儿……”
沈翊拿起来花盆下面的钥匙打开了木门，“这儿就是我师父家，我学画画的地方。”
杜城点点头，进了屋。
“我当初烧画的时候，师父很生气，他不希望我当警察。”
四处环看的杜城看着瘦削的背影心脏酸胀，把他揽到了怀里，“他来找你的时候也说了，他希望我们换一个画像师，但是……我觉得你无人取代，你拥有别人没有的天赋，你不仅在画画，你更在察人心。”
沈翊听了，淡淡地笑了笑，柔软的头发剐蹭着杜城的下巴，“带你看看吧。”
沈翊主动牵着杜城，家里的合照不多，沈翊在其中的却不少，画室不大，沈翊在这里待了十年不止。
“怎么了？”
杜城看着沈翊不动，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不你的画吗，你师父还留着呢。”
看到熟悉的签名，杜城笑着却和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的沈翊对视，杜城笑容凝固，“怎、怎么了？”
“我的画是这么画的……但是我已经把他烧掉了……这不是我的画。”
沈翊瞳孔颤动，眼睛看着画却没有对焦，杜城抿着嘴，两个人几乎默契地有了不太好的猜想，沈翊突然向前走到窗台边，杜城跟着走了过去，发现沈翊取下来了贴在玻璃上的便利贴。
“送画，园山南路296号……22号下午，那不就是明天吗？”
脚步声靠近，两个人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人，梳着利落的丸子头，“你怎么来了？”
女人没有看杜城，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翊，“一块石头落进水里都有回声，一个人掉进江河却了无声息。”
杜城注意着沈翊的表情，害怕沈翊再次陷入悲伤情绪，可沈翊却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看着师姐动作。
“师父的画儿都在这儿了吧，我想整理一下，为他办个画展。”
“为了什么而办？纪念还是缅怀？人都不在了，缅怀还有什么意义。”
沈翊语气稀松平常，师姐不为所动，歪着头看着房间里面满满的画，“人不在了画在，老师画了一辈子，可画却没有被人看过，没有被看过的画不过是用过的材料，越放越没有价值。”林敏走着走着到了沈翊身边，她无视掉杜城，嘴角带着笑，眼睛紧紧盯着沈翊，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他身后的画上。
沈翊垂眸躲避她的视线，林敏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缓缓地抚摸上了油画，沈翊被杜城拉到了身侧才猛地吸了一口气，缓解了窒息感。
“不过，我希望我办的是老师和你的联名画展。”
“你办画展我没意见，但是我没兴趣。”
林敏笑着站在画旁，点了点模仿沈翊的签名，“如果不想被发现，那就回来画一副真的，他毕竟是你的恩师。”
林敏画说完，沈翊却不像她预料那样答应，而是目光突然冷冽，下巴绷紧，走到了画的对面，把模仿的画取了下来放到了杜城手里，“别忘了，他也是你的恩师。”
杜城看着沈翊把有他签名的画往外面走，林敏眨眨眼，只是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以前那个自由的沈翊，带着棱角，带着一股劲。
她抬头，看着耸耸肩什么也没说但是帮忙的杜城，目光落在了他手臂上的背包，没记错的话，这是沈翊的吧。
她没有多想，只是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小小的房间，有些事情，想开了是财源滚滚，想不开是慢性自杀。
*
“去收画那个地方？”
沈翊点点头，从车上拿了一颗糖塞进了嘴里，“我坐在车上，你去吧。”
杜城点头，下车绕到了副驾驶，两个人抱了两分钟才分开，“在车上等我。”
沈翊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发呆。
老师模仿学生的画，甚至拿来卖……沈翊只能想到师父有难言之隐，否则那样有气节风骨的艺术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沈翊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自杀，无法接受模仿。
阁楼的灯光已经亮了三个小时了，杜城看着手机的时间即将变成零点，手边是冷掉的饭菜，当时间一到，他立马打开了门，看到沈翊蹲在画布下捂着脸无声哭泣，颜料沾在了地上，脚上，衣服上，赝品被涂抹变成了真迹，真迹上的脸是创造赝品的人，执笔人是他的徒弟。
杜城心疼地把沈翊从地上抱起来，“李晗已经开始调查许老师的手机，事实的真相马上就能知道了，你相信老师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沈翊，”杜城捧起来沈翊冰冷的脸，和他对视，随后额头抵着额头，“你那么尊敬他，我也相信他是一个清风亮节的艺术家，所以等消息，沈翊。”
缩在他肩颈哭的人被他抱进了卧室，还大发慈悲地让小玄上了床，他拿着毛巾擦着他脸上的颜料和眼泪，沈翊眨眨眼，圈住了杜城的手腕，“帮我把那幅画给林敏吧，告诉她，画展我会去的，那幅画和其他画一样，许思文想卖的话就卖吧。”
杜城点点头，“和小玄一起睡？”
“抱出去吧，你抱着我睡。”
“喵——”
安慰猫愤愤不平地挠着门，随后自己走到了猫窝趴下了。
*
“许思文……”
“……好久不见，你变化很大，听说你没画画，当警察去了。”
两个人隔着安全距离，沈翊坚持一个人来杜城才放弃进来在外面等他，沈翊笑了笑，“也在画画，帮助归案。”
两个人不算熟络，更何况许思文和老师关系不算太好，两个人聊了聊近况就分开了，沈翊从林敏那儿知道许思文把画都卖了，也没要沈翊留下的日记藏书，沈翊看着他的背影，回了警局。
“视频？”
沈翊瞬间加快脚步到了监控室，刚才和他见面又分开的许思文这个时候已经坐在审讯室里了。
“我看一遍。”
“好的沈老师。”
李晗点头，重新放了一遍，沈翊皱着眉倾身，听着视频里的话，想起来刚才许思文说的“我已经打算定居美国了，有家庭有工作，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只觉得气愤，他转身想去审讯室杜城已经回来了。
“沈老师，你真该在的，你不知道杜城差点揍……”
“唉唉唉就你话多——我没事儿，你要的视频我拿到了，一起看吧。”
杜城拍拍沈翊的后腰，沈翊点点头，冷静了不少，注意的细节也就更多。
“……这不是许思文。”
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他，沈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情绪激动时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微反应，这些反应是靠表情肌实现的，尤其是眼和口周围肌……但是视频中两个人的微表情明显不一样，而且这个视频不符合正常拍摄角度的光影规律，该亮的地方没有亮。”
“很棒。”
沈翊去审讯室的路上，杜城低头在沈翊耳边轻语，“我们会查明真相的。”
“……他只是关心则乱……”
沈翊和许思文面对面，许思文表情悲怆又悲愤，“这不是我的脸，沈翊，你是警察，你能找到真相的……”
沈翊等人细入调查才察觉，这是一系列针对老人的ai换脸诈骗案，两个人一起找到了张局得到立案批准，联和兄弟单位并案侦查，三天内拿到了十一份视频。
“又不回家啊。”
杜城看着沈翊，“你那样分开看合拢画要多久？一个晚上？”
沈翊点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早点来看我就好。”
杜城不情不愿地被亲了两口，手上力气没减，依旧抱着沈翊不肯松开，“算了我陪你吧，李晗也熬不了通宵啊，小姑娘早点回去休息，放视频我也会。”
沈翊笑着点点头，会议室静谧只有落笔的沙沙声，第二天李晗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抱在一起躺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嘘，早饭买了吗？”
李晗看着蒋峰，蒋峰点点头把多的两份早餐放到了桌子上面，又把画像拿了起来，“沈老师是真牛，ai技术都还原不出来，他就凭一双眼睛，牛逼啊牛逼。”
“那当然，ai是取代不了人类的，沈老师可是捕风捉影小能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