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姜菱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软的。


    宋观书僵住不敢动,尤其不敢挪动胳膊,生怕不小心会碰到不该碰的部位。


    刚洗过澡,姜菱身上只有淡淡的香皂味。


    日化厂的香皂只有一个味道,两人虽没有使用同一块香皂,但是姜菱身上的味道跟他是一样的。


    “你先松开我。”宋观书的声音跟他一样僵,“有话好好说。”


    姜菱才不松呢,她先松开了,这人一溜烟跑远却不告诉她怎么办。


    她长了一颗比别人更大的好奇心,本来她不是特别想知道,宋观书和陈向阳总是一副神秘的样子,把她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


    “你先告诉我,我就松手。”


    他的声音有点慌,这证明她的方法有用,姜菱得意极了,“快说。”


    他虽然一动不动,架不住姜菱乱动,挽着宋观书的胳膊紧了紧。


    宋观书的手臂不出意外地,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


    宋观书呼吸一滞,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的眸色渐暗。


    “行,我跟你说,其实就是陈向阳说,钢铁厂放电影那天晚上,趁着人多去打赵林一顿。”


    “就这?”姜菱不信。


    怕呼吸声过于明显,他缓缓地吐气,“我没有必要骗你。”


    他锁骨下有一圈清晰可见的渗血牙印,能看出姜菱下嘴的时候一点没留情。


    他和她那能一样吗,姜菱想同他掰扯,碍于两人如今的姿势过于暧昧,实在不适合闲聊。


    孙老头抠门,家里的被子跟了他几十年,洗洗涮涮的几十次,哪里经得起大力拉拽,在两股力的作用之下,被子被拽碎了,已经结块的棉花满天飞。


    “我这如假包换纯爷们。”他举起胳膊露出大块肌肉,脸上做出狰狞的表情来。


    孙大爷抠门又爱占便宜,厂里不花钱的电影他怎么可能不去看呢。


    姜菱无辜地看着宋观书眨眨眼,“我开玩笑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激动。”


    宋观书没有拒绝姜菱的上药申请,姜菱拿出蘸了消毒水的卫生棉球。


    宋观书随口扯道,“他今天有事,没有时间,活动取消。”


    难道是她梦里下的雨?


    陈向阳明明早就知道赵林对他存着见不得人的心思,却还非常有礼貌地聊上两句便回到家里。


    “我已经说了,你可以松开。”


    肖兵从前的强悍凶狠都是在父辈权势堆砌下的虚张声势,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他剩下的只有懦弱无能。


    她问起宋观书,“昨晚下雨了吗?我好像听见了雨滴声。”


    “看你。”


    听宋观书和陈向阳那意思,跟放电影有关,姜菱猜测,许是在放电影的地方。


    姜菱视线不可避免滑向伤口下的位置,她想起了刚才埋头咬他时候的丰满口感。


    被她咬过的地方只留下了火辣辣的钝痛感,只是小伤,宋观书却迅速将上衣脱掉,露出赤裸着的上半身,昏黄的灯光像是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打了一层柔光的蜜色滤镜。


    姜菱安抚似的说,“我知道你喜欢姑娘,这样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要是遇见了,帮你介绍一下。”


    姜菱再一次心虚地低下了头,“我去找药。”


    这人意志坚定的要命,不管怎么问,都不肯告诉她。


    宋观书脸上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容,任由姜菱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


    姜菱没多问,只是躺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但是那群贱娘儿们凭什么跟他比!


    就听宋观书说,“我知道,其实是你喜欢我又不好意思开口,以他为借口说出来。”


    这还差不多,陈向阳停止在房间里暴走,安静地坐在桌子前,羞羞答答地说,“喜欢好看的姑娘。”


    “不会是他爸是当过副厂长的那个肖兵吧!”


    宋观书疑惑回头,就看到姜菱神情纠结,她最后用一副英勇就义似的表情说,“对不起啊,刚才不应该咬你。”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宋观书能做出来的举动。


    “那你跟谢朗?”姜菱疑惑地问。


    宋观书的手垫在她的后脑下,另一只手臂垫在了姜菱后背与炕之间,两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


    隔壁苗家在院子里准备去厂里占地方看电影了,菊香听见这老太婆说话难听,就想去帮姜菱。


    宋观书一比一还原姜菱放在的表情,冲着她无辜地眨眨眼,“我开玩笑的。”


    有人找他修理自行车他就站起来赚钱,要是没人找他修理自行车,那他就看闲书。


    没过多久,正房的灯被拉开,随之传来了方老太的尖叫声。


    “姜菱,你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


    刘老太最害怕被人提起她前儿媳妇是劳改犯,在宋观书出来之前,她就带着孙子孙女灰溜溜地离开了。


    宋观书眨眼,“我开玩笑的。”


    大抵暖色系会让人产生进食的冲动,姜菱轻微的弧度很小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结婚了吗,他爸妈老婆知道他是个兔儿爷吗?”


    她自己也说不准这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坐在另一边,钢铁厂自己的保卫科也在严阵以待,生怕今天发生什么事。


    不好说就是欺负了你们闺女的肖兵,这是往人家伤口上戳,姜菱说,“就那个坐牢的肖副厂长的儿子。”


    “我跟你们说哈哈哈,现世报。”


    这男人虽然很快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却还是被众人给看清楚了。


    “啊啊啊啊!宋观书我要打鼠你!”


    宋观书只是这样看着姜菱,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听他说出血了,姜菱立刻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吵架最气人的地方就是,吵了一大圈,最后发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菊香前些天来家里的时候给姜菱透露,说是今天放港城那边传来的电影。


    因为失去女儿的缘故,剩下的这个儿子被他们像是对待眼珠子一般地照看着。


    光听他说漂亮安静的姑娘,姜菱就知道陈向阳的理想型了,那必然是文文弱弱的漂亮姑娘,能让男人生出保护欲的那种。


    可是,可是……


    而且后面进出方便,更方便宋观书他搞事。


    姜菱假装不懂,“可是我们是两口子,两口子之间亲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西厢房外的锁头完整,门窗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即便门没锁,也应该没有进贼。


    然而身下结实有力的手臂在提醒着她,眼前这人危险且有侵略性。


    “你说那个是不是肖兵?”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容,姜菱不确定地问他。


    虽说欺负了他们女儿的肖兵腿不知为何被人打断了,充当肖兵保护伞的两个人也相继垮台,肖家算得上是家破人亡。


    这句就相当于变相求和了,姜菱跑去铺被褥,过了很久,才应了一声,“早上煮面好麻烦,随便吃点剩饭算了。”


    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姜菱简直气死了,这人哪来的一身牛劲儿,跟让铁夹子钳住了似的。


    在厂子的后院放电影,后院很大,能容纳下许多人。


    姜菱有片刻的失神,唇红齿白的隽秀青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眉眼含笑温和至极。


    “不对啊,你不是说,跟陈向阳在今天……”


    坐在佟婉月旁边的一个老公安解释道,“钢铁厂放电影,人员聚集,怕发生打架斗殴盗窃这种事情,就把我们给喊了过来。”


    姜菱躺下之后,宋观书放下了书,在她旁边的位置铺好了被子。


    他的眉眼染上温柔的笑意,“我也有错。”


    姜菱和宋观书回家才点开了屋内的灯,院子里就传来了走动和说话声,他趴在窗前瞄了一眼,是孙老头和方老太。


    老于两口子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男人大喊。


    在距离出口处不远的地方,姜菱看见了身穿制服的佟婉月,还有西河派出所的几个公安。


    衣裳散乱,挣脱时急得出了一身汗。


    宋观书倒是也不在意,两人距离隔得近,姜菱就算用头撞他,也不会太疼。


    她果断认怂,“对不起,我说错了。”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他们不能放松警惕。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得好像你跟我结婚,是因为你喜欢我似的。”还不是为了刺激谢朗,他自己的目的都不单纯,现在竟还跑过来质问她了。


    已经有人跑去给老于两口子和方招娣报信去了。


    宋观书这个狗东西竟然开玩笑,这衬得刚才认真思考的姜菱像个傻瓜。


    再然后就是有人进屋开了灯,肖兵要面子挡住了脸,遮脸的被子不仅被拽了下来,还被人认出他是谁。


    人太多了,姜菱拉着宋观书的衣摆生怕被人群挤散。感受到衣角的拉扯,宋观书低下头,看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正拉着他的衣摆,黑暗中他的唇角悄悄扬起。


    宋观书能忍痛,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他还是捏出了姜菱的脸颊,让她松口,“怎么什么东西都吃,也不嫌脏。”


    不过赵林没有勾搭到陈向阳,这么快就转换了目标?


    又跟佟婉月聊了两句,姜菱就摆摆手,跟她再见,“我们先回家了,你们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


    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宋观书对她的态度挺好,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迷糊地想,是外面下雨了吗?


    这还真是男人本色啊。


    正用手掩着鼻子的宋观书:???


    由于宋观书带给她的保守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姜菱没有怀疑他。


    “他现在换口味了?改喜欢男人了?”


    菊香男人拉住了她,那可是他领导的妈,你要是跑过去把人给骂一顿,这算是怎么个事儿啊。


    虽然因为那个问题,姜菱和宋观书之间发生了极为尴尬的情况,姜菱还是好奇地问他。


    他爸可是副……哦他爸已经不是副厂长了。


    眼瞅着农历六月十五越来越近,姜菱就越发的好奇。


    宋观书五官是传统审美中的三庭五眼比例,轮廓立体,五官没有哪个部位不精致的。


    姜菱伸手在伤口边上摸了两下,“疼不疼啊。”


    她冲进人家屋子,下一秒就破口大骂,“好丑啊,你们家粪坑装进家里了吗!”


    姜菱更愧疚了,“对不起,很疼吧。”


    其实宋观书很不喜欢这句话,不过他若无其事地问,“明早吃清汤面好吗,给你卧一个会流心的煎蛋。”


    姜菱杏眼瞪大,仿佛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哪个厂全厂放电影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只许本场职工来看,除非在内部电影院里放的电影。


    姜菱曾经跟着于家人一起上山,她当然是认识他们。


    大家窃窃私语,但是声音不小,听着这一道道的议论声,肖兵内心崩溃。


    她热情地给这老两口解释道,“就是肖兵,跟方大娘的大女婿,刚才干那种事儿的时候被撞破了。”


    没等姜菱说完,陈向阳崩溃的夺门而出,“啊啊啊啊啊!”


    许是晚上闹了这一通,她很快就睡着了。


    确实是港城的电影,姜菱上辈子还听说过这部电影,不过后世信息爆炸,可娱乐消遣的内容太多,她只听说过却没有看过。


    不要钱的电影,说不定还有热闹看,姜菱怎么可能错过呢。


    回去的路上,姜菱突然想到,“你刚才就坐在我身边看电影,没有离开。”


    他的眼皮儿薄,眼尾却微微上挑,笑的时候能将人的魂魄勾去。


    要说那刘老太也不是一般的彪悍,炕上稀稀拉拉的黄白之物,她却能够跳到炕上去扯挡脸男人脸上的半截被子。


    这要怎么说啊,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宋观书疑惑问她,“不用再晾一晾吗,伤口完全将药水吸收。”


    刚才起的用腿踹宋观书的时候,被他轻松躲开,反而被他用双腿压住,姜菱的两只手也早被宋观书摁在头上。


    那男人连个老太太都打不过,怪不得能让赵林压在身下。


    虽然是名人,大家都没有见过肖兵。


    跟在姜菱身后进门的刘老太自然听到了姜菱这话,她轻嗤一声,用力拨开挡在她面前的姜菱和宋观书。


    “不是,到底是谁瞎传的消息,我……”


    宋观书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没关系,不麻烦,很快的。”


    姜菱在距离安全通道比较近的位置坐下,她跟宋观书说,“在后面也能看着,后面还安全。”


    刘老太一把扯下这男人的挡脸布,“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宋观书看似斯文瘦弱,骨架却不小,肌肉块垒分明,上半身充满了力量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还能听见外界的动静,她似乎听见了宋观书下地的声音,然后厨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你骗我,我不松。”


    如愿看到了炕上的两人,赵林已经套上了遮羞的裤衩。


    “那这不得去通知老于两口子。”


    “等一下。”宋观书在给姜菱的小布包里装瓜子花生。


    他脸上从不曾出现过这个表情,有一瞬间姜菱有被魅惑到。


    邻居们来得晚,不知道赵林的姘头是谁,纷纷询问,“那男的是谁啊,钢铁厂的人吗,还是哪个单位的啊?”


    买上三两卤菜带两瓶冰镇汽水就来姜菱家里吃饭,他赚钱不容易,而且每次来都不空手,姜菱总说他下次来就别带东西了,陈向阳答应好好地,下次来家里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


    他放好枕头,姜菱闷闷地问,“疼不疼啊?”


    赵林是大家认识的,大家都挺好奇另一个男人是谁。


    姜菱摸着下巴说,“其实宋观书也很好看,是你喜欢的安静斯文的类型吗。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还说过,如果他是女孩子”


    “真的吗?”姜菱表示不信。


    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是跟着小伙伴一起看电影,只有他老老实实跟在父母身边。


    宋观书捏着牙刷的手紧了紧,他若无其事说道,“似乎没有,你听错,或者是做梦了?”


    “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跟我领证结婚呢。”


    想不通,姜菱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女婿跟人通奸被抓,作为丈母娘已经冲在抓奸前线,她应该积极冲上去打小三。


    宋观书低头看伤口,余光注意着姜菱的视线在他身上乱飘,他心里发笑,真是个小色鬼。


    “走吧。”宋观书背着布包,手里还拿了一瓶插着吸管的冰镇汽水。


    现实刚好是姜菱没有猜中的那一种,一进门姜菱立刻被钉在原地,怎么说呢腥味伴着臭味直冲天灵盖。


    总算到了农历六月十五那天,钢铁厂放电影。


    每次陈向阳来的时候,方招娣都会带着丈夫赵林来母亲和继父家里用饭。


    每天能有两三个来修车的,那都算他运气好,没活儿干,外头又热,他早早地就让自己“下班”了。


    陈向阳毫不犹豫回答,“那当然喜欢安静的姑娘了。”


    刚才跟刘老太抢被子的时候,能够看见这男人有一条腿似乎使不出力气来。


    清早起来,推开窗户,院子里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尤其是姜菱虽然看不见,她能听见声音,她听见刘老太破口大骂,“老方,这是你家大姑爷吧,他是趁你不在家,把外头的野男人带回家里,在你们老两口的炕上困觉呢!”


    佟婉月从电影世界中回神,“是姜菱啊。”


    怕遇见坏人,经过厨房的时候,姜菱还顺手拿了一把菜刀。


    这是姜菱第一次进入孙老头家,她在进门之前有想过屋内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听说姜菱身体不舒服不去看电影,家里就她一个人,他想着这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摸到了他们家门口,巧的是大门没锁,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大门,再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


    “宋观书,你疯了?!”


    在睁开眼时,是他感觉到身后一阵刺痛。


    宋观书就这样没有反抗的任由她欺负了太久,以至于姜菱忘记了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表面的温和无害都是装出来的。


    捂脸男人也就是肖兵见被认出来了,他也没有必要再遮脸。


    看见有人在自家炕上乱搞时孙老头都没有崩溃,在见到跟了他几十年老伙计的尸体时,他崩溃地喊,“这都什么事儿,我们家一共只有两床被子,你们还我的被子啊!”


    刘老太把钥匙给孙女刘彤,让拿着钥匙开门,带着弟弟回家,她则抄起家门旁边的笤帚,作为礼物防身。


    在卫生棉球碰到他的时候,宋观书猛地一缩。


    “知道了,早点回去吧。”


    于家夫妻原一儿一女,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还在念书的儿子。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姜菱能感受到宋观书细密的呼吸拂在她散乱了的领口上。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啊,”他气得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她看见宋观书和姜菱小两口拿着武器去正房,直觉有热闹可以看。


    宋观书镇定点点头,“我知道的。”


    只是不能总是让姜菱这样,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就知道,姜菱现在还不喜欢他,或者说还不愿意接受他。


    宋观书温吞地笑眯了眼,十分人畜无害,“你方才说的,我们是夫妻,亲近是理所应当。”


    “是肖兵勾引的我。”赵林戴上眼镜,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说,“可是我们俩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快乐吗?”


    可小三他不是女人是男人,方老太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也不知道陈向阳是怎么跟租书老头商量的,别人租书都要钱,那老头只不收陈向阳的租金。


    于妻问出了个刚才就有人问的问题,“哪个肖兵?”


    论无理取闹,姜菱可不会输给这个老太太。


    屈辱的经历就这样被赵林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肖兵丢人极了。


    姜菱小脸涨红,气恼道,“别臭不要脸了。”


    “行,我去门口等你。”姜菱拿着板凳在门口等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会儿流鼻血要被当成是变态了


    宋观书一脸疑惑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她总有很多歪理邪说,听得多了,倒是不觉得气恼。


    其间陈向阳来了家里两次,他现在又恢复到了往日闲散的状态,在街边小马扎上一坐,去对面租书摊的老头那儿要两本闲书看。


    房间不大,姜菱跟宋观书说话的时候又没有避着别人的打算,所有人都听见了。


    姜菱咬牙切齿小声说,“放开我,宋观书。”不让她看热闹,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姜菱爱喝冰镇的汽水,每天晚上回家路过小卖部都要去买上一瓶。


    姜菱拿起装着汽水的玻璃瓶,用力吸吸管,她喝了两大口的冰镇汽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这时候再道歉,姜菱已经咽不下这口气了,她愤愤地说,“你好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看不见的姜菱只能通过想象,这也太刺激了。


    “不放开我,我就继续了。”


    姜菱忍不住哈哈大笑,屋内一片祥和。


    宋观书已经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姜菱或许已经注意到了,但她现在的目的已经不是远离宋观书,是她势必不能输。


    在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已经从这件事上获得了快感。


    他是受害者,他说什么都成。


    “没有为什么。”


    他支起腿,换了一个姿势。


    他大伯可是……哦他大伯已经被枪毙了。


    “是肖兵?哪个肖兵啊?”


    刘老太爱看热闹,也想要方老太丢丑,所以她捉奸格外认真,用力拽着被那个人蒙在脸上的被子。


    肖兵却还是光着身子,用没了棉花的半边被子遮住身体。


    “没事吧,给我看看。”怕宋观书觉得她想要趁机占宋观书的便宜,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骂过她是流氓,姜菱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下严重不?”


    可把陈向阳给吓得连连求饶,“别别别,小的要是哪儿得罪姑奶奶了,您就直说,可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我还能娶媳妇呢,我爸妈就盼着能够抱孙子。”


    宋观书这张脸简直是把大杀器,没人能顶得住。


    宋观书的表情认真,似乎真的很疑惑这个问题。


    宋观书伸手碰了下被姜菱咬过的地方,“好像出血了。”


    只是姜菱有些不解,她咬在了他的锁骨下方,宋观书将衣领向下扯一扯就能看到,他为什么要从下至上将上衣脱掉。


    宋观书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多说一句话,媳妇就会误会跟谢朗有关联的变成了自己。


    老于两口子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人也说不清楚。


    姜菱和宋观书互相对视一眼,姜菱和宋观书急匆匆往正房跑去。


    也许是进了强盗,知道方老太手里有一笔巨款,他来管方老太要钱。


    豁,这这这这


    至于错在哪里,他没有说,想来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怕吓到姜菱,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姜菱和宋观书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昏暗的房间内,姜菱还没有看清楚屋里有什么,宋观书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宋观书他虽然挺好的,哪里都挺好的。


    姜菱怒目瞪他,“谁让你……那样的!”


    姜菱往正房跑的时候,刘老太带着孙子孙女也回家了。


    赵林跟媳妇方招娣说的是,多来他们妈方老太家里多跑两趟,靠着经常见面的感情,老太太将来分钱的时候保不齐能多分他们一些。


    带着满腹的疑惑回了家,院门是打开的。


    宋观书身下一紧,如果不是在外面,他其实不介意的。但是他还要脸,等会儿要有人过来了,刘老太的叫骂声不知道要吸引多少邻居过来围观。


    肖兵大家知道啊,这三个月里,肖兵和肖兵家里的事情无数次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聊天内容。


    就连跟姜菱朝夕相处的宋观书都搞不懂,她到底有多少恶趣味。


    方招娣想来以丈夫马首是瞻,丈夫是个文化人,比她聪明多了。


    刘老太看着姜菱冷哼一声,“都不是钢铁厂的职工和家属,却跑过来占用我们厂子的资源,真是不要脸。”


    姜菱还记得,她出门之前提醒了还没出发的老两口记得锁门。


    见到她不再追问,宋观书松了一口气。


    姜菱还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她今天一直没有看到陈向阳。


    而是上药时,姜菱的头距离他很近,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宋观书的胸前。


    宋观书闭了闭眼,这都跟谁学的呀,一言不合就咬人。


    这张脸很陌生,大家都没有见过。


    姜菱的后背紧紧贴着宋观书,“脏东西不要看,会长针眼。”


    这么多人,让姜菱想起了一些关于踩踏的不好记忆。


    宋观书淡笑着,无奈地说,“方才我看书的时候,你跑过来缠着我,你还说夫妻间亲密行为是应该的。”


    姜菱立刻干呕了一声,她靠在宋观书身上,虚弱地说,“我好像有了。”


    虽然隔着衣服,但他感觉应该是出血了。


    姜菱的神情纠结,被宋观书看在眼里。


    隐约间,他想起,他似乎也跟人说过这样的话。


    姜菱觉得很巧,还私下里打趣过陈向阳跟赵林真是有缘分。


    周围邻居都听见了孙老头家的吵闹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凑了过来。


    姜菱看到,这夫妻俩眼中同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种大仇得报沉冤得雪的痛快。


    更想看了啊啊啊啊啊!


    “那要照着你这么说,劳改犯的家属最不该去看电影,周围看电影的人都要担心,你是不是会因为看电影的位置不好,而勾结杀人犯,转头报复自己,影响了大家看电影的兴致,厂里组织放电影的一片好心被你一个人给糟蹋了。”


    “门怎么没锁?是他们看电影回来了,还是说出门着急忘记锁门了?”


    真是奇怪。


    姜菱很喜欢逗宋观书,喜欢看他素来平静淡然的脸上出现恼怒的神色,爱看他闷不吭声生闷气。


    “那性格呢,你喜欢安静的姑娘,还是比较外放的姑娘。”


    宋观书应是。


    虽说是钢铁厂组织放的电影,却并不只针对钢铁厂的人,周围的厂子的职工,或是住在周围的百姓们,都能够来看电影。


    或许是进贼了,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大门或许不是孙老头忘记锁,是被贼打开了。


    到了播放片尾曲的阶段,许多人还舍不得离开,姜菱抄起小板凳回家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喊,“再来一遍!”


    不是疼,也不是凉。


    姜菱没有回过神,她不知怎样被宋观书摁在了炕上。


    他今天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他要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吗?


    整个人被宋观书用身体给固定住了,姜菱想挣脱开又比不得他的力气大,反而让两人的动作更为亲近。


    姜菱自以为她和宋观书已经来得够早,中间和前排的好位置已经没了。


    不是谁瞎传的,是她原来看书的时候,很多读者一直在磕的,姜菱是坚定的佟婉月党,但架不住磕他俩的人实在是太多。


    下班以后,姜菱拉着宋观书随便在外面买了两个酸菜肉的馅饼,俩人回到家里以后,姜菱就抄起小板凳,催促宋观书,“我们快走吧。”


    这时期的文艺作品确实经典,全程无尿点,就是姜菱带来的瓜子花生都来不及吃,只是在很热的时候,她喝了两口放在地上的汽水。


    陈向阳瞪大眼睛:“啊?”


    双腿双手能用来打人的全部被宋观书给固定住,姜菱气得用头撞他。


    为了看电影,不管是上学的还是下班的,到点能回家以后,立刻都往家里跑,随便吃上两口家里的饭菜,便要去看电影的地方占地方,最好能占据个有利的位置,更方便看电影。


    宋观书嘴角噙笑,神色认真,“喜欢的。”


    电影开场后,姜菱注意到,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夫妻是被肖兵欺负了的于家姑娘父母。


    这是姜菱第一次进到钢铁厂,不愧是万人大厂,厂子比日化厂气派多了。


    宋观书不放手,姜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右手挤到后背和宋观书之间,顺着他的小腹向下。


    “婉月姐,你也来看电影!”


    赵林比肖兵要更加聪明,在邻居们到来之前,他已经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又恢复了往日道貌岸然的模样。


    老于夫妻俩看完电影回到家,催着儿子去写作业,老于媳妇给丈夫倒洗脚水,刚拿起盆,就被一个平时处得很好的邻居拉了出去。


    进屋之后,就发现,都不白来。


    姜菱把简易药箱放回衣柜里时,说是要晾伤口的人已经躺回了被窝里。


    她的举动堪称流氓,宋观书却没有躲开,反而微微向前送了送。


    “是你,是你强奸了我!”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宋观书竟然会说喜欢她。


    他的声音痛彻心扉,真是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有时候赵林在外面遇见了陈向阳,会故意拉着他聊上两句家常。


    钢铁厂到家属院还有五分钟左右的自行车路程,步行大约十来分钟。


    于家老两口好奇地询问周围人发生了什么事,邻居们看见于家老两口后,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们俩。


    然而猜测和预期大为不同,他胸前一痛


    于家老两口却始终没觉得多痛快,最好能让肖兵那混蛋也体验下被人强迫的滋味才好。


    两人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肖兵和赵林关于强奸还是自愿的争论,当时他女儿去派出所报警的时候,肖兵也说了这样的话。


    真是皇天有眼,他们也能等到这一天。


    听着肖兵和赵林的争辩,于家夫妻只觉得畅快。


    怎么关注的重点都在两人发生关系是自愿还是勾引,姜菱好奇地问赵林,“可是你不是有媳妇吗,婚姻存续阶段跟人乱搞男男关系,这是可以的吗?”


    第 42 章   第 42 章


    赵林眼神缩了缩。


    没有错,赵林的问题可不是强迫男人或者被男人勾引发生关系。


    他已经结婚了啊。


    周围人目光瞬间变得清明,差点被他的强迫还是自愿争论给带偏了,关注点都在男人和男人,还有肖兵身上。


    差点忘记赵林是有媳妇的人。


    “还没把招娣叫来吗?”


    方招娣和赵林的小家离钢铁厂不近,去喊她的邻居骑上自行车猛猛蹬车。


    彼时,方招娣正在家里坐立不安。


    丈夫赵林说钢铁厂今天晚上有电影,估计她妈和孙老头都去看电影不在家。


    他可以趁这个家里没人偷偷进家,去翻一番他爸的赔偿款。


    方招娣自然没有意见,与其让她爸的赔偿款被孙老头责怪外人给花了,还不如放在她这个亲女儿手中保管。


    别管嘴上说得有多么正义,她是她爸妈的亲女儿,去拿老两口的钱理所应当,心底知道这个行为是偷窃。


    她害怕赵林被抓到,即便关了灯也没睡着觉。


    直到门被敲开,来给她通风报信的是方招娣小时候的玩伴


    “快跟我走,你家出事了。”


    在大家离开之后,孙老头跟方老太吵了起来。


    她只知道,如果当初没有所长干涉司法公正,肖兵被抓进牢里,于家姑娘就不会死。


    肖兵舅舅听说跟外甥有关,觉得丢人,怎么叫都不愿去。


    佟婉月暗骂自己可真是蠢,怎么肖兵这种烂人说的话都会相信。


    刘老太讥讽地说,“傻招娣呀,你男人不是偷钱,他是偷男人了。”


    但案件还没到移交到法院那一步,赵家花了不少钱疏通关系,就像是肖兵当年那样。


    什么强奸还是被迫,完全不存在的,这俩人都是自愿的。


    那为什么还有个赵林呢?


    双方亲人义愤填膺,偏偏当事人双方都不愿意报警。


    虽然肖兵母子罪有应得,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全是当初于家姑娘所经历的。


    “也不大啊。”


    虽说已经结案了,但佟婉月始终怀疑那天晚上的事情跟宋观书有关系,尤其她那天还在钢铁厂看电影的地方遇见了宋观书。


    赵林一个人说不追究可没有用,肖兵妈却不同意。


    这是何等的污言秽语,围观众人化身秒懂帝,齐声哄堂大笑。


    “是这样。”


    赵林有特殊爱好,见到肖兵孤身一人,又颇有姿色(?)。


    案件定了性,赵林强奸肖兵。


    “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方招娣一时激动说话不过脑子,“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偷钱被发现……”


    赵林接二连三乱搞关系,他的名声臭了,学生家长不愿意让这种人教自己的孩子,怕这种人会对自己家的孩子做出那种事,民声鼎沸,赵林被开除了,通常老师犯错,学校会将他调到非一线岗位上,可是赵林做的事儿非同一般,不能让这种人出现在学校里,万一他对学生下手呢?就干脆把他给开除,一劳永逸了。


    姜菱就跟宋观书说,“肯定是方老太用钱来补偿他了。”


    刘建设头大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又不是古时候的青天大老爷,他怎么替方招娣做主。再说了,难道赵林他就无辜吗?


    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这会子功夫,方招娣搞清楚了对面母子俩的身份,她说,“还当自己是领导太太呢,咱们肖副厂长不是坐牢了吗?”


    不管找派出所还是保卫科,能够把眼前这个贱人送进监狱就行。


    她那如花似玉的清白儿子,就这样被男人骑了,还不是被女人,是被男人。


    “行了都别闹了,时间不早了,孙大爷方婶子两位老人还得休息,大家伙先散了吧。”


    他不觉得这是自己欺负过姑娘的报应,他只觉得自己命不好,如果他爸现在还是副厂长,这些屁民又怎么敢对他指指点点。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孙老头收到了钱,手轻轻捻了一下数量,应该有十张左右,这钱委实不少,再盖一间这样的房子都足够了,也能换很多条厚实的新棉被了。


    哪怕久居鲍鱼之肆不知其丑,看见炕上黄黄白白的东西,姜菱还是会隐隐觉得恶心。


    赵林父母虽然花钱走关系,没让他蹲监狱,并不代表他出来之后过得轻松。


    怕得罪赵家人,邻居们没有告诉过方招娣。


    他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可他要是有同伙呢。


    曾经跟学生的父亲搞在一起,被前妻撞破,前妻跟他离了婚。


    肖兵妈上去就给了方招娣一个大耳刮子,她当惯了领导太太,哪里能打得过方招娣这个经常要干活的一线工人。


    “有辱斯文,你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以为佟婉月试探到宋观书的行踪,就没有别的问题了,姜菱开心地啃着奶油雪糕,不承想她抛出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别人都能不去,肖兵亲妈不能啊,宝贝儿子遇见这种事儿,正需要亲人站在他的身边。


    第二天,同事们都来上班了,那公安才想起来审讯室里还有个大麻烦。


    别管家里这两个“顶梁柱”男人是什么样的想法,方招娣和肖兵妈势必要把对方带到派出所去。


    宋观书暗戳戳甩了两个眼刀,姜菱笑着小声同他说,“对自己要有信心,他没你好看。”


    就是很久都没有那事儿的中年夫妻,也都折腾到了快天亮。


    说完才发觉不对劲,这时候围观邻居都没有在意她这一时口误,等回到家以后细细回味的时候,才意识到,敢情赵林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孙老头家里,是为了偷钱。


    但是佟婉月她不是想问这个的,她是想知道看电影是时候宋观书有没有中途离场。


    如今彼此双方身份调换,刘建设是领导,而肖兵和肖兵妈只是普通人,甚至肖兵妈还有求于刘科长,再用这种语气来指示人,就很不懂事了。


    “啊对对对,情投意合。”


    不能算是吵架,是孙老头单方面地骂方老太。


    他一个有前科的人去找姜菱,公安怎么听都觉得他有其他目的。


    刘老太忍不住哈哈大笑,“呶,人就在那儿了,你男人的奸夫,他俩干那事儿的时候被你妈逮了个正着,我们这群人都看见了。”


    除了肖兵曾经跟姜菱有仇,这件事发生地离姜菱家很近外,没有额外的证据指向姜菱。


    肖兵妈觉得这警察说话忒难听,问都不问就说是他们犯了事,明明他们才是苦主。


    方招娣转头给刘建设说,“刘哥,肖兵从前强迫女同志,现在强迫男同志,他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你可得为我们两口子做主啊。”


    这放在一起怎么说都不合适啊,她男人偷女人还差不多,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偷男人呢。


    正好让他感受一下,作为苦主,却被金钱权势所逼迫,却成为犯人。


    这真是超不经意的提问,姜菱假装没听懂她想问什么,她说,“昨晚电影那么精彩,我俩看得可认真了,哪有时间去做别的事儿啊。”


    一口一个被强奸,肖兵是男人,他也是要面子的,他现在还是个光着的状态被人给围观着呢,难道还要让派出所的公安也来看看,仔细检查一下他是怎样跟男人一起上了床的?


    多亏一旁的发小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一下子摔在地上。


    要是别的热闹,也不拦着她回去了,主要这不适合年轻小姑娘看。


    赵林和肖兵要是情投意合,那方招娣怎么办啊,她岂不是就成为那个多余的。


    同事们不理解她,肖兵本来想要去害人,最后遇见了这种事情,属于是恶有恶报。


    “我要报案,赵林强奸了我儿子。”


    最后,写好的卷宗被撕掉,上面只写了一行话:两人情投意合,自愿发生关系。


    “是吗!”


    方招娣绝对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


    这夸奖小朋友的语气是闹哪样啊。


    如今肖家人都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说宋观书有同伙,这是佟婉月绝对不会想到的可能性。宋观书就是一头独狼,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怎么可能有同伙呢?


    最后这四个人撕厮打打离开了孙老头的房子,在几个好事儿邻居的护送下,一起去派出所报警。


    这说得方招娣更加心惊胆战,难道是赵林偷钱被发现,然后被人当作贼打死了。


    她以为,这也是刘老太看她们夫妻俩感情好,故意搬弄是非。


    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给人公安给整无语了,这是个才参加工作不足两年的年轻公安,见识过的奇葩案件还不够多。


    就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遇见这种事都得去找人理论,更何况被骑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儿子。


    “这次又犯了什么事儿?”


    夫妻生活和谐,是有利于夫妻感情的,从那天晚上之后,许多两口子确实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一个拖着赵林,另一个拉着肖兵,结果在刚碰到对方的时候,这两男人同时发出了尖叫声,一个喊妈另一个大骂有辱斯文。


    姜菱把扎在头发上的发圈拿下,她用手指当梳子疏通了两下,“随你。”宋观书的事儿,她管不着。


    再说了,她家赵林平时对她忠贞不渝,走在路上都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这样的好男人又怎么会背叛她呢。


    两人洗完澡,连今天穿着的衣服也顺手给洗了。


    “那个词儿叫啥来着。”


    宋观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气


    她扯了很久的家常,从昨晚孙老头家里发生的事情聊到晚上看了的电影,最后似是不经意说起,“记得宋同志曾经说过,你曾经被人给尾随过,钢铁厂里也人多眼杂,你以后若是还想看电影,不能叫单独行动,昨晚上看电影的时候,他有离开你回家取东西或者去厕所吗?”


    等明天所里同事都上班了再说。


    同事们认为佟婉月的举动是多此一举,佟婉月不善言辞,不知怎样跟人争辩。


    孙老头哀嚎自己的杯子被扯烂,方老太默默去自己放钱的地方摸出了十张大团结,塞给孙老头补偿他。


    还没打出个结果来,这怎么能散呢。


    相比于冰棍,姜菱其实更喜欢吃奶油雪糕。


    赵林的过去也被公安给挖了出来,在去他们家走访调查的时候知道,这人原来就有过前科。


    别人不信赵林无辜,方招娣却信了他的鬼话,肖兵是男人又怎样,不妨碍她打小三。


    肖兵气得大骂,“你放屁,老子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勾引你。”


    肖兵妈觉得这公安真是很没有见识,“你也是男人,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跟强奸女人是一样的呗。”


    姜菱以为她是来打听那天晚上肖兵和赵林的事儿,还没等佟婉月问,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反而因为见识得多,还能够对肖兵的身体指指点点。


    方招娣知道刘老太一直嫉妒他们家日子过得好,还跑去厂里挑唆过她们姐妹跟她妈的关系。


    “刘大娘,您别开玩笑,我家赵林最正直不过,他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再说了他就算偷人,那也是女人,怎么会偷男人。”


    可是宋观书他要这样做呢,他厌恶肖家人这从他过去做出的事情能够看出来,他对付肖兵这不意外。


    回家之后,宋观书立刻烧水,催着姜菱去洗澡。


    佟婉月却觉得这样不对,肖兵不是好人,不代表赵林无罪。


    佟婉月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等等,你说你要报案,赵林强迫了你儿子,你儿子是肖兵吗?赵林是隔壁审讯室的那个,赵林是个男的吧?赵林是男的,你儿子也是男的,男的怎么强奸你儿子啊。”


    误打误撞这本身就是个小概率的事件,让坏人误打误撞受到惩罚,这种情况千载难逢。维护司法公正,不让冤假错案发生,才更是他们应该做的。


    方老太自知理亏,毕竟是她姑爷惹出来的祸,女儿女婿都去派出所了,就只能让她这个老太太来承受这一切,任由孙老头骂她,她默默地烧水擦炕。


    佟婉月也在想,是不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影响到了她的判断。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跟去,虽然明天不用上班,可以晚一点睡觉,走去派出所看热闹也是很累,还是算了吧。


    至于这俩人报警都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公安其实不太相信。


    抓奸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不穿衣服的一方就是会被指指点点,更何况肖兵还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就更不用嘴下留情了。


    就像当初在查肖兵被打一事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良心。


    她男人偷男人?


    “得了吧,你跟男人乱搞关系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啥叫斯文。”


    身体裸露在外被人指指点点,肖兵想起了当初强迫女同志的时候,他好像也做过扒光对方衣服,跟小弟们对着她的身体指指点点。


    他羞愤呵斥,“妈,你别添乱了。”


    没有人愿意自己居住的房子被人搞得很脏,不光有男人在他的炕上睡觉,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脏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们姜菱不是觉得陈向阳是个好人,他会为朋友保守秘密吧?”


    给同事们交代,让赶紧去审,同事们一看,熟人啊,又是肖兵母子俩。


    “瞎想啥呢,你爷爷好着呢,能跑能跳,啥事没有。”


    当初这些公安们也都是可怜于家姑娘的,可是所长毕竟是领导,所长发话他们不得不听。


    赵林呵斥她,“够了!还嫌丢人不够吗,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就不追究了。”


    肖兵言辞闪烁,“我就路过啊。”


    赵林现在却更想息事宁人,今天这个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他不想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最好只有今天这些人知道就行,偏偏方招娣这个蠢货还在这里煽风点火,报警去派出所那知道这件事的人岂不是要更多了。


    哪怕来喊人的直接告诉他,说是肖兵跟已婚男人在一起滚床单。


    方老太不能看着自己闺女在眼皮子底下被打,然而她闺女并没有占据下风,方招娣一个打肖兵娘儿俩还绰绰有余。


    毕竟最近这一个多月,刘科长和韩瑞雪为了刘家祖孙三人的事儿没少吵架,刘老太儿子儿媳感情不和,她就看不得别人家的两口子感情好。


    宋观书轻声说,“我们姜菱可真聪明。”


    赵林从前就有这种爱好,警察推测可能是赵林去丈母娘家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心怀鬼胎的肖兵。


    赵林却说,“难道你忘了,你刚才还让我使点劲儿,不让我走呢。”


    肖兵妈面对丈夫原本的下属,还带有着作为领导夫人的高高在上,她说,“刘建设,你把这个男人抓起来,他强奸我儿子,你送他去坐牢。”


    姜菱最好奇宋观书的感受,他有洁癖,怎么能待在这么恶心的地方。


    其他围观的嫂子们都结婚了好多年,平时各种荤话玩笑开得飞起,看个男人的裸体自然不会害羞。


    肖兵这种人不会后悔,更不会反省自己。


    或许她不应该用有罪论来看他,制止一场罪恶发生,其意义远胜过事后追凶。


    因着她的到来,人群纷纷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都让一让哈,招娣回来了。”


    对面公安一拍桌子,“路过你怎么会知道哪里是姜菱的家,你跟她很熟吗!”


    一路上没有从发小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对方只一味叫她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算了有什么用,我看是你心虚了,各位同志们,快把这个强奸犯抓起来,都是他强奸了我儿子。”


    肖兵气得脸部涨红。


    在审完以后,特意看了一遍卷宗。


    门外孙老头的孙女孙敏跟着小伙伴一起看电影回家了,家里家外被围了一群人,她以为家里出了大事,就要挤进去。


    她冲上前就要打这个贱人,才打了两下,就被赶过来的肖兵妈拉住了胳膊。


    既然有免费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姜菱和宋观书在家里没有再听见孙老头的哀号声。


    但是现在的法律没有适用于同性强奸的法条,具体怎么判还要看法院。


    方招娣刚才不觉得,冷静下来之后感受到了浓浓的屈辱感,她的丈夫跟别的男人一起上床了,不管是不是勾引,这对她的女性魅力都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是不是我爷爷出事了。”


    事实证明姜菱晚上没有跟去派出所的选择是正确的,派出所就只有个值班公安在,大半夜被睡梦中吵醒,起床气重的嘞,听说了这乱七八糟的破事之后,就每人一间小房子给关进了审讯室。


    姜菱不怀疑陈向阳对朋友的真心,这是个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好人,可问题是他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他跟谢朗和佟婉月的关系很好,万一他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被谢朗和佟婉月抓住重点,那宋观书苦心经营的君子人设就将会毁于一旦。


    姜菱已经看见了,宋观书再捂她的眼睛也没啥用。


    听到肖兵扯出了姜菱,佟婉月格外关注这个案子。


    这架势不像是偷东西被抓,更像赵林被人给打死了


    她又问了姜菱两句,姜菱没心眼地全说了。


    刘科长看了小半天的热闹,这几个人打来打去只有重复的几句话,他看够了,作为保卫科科长站出来主持公道。


    方招娣心里打鼓,莫不是赵林去偷东西被发现了。


    姜菱眼睛瞪得大大的,怕宋观书手伸来捂她的眼睛,姜菱还向着旁边挪了两步。


    反正她啥也不知道,那晚上宋观书都是跟她一起行动的,他们俩除了看电影凑热闹,啥都没干。


    难道是自己先入为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往宋观书头上联想。


    忐忑不安地回到娘家,看见屋里院子里都围了不少人。


    身上唯一能遮挡的被单被撤下,肖兵此刻是一个光秃秃空荡荡的状态。


    而且,不能因为受害者他不是个好人,就让嫌犯逃脱法律的制裁,将来他如果再去伤害别人呢。


    肖兵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想要害姜菱,他只说是想去找姜菱。


    抑或是,他只是被宋观书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赵林又拿出了他刚才那一套话,“都是他勾引我的,招娣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都是他对我下了药。”


    “情投意合。”


    而且所长他是收了钱的,他的本心不是出于维护公平正义。就像当初他收了好处,把于家姑娘打成是乱闹治安。


    审讯室的桌椅不适合睡觉,尤其是肖兵屁股还疼得很,根本睡不着觉,这一晚上他光想怎样跟公安说能把赵林咬死。


    这信息量太大,方招娣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在卷宗中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记录卷宗的公安想起了肖兵那张算不得好看的脸,他在这句之后又加上了一句:符合赵林的变态审美。


    “这也就那样啊。”


    肖兵舅舅一家更觉得丢人了,更不能去了。


    看过许多犯案经过,佟婉月怀疑他是后面进场,或者是找借口中途出去,故意出现在她的面前,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过奶油雪糕贵,她不太舍得买。


    姜菱伸手关灯睡觉,却不知来过孙老头家看热闹的各位邻居却没有立刻睡着。


    他起了兴致,见四下无人,正是做坏事的好时机,于是他将肖兵打昏带至房间内行不轨之事。


    姜菱提醒他,“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是应该越隐秘越好,最好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才能保守住秘密。”


    肖兵妈急匆匆地跟去了,就看见她宝贝儿子被方招娣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吵了一个多月的韩瑞雪和刘建设两口子,周围邻居都没有听见这俩人吵架摔盘子摔碗的声音。


    姜菱以为他爱干净,嫌弃身上沾染上了恶心的味道,没有当回事。


    方招娣面色煞白,进了东屋,却看见了活着的赵林。


    佟婉月去找所长吵了一架,她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询问正在埋头吃奶油雪糕的姜菱,“你说如果你知道身边人会在未来变成坏人,你会怎么做?”


    孙老头不是矫情的人,今晚这件事真不是他矫情,换谁身上都受不了这个。


    至于满脑子黄色废料的肖兵能有什么想法,大家心知肚明。


    只有赵林是被肖兵强迫这种说法,能够让她勉强挽回些面子来。


    上辈子的宋观书不是好人,可是这辈子的宋观书他还什么都没有做。


    方老太摁住肖兵妈,方招娣暴打肖兵,她把肖兵盖在身上遮羞的被单撤下,“叫你勾引我男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本能勾引他。”


    为何这俩人态度如此统一又暧昧不清呢,围观群众有了自己的想法。


    一大半邻居跟着去了派出所,剩下的邻居累了一天不愿动弹,纷纷回家。房间里瞬间变得空荡荡,就只剩下孙老头和方老太。


    “敏啊,你家里有点事,你今晚去大娘家里找妮儿一起睡。”


    他摆摆手,“这事保卫科管不了,要找就去找派出所。”


    姜菱侧过身去看宋观书,“今天是你干的吗?”


    “那说不定别的地方有咱们不清楚的优点呢。”


    孙敏还是个小姑娘,邻居怎么能让她进去看见光着身子的男人。


    “你不是陈向阳合作?你没时间,他有时间啊!”


    他又没有跟男人睡过觉,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今天以后他就知道了。


    要说这些人为了看热闹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去通知了方招娣来捉奸,还不辞辛苦的分别去了肖兵舅舅家喊人。


    看热闹虽然有意思,但这屋子里的味道太过上头。


    这怎么能忍,没人能打她儿子,就算是她自己都不能。


    肖兵和肖兵妈反而因为报假警,在派出所里被关了三天。


    赵林跟宋观书有仇?


    宋观书眼尾微垂,无辜说道,“我今晚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


    光在办公室里傻坐,不能解决佟婉月心里的疑惑,她买了几支奶油雪糕来找姜菱打听。


    孙敏狐疑地去了小伙伴家里找她一起睡觉,有了小伙伴,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对爷爷的担心。


    难搞哦。


    可是佟婉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尤其是明显试探过昨晚宋观书行踪之后,她怀疑宋观书,甚至他会在未来变成坏人,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宋观书不是好人呢?


    姜菱作认真思考状,“那要看他对我好不好了。”


    佟婉月被她这略有些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她问,“如果他对你好呢。”


    她眼睛清凌凌的,“一个对我好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第 43 章   第 43 章


    佟婉月愣了愣,她这话非常主观,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至少能够证明,这样的人并非无可救药,他能对身边人好,


    可是宋观书他对姜菱很好吗?


    上辈子她跟姜菱和宋观书夫妻不熟,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来看,宋观书对姜菱的态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假惺惺。


    这辈子她看宋观书的时候心中带着成见,总怀疑他会带坏姜菱,这短暂的相处中似乎没有发现他有带坏姜菱的迹象,倒是几乎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他在做家务。


    佟婉月告诉自己,万一他是装的呢,宋观书很会做表面文章,否则谢朗也不会一直把他当作好人对待。


    姜菱已经把一根奶油雪糕吃完,佟婉月还在思考的状态,她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这么入神。


    不好打扰她,姜菱眼巴巴看着佟婉月拿着的奶油雪糕一直没吃,要化掉了。


    她如同一直认真盯着食物的小动物,宋观书还以为姜菱没吃够,眼馋佟婉月手里的雪糕,把他还没碰过的雪糕递给姜菱,“吃我的。”


    刚吃了一根,姜菱本来没有很想吃。


    但既然宋观书她诚心分享,姜菱总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她冲着宋观书笑了笑,“谢谢。”


    佟婉月回神,正看见这一幕,她颇为不赞成地说,“女孩子要少吃凉,对身体不好。”


    亏她还以为宋观书对姜菱不错,看来都是假的,为了在她面前伪装成好好先生,不顾姜菱的身体,还让她连吃两根雪糕。


    宋观书举着雪糕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他的衣袖被卷至手腕上方,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腕骨。


    “没关系的,我不怕凉。”在宋观书收回手之前,姜菱接过雪糕,雪糕边缘融化,在奶白色的雪糕水滴下来之前,被姜菱先一步勾入唇中。


    就看见姜菱脸贴在炕上,却撅起屁股,睡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衣服上滑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肢。


    宋观书听不下去了,不顾还有外人在场,他问,“有我还不够吗?”


    少女生得漂亮,阳光下皮肤白皙通透,眉眼处透出一股子机灵劲儿。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理智最终占据了本能,宋观书抽出手指。


    佟婉月心疼坏了,她觉得姜菱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为了给宋观书解围,宁愿委屈自己。


    锅里倒是烧着热水,是才烧的,还不热。


    姜菱抬起头,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她脸红得像是大苹果。


    姜菱乖巧地点点头,却没有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她觉得自己非常爱惜自己的身体


    宋观书把姜菱放到他的被褥上,把染血的褥罩扯下来,去衣柜里找出干净地换上。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佟婉月所说,吃冰会肚子痛的意思。


    渐渐地,不知道是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还是轻轻揉肚子真的有用,姜菱不疼了。


    他的手很热,落在姜菱小腹上温度不凉不热,不像是热水瓶要么太烫要么太亮,温度刚好的时候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视线在姜菱染血的裤子上停留了一瞬,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不要哇!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是发烧了吗?


    “医生说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要碰凉水。”宋观书顿了顿说,“把睡裤也脱下,我顺手一起洗了。”


    眼瞅着这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姜菱做出个停止的手势,“我是成年人,会保护好自己的,肖兵一个瘸子,他那个身体情况,未必能打得过我呢。”


    他又像刚才那样,伸出手指去戳姜菱的嘴唇,而睡梦中的姜菱因为嘴巴太干,下意识想要舔唇,却刚好将宋观书的指尖含进了嘴巴里。


    宋观书非常不愿意听那个词,因而他说,“你以后不要吃冰棍和冰镇汽水了。”


    一瞬间,宋观书眼前闪过许多至亲离世的场景


    宋观书目光闪烁,当然不是姜菱自己爬上去,是他把姜菱抱过去的,为了给姜菱换褥罩。


    走进卧室,就看见她蜷缩成一团,宋观书快走两步来到炕边,就看到了一张面色苍白的小脸,她的额角全是细汗。


    她手和脸都冰凉,身上却汗涔涔的,仿佛一只没有骨头的小猫儿。很奇怪,宋观书的洁癖其实很严重,他厌恶与人肢体相触,更何况此刻姜菱身上全是他厌恶的汗液,虽然有洁癖,在碰到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佟婉月捏了捏姜菱的辫子稍,“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赶我走。”想赶她离开的另有其人。


    普通止疼片的药效慢,姜菱吃完了还是肚子疼,只是喝了热水,以及肚子上的热水瓶,让她稍稍好受了一些。


    宋观书很是不好说话,他拒绝,“不行。”


    姜菱哼了两声,来表示自己难受,宋观书拿起一粒止疼片想叫姜菱服下,又想起医生曾经叮嘱过的,一天只能不能吃下太多,对身体不好。


    夏天没有空调风扇已经很难捱了,现在连吃冰的自由也要被剥削掉吗?


    有的。生理期爬进宋观书的被窝里,还给染上了血。


    姜菱大惊失色,吓得想要后退,“这……不好吧。”


    佟婉月伸手揉了揉额角,她似乎不应该担心姜菱被宋观书欺负。姜菱脑子里的这套理论过于简单粗暴,她总有一种错觉,宋观书才是这个家里食物链的底端。


    姜菱理直气壮地说,“个体差异的不同啊,还有人吃冰不会肚子痛呢。”


    为了方便揉肚子,她被宋观书抱在怀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姜菱小腹轻轻地揉着。


    即便是裹上了毛巾,还是有点烫,不过姜菱现在就需要烫的温度。


    姜菱声音发闷,“对不起——”


    不行,这不合适。


    看着炕前不错眼盯着她的宋观书,姜菱还有了笑话他的心思,“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厨房中的宋观书听见姜菱起身的动静,他推门进来。


    “是蹭到了吗?”


    宋观书倒是不会图她的钱,宋观书富有,又是个不在意钱财的人。


    学校没有教过生理卫生知识,并且将之作为洪水猛兽,他的家中也没有女性长辈。


    女主真是个天使,姜菱冲着她甜甜地笑了,“我知道了,婉月姐,你外出出差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呀。”


    做好了晚饭,在厨房喊姜菱起床,却一直没等听到她起来的动静。


    宋观书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试姜菱额头的温度,不烫反而有些凉。


    察觉到姜菱没醒,只是睡梦中的正常反应。


    “不是……就是……我给你去买床新被褥吧,用新棉花,柔软又舒服。”


    这人总有那么多的歪理邪说,宋观书冷冷地瞪着她。


    他跟小偷又不同,也更希望姜菱能够发现。


    外地有系列案一直没有破,听说北城有个极为擅长侧写的画像师,就请佟婉月过去协助破案。


    即便是血亲,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还是第一次听到佟婉月放狠话,姜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佟婉月,再看看宋观书。


    宋观书并不在意佟婉月的讲话内容,他轻轻笑了,“劳你操心,不过姜菱是我爱人,我自会保护好她。”


    又把暖壶里的热水灌进罐头瓶里,罐头瓶外裹上了条毛巾,防止温度太烫,最后把它塞到了姜菱被子里。


    虽然不疼了,宋观书轻轻地按摩是真的很舒服,姜菱没有出声说肚子不疼了。


    佟婉月喃喃说,“可是他很爱你啊。”


    “小心些,不要烫到。”


    “没事,你不是故意的。你先去炕头躺着,我把褥罩扯下来去洗了。”


    他去买药的时候问了大夫,大夫说这样可以缓解疼痛。


    始作俑者却不知这一切,睡得正好。


    这次她更不要脸,反客为主,把宋观书的被子当成自己的被子盖。


    只图一时嘴巴痛快的后遗症来了,这次月经提前了小半月。


    同时,他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怅然,如果印记能够留下,并且一直留下,那就好了。


    不对劲地睁开眼,果然,她这个没有睡相的人,竟然又在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爬到了宋观书的被窝里。


    姜菱把放在肚子上的罐头瓶拿出来,“不热了。”


    他这眼神太吓人,感觉到装可怜是有用的,姜菱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姜菱身体不舒服,他没有乘人之危,只是他也存了一点私心,在洗完床单之后,没有给姜菱放回她的被窝里。


    “大夫说揉一揉也可以缓解疼痛,热水还要十几分钟才能烧开,我先帮你揉一揉小腹。”


    好端端为什么要换新被褥?嫌他的被褥睡得不够舒服?


    这小动作是姜菱清醒的时候,他不敢做的。


    宋观书摇摇头,“没事,我现在不饿。”


    感觉到指尖进入到一处温暖湿润的地方,姜菱的舌尖在他指腹上轻轻划过,宋观书头皮发麻,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既舒服又痛苦的感觉。


    看见姜菱遮遮掩掩的动作,宋观书心下了然。


    买了药回来,他先扶着姜菱吃下了止疼片。


    “我也有错,我不该让你吃太多冰。”


    就如同雏鸟终将离开父母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她不能因为担心姜菱被欺负,就阻止她去经历属于她的人生。


    不对啊,她都差点被姜菱给带偏了,这是图啥的问题吗,这是他对你好目的不单纯啊。


    暖壶里的热水是昨天晚上烧的,经过了一天,温度只有七十度,因此凉得很快。


    不过是上次画出陈麻子画像,让她小小地出了把名。


    他的指尖在姜菱唇上捻来捻去,看着樱粉的唇色因她变得殷红,宋观书像是得到了什么有趣的大玩具。


    果然宋观书的面容和缓,眉头蹙成一团,关切问道,“又不舒服了?”


    姜菱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把宋观书的褥子上染上了血,宋观书那个洁癖会杀了她的。


    姜菱几口就吃完了一根雪糕,她看佟婉月一直没吃,就问,“婉月姐,你要是吃不下,我帮你吃,没关系的我很能吃凉,一天吃两三根冰棍不在话下。”


    “不不不,我来洗。”姜菱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干过活。


    “可是她对你另有所图。”


    还有比生理期爬到宋观书被窝里更可怕的事情吗?


    他对此知之甚少,只知道女性每月都是有一次,这是正常的生理卫生知识,再多的内容杂志不会提。


    这么说也不对,他并非单纯无所求,他想要姜菱能够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指腹上留下了濡湿的痕迹,他眼底翻涌着汹涌的欲火。


    这么严重,怎么能不去医院呢,宋观书认为姜菱是在强撑。


    姜菱下班后蔫嗒嗒,回到家也直奔炕上,“好困,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叫我。”


    按理说,她现在这个级别,并不是很有名气,不足以为外地同行所知。


    有一种好朋友吵架,她夹在中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感觉。


    虽然不舍得姜菱,担心她被宋观书欺负,但毕竟姜菱已经成家,她并非姜菱血亲,不能去干涉她的人生。


    宋观书注意到怀中人呼吸变得绵长,姜菱的唇色不再是刚才的苍白无血色,趁着她睡着,宋观书做贼一般在她嘴唇上轻轻点了两下。


    这个姿势是在干什么?


    姜菱拉着佟婉月的手,认真问道,“这种人还有吗,能够多给我介绍几个吗?”


    姜菱说,“这次只是个意外,我只要少吃一点,就不会有事的。”


    绝望地低下头,不出意外看到了她留下的痕迹。


    距离刚才的话题已经过去了好久,也是姜菱聪明,才能跟不久前的话题联系上。


    扶起她的时候,看见姜菱裤子上以及床单上的血迹,他愣了愣。


    睡着的姜菱不是没有感觉,她梦见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吃冰棍,梦里还有潜意识告诉她,她现在生理期,不能吃冰。


    没有空调也没有风扇,姜菱怕热喝了许多冰镇汽水,吃了很多的冰棍。


    “没关系的。”姜菱安慰他,“就是这几天吃了太多的冰。”


    宋观书是在日常生活中,以及读大学时候一些杂志上了解到此。


    她的声音很虚弱,凑近了才能听得见,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边,“没事,给我拿一粒止疼药就行。”


    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佟婉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不对,她现在是特殊时期。


    他大多时候的动作很轻,偶尔会不小心摁的重了,姜菱感觉到不舒服,就偏了偏头。


    他像个小偷一样,希望姜菱没有发现。


    先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冰棍在她嘴巴上戳来戳去,好不容易吃到了嘴巴里,这冰棍不仅不凉,一点甜味都没有。


    同时,她看宋观书格外的不顺眼。


    佟婉月意有所指问,“如果他对你好,是另有所图,并非出自真心呢?”


    做了一夜的梦,睁开眼觉得很累,迷迷糊糊的时候,姜菱感觉自己被带有宋观书的气息所包围了。他身上有一种干净的木质香,很好闻。


    姜菱愧疚地说,“对不起!”


    知道两人是夫妻,丈夫给媳妇揉肚子再正常不过,还告诉了他具体的按摩手法。


    姜菱搞不懂佟婉月今天怎么总问些复杂的话题,不过她还是回答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对我好就行啊,君子论迹不论心。”


    原来不是生病啊。


    上辈子选了前者的佟婉月:


    宋观书有礼貌地提醒她,“天快黑了,佟公安还是尽快回家吧,天黑行路不安全。”


    被关心着的滋味不可言说,佟婉月笑着冲她点点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放心,你平时外出也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小心肖兵。”


    “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身上不舒服,她现在没啥心情吃饭。


    宋观书去向大夫询问的时候,大夫自然问起他和病人的关系,获悉是夫妻之后,还夸了两句他是个贴心的丈夫,很多男人就看着自己媳妇疼,却不管不顾。


    如果姜菱心里对她好的人就是好人,那他可以是这个世界上,对姜菱最好的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就像现在这样。


    “可是,你很疼,不去医院真的可以吗?”


    宋观书已经伸出手,男人体温普遍高于女人,他刚才还往医院跑了一圈,运动产生的热量没有降下。


    姜菱继续讨价还价,“没听说过谁月经疼死,但是有人因为天气太热热死的,我吃冰那是有原因的。”


    姜菱的声音里有些郁闷。


    她虽然已经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很傻,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前者爱你,他会伤害你,并非出于本心,他是被迫的。”


    姜菱也跟着说,“对呀对呀,婉月姐你早些回去,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是担心夜间不安全。”


    宋观书冷笑,“许多人吃不起冰棍的人,这么多年也没见得热死,怎么你不吃就能热死。”


    “吃这么多冰,要肚子痛的,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佟婉月看了一眼宋观书,意味深长地说,“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知不知道。”


    真好,是充满生机的她。


    看姜菱的脸色不对,宋观书做饭的时候便蹑手蹑脚,怕影响她睡觉。


    姜菱第一次发现,佟婉月还是个恋爱脑呢。


    宋观书一向平静的声音有些抖,姜菱实在是太疼,没有注意到。


    姜菱哪好意思让宋观书洗啊,这是她造成的,而且这玩意很尴尬。


    姜菱也觉得头疼,这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她给佟婉月看自己,“你看我穷鬼一个,只要别图我的钱,图啥都不重要。”


    不是这件事,姜菱挡住她留下的痕迹,“对不起,我的睡相太差了,我也不知道睡着睡着怎么就爬到了你的床上。”


    佟婉月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即便跟姜菱同为一个时代的人,但她比姜菱多活了那么多年,姜菱的许多想法,她很难理解。


    不仅提前了,而且十分难受。


    确实是不要紧,就像是永远也吃不到的大餐,冰棍也很难被吃到嘴巴里。


    实在是太舒服,不知何时,姜菱竟然睡着了。


    宋观书眸色一暗。


    姜菱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多来几个这样的人伺候咱俩,这多好啊。”


    姜菱让佟婉月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一个人很爱你,但是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另一个不爱你,但是对你很不错,甚至就像你所说的另有目的,傻子都知道后者是个好人。”


    而且宋观书已经起床做饭,证明他已经发现了,竟然比被窝的真正主人留下的时间还久。


    佟婉月晚上没有留在家里吃饭,离开之前她特意告知了姜菱一声,“我过段时间要外出出差,要是遇见事儿你就去派出所找我的同事,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


    一瞬间,佟婉月终于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


    宋观书听得很入神,他倒是没觉得佟婉月在指代他,他对姜菱好不是有所图谋。


    家里没有止疼片,宋观书给姜菱冲了一杯红糖水,去了附近的卫生院买止疼片。


    姜菱不是个纠结的人,宋观书手上的温度令她感觉倒很舒服,他干脆放弃了抵抗。


    他原本没有什么杂念的,却在手指落在她唇上时,感受到了那柔软触感之后,宋观书有些不太舍得将手指收回了。


    “爱我还伤害我,这叫哪门子的爱。反之,一个人不爱我,却能无私地对我好,这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


    “姜菱,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


    姜菱笑道,“管他是不是被迫呢,重点是这种人伤害了我,不管他爱不爱我,他都不是好人。婉月姐,人活这一辈子已经很累啦,不要太体谅别人了,让我痛苦的人是坏人,对我好的人那就是好人。”


    佟婉月又看向一旁的宋观书,青年生得神清骨秀,跟姜菱站在一处仿若神仙眷侣,虽然对他人品多有怀疑,她还是叮嘱宋观书,“不要让姜菱一个人出门,你一定要陪着她一起,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但是她身上很热,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里吃冰棍应该不要紧吧。


    她握拳,表示自己也不差。


    以为是错觉,赖了一会儿床,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本能想要靠近姜菱,想要贴近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宋观书的视线落在姜菱的唇上,昨晚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姜菱她没有发现异常。


    “你这不是……这不好吧。”


    宋观书已经催她了,“我顺手洗了,很快的。”


    姜菱感动得眼泪汪汪,“宋观书,你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宋观书轻轻抬眼,“比佟婉月和谢朗还要好?”


    “那当然。”姜菱毫不犹豫地说,“他们哪能跟你比啊。”


    第 44 章   第 44 章


    宋观书想,姜菱的话信不得,她八成是在哄他的。


    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姜菱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宋观书却坚持让她在家休养一天,明天再去上班。


    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饶是姜菱这种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


    “厂里无故旷工的工人不止你一个,你不必愧疚。”


    除了有部分工人因为懒不去上班,有一部分旷工去下海做生意,虽然厂里大力鼓励厂里工人停薪留职去下海经商,厂里对工人日常通勤抓很松,给了工人们旷工去经商的机会。


    只要没有人举报,旷工经商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做生意的同时还能领到一份稳定的工资,多好的事儿啊。


    怕姜菱在家的时候偷摸把衣服给洗了,宋观书洗完衣服和褥子罩才不紧不慢去上班。


    宋观书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姜菱就拿着早饭蹲在他跟前吃。


    “你去桌子上吃,蹲着吃饭影响食物消化。”


    对面刘老太刚伺候完孙子孙女吃饭,送两人出门,就看见这一幕。


    女人在吃饭,男人在洗衣服,洗着的还是姜菱的衣服。


    就没有看过这么懒的女人,刘老太还挺庆幸,新儿媳妇韩瑞雪作为钢铁厂最懒的婆娘,也只是偶尔让男人做饭,不像对面小两口那样,连媳妇的衣服都得男人洗。


    她是传统婆婆,不说早就看不惯姜菱,哪怕看见不认识的人,她也想习惯于在人家面前摆婆婆的款。


    “小宋,不是我说你,你毕竟是个大老爷们,怎么总做些琐碎活儿,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点一家之主的样子,平时洗碗做饭还能说是你体谅媳妇,怎么连小姜的衣服也得你来洗。”


    作为实验对象,姜菱的头发被宋观书近距离观察了好几天,姜菱不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结论,作为使用者,她能够提出一些使用感受和更新建议。


    宋观书安慰她道,“那是你还没有来厂里,赖不到你身上。”


    睡了接近一整天,姜菱气色很好,皮肤白里透粉,嘴唇亮晶晶的。


    宋观书并不在意同事们的想法,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情。


    他一片好心,姜菱不能拒绝,喝下去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难喝,但也没有很好喝就是了,就是一股子鸡味儿的汤。


    姜菱的头发被养得很好,一头秀发乌黑浓密,披着头发在太阳下,每一根发丝都在闪着光。


    宋观书脸不红心不跳,“快了。”


    将洗发水的配方更新之后,就能再给姜菱洗头发了。


    前院刘科长一家这时候在家吃饭,天气热,只要起床以后门窗都是开着的,韩瑞雪能听见婆婆跟宋观书的对话。


    出去跟那死老婆子吵架,要被人说她不孝顺。不出去吧,又会让人以为她怕了她。


    觉得这话说得有理,怪不得厂子里生产的产品卖不出去,原来根源出在了这里。


    她跟婆婆关系不好,早就怀疑这死老婆子指桑骂槐了,只是她没有点名道姓,韩瑞雪就只当没有听见。


    还解决了他心中的疑问,这些日子,宋观书他都在忙些什么


    宋观书就去烧水,外面太阳大得很,在外面洗头发应该很舒服,他把脸盆架放到了厢房门口。


    作为她的实验对象,姜菱问,“我需要写几篇使用感受吗?”


    姜菱虽然喜欢偷懒,却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躺到宋观书的被窝里了,她怕再给人家的被子蹭脏。


    头发上水被擦得七七八八,宋观书让她坐在阳光下晒太阳,头发很快就能天然烘干。


    阳光之下,她的皮肤白得透光,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


    宋观书看得手痒,忍不住上手,但他也只敢摸摸发梢。


    “可以的。”


    姜菱简单地跟他说了下这件事,忍不住感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厂子里好几年前的账就有很大的问题,有好多笔说不清原因的大额支出。”


    姜菱把梳子递到宋观书面前,“我早睡早起饮食健康,按理说不应该掉这么多头发的,我觉得是洗发水中含有刺激成分,过分注重清洁效果,导致干燥脱发。”


    “还有就是,在香味的选择上,不要选择从前那种刺鼻的香味,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就很好闻啊。”


    没人搭理她,她继续高谈阔论,“要我说,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娶媳妇就该找个能干的,能操持家里家外的那种,你说你个大男人,在外赚钱就很不容易了,好容易回到家还得干活,你媳妇怎么舍得你啊!”


    倒不是她爱偷懒,实在是不方便,她眼睛看不到后脑勺,打湿头发的时候经常会不小心摸到宋观书的手。


    王强就说,宋观书这人看着老实巴交,其实这个人最奸猾不过。


    在宋观书上手之后,姜菱就把洗头发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


    这几天,上班之后一直在忙这个,就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被研制出的这款新品能够解决厂里的难题,升职加薪是在所难免的事儿了,他刚毕业才进厂里就有了副科的待遇,若真让他办成了,岂不是要给他个科长当。


    “这个是?”


    姜菱却在喝鸡汤的时候犯了难,这种油油腻腻的东西冬天喝还好,夏天光是看着就没有胃口。


    宋观书愣了愣,随即笑道,“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代劳。”


    确实是很忙,上头要最近五年的报表账单,交到上头的信息被打了回去,说是有问题,要求重新做。


    “是,但也不完全是,还有许多原因影响。”宋观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按照原本的洗发水配比,重新做了一瓶洗发水,这次绝对不会出现异味,你可以试一试。”


    不过这鸡腿是姜菱夹给他的,宋观书心情很好,“谢谢。”


    她絮絮叨叨说,“宋观书同志,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但是你一定要配得上我的信任,不要让我在用完这个洗发水之后有脱发头屑的问题。”


    她倒也不是不爱惜自己身体,还等月经结束了好几天,才想着少吃一点的冰镇汽水。


    走前不忘叮嘱姜菱,“中午饭在锅里,饭点自己去热。”


    姜菱不解看向他,他不紧不慢回答道,“让我每天观察你的头发状态就行。”


    宋观书知道她喜欢辛辣刺激的口味,就说,“喝鸡汤对身体好,你的身体需要,我已经把煮出来的油花撇出来了,喝起来应当不会很油。”


    他搓完衣服后,把衣服平整地铺在晾衣架上。


    鸡腿肉是鸡身上最好吃的部位了,肉质嫩滑不柴,最重要的是,鸡腿肉上骨头不多,啃鸡腿的时候不费劲。


    “能不能让它闻起来有香味。”姜菱举起手,“花香味、果香味,什么香味都可以。”


    如今被姜菱点出来,她就处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


    王强的耐心不多,又怕有同事突然进门,虽然他不是正经的大学生,却也是在技术科工作了许多年,一些专有名词他知道,但是不明白宋观书在搞什么。


    她凑近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化学试剂的味道。


    她被吓了一跳,对方却平静说道,“我需要观察一下,这款自制洗发水在洗发前洗发时洗发之后的表现。”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洗头的动作又令人觉得十分舒服,姜菱差点要睡着了。


    宋观书不知道姜菱为何不高兴,他只是觉得鸡腿肉好,想要全都让姜菱吃到,他自己对于吃又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属于吃与不吃都可以。


    她疑惑回头,没想到这么快被抓包,宋观书理直气壮地说,“我要观察一下头发在用完洗发水之后的状态。”


    是吗,总感觉跟香皂不是一种味道。


    正在认真拿本子记录的男人一怔,漂亮似蝴蝶翅膀的长睫微微颤抖。


    虽然宋观书梳头发的时候很不错,指腹轻轻划过头皮,梳子不小心扯到头发,这种似有若无的触碰以及轻柔且珍视的态度,都让她感觉到舒服极了。


    宋观书平时也是在看书,这几日他忙了起来,把化学仪器拿出来捣鼓,同事们问他做什么,他只说看书是看到了个小实验,觉得很有意思,想要试一试。


    她扬声冲着前院喊,“瑞雪姐,你听见了没,我大娘刚才搁这儿指桑骂槐呢,明着说我不干活,实际上骂你呢!你说她怎么这样啊,你可是她亲儿媳妇,再怎么说都不能当着外人面说你的坏话啊。”


    但是她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这人摸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说只是简单地观察,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她夹了一个到宋观书碗里,“下次不要这样了,我还没有馋到两只鸡腿都得吃的程度。”


    宋观书很享受给姜菱洗头发的时光,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姜菱完全听他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乖巧。


    宋观书嘴角含笑,“谢谢你的信任,我尽量不辜负。”


    一只鸡一共也就两条腿,这是把鸡腿全都给姜菱吃了。


    技术科的干事们平日上班闲得很,喝茶看报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那就继续往前翻,着重去看一旁写的注解。


    姜菱误会这款洗发水是宋观书为了厂里研究新品,就出于选择市场的角度,为他提供了一些建议。


    她躺进了自己被窝里,中午到了饭点,她被饿醒了,把锅里的饭热了热,扒拉了两口午饭吃,看了会儿闲书,就又躺进被窝睡着了。


    到此为止,姜菱没有细问,问得再多就讨人嫌了,她很擅长与人相处的分寸感。


    想了想,她又说,“头屑我能忍,脱发绝对不可以!”


    宋观书眼里含笑,就喜欢她有仇当场就报,从来不吃亏。


    宋观书自然不能让她吃,但他也不直说,他问,“吃辣椒炒肉还是喝冰镇汽水。”


    看在宋观书今天帮她洗衣服的份上,姜菱十分好心地把宋观书的被褥给叠起来。


    “具体还得看领导想找个什么样的替罪羊。”


    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毛巾,在姜菱洗完头发后,他把毛巾盖到姜菱的头上,先粗粗吸走头发上的水,才细致地擦去其余水分。


    姜菱还在这儿呢,就当着她的面挑拨离间,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炕上的两床被褥,她的被褥已经被叠起来放在炕头,宋观书把脏掉的被单扯下来之后,又换上了新的,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个喜欢整齐的人没有把被子叠起来。


    然后韩瑞雪选择了跟刘科长吵架,没有安静几天的刘科长家又热闹起来,韩瑞雪的一对弟妹见状以上学为借口躲了出来,在经过姜菱家门口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姜菱一眼。


    一副没用的窝囊男人样儿。


    她没有当过产品经理,不过读书的时候学过两门相关课程。


    他是想要趁着厂里产品销量不好,研制出新款洗发水,解决厂领导正面临着的难题。


    但是她说,“行,刚好头发痒,我试一试。”


    他看完之后,顿觉醍醐灌顶。


    不修身的裤子在他蹲下时被绷得很紧,能看到他大腿发力时鼓起的肌肉形状,再往上是很大的一团鼓起非礼勿视不行不能再看了。


    姜菱属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月经刚走两天,她就想喝冰镇汽水。


    宋观书先用清水把姜菱的头发打湿,洗发水在他掌心揉搓了两下起泡沫以后才,从后脑向前慢慢地涂至发梢。


    姜菱很不喜欢两只鸡腿明明俩人都能吃到,却非要让一个人吃到撑,另一个没吃上的苦情戏份,让她想起了她妈。


    宋观书心满意足将她抱在怀中,他已经十多天没有抱到她。


    宋观书轻轻说,“谢谢。”


    行吧,怪不得那么积极地让她去洗头发,敢情她就是那个小白鼠。


    这说起来好像不难,比起几百字的使用报告,当然是这个更简单。


    他温和回答,“我没有用香水,大概是香皂的味道。”


    宋观书做事的时候表情极其认真,姜菱想,大概因为她是他重要的实验对象吧。


    宋观书把姜菱提出的要求都记在了本子上,虽然姜菱是按照厂里目标客户所提出的想法,宋观书将之当作她想要的洗发水功效。


    宋观书非常认真听她讲话,始终盯着她张张合合的樱唇,虽然最后也不记得姜菱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力全在她的嘴唇上。


    姜菱不会怀疑他,宋观书在她这里信用不错,只要不事关男女主,他就是个正常的人。


    就连啥时候洗完了头发都不知道,宋观书一手托起埋在水盆里的头,另一手攥着湿发,轻柔地将头发中的水攥干。


    把热水舀到盆里,他就唤姜菱出来洗头发。


    一直睡到宋观书下班回家,听见自行车车铃声,她才醒。


    “洗发水。”宋观书平静说道,“厂里的洗发水可能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问题,部分原材料被替换,不仅导致原有的效果打了折扣,而且极易变质有味道,你之前说的异味,就是那个原因,我这段时间实验了一下,确定不是配料的问题,而是原材料出现了问题。”


    姜菱听得睁大眼睛,“所以说,咱厂产品卖不出去,是因为用了差的原材料?”


    姜菱坐在他提前搬来的椅子旁,宋观书半跪在她身旁,


    眼前出现了一盘香喷喷的辣椒炒肉,以及冒着凉气的橙子味汽水,姜菱咽了下口水,义无反顾选择了辣椒炒肉,这几天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她嘴巴里都淡出鸟了。


    姜菱复又申请道,“我可以喝一瓶常温的汽水吗?”


    姜菱喝剩下的玻璃汽水瓶中装着奇怪的不明液体,隔着透明的瓶子只能看出液体有些黏稠,呈现微微的乳白色。


    话是这么说,“还有几笔说不清的账单,是在我进入财务科以后才有的。”


    姜菱问得很认真,“不过,你用了什么香水,味道还挺好闻的。”


    跟宋观书有过节的王强听见这话,跟其他同事的反应一样,骂他装。


    她现在的状态比今早时还要好,“你回来啦。”


    “你”姜菱抬起头,自行车已经一溜烟骑得远了。


    好吧,理由很充足呢。


    中午午休,宋观书下楼去找姜菱一起吃饭,技术科的干事们都离开了办公室,王强趁着同事们都离开了,来到了宋观书的办公桌上,他翻开了不久前被宋观书摊在面前写写画画的本子。


    姜菱是在第二天清醒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个不争气的,竟然梳着头就睡着了。


    宋观书爱莫能助地对她说,“抱歉,您方才也说了我没有一家之主的样子,我管不了她。”


    没有别的理由能让姜菱睡到他的被窝里,他最后只能不舍地将人放回姜菱的被褥中。


    宋观书也不继续说让她试,就直勾勾地看着姜菱。


    姜菱的头发像绸缎一般,摸起来令人爱不释手。


    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倒是让姜菱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就是要这样,家里一共两人,家里有好东西,肯定要一分为二,每个人都能吃到。”


    宋观书倒是十分善解人意,没有责怪她这个实验对象不讲武德。反而替她解释道,“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吗,财务科这段时间很忙?”


    姜菱又不是死人,即便他摸的只是发梢,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姜菱把汤一口闷,宋观书还当她爱喝,又给她盛了一碗汤,里面还躺着两只鸡腿。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像是专业的洗头师傅,竟然还知道在揉搓头皮的时候收起指甲,用指腹轻轻揉搓。


    这就很尴尬了,容易被误会她在占宋观书便宜,多亏姜菱现在脸埋在盆里。


    翻着翻着,他看到了由宋观书记录,姜菱分析的目标客户需要什么样的产品。


    宋观书推门进来,就看见姜菱盘腿坐在炕上,许是才睡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当小白鼠倒是没什么,科学进步需要小白鼠。但是跟脸重要性齐平的头发去做实验,姜菱很担心自己的头发出了问题。


    这么朴素的瓶子里,装着的竟然是洗发水吗?


    热水、脸盆以及洗发水全都准备好了,剩下洗头发就是姜菱的事,明明跟他没啥关系,宋观书却不急着回去,就站在一旁。


    别管是不是学化工的,听见他这话都觉得宋观书在装。


    饭后,宋观书招手叫姜菱过来,“试一试这个?”


    姜菱手上捧着碗,伸出手跟他再见,乖得要命,宋观书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若是饿了家里有桃酥,不要吃香皂。”


    说是技术科,有同样专业背景的人不多,有一小部分技术科干事是领导家的亲戚,进来混日子的,中专高中毕业就进来的比比皆是。


    姜菱利索地答应了,过后在发现,这人所谓的观察状态,并不是像姜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要仔细地摸一摸姜菱的头发,然后拿出了梳子替她梳头发。


    头长在她身上,宋观书怎么代劳啊?


    姜菱没有睡在他的被窝里,宋观书是有些遗憾的,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他跟姜菱说,“我路过菜市场时买了只鸡,今天晚煮鸡汤喝。”


    姜菱其实不太想现在洗,她前天晚上才洗了头,她头发干,不容易油,经常洗头发反而会对头发不好。


    “我很早的时候就想说了,咱们生产的产品没有抓住目标顾客,在当前的消费环境下,能买起还舍得买洗发水的顾客必定是讲卫生爱美且注重生活质量,不然的话用洗衣粉和香皂也是一样能洗头发的。既然这一类顾客,我不敢说百分百,大多数人会经常洗头发,清洁效果好,对他们来说就是没有用的。或许可以稍微调整一下清洁效果,不需要太强,在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说使头发更加顺滑等其他方面下功夫。”


    “当财会是个有风险的工作,说不定哪天就铁窗泪了。”


    确实,洗后头发的柔顺度也是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姜菱没有怀疑。


    不过,既然宋观书爱干,那她就不管了。


    刘老太气死了,“小宋,你也不管管媳妇,瞎管别人家里的事。”


    姜菱才把头伸进水里,就感觉到宋观书的手摸上了她的发尾。


    他“观察”了太久,最后姜菱在摸头发的刺激之下,舒服地睡着了。


    问起原因时,宋观书就说,“是要感受一下头发的柔顺程度。”


    “还没好吗?”


    七月份的鸡才养了不到半年,不是很大,两个人一顿就能吃完。


    “知道了。”


    月经前几天身体容易困,吃完早饭又想要去炕上躺一躺。


    从那一日开始,王强每天中午都要偷着去看宋观书的笔记本,在确认他完成了对产品的修整之后,他偷着挤了一点带回家。


    回家以后直奔水房,认真搓洗两遍,最终打开水龙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完全洗干净以后,他对着水房中的镜子前后捋了两下带着水的头发。宋观书不愧是大学生,倒是有两分真才实学,研制出来的新品洗发水的确比厂里的旧版的好用。


    王强把头发上的水甩了甩,回家先凑到他媳妇面前让她去闻,他媳妇虽然很嫌弃,还是闻了闻,“这是那个厂生产的洗发水,味道还挺好闻的,可比你们厂那个洗发水味强多了。”


    他捏着裤兜里照抄的洗发水配方,对着媳妇笑了笑,“这洗发水不仅好闻,而且还很好用呢。”


    王强已经把这个洗发水配方,当作是自己的私有物了。


    第 45 章   第 45 章


    天气越来越热,这天姜菱来上班的时候,财务科的干事围在一起看报纸。


    大家看得很认真,甚至没有注意到姜菱进来了。


    从老唐办公桌前离开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


    姜菱疑惑极了,“有什么事吗,唐科长。”


    老唐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招手让她过来,“来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大事啊,搞得这样神神秘秘。


    一张黑白报纸摆在老唐的桌上,头版头条的照片赫然是他们丁厂长的脸,只是隔着黑白照片都能看到他面如死灰。


    报纸的头版标题则是简明扼要报道了这件事,原来在昨天北城政府组织了一场面向公众的新闻发布会,会上宣布对北城的三个经营不善面临巨额债务的国营厂下达破产警戒通告,这三个国营厂其中就包括了日化厂,限期一年进行内部整改,若是不能改变现状,便将要进入破产流程。


    姜菱心头叹气,原书剧情不可逆,在原书中谢朗母亲工作的日化厂便倒闭了,因厂子倒闭,白处长赋闲在家,她跟佟婉月的婆媳矛盾还令谢朗头疼了好一阵。


    如果厂子要倒闭,那她得赶紧想办法找下家了。


    这张今日头条,不止姜菱一个人看到了,许多厂里的职工都看到了,就是上午没有看报纸,中午去食堂转了一圈,也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对未来的迷茫,不知道厂里下一步怎么走,工人们的情绪十分激动。


    姜菱中午在办公室桌上午睡了一会,从桌上爬起来,在她桌边还站着个小伙子,姜菱定睛一看,原来是姜立武。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长时间,姜菱午睡,他也不吱声,就站在一旁等着。


    办公室内还有人没睡醒,姜菱将人带到走廊。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被姜立武这动作给吓着了,纷纷觉得这孩子肯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这样。


    姜菱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是爸快要不行了?还是妈?”


    怕姜菱势单力薄,还要跟上帮忙。


    赵红云不舍得叫小叔子读书,就因为她是个爱财如命的,听姜菱那意思,去医院一趟,差不多要花掉她一个月的工资,这她如何能干,本来就是装出来的肚子疼,瞬间不药而愈’


    一行人离开了车间主任的办公室后,姜立武开口道,


    直到他拿着小瓶子让众人闻一闻这个味道,科长感慨了一声,“不说这洗发水功效如何,这味道是真不错,我闺女肯定喜欢,她老早就跟我说咱厂的洗发水香味太浓,不好闻。”


    这个亲弟弟,姜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了,离开了那个烂泥一样的家,就不想再去回忆。


    赵红云摸着肚子,一脸幸福地说,“快了。”


    这个瓶子在宋观书桌上放了许久,难保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都看见过,他将瓶子里的液体倒进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瓶子里。


    也是奇了怪了,这人脸上的表情明明跟从前没什么不同,姜菱就是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姜菱不可思议道,“总不能叫人家白跑一趟吧,人家毕竟救了你和孩子一命,而且给孕妇帮忙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要是没钱人家可不一定能干。”


    虽然小小年纪的姜立武不懂,为什么国营厂会倒闭,那可是有编制的铁饭碗的,怎么能倒闭呢。


    十来岁的孩子正值价值观塑造的关键时刻,就应该在教室里读书,读书是获得知识的最好渠道,或许社会上一些不读书的人也能赚到大钱,但那只是少数案例。


    车间主任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也知道,厂里如今是困难阶段,刚才厂长把我们叫过去开了个会,咱们厂要进行内部改革,听领导的意思,可能压迫裁掉一部分的工人。


    听见姜立武的话,原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雪上加霜。


    怕被发现,还特意往被倒空的瓶子里灌了半瓶水。


    下班之前,还给各位同事都分了一点,让他们带回家试一试。


    赵红云权衡了一下,她在婆家能如此硬气,除了她怀了姜家长孙,还因为她有工作不用跟人伸手要钱就格外有底气。


    没有人推搡过她,更没有人碰过她,她这肚子疼得毫无来由,车间主任和李春娇都经历过生产,两人就说,“是要生了吗,给送到医院去?”


    赵红云进家以后不想养小叔子了,小叔子要是上学,那还得老两口再养至少三年。


    “王强,小宋他啥都没说呢,毕竟是同事,你这说话也太难听了。”


    看了眼外面的太阳,洗个头发很快能干,出于为朋友提供帮助的心,他往头发上抹了些洗发水就出去了。


    姜立武这小子心眼多得很,当即跪在赵红云的脚边,号啕大哭,“嫂子,你就让我去考试吧,我为了中考准备了很久,你放心我考上高中以后肯定少花家里的钱,不跟你小侄子小侄女抢饭吃,我一天只吃一顿饭行不行,假期有时间我就去打工挣钱,肯定不给家里添负担,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吧。”


    “钱虽然多了点,毕竟事关孩子,大意不得。”


    这真是个很好的时机。


    姜菱在跟宋观书结婚那一阵,就没少在办公室的同事面前讲家里人的坏话,同事大姐对姜菱父母还有她那个新进门的弟妹印象很差。


    车间主任长叹一口气,“日子再难过,也不能不让家里的孩子读书啊,不读书一辈子受穷,念了书才能有改变现状的机会,你说你怎么这个账都算不明白呢,把家里这个小的给供出去,家里勒紧裤腰带一起过三年苦日子,等这孩子有出息了,你们一家子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


    整个厂里都在讨论报纸头条,王强也看到了报纸上的破产警戒通告。


    想了想,姜菱又说,“这两天要是住在家里不方便,你就来我们家住。”


    不能总是扯大道理,姜菱还要往对方头上戴高帽,“我们这次来找您,就是想要让您从中劝一劝,毕竟您是领导,说话更有分量,赵红云同志更听您的话,能让这孩子有个读书的机会,报答国家与社会。”


    赵红云的车间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她认识姜菱的,还曾经想让姜菱做她儿媳妇,不过没有成功就是了。


    姜立武还是呜呜地哭,“都不是。”


    下午的时候,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王强在新本子上誊抄一遍的配方和洗发水递给科长。


    纷纷谴责起赵红云来,“我说什么来着,娶妻不贤祸害三代,小姜你那个弟妹委实太过分了,小叔子念不念书,她也要掺和,这不妥妥一搅家精吗?”


    姜菱乐于叫同事听姜家热闹,就带着姜立武回了办公室。


    “对啊,这也太过分了,可怜见的,哭成这个样子。”


    姜立武哪好意思再去打扰姜菱,他摇摇头说不用,“考点离家里近,我住在家里更方便,不然去找同学挤一挤。”


    “我按照你提出的建议,对洗发水进行修改,今天下午科里有一个同事,拿着跟我修改后一样的配方,说是他研究出来的。”宋观书说,“我看了下原本存放洗发水的瓶子,里面的洗发水被人给调换了。”


    她要是没有了这份工作,就算是家里又多了个人赚钱,姜立武一个小孩子又能赚到多少钱,就算他赚到钱了,能到她手里的又能有多少,怎么算都划不来。


    而且不让姜立武念书那是家事,家里的事情又怎么会闹到单位去呢,三个姑姐就算不愿意,那也只能回家里闹,她是个孕妇,肚子里怀着老姜家的种,她们就算闹又能怎样呢,公婆肯定要向着她的。


    “知道咱们厂产品滞销,各位领导一直操心这件事,我也为此食不下咽,想要帮领导分忧,经过我日夜不休的努力,终于研制出了一款比咱们厂以及市面上现有更加优秀的洗发水。”


    “这是在咱厂原有的洗发水配方上进行更新的啊,行啊你小王,你还有这本事呢。”


    “主任,我”


    王强立刻抢白,他嗤笑一声,“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研制出来的新款洗发水,你不会要说这配方看着眼熟,像是你研发出来的新配方?”


    她在领导面前打死不承认,等回家之后还是不让姜立武去读书,车间主任到那时候也管不了这些啊。


    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办公室内的同事起床陆续醒了,喊姜菱回来,别一直在走廊里站着,“姜菱,带着你小弟回来喝口水。”其实是上班太无聊,姜菱小弟那个样子明显是家里出了事,他们也想听听热闹。


    于是她谄笑道,“您说得有道理,这孩子有出息,我觉得还是得让他去读书。”


    姜菱温和地问他,“怎么了,是缺钱了吗?”


    回家之后,才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他神情怏怏的,漂亮的眸子都带上了两分黯然。


    赵红云自知理亏,她装起肚子疼来,“哎哟,我这肚子,我的肚子疼。”


    姜立武本来只是想要多读两年书,至少有个中专文凭才能更好找工作,被姜菱感染车间主任的这一番话一说,顿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没有错他就是想要通过读书,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虽说跟王强关系不错,事关整个厂,他实话实说,“确实比咱厂的洗发水好用。”


    本子被传到宋观书手里时,他紧张得很,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到底是偷别人的,面上再理直气壮,心里免不了发虚。


    赵红云的车间主任还没说话,跟着姜菱一块来的李春娇先开口了。


    一旁的李春娇笑了笑,“傻小子,那又值几个钱啊,你好好读书,出息以后能记得你姐的两分好,就比什么都强。”


    姜菱抬眼看了下挂在墙上的万年历,好像前两天听收音机的时候说是这个初三学生要参加中考。


    大家知道他的为人,知道老冯不会瞎说,拿着他写了配方的本子传阅着看。


    姜家现在几乎是赵红云当家作主,姜立武说服亲爹亲娘让他继续念书都没有用,最后还得过赵红云那一关。


    就当她同情心泛滥吧,“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她领导。”


    “三姐,桃酥的钱,我将来会还给你的。”


    要不怎么说这小子能豁出去呢,正常人谁能这么没有底线做到这一步啊。


    这下就连赵红云的车间主任都觉得她奇葩,但是作为她的领导,还得把问题给解决了,她说,“红云,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你只是一时想错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让你小叔子读书,他就念几年书,还能花多少钱呢,你少买两件衣服少吃两块肉。”


    跟姜菱一起来的两位大姐听着都觉得十分感动,瞧瞧人家这孩子是怎么养的啊,这孩子真有出息,别管能不能做到,能有这份心就很好。


    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在听见姜菱问他是不是缺钱的时候,竟然抹起眼泪来。


    不过赵红云的速度也真是挺快的,估计上午才听到了厂里要倒闭的信儿,中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回家里说。


    “在她还没来之前,我先跟您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赵红云是我弟妹,她现在我娘家当家做主,公婆都得听她的话,这孩子明天就要中考了,家里却不想让她考,原因是赵红云同志认为读书没啥用,想让他早点进厂打工。”


    赵红云又是个利益至上的性格,她不会同意姜立武继续当拖油瓶。


    赵红云被工友叫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她还以为是自己偷偷卖车间材料的事情被主任给发现了。


    许多人都不知道姜菱家的这些事,要是老两口把工作都给了赵红云爱人,赵红云如今还不让小叔子念书,那这就太过分了。


    姜菱也说,“对啊,那就喊人给送医院去,去医院住两天,万一就要生了呢,找保卫科的工友用板车给推过去,他们要是不乐意来,就说一个人给三块钱,也不用怕他俩不给钱,就从赵红云和姜立文同志的工资里扣,保证有一群小伙子乐意来帮忙。”


    只见宋观书的眉毛微微蹙起,“这……”


    赵红云装着很痛的样子,气若游丝说道,“你怎么张口钱,闭口钱,太俗了一点。”


    姜菱去找那位车间主任办事,总不可能空着手去,礼多人不怪,不带点东西去,人家又怎么会那么积极主动地帮忙。


    王强冷哼,“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就怕日子过得好了,有些阿猫阿狗凑上来,说这都是他做的。”


    到领导办公室,就看见了姜菱和姜立武这姐弟俩,即便这时候,她也不清楚这两人为啥要来车间找她。


    李春娇点头说是。


    姜立武知道,哥哥姐姐成家以后,就不单单是他的哥哥姐姐了,他们给他花钱不是理所应当的。


    今天宋观书比平时来得稍微晚了一点,起初姜菱没有放在心上。


    “要我说你别太好笑,要真是你研究出来的,怎么你从前不拿出来,现在我拿出来了,你想起了自己。”


    中午的时候,同事们都去吃饭,他借口还有事要忙,看着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离开,他轻车熟路来到宋观书的办公桌前,将那个标着洗发水的小瓶带走。


    目的达成,这配方彻底跟宋观书没关系了,王强很高兴。


    姜菱长叹一口气,“赵红云同志她可能价值观上出现了一些偏差,被如今社会上的一些浮躁的思想给影响到,认为读书无用,一心向钱看,我们也说不好这种观点是对还是不对,只是我们觉得人除了钱以外,还应该有些别的追求,比如说读书报效国家报效社会,就像是几十年前,我们国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总理他说出的那句话,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我弟弟深受感动,也想要好好读书,为改革为发展出一份力。”


    钢铁厂家属院距离考点远的话,姜菱就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职工宿舍,你这两天在职工宿舍住,早晚就吃厂里的食堂,只要你能考上哪怕是技校,赵红云不怕脊梁骨被人戳断,她都不敢不叫你去读。要是你这两天因为状态不好,没考上高中,那就不是她不许你读书,是你自己不争气。”


    带着姜立武去了职工宿舍,跟宿管说了叫他这几天在职工宿舍里住两天,给宿管塞了两包烟,给他找了个没有室友的空宿舍,并且麻烦宿管这两天早上去她宿舍看一眼,别让他睡过头了。


    王强有多少本事,科长和同事们还是知道的,听他吹嘘还比市面上现有得更加优秀,这不就是吹牛皮吗?


    姜菱隐约能猜到这小子的目的,家里总共三个姐姐,他为什么只来找姜菱,因为姜菱是个刺儿头会帮他出头,二姐姜荷也是刺儿头。但姜荷她不是日化厂的人,不如姜菱的先天条件好。


    “容不下小叔子的嫂子我看得多了,还没看过公婆还在世的时候,就容不下小叔子。”李春娇转头跟姜菱说,“要我说,你爸妈就是两个糊涂蛋。”


    姜菱笑笑不接她这个话茬,她只说道,“其实我娘家日子也没那么不好过,我们姐妹结婚之前住在家里,每月都要给家里交十块钱,最多的时候一个月光我们姐妹给家里的就二十多,我们姐三个结婚的时候手里都没啥钱,但我爸妈他们还是有钱的,就我们姐妹给家里的钱,供老五念书应该绰绰有余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他哭成这个模样,姜菱不确定地问,


    “姜菱,你弟妹在哪个科室工作,咱们找她领导去评评理,怎么能有这种人,再说了你公婆管不了她,领导还管不了她吗?”


    宋观书与姜菱一起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果然看到装着洗发水的瓶子被动了


    听车间主任说完,赵红云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不让这小子去中考的事儿找了过来,为了不在领导面前留下坏印象,她说,“你们都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不让立武这孩子读书的想法,都是我公婆人老糊涂。”


    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姜菱是担心赵红云在家里搞事,要是晚上没睡好,或者是考场上拉肚子,影响到考试就不好了。


    赵红云虽然不明白车间主任为什么这么问,直觉让她习惯性地卖惨,“我们家实际上就是个面上光的驴粪蛋,我婆婆是家庭主妇,我家小叔子还是个要掌心向上的学生,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家马上就要添第三代了,养孩子多花钱啊,我还只是个临时工,而且厂里经常开不出工资来,这日子着实不好过。”


    王强哪里还记得厂里洗发水的配方是什么,同事怎么说,他就怎么应。


    姜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姜立武这小孩有点可怜,小小年纪不读书,下了社会又能干什么呢,虽说现在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人在大力鼓吹读书无用,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搞原子弹比不过卖茶叶蛋,


    就姜立武这一跪,赵红云这几年里在工友和邻居间都将抬不起头了。


    五分钟后,带着一身的水渍,他回来了。


    以至于,同事只怀疑这洗发水功效不行,却没有怀疑过其他的内容。


    车间主任狐疑地让人去喊赵红云。


    李春娇都没有想到这个,姜菱指出的时候,她跟着附和道,“对,听你姐的,这是事关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姜菱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些家庭问题,可能需要组织从中调解一下。”


    王强的语气过于咄咄逼人,几位同事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王强跟一旁与他关系稍好一些的同事说,“冯哥,你去试试,很好用的。”


    若是姜立武不读书了,他不仅不花钱,还能往家里赚钱,打着这样的算盘,她这几个月没少跟公婆说读书无用,总是这样潜移默化,姜家公婆让小儿子念书的想法被一点点动摇了,尤其是如今厂里面临倒闭,若是再供个学生,家里的生活压力大,倒不如让老五早点步入社会赚钱,他们老一辈没有读高中大学,不也把他们五个小的给养大了吗?


    临走前,姜菱还塞给他两块钱,“考试这两天要是来不及回家,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不要不舍得花钱。”


    问完这话,又觉得自己多余,谁能欺负宋观书啊,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姜菱笑笑,“就算是看见一个陌生人遇见这种事都要伸出手去帮一把,更何况还是亲人。”


    姜菱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好好学,明天不是要考试吗,赶紧回去复习。”


    办公室的几位大姐也真是热心肠,看着半大小子哭得可怜,就想起了自己儿子,自家儿子那是无论怎么逼着都不肯好好念书,小姜弟弟喜欢念书又有出息,家里怎么能拖后腿呢。


    姜立武这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想让姜菱带他去赵红云的领导面前去闹。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能思考的了,他要想的是,明天的中考,他至少要考上一个技校。


    “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能接受的。”


    这一通说下来,车间主任本来是出于面子情,现在也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一个国家的栋梁之材不能就这样消失了。


    王强推销起这洗发水,就好像这真是他研发的一般,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宿管得了好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还不等她质问姜菱,就听她又说,“我父母的确有些偏心老四,我妈把正式的工作给了老四,却不愿意让老五多读两年书。”


    王强从前在科里的人缘比不过宋观书,同事们觉得他有点太过分了。


    “我找你们领导去!”说完就感觉,这句话她好像今天说过类似的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红云打消这个想法。


    赵红云险些被这个姑姐的语气到破防,三个姑姐给家里的钱,难道他们没有在家里吃在家里喝吗?


    姜菱简明扼要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跟这位车间主任打感情牌,她不说这姜立武小小年纪不读书没出息多么多么可怜。


    姜菱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发生了什么事?有谁欺负你了?”


    “红云啊,今天找你来,是想要聊一聊家里的事情,是觉得家里负担重吗,我记得你公公还有你爱人都在厂里上班,你们家三个工人,条件还是挺不错的。”


    “再说了,小宋他不是那种人。”


    裁掉工人不只要看平时表现,还得看家庭情况,我也是为了你考虑,你说你们家要是你小叔子不读书能去赚钱了,那你们家的家庭情况可能就稍微好一点,你又是临时工,被裁掉的可能性就大。”


    “缓了缓,我这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那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到底什么事,赶紧说,大小伙子别磨叽。”


    “我想继续上学,我的成绩很好,老师说我能够考上高中,爸妈原本挺支持我继续读书的,但是听大嫂说了我厂里可能要倒闭之后,就不想让我参加中考了。三姐你是读过高中的人,咱们家孩子里,除了大姐大哥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你和二姐都是高中生,你应该知道,读书有多重要的。”


    起先,谁都没有相信他。


    “真不错,这下厂里说不定不会被破产清算了。”


    姜菱白天没啥事,铃声响起之前就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只等宋观书下楼,他们一起回家。


    宋观书笑了笑,把本子递给下一个人,“既然王哥说了这洗发水的配方是他一个人研究出来的,那我自然不能抢他的功劳。”


    她说自家困难,可每家每户比她日子难过的有许多。


    赵红云可不觉得是她不让小叔子念书,明明决定是婆婆下的,她最多起到个推波助澜的作用,再怎么说都跟她没关系。


    李春娇跟着姜菱一起安顿了这小子,回去的时候,不忘感慨,“你这个姐姐当的,真是不赖,比你爸妈都尽心尽力。”


    “三姐,我明天要去中考,大嫂今天中午的时候回家跟妈说,咱厂要倒闭了,让我别去考试了,去外面找个活儿干,也好帮家里减轻些负担。”


    姜立武还是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他身上衣服很脏,该是很久没有洗过了。


    看见个大肚子进门,车间主任赶紧叫她坐下,先是问了她两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毕竟这是个孕妇,万一因为他们怠慢,而导致赵红云出了问题,这责任他们担待不起。


    原本对于姜立武来说,读高中或中专是可有可无的,毕竟还有个他爸的工作等着他接班,现在日化厂即将倒闭,没有工作能让他接班了,他必须要考上高中了。


    “还能适应车间的工作吗?几月份生啊?”


    姜菱色令智昏,忘了宋观书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觉得他在单位里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久之前,她刚去找了赵红云的领导,这也算是熟能生巧吧。


    宋观书拉住了姜菱的手,不让她去,“我看到配方相似,刚想要开口,他讽刺我说看见别人有好东西就想要抢。”


    这也太可怜了,他同事是个什么烂人啊。


    抢别人的劳动成果也就算了,还要嘲讽苦主。


    姜菱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安慰他别难受,结果刚伸出手,就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第 46 章   第 46 章


    这动作然而宋观书脸上的表情过于单纯,不带杂念。


    抬眼望过来时,反而更像是姜菱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先伸手的是姜菱。


    姜菱悻悻收回手,“明天咱俩去找你们领导,我去给你做证,你创作的经过我都在一旁看着。”


    宋观书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们是夫妻,不会有人相信的,反而会骂咱俩为了取巧图便连脸都不要脸。”


    “那也不能让你花费时间精力研制的新型配方,就被别人白白地占了去。”


    他苦笑,“我自己被人骂两句倒是没关系,就是怕会影响到你。”


    姜菱气得想要在卧室踱步,她的手却被宋观书紧紧攥在手心里。


    姜菱想要暴走。


    姜菱没走成。


    她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宋观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精致,就连手也生得极其漂亮,修长如玉骨节分明,骨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


    是刚才她想要带着宋观书去找领导的时候,他拉住了她,不让她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太大的委屈,心绪起伏比较大,他一直紧紧握着姜菱的手,没有松开。


    以至于姜菱用眼神暗示他该松手,他不知道是没有看懂,还是受了太大的委屈,急需有个人陪着他,怕松开手后姜菱会离开他,一直拉得很近。


    他实在是太可怜了,姜菱都不忍心强行挣脱。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赵红云确实不是个好嫂子,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但也绝对没有坏到那个程度,以至于得让小叔子跪着求她。


    当然也有可能厂子压根活不到那时候了。


    姜菱从来没有那么热爱劳动过,她说,“那我去拖地。”


    厂里工人很长一段时间内,工作不积极,迟到早退家常便饭,还经常旷工不来厂里上班,以此为理由开除工人。


    “抱歉,失礼了,我一时心绪激动,没有意识到。”他再次跟姜菱道歉,“真是抱歉。”


    这家小饭馆的味道是真的好,非常合姜菱的口味,看在姜菱爱吃的份上,宋观书也不是不能忍。


    厂里几乎每天都有工人要闹,裁员期间,外面闹得热火朝天,姜菱和同事忙着按照工人的工龄给发放补偿金。


    “一半一半,除了觉得他可怜,我不喜欢赵红云,想要给她找点麻烦,这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财务科比其他科室先收到裁员名单,财务科需要根据名单上的年限计算每个工人的补偿金。


    “还是老样子?”


    日化厂不是大厂,明明厂里没多人,却要裁掉一半的工人。


    “不是的不是的。”她在手心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我怕手上出汗,弄脏了你的手。”


    领导用了新品,觉得确实是好用,愿意给予日化厂一些帮助。


    “是吧,不止有点意思,还有点不择手段。”


    周围食客都经常来这家店打牙祭,跟姜菱和宋观书一样,经常能在店内看见这对小两口。


    姜菱哄小孩儿一般说道,“今天别在家里吃饭了,怪热的,出去吃我请你,怎么样。”


    姜菱这人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宁可跟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哪怕结果不好,那也绝对不能受窝囊气。


    回家以后照例是姜菱先洗澡,她洗完澡坐在灶坑前等着宋观书洗。


    指尖在姜菱手背上轻轻划过,姜菱头皮发麻,抬头正对上他澄澈的双眼,是她思想有问题,宋观书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气温没那么高的时候,两人每次来都要两菜一汤,剩下的菜或者汤就装进两人带着的饭盒里,留着第二天或者下一顿吃。


    她叹一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些工人们虽然失业了,未必是坏事,外面处处是黄金,出去赚钱可比在厂里干活前景更好,咱厂连发工资都费劲,只要人不懒,在外面就肯定饿不死。”现在早早下岗出去找出路,总比国营厂大批倒闭的时候,那时候下岗才是灾难。


    姜菱瞪大眼睛,她夸张地说,“此言差矣,王强他是领导们的心尖尖,他的话被领导们奉为圭臬,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让你离开厂里,你可是他的缪斯,他的灵感来源,你要是离开了日化厂,他哪里还能研制出配方呢,所以他必不可能让你走。”宋观书被开除,王强哪里还能有机会再进一层呢。


    因着裁员,厂里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有那在裁员名单上的工人来厂里闹,扬言要是开除他就喝农药,这当然只是威胁,这人最终不仅没有成功被留下,还喜提一套为期十五天的银手镯。


    胳膊肘搭在宋观书的肩膀上,“那可不,长得这么好看,不对他好一点,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姜菱下意识想逃回里屋,宋观书却说,“卧室的地全湿了,你先别进去,地上湿容易摔倒,不安全。”


    “那还可以再握你的手吗?”


    从小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不高涨不行,就怕自己在下一批被辞退的行列。


    要说厂里领导也是怪缺德的,原本定下了让年纪大的老工人退休,财务科把预期辞退的人员和赔偿金名单送过去以后,看到了巨额赔偿金,问过了老唐工龄越长赔偿越多,于是原本计划让老工人提前退休,现在变成了给年轻人一个下海致富的机会。


    夏天蚊子多,怕被蚊子叮,姜菱点了一把艾草驱蚊。


    家庭作坊的小餐馆就是这样子的,房间小,厨房的油烟味在几个房间内乱窜。尤其是夏天没有风,虽然天气热,但是空气不流通,沾到身上的油烟味格外重。


    果然,姜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姜菱不愿意勾起他的伤心回忆,“其实这个版本的已经很好,我昨天洗头发的时候,感觉很不错,你可以研究一下香皂,我觉得香皂也有很大的升级空间,或者说研究可以洗碗筷的厨房用品,用碱面洗手伤手,我听人说国外就有这种专门洗碗的。”


    姜菱和宋观书都暂时不在被裁员的名单中,不过俩人年纪小,保不齐哪次裁员就带上了他俩。


    她不讨厌这种人,宋观书垂眸掩下沉思的神色。


    厂里裁员,他们也忙得很。


    是的,厂里在裁员时,也非常主观,关系户就算问题再大也不会被裁。


    他洗完澡出来,就换上了宽松且干燥的睡衣,依旧十分保守,就连胳膊都没有露出来。


    破产清算警告通知一出,姜菱第二天立刻忙碌起来。


    算了,特殊时期,就先让他拉一会儿吧。


    经常来时,宋观书清楚记得每样菜的价格,今天是姜菱掏钱,他不舍得让姜菱花那么多钱。


    洗发水曾经是厂里销量最差的品类,在会议上厂里本来打算砍掉洗发水生产线,因着技术科的王强“研制”出了好用的洗发水,厂里对洗发水抱有了很大的希望。


    想起宋观书身上还穿着裤子,虽然紧贴在身上跟没穿似的,但还是有差别的,至少看不见他腿上的撞痕。


    姜菱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安慰人的话全都搬了出来。


    被宋观书给拉住,姜菱没办法在卧室里暴走,她只好又坐回原处。


    “我刚才在想事情,一时出神,不小心把水撞洒了。”


    他怎么会干这么莽撞的事情,姜菱问,“那你人还好吗?”


    王强就在这时候拿着他“研制”的洗发水配方,走到了各位厂领导的面前。


    “好嘞。”


    老板娘打趣,“小姜对自家男人可真好。”


    至于姜菱说的给仇人找麻烦的话,却被他有意识给忽略了。


    丁厂长甚至还带着新款洗发水送去给主管他的几位领导家里,给他们用一用,让领导们知道,他们厂是能够生产出好的产品,只是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


    手下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姜菱不自然的把手抽出来,“不用谢,本来就因我而起,如果不是为我研制洗发水,又怎么会有这种事。”


    凭借着这么好的产品,他们日化厂势必要回到往日的巅峰时期。


    “没关系,我自己烧,我还没来得及脱衣服。”


    但是厂里就只剩下了老工人,且不说老工人的工作效率如何,再过上几年老工人相继退休,还是得重新再招工。


    不过这话,姜菱也只敢跟宋观书说说,要是叫被裁员的工人听见,保不齐怎么骂她呢。


    姜菱不想看的,但有时候就会不小心看到。


    “这怎么能怪你呢。”才抽出的手又被宋观书握住,“有错的是王强,不是你,是你帮助我成长,能够突破自我。”


    他跟姜菱一起坐在厨房等卧室地面被自然风干,宋观书闲不下来,他把第二天早餐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


    不过从她口中听到在意他,还是在这么多外人的面前,这让他浑身舒服,比看到讨厌的人遭殃还要高兴。


    因着猝不及防的视觉冲击,姜菱干咽了下口水。


    把灶坑中的柴草点燃后,宋观书往铁锅里舀水,他浑身湿漉漉地在姜菱面前走在走路。


    姜菱问,“我再烧一点热水给你送进去?”


    原本听到内部消息,说是老员工们全部提前退休,青工们都很高兴,提前退休的老工人作为被厂里提前抛下的那一方,虽然不高兴,毕竟年龄大了,再过上几年就能领退休金了,还算是接受良好。


    目前厂里只保留了三条生产线,梅花香皂曾经是日化厂的王牌产品,洗衣膏的市场需求量也不小。


    姜菱想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握两下又不会少块肉。


    姜菱从他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碗,“没有不喜欢啊,跟我没啥关系。不择手段就不择手段呗,别害我就行了,赵红云不让他念书做了初一,还不兴人家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前面很大,后面也很翘,手感一定很好。


    洗发水这条生产线上的工人因此没有被裁掉,新款洗发水被用于大规模生产。


    宋观书和姜菱身上都一身的油烟味。


    她仔细观察着宋观书的表情,又说,“继续升级也好,咱做出比现在这个强一百倍的版本出来,用自己的东西打败自己,其实对于那个洗发水,我觉得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也真是搞笑,我不信厂领导和你们技术科其他人的眼睛瞎了,会将鱼目当作珍珠,把半成品的配方当作宝,咱们继续调整,到时候惊艳所有人!”


    厂里开机器小批量地生产了一些,各位厂领导都拿回家去用了,确实是好用。


    可是姜菱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宋观书又问,“你帮他是觉得他可怜,还是因为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现在天气热,剩饭剩菜存不住,第二顿就馊了,宁可少点一道菜,也尽量别浪费。


    这不是个好消息,尤其领导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到处跟人说,一定要保密。


    被宋观书重新握住了,却又不只是握住,他将手指插进了姜菱的指缝中,十指交叉握住了她的手。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姜菱很照顾宋观书的情绪,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他一个劲儿地道歉,搞得姜菱先愧疚了,“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的,可以理解。”


    上头又给批了一笔款,给予日化厂用于生产新研发的洗发水。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打趣笑声,从来只听说男人这么说,哪里听到过女人调侃另一半。


    果然,姜菱的心肠软,容易心疼别人。


    要说下跪可真是好武器,一下子就把赵红云给架了起来,只要身边还有外人,哪怕不是赵红云的领导,她都不能不答应。


    姜菱作为财务,需要跟同事一起核查清算厂里这么多年的负债、资产、现金流等情况。


    他赤裸着上半身,露出了线条流畅的肌肉群,很白,也很波澜壮阔。


    宋观书还好一点,他是大学生技术员,厂里不能省钱想疯了,连他也给一起裁了。


    姜菱继续坐在灶坑前等他出来,她突然想到,似乎没有在宋观书身上看到被碰到的痕迹。


    厂里需要缩减开支,最好的办法就是裁员,年龄大了的员工最先被提前退休。


    宋观书眼中的笑意加深,即便知道她又是在开玩笑。


    走哪儿都被人盯着,饶姜菱是个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宋观书直接推门出来,说是没有脱衣裳,其实身上没穿几件。


    姜菱坐在小板凳上,听他说没有脱衣服,她完全不设防。


    她坐在灶坑前,宋观书却不用她烧火,“你才换的睡衣,别弄脏了,我来。”


    宋观书却把他逃开的理由给堵死了,“洗澡的时候容易有水溅到地上,还是要湿,现在先不拖,等我洗完澡之后一起拖。”


    技术科的科长带着自己全家,还有科里其他同事的使用感受去找到了领导,认为这款洗发水可以生产,可以进行大规模的生产,说不定可以改变厂里现状。


    他都这么问了,姜菱要是拒绝岂不是坐实了她嫌弃他,“当然可以。”


    宋观书洗澡素来很快,连带着把地面给拖了,也没有花费很长时间。


    她回家以后跟不住跟宋观书感慨,厂领导真是缺德冒烟,老工人的补偿金高,再过两年能够退休,自然而然不用给赔偿金,而年轻人才进厂里,厂里给的补偿金数量非常有限。


    姜菱和宋观书时常出来下馆子打牙祭,饭馆老板看他俩都眼熟了,先给上了一盘卤花生,是只有夏天才有的赠品。


    怕他心情不好,姜菱就说起了姜立武来找她的事儿,“他跪下去的时候,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我都惊呆了,他可真能豁出去啊。”


    厂里为了应对破产警告,成立了专门的改革小组,最理想的效果是扭亏为盈,不说偿还厂里的全部负债,至少要让政府看到日化厂的潜力,给日化厂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见姜菱视线一直盯在交握的双手上,他仿若才回过神来,立刻松开他的手。


    宋观书的步子一顿,“顺手多烧一点,留着给你明早洗脸。”


    “不过他没有偷走我的笔记本,配方还在,可以根据你的使用体验继续调整,务必让你满意。”


    王强靠着他的配方名利双收,除了第一天晚上,他似乎没有表现出委屈或者怨怼。


    正在用热水烫碗筷的宋观书指尖微颤,他若无其事问道,“你不喜欢?那为什么还帮他,是觉得他可怜吗?还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


    姜菱疑惑地问,“其实你不用把水烧开,现在天气热,洗澡水只要不凉就行。”


    宋观书微垂着眼睫,语气低落,“我很不讨人喜欢吧,我一直都知道,身边人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都厌恶不愿接近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宋观书勾唇说好,直到出了家门,他也没有松开姜菱的手,两人始终是十指交叉地牵着手。


    他温和笑笑,“夏天的时候我爱人不喜欢吃油大的菜,劳烦老板娘给我们安排几道没吃过的菜试一试。”


    技术科科长去找领导的时候,还带上了市面上产量很不错的几款洗发水,与之进行对比,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厂技术员研制的这款洗发水,比市面上销量好的洗发水好用多了。


    既有充足的理由,还省下了很多的钱。


    宋观书又不让她去找领导,被抢了功劳的苦主没说什么,姜菱被气得够呛,反而需要宋观书来安慰。


    引进了南方厂子的考核制度,平时上班表现不好的工人,也在下一批辞退的行列,一时之间,工人的热情高涨。


    宋观书似乎没有感受到姜菱投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没有半点的防备,直到热水烧开,他才要端着热水去卧室。


    “没关系的,本来也是根据你的发质研制的洗发水,你能用到就好。”茶色的眸子中透露着一股疲惫,却强颜欢笑,“只是这配方尚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完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偷走了,真是够耐不住性子的。”


    宋观书把姜菱的手放在胸口,直视着姜菱的眼睛,郑重说道,“谢谢你姜菱。”


    “还……”他停顿了一下,说,“好。”


    宋观书含笑,“你这个弟弟有点意思。”


    老板娘按照两人以往的菜量,安排了两盘菜。


    不过姜菱和宋观书有一点好的是,他俩从来不无故旷工,总是按时上班,请假走流程,一步不落下,就算是想挑,也挑不出他俩的错处。


    偏宋观书这人没有丝毫察觉,他还自顾自地向前赶路。


    宋观书虽第一句话回答了她没事,后面却完全不像没关系的样子。


    他拿出配方的当天晚上,技术处的同事们回家以后进行了试用,还给家里人试用,效果很好。


    艾草才点着,就听见卧室内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有宋观书的闷哼声。


    他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别人姜菱不知道,但她一定不会瞒着宋观书。


    结果实际情况和内部消息完全不同,青工们都白高兴了,准备提前退休的老工人反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宋观书笑着说,“王强为厂里解了燃眉之急,我们科室除了他和科长还有几个关系户不能被开除,剩下没谁不会被开除,我也在有可能被开除的名单中。”


    她一脸微笑伸出了手。


    宋观书听到之后只是笑笑,似乎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涸泽而渔,注定走不长远。”


    天气热,地面很快就干了,折腾了这一通,时间已经不早,回屋之后,宋观书没有看书,直接关灯睡觉。


    这样啊。


    姜菱扬声问,“没事吧。”


    姜菱起到一个吉祥物的效果,看着宋观书在她面前往灶坑里塞柴草,她发现洗澡水不只是撒在了他的裤子上,他上半身也溅到了一些,调皮的小水珠划过他腹部的沟壑,即将向着更神秘的地方走去。


    就有人给宋观书推荐,“老弟,这家店的大猪肘子一绝,要一盘猪肘子,让老板娘切一半,炒一半,你跟弟妹两人要个小凉菜,再来瓶冰过的啤酒,这日子简直绝了,给个皇帝都不当。”


    惹得路上经过的行人频频回头观看,不仅因为两人出众的外表,更因着在街上手牵手,这大胆的举动,在大街上还真没有小情侣这么亲密。


    下半身倒是没有脱,但也跟脱了没区别,洗澡水全洒在了裤子上,紧贴住他的腿部线条,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腰腿连接处一大团的轮廓。


    年轻工龄短的工人全在名单之上,如果不是财务科这段时间非常忙,就是姜菱可能也在被裁的名单之中。


    不光辞退了一批员工,还要调整生产线,对于某些不盈利或者是销售困难的产品,直接不生产。


    看着他被睡衣裹得严严实实,连衣扣都扣到了锁骨下,姜菱忍不住思维发散,想起刚才看到的,他睡衣之下的好身材。


    好吧,姜菱就只能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


    虽说厂里看见了希望,破产清算小组却需要持续工作。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止都不止不住,猪肘子可是他们家最贵的一道菜。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扩大,他与有荣焉地说道,“我们姜菱可真聪明。”


    他爱与人对视,四目相对来表示他内心的真诚,这已经是他的习惯。


    只是他眼里常见温和却无情绪波动的目光,像是温水下的冰层,看似无害,真触摸上去就只能感受到一片冰冷。


    姜菱在与他对视之时,总是会感觉到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猎人步步紧逼,她退他进。


    她移开目光,不自然地说,“那当然了,我就是很聪明。”


    第 47 章   第 47 章


    姜菱率先在与他的四目相对中败下阵来,她有些慌张地岔开话题,“今晚吃什么?”


    她没话找话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宋观书都有些不忍心拆穿她了,他轻笑道,“我们刚吃完了晚饭。”


    姜菱呆住,她暗骂自己真是没出息,男色惑人,导致她大脑出家。


    “我的意思是明天晚上吃什么?”


    宋观书嘴角含笑,好脾气地说,“都听你的。”


    “那明天下班去逛菜市场!”


    “好。”


    姜菱努力让俩人间的氛围变得正常,搜肠刮肚,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婉月姐去出差了,很久没见到不奇怪,陈向阳也很久没来家里了。”


    他眼珠极轻微地动了动,轻声说,“可能再过几日就来了。”


    人不禁念叨,姜菱才说了两天好久没见到陈向阳了,隔了两天他就来了。


    许是天天在外面摆摊,他晒得像是块黑炭。


    他没有空手上门,来的时候还搬来了一箱子的方便面。


    这可不便宜,陈向阳要修一周自行车才能赚到这一箱子。


    姜菱要给他钱,他却不要,只说最近赚到了点钱,


    问陈向阳做什么赚钱,他也不说,“保密保密。”


    姜菱打了个哈欠,“不用那笔钱,你哪来的钱?”


    姜菱侧身躲开了,不管刘老太品行如何,事端也因她而起,姜菱虽然是受害者,毕竟是小辈,她不能接受刘老太的鞠躬。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周围无人注意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姜菱和刘老太眼神交汇处噼里啪啦的火花。


    厂里不发工资,姜菱和宋观书的花销又大,姜菱为此没少唉声叹气,收音机早就从她的计划中被划掉。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是许多热带水果的无奈平替。


    她把刘科长递过来的围裙又摔回对方身上,转身回了里屋。


    不是的,她是看中了孙老头能干活,他还有一套房子,跟他结婚以后,住在这房子里不要钱,孙老头还能帮她照顾刘磊和刘彤。


    泡面在热水当中很快煮好,除了窝了个荷包蛋外,上头还放了五片牛肉和几根青菜。


    刘老太最听宝贝大儿子的话,顾不上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她说,“对不起,是我瞎说话,我年纪大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韩瑞雪怎么可能洗菜干活,更何况还是因着刘老太的事儿。


    刘科长强硬地把地上的老太太给拽起来,别人不敢碰她,怕被碰瓷,刘建设是刘老太唯一的儿子,他自是不怕的。


    姜菱态度不是刘科长重点关注的对象,宋观书才是。


    站在一旁垂眸不语,谁也看不懂他面上的表情。


    几千块的一笔巨款放在姜菱手里,她总担心会丢,最后宋观书说她监守自盗,她一直不安心,总想着找办法让宋观书把钱拿回去自己保管。


    “你一路抗过来,西红柿要挤烂了,我们邻居家也种了西红柿,不缺这个吃。”


    才不是因为没有人给他剥虾!


    刘老太不交人,邻居们跟她关系一般,就因为刘建设是保卫科科长,不得已跟她保持着面子情。


    怎么就突然到了要去派出所的地步,刘老太慌了。


    刘科长想着,赶紧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至于说将来这俩人离不离,是不是因为今天他妈的那两句话而离的婚,以后的事儿就跟他们家没关系了。


    他神态自若的同刘建设讲话,“祸从口出,刘哥回家后还是要跟大娘好好说说,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说话了,姜菱是好说话的人,将来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了大人物那可就糟了。”


    刘科长眼见使唤不动韩瑞雪,还在邻居面前丢了个大面子,他只得放下围裙,“瑞雪,你先把菜给洗了,我很快就回来。”


    黑暗中宋观书无声地笑了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是通过合法途径来的。”


    陈向阳有一点好,他不像是谢朗爱喝酒,每次来家里吃饭,汽水能喝,白水也没关系。


    宋观书正在偷偷拉姜菱的手,一时之间饶是聪明如他,都不知道是松开她的手,还是继续拉着。


    当然不是要放在她手里的那笔钱。


    夏天的时候,姜菱确实喜欢吃西红柿,当然也因为水果匮乏,没有其他的选择,西红柿比较好获得。


    后来他跟韩瑞雪结婚了,赚的钱没有变少,虽然不用养父母儿女,却多了小舅子和小姨子,韩家人能花钱,刘建设的工资再也没有攒下来过。尤其是李君进监狱之后,他的日子更苦了,一个的工资要养活两大家子,根本存不下钱。


    这话姜菱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以为年轻小媳妇被人这么说了,必然羞愧的不好意思追问,没想到姜菱竟然会看着她的眼睛追问。


    陈向阳把西红柿扛过来,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呢。


    “买啥电风扇啊?”


    姜菱不是只想要吓唬吓唬刘老太,她是真的要去派出所,刘科长赶到的时候,原本在姜菱家里看电风扇的邻居已经跟着出来了,宋观书正在锁门。


    刘科长是知道姜菱难缠,他也做好了准备,结果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她给噎住了。


    安装电风扇的动静不小,周围邻居都过来看。


    大家纷纷应和,“我们都听到了。”


    有那爱看热闹的邻居已经去前院找刘科长了,刘科长才回家,他回了家也不能歇着,他还得给一大家子做饭呢,正洗菜呢,就听说他妈又惹事了,这下也别做饭了。


    回到家以后,就觉得闷热无比。


    隔壁苗家家里孩子太多,钱都用来给儿子娶媳妇了,添丁进口,家里的钱都用来养育下一代了。


    他妈刘老太就大辣辣地坐在院子当中,她是打定主意死活不能起来。


    周围人自然不会错过被塞进宋观书手里的那张大团结,大家还是第一次看见,原来被骂还能有钱赚。


    这人从前还说自己不爱花钱,动辄就要添个大件,一个电风扇至少要八十块,俩人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起。


    姜菱不要,他倒是也没强求。


    能看出来他赚到了钱,虽然还跟往常一样穿得破破烂烂,但在说到钱的时候,他眼里有了底气。


    陈向阳他本身是个好人,提醒两句他听劝。


    于是姜菱就说出了那句十分出名的话,“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公安干嘛呢?”


    宋观书比姜菱高很多,他的手臂搭在姜菱肩膀上,手能够自然垂下碰到她手臂,似是要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他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姜菱的手臂。


    至于说宋观书,宋观书……他这人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是算了吧。


    北方夏天的夜里,室外比屋子里凉快,大家吃完晚饭都爱在外边坐着。


    刘老太有时候也会骂刘彤不如出去卖,她说这种话习惯了,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宋观书眼底闪过一丝郁色,他怎么被人骂都无所谓,但他听不得有人用恶意的话来揣度姜菱。


    看见刘建设塞给宋观书的大团结,孙老头心里边不是滋味,觉得刘科长是欺负他是个老头子,没有儿女撑腰,家里只有个不抗事儿的小孙女。


    孙老头抠门不是因为他不舍得花钱,完全因为那花的是他的钱,如今方老太愿意掏钱,他当然愿意。


    上次刘老太把洗脚水浇到他头上,才赔了两块钱,这次只是骂了姜菱两句,就赔了她十块钱。


    姜菱本来没有多少虚荣心的,风扇启动时大家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她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满足。


    姜菱转头看向沉默不言的男人,“给你也来一碗?”


    “我知道。”


    姜菱难受地用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她骂我,我是不在意的,可我跟宋观书才刚结婚,你说万一他听进去以后要跟我离婚怎么办。”


    姜菱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一块钱送货上门的意义在这里,吸引周围邻居,让大家伙都过来看,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才吃完了一碗有肉有蛋又有菜的泡面,陈向阳看了眼桌上丰盛的饭菜,


    “够了够了,我又不是饭桶。”


    为了配合姜菱,他只能忍痛松手。


    姜菱说了没关系,宋观书还是来到灶台前帮忙。


    刘建设点头哈腰将来看电风扇的邻居们送走,目送姜菱和宋观书回家,他才面沉如水地跟刘老太一起进了西厢房。


    她坐在地上耍赖,“我没说过,我从来没说过!”


    都这么说了,哪还有工人敢提要工资。


    苗大嫂家的苗爱军跟姜立武一样,今年参加中考,苗爱军已经复读两年了,也不知道他今年能不能考上高中。


    听见他这句合法途径,姜菱才是真的坐不住了,可能是合法途径,但八成灰色。


    让一个存不住钱的人帮忙管钱,难为宋观书能想出这个法子,这跟拿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要说男人算计起来,那是比女人更精明的。


    宋观书无辜看她,“去买菜的时候你也在,不是你看见虾新鲜,说想吃虾。”


    谢朗也不像姜菱和宋观书刚结婚那一阵子,经常来家里串门吃饭。他偶尔来一趟,也只是说两句话就匆匆离开,很少再留在家里吃饭了。


    要说,也不知道宋观书什么时候跟陈向阳混熟了,反正上次肖兵和赵林搞在一起那事肯定是这两人合伙搞的鬼。


    孙老头无论怎么摇手上的蒲扇,都觉得不够凉快,“还是电风扇舒服。”


    刘科长连忙点头说道,“我妈她没有恶意。”


    他搂住了姜菱的肩膀,在她手臂轻轻拍了两下,闻声道,“别生气了。”


    这邻居尴尬得很,立刻装耳聋,别人家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但是回家以后就告诉了家里老婆孩子他在刘家的见闻。


    “你还能吃下呢?”姜菱不可思议地问。


    自从大女婿在东屋的炕上做出那种事以后,这老头子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虽然每餐饭剩下的饭菜总是宋观书打扫战场,姜菱也只觉得他是怕浪费粮食。


    于是宋观书又给他添了半碗饭,就装在他刚才吃泡面的碗里。


    按照原书的轨迹,陈向阳现在该是谢朗的线人,结果现在没看出来他跟谢朗的关系多么亲近,陈向阳三五不时地就来家里蹭饭。


    姜菱试探说,“那我去给你煮一碗?”


    姜菱和宋观书许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餐饭了,酱牛肉,油焖大虾,白灼小白菜,还有一盘糖渍西红柿。


    宋观书摇了摇头,“我不吃,我来煮吧,夏天厨房很热。”


    宋观书骑着自行车带着姜菱走在前面带路,送货的大哥骑着三轮车跟在后头。


    不过现在泡面刚进入国内市场没多久,大家还都新鲜着呢。


    “你说了把钱放我这帮你攒钱,要是你想要动用这笔钱,钱跟放在你自己手上也没区别,那我不能再帮你保管了,你拿回去。”


    宋观书那天晚上跟姜菱一起看了电影,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与他有关。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陈向阳喝了两口汽水,“泡面这玩意虽然好吃但不顶饱,还是得吃点主食。”


    还没离开的大家一起点头,被刘老太欺负的不光是姜菱,还有他们。


    陈向阳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当即答应道,“好啊。”


    他自顾自说,“明天下班了去买电风扇。”


    饭桌上三个人,都是爱吃肉的,油焖大虾和酱牛肉被吃得精光,还剩下了点小白菜和西红柿,陈向阳见不得浪费,要把盘子里剩下的都拨到自己碗里。


    听说是跟女同志发生矛盾,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那种事,刘科长就不太愿意去,想叫韩瑞雪去,“瑞雪,我还得做饭,你去帮忙调解一下。”


    孙老头也一把年纪了,他看上方老太绝对不是因为爱情,而是看上了方老头的抚恤金。


    却被宋观书言辞坚决地拒绝了。


    她用令人作呕的眼神在姜菱身上上下打量,“莫不是什么不正规渠道赚的钱吧。”


    夜里酷暑难耐,姜菱热得睡不着,又在炕上翻了个身。


    如今刘科长又不在,也没必要替她隐瞒。


    刘老太就是心里不舒坦,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恶心姜菱,要是能趁机抹黑她的名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陈向阳恍然大悟,“姜菱喜欢吃西红柿啊,早说啊,我房东家种了两垄西红柿,她吃不完,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点。”


    泡面这种速食,只有懒得做饭的时候,姜菱才会想吃这个。


    刘老太死都不能去啊,她是随口胡说的,要是去了派出所,人家说她报假警,把她给关起来怎么办,她可是听说了肖兵就因为报假警被抓起来过。


    “知道知道。”


    宋观书还以为她问买哪个牌子的,就听姜菱继续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还有电风扇。”


    “你刚才说我不是通过不正规渠道。”姜菱转头询问邻居们,“大家都听见看见了吧。”


    不过住在姜菱和宋观书家附近的几位邻居家里却没有买大件,刘建设毕竟是科长,他的工资不低,除了津贴奖金外还有一些隐形收入,他跟李君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曾经有过一个黑白电视机,花了他小半年的工资,在跟李君吵架的时候打烂了。


    用他那话来说,拿蒲扇扇风也是一样凉快。


    这人说着就问姜菱,“小姜,你们家这电风扇多少钱?”


    把人家小两口搅和离婚这件事可大可小,双方中但凡有一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就是个大事。


    “您怎么说话呢,人家小两口是双职工挣得多,厂子里一两个月不发工资,又能有什么影响呢,买个电风扇对您来说很难,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菊香跟姜菱关系还行,她才不管刘老太是不是她丈夫领导的老娘。


    正在跟泼皮老太太吵架的姜菱自然感受到了他这小动作,许是彼此之间太熟悉了,姜菱没有排斥,反而捏了回去。


    陈向阳觉得自己又饿了,“我还能再吃点吗?”


    姜菱也想像提醒陈向阳那样提醒宋观书,想了想还是算了。


    宋观书其实也很能吃,毕竟是个一身肌肉的青年男性,不过他吃相好,用餐姿势优雅,跟陈向阳这种一口恨不得塞下半碗饭的截然不同,以至于姜菱从不觉得宋观书吃得多。


    厂领导的意思很明确,你们这些人还能留在厂里,就是厂里最大的恩赐。还想要钱?做梦。


    怎么就那么巧,今天菜色丰盛,刚好许久不见的陈向阳来家里吃饭了。


    “不动用那笔钱。”


    至于说房东孙老头,他确实是有钱,但他非常抠门,平常连肉菜都不舍得吃,更何况买电风扇。


    宋观书悄悄地,在背后捏住了姜菱的指尖,他不想让姜菱再说了,光是听着就觉得很不舒服。


    姜菱当然不能要,宋观书的钱放在她这里算怎么回事。


    吃虾麻烦,姜菱一脸狰狞地用嘴剥虾时,两只没有皮的虾从天而降落在姜菱碗里,并且碗里会源源不断生出没有皮的虾。


    姜菱本来想跟电风扇一起坐着三轮车回家,能给宋观书减轻一点负担,送货大哥也乐呵呵地邀请她来三轮车地上坐着。


    陈向阳知道姜菱是好心提醒,他从小就淘气,他妈他姐没少说过这种话。


    “不够再加。”


    但是宋观书这人想要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情况。


    周围人也看呆了,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嘴上吵两句架,就要去派出所的事。


    虽然姜菱不知道具体操作,她猜测宋观书提供计策,陈向阳就负责干苦力。


    邻居中有那说话好听的忙着恭维她,“那你可得准备买电风扇的钱了。”这是说她家苗爱军今年就能考上。


    要说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宋观书靠什么忽悠的陈向阳帮他干坏事。


    方老太就不一样了,人傻钱还多,三个女儿都出嫁了,还不会经常回家吃饭,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方老太都是个更好的人选。


    周围这么多邻居在场,刘老太不愿意丢了面子,依旧模棱两可地说,“你自己怎么赚钱的,你自己知道。”


    宋观书把糖渍西红柿的盘子端到了姜菱面前,“慢慢吃,不急,就当作零食了。”


    前一阵子宋观书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他这几年攒的所有钱都给了姜菱。


    钢铁厂家属院也有邻居家买了电视机、电冰箱这一类的大件,电风扇在其中并不显眼。


    姜菱毫不夸张地说,“这绝对比宣传图还要豪华。”


    陈向阳指着自己拿来的方便面,“现在很流行吃这个,据说煮的时候窝个鸡蛋,味道可好了。”


    她虽然爱钱,也只是爱自己的钱,别人的钱就算再多,也跟他没关系。


    他要是跟刘老太结婚,不仅收不到房租了,家里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


    宋观书他长了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饭量大呢。


    “平时骂了那些难听的话我还勉强能忍,可今天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就说我是那种……”宋观书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掌心,让她别说那种话,“本来家里买了电风扇,是件高兴的事儿,她却说家里的钱不是正规渠道来的。”


    在家的时候觉得这话啰唆,许久未听过,还觉得有些想念。


    坐在一旁默默泡面的陈向阳,突然觉得嘴里的方便面都不香了,他好像有点多余。


    孙老头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他看出了刘老太的打算。


    就算宋观书不提醒,刘建设回去之后也得跟他妈好好说道说道,因为她这张嘴又送出去十块钱,回家以后还不知道韩瑞雪要怎么跟他闹呢。


    三轮车载着电风扇回家那可是相当的拉风,已经吃完晚饭在门口闲聊的邻居们都看见了。


    姜菱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这配合绝了。


    要说多吧,双职工家庭吃糠咽菜一个月就能攒出来。


    来喊人的邻居也算是得偿所愿,短短五分钟,看了两场大戏。


    “给你俩夹一筷子尝尝?”


    姜菱不在意这老太太怎么说她,刘老太就是个疯婆子,但是她不能纵容这老太婆说她,她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可以用大家都能听懂的话直说吗?”


    钱给了她,就是她的,他再往回要算怎么回事啊。


    家里没钱,他却不敢让韩瑞雪出去找个工作赚钱,毕竟他现在还得养着老娘和刘彤刘磊,日子过得胆战心惊,韩瑞雪有个不痛快就得跟他吵架,他要是敢提让她出去找工作,韩瑞雪非得跟他离婚不可。


    姜菱委屈地说,“刘大妈仗着年纪大辈分高,没少欺负我,众位邻居们应该都知道的。”


    远的不说,周围有菜地的邻居家里都种了菜,想吃跟邻居们买就成。


    就像是刘老太给孙老头洗衣做饭想跟他在一起,难道她是看中了孙老头这个人吗?


    “那还有酱牛肉呢?”


    “你既然不说,那肯定不方便告诉我,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别嫌我多嘴,犯法的事情不能干,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犯法就总有被捉的一天。”


    厂里这个月又没有发工资,抵押地皮借来的钱都给工人发了补偿金。


    方老太自知理亏,孙老头要啥她给买啥。


    她现在不奢求别的,能继续好吃好喝就行。


    姜菱不清楚宋观书为什么把钱放在她这里,她最初态度十分坚决,最后却还是稀里糊涂地收下了他的钱代为保管。


    “不得了,卖淫这是国家不允许的,您作为热心群众,在看见违法犯罪活动的时候应该勇于跟公安机关举报,我知道您碍于邻里关系,不好意思去举报,这一趟咱们一起去派出所,正直的老太太应该向有关部门举报犯罪!”


    要说少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哪哪都要花钱,一个月肯定攒不出来,至少要两个月。


    泡面不便宜,舍得买泡面的人不多。


    姜菱给对方看了眼牌子,“八十三块,我们俩一个月的工资。”


    第二天两人还是去百货商场搬回家一台电风扇,商场提供送货到家,就是需要付给工人一块钱的辛苦费。


    当然,孙老头死命追求方老太的时候,没有想过她大女婿是个那样的人。


    见宋观书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刘科长忍痛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这本来是留给他媳妇买花裙子的钱,现在先用着吧。


    “许是他鼻子长,闻到了酱牛肉的香味,所以过来蹭饭。”


    姜菱没少吃过泡面,与泡面相比,当然是健康的饭菜于他更有吸引力。


    这话就很难听了,能来凑热闹的多是女同志和老人家,女同志最听不惯这种话,纷纷皱起眉。


    要是实在想要钱,那也不是不行。厂里会给被辞退工人补偿金,主动离职,换不愿意离开厂里的工人留下。


    这位邻居说话利索,三下五除二就说清楚刘老太跟姜菱的矛盾。


    现在的西红柿品种跟后世的不同,现在的西红柿皮儿薄怕磕碰,味道却也更好。


    “又用眼神上下打量我的身体,你说我靠卖淫赚钱。”


    刘科长看到这一幕差点昏过去,他小跑到人家小两口身旁道歉,“姜菱小宋,我妈她就是那么个混不吝的人,犯不上跟她计较,我让她跟你道歉。”


    姜菱确实爱吃,也用不着陈向阳特意大老远地带来。


    不过跟谢朗不同,宋观书谈不上有多喜欢陈向阳,却也算不上很坏,至少比对待谢朗友善多了。


    “赶紧跟小姜和小宋道歉。”他把人给拽起来以后,按着刘老太的头给姜菱鞠躬。


    姜菱本想自己扛回去,看了眼电风扇的体积之后,果断选择交一块钱买方便。


    刘老太心里非常不平衡,她酸溜溜说道,“听说日化厂已经发不出工资,快要倒闭了,你们小两口哪里来的钱还能买起电风扇。”


    刘老太没有退休金,也没有能贴补她的儿孙,跟刘老太结婚他吃亏。


    陈向阳牙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吃虾连皮一起吃,虾皮虾头被他嚼得嘎嘣脆,他觉得带皮吃的虾才好吃,不浪费。


    感受着凉风吹在身上,果真十分凉快,苗大嫂就说,“真舒服,要是我家爱军考上中学了,我也去买个电风扇。”


    姜菱摇摇头,“今天晚饭有虾还有牛肉,我要留着肚子。”


    听见她翻身的声音,宋观书说,“明天去买个电风扇吧。”


    宋观书约莫了下姜菱的想法,收下了这张大团结,“大娘是无心之失,我回去劝劝她。”


    刘建设额头上冷汗要下来了,要是因为自己老娘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离婚了,就凭着姜菱那个性子,能搅和得他们家鸡犬不宁。


    韩瑞雪跟姜菱没矛盾,但是她跟婆婆的关系不好啊,她冷笑一声,“该,你妈那张嘴啊,就该让人把她的舌头给拔了。”丝毫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就直接说婆婆刘老太的坏话,


    端到陈向阳面前,他忍不住大口地吸了碗内飘出的香气,“好香啊。”


    她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向阳要来,昨晚准备了酱牛肉,今天还去市场买了虾。”想起前几天晚上夜聊时,两人聊起陈向阳时,宋观书好像说过他快过来了。


    “厂里几个月不发工资了,突然觉得离职领一笔保证金也不错,出去换个工作。”


    看着人家都买了电风扇,自家儿子明明是科长,家里用的还是手动风扇。


    她指挥宋观书把酱牛肉切片,酱了一天的牛腱子肉在他手下很快就变成了宽窄正好的牛肉片。


    不过刘老太这嘴说话着实难听,得有人好好治一治她。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吃,两人坐在一旁看陈向阳用餐,差点给他整不好意思了。


    当姜菱追问的那一刻,刘老太开始怯场了,这种爱背地里使阴招的人通常上不得台面,真跟她正面刚起来,她反而害怕了。


    方老太觑着老头子的眼色立马说,“我掏钱。”


    姜菱想起昨天下班去菜市场的时候,宋观书买了一块牛腱子,煮好的牛肉在酱汁中泡了一天,今晚刚好能吃。


    就算是想到了,孙老头也不会拒绝一个身价几千块的老太太。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家里家外全是方老太花钱,就是他孙女的学费和杂费也是方老太来。


    “行,咱也买个电风扇享受享受。”


    再说,姜菱和宋观书回到家。


    原本搭在姜菱肩膀上的手,没有半分黏腻地抽回。让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跟他拉开距离的姜菱,感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怎么会觉得宋观书在占她便宜呢。


    第 48 章   第 48 章


    日化厂上下对于能够拯救厂子危机于水火的新款洗发水寄予厚望。


    从生产到面世只花了一周的时间,主管部门的领导们希望能够拯救日化厂,毕竟日化厂也曾经辉煌过一段时间。


    虽说厂子倒闭,主管领导并不负主要责任,责任全在厂长和书记身上。


    曾经辉煌过的厂子在自己做主管领导的时期倒闭了,和濒临倒闭的厂子在自己做领导的时候扭亏为盈,自然是后者说起来更好听。


    为了拯救日化厂,主管部门的几位领导专事专办,给联系了国营商场以及供供销社等销售渠道,至于说能卖出去多少,这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总不能让商场只卖北城日化厂生产的洗发水,其他地区生产的洗发水通通下架。


    原先在统购统销政策的大背景之下,日化厂只要按照上头给予的指标进行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会有特定的部门进行回收销售。


    当国家不再给予生产指标,日化厂需要按照市场需求进行生产,生产出来的产品也需要厂里自己找市场进行销售。


    本来日化厂需要跟国营百货店还有供销社等单位自行谈生意,领导也是考虑到重重实际因素,想让北城日化厂能够尽快盈利,给予了最大的便利。


    让这一批北城日化厂生产的洗发水尽快来到顾客面前,给最醒目的货架展示,剩下的就交给市场来选择了。


    洗发水这种东西比不得旁的,推销员在销售香皂洗衣膏等商品时,可以拿件脏衣服洗一洗给对方展示。


    卖洗发水的时候,总不能让售货员现场表演洗头,看不见效果,只凭借着香味,顾客很难下单购买。


    而且前一阵子日化厂生产的七折洗发水大量流入市场,不少顾客家里至少还有一两瓶洗发水,谁会在家里还有洗发水的时候再买。


    就算售货员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这是新款更好用。


    就是比原来好用一百倍,家里真金白银买到的洗发水总不能扔掉,反正新款洗发水跑不掉,等把家里的用完再说吧。


    对门有好几个人进进出出,像是在搬家。


    日化厂的各位领导,身上有些高傲在身上,厂里是将进口洗发水和厂里生产的洗发水进行对比,认为自己生产的不输进口货,才定价较高。


    对,就像是闺蜜。


    这些老哥们都震惊了,不是听说他这年纪还能有孩子,而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来孙老头这个抠门的老东西家里蹭饭。


    就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连中考总分是多少都不一定知道。


    五十多岁的妈突然怀孕要生孩子,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是他们厂的洗发水配方被泄露出去了,还是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管什么时候,都饿不死勤劳肯干的人。


    “正好你来了,省得我让人去找你。”魏主任递给他一个浅绿色的圆瓶,他先看了眼下面的生产厂家,没有听过的海城小厂。


    孙老头才不管刘老太是怎么想的,他都五十多岁了,还能叫老婆怀孕,就问还有谁有他厉害。


    刚进家门,宋观书就把孙老头给他的秘方扔进灶膛前。


    姜菱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们从来不想目标客户,能买起的顾客为什么不多花一点点钱去买进口洗发水,不管是带出去还是自己用,都更加有面子。


    姜菱呆滞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孙老头刚才说什么来着?


    当所有证据摆在王强的办公桌上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事实胜于雄辩,丁厂长愤怒地将记录信件往来记录摔在他面前,“那个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配方,就连我们这几个厂领导都不知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赵红云说是难受住院,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地。姜荷的孩子却是没了,两相比较还是她更加可怜。


    宋观书本来把姜菱送到财务科,他要上楼去技术科。


    姜菱她跟姜立武同学都说了什么呢,她告诉姜立武,让姜荷装流产。


    大概逆境能让人快速成长,这才半月过去,姜立武成熟了许多。


    丁厂长以为魏主任是让他了解精品,他先打开瓶子闻了闻,


    姜立武一不小心就说得多了,“咱爸妈的想法不难猜,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估计也想跟二姐婆姐多要点钱呢。”


    不过姜菱也拿不准收音机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按理说方老头才买了收音机,应该会跟周围人显摆。


    “好想看看那时候是个啥样啊。”姜菱转身去看宋观书,“那时候这里估计要拆掉盖家属楼,这个小孩手里有两套拆迁房,日子应该也还好。”


    这个时候的顾客还是比较追捧进口商品。


    宋观书大方说道,“没关系的,现在知道也不晚,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如果有事来找你三姐,她又不在,你就来三楼找我。”


    在姜菱办公桌旁边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小孩,他便停下脚步,不急着去上班了。


    从现在乃至未来三四十年的时间里,顾客潜意识里会觉得外国进口就等于高档等于质量好。


    就算宋观书现在不知道,回家之后,姜菱也会忍不住跟他分享。


    尤其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叫老伴怀孕,谁听了这件事不得夸他厉害。


    宋观书长了一张会骗人的脸,他又擅长伪装自己,没有人面对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漂亮青年时会心生恶意。


    宋观书低低地应了一声,姜菱很不喜欢抢了他功劳的王强,只有两人的时候,总是喜欢明嘲暗讽,他听了却觉得十分舒心。


    家里人都不太希望他能继续上学,他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丁厂长一下子慌了神,难道他们厂洗发水的配方泄露了?


    至于说她的闺蜜为什么是宋观书?


    姜菱虽然不在技术科,但有个能把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她听的宋观书,王强的光辉事迹,姜菱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说过了。


    到家时,院子里的气氛可以用喜气洋洋四个字来形容。


    厂里也有人提出价格有点贵,已经花了这么多钱,那为什么不去买进口洗发水呢?


    旧版洗发水是由上级部门来进行定价的,定价时考虑到物美价廉的原则,价格不算贵,与其他厂生产的洗发水价格相仿。


    姜菱没用宋观书把他送到财务科的办公室,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前,她还听见宋观书夸她足智多谋。


    他俨然是技术科的魏明二号,破例被提拔成为副科长,不过魏明靠的是厂长大舅子,王强靠着他的“实力”。


    看在配方的份上,就是厂里领导都要给他两分面子,更何况在技术科内部。


    这邻居方才从刘家后门进过时,特意扒窗看了一眼。


    说实话,姜立武对这三姐夫的第一印象不错。


    宋观书说,“如果觉得可怜,就多给他些钱,实验中学有学生宿舍可以住宿,他跟家里关系不好,可以让他住在学生宿舍中。”


    她向来这样,无人在意。


    同事们则由姜菱离开之前留下的话题,讨论到自家孩子身上。


    “怪不得老人常说,爹妈越是没出息,生出的孩子就越懂事。”


    收音机正在放歌,大概是给孕妇方老太胎教。


    是谁做的?这个配方只有他、书记、技术科的科长,还有研发者王强知道全部。


    宋观书抓住苗老三话语中菊香一人在家这个关键词,他只说,“早些回来吃饭。”


    这个新款洗发水还存在个什么问题呢,定价不便宜,比原先的旧版洗发水贵了一块钱。


    这次新款洗发水由厂领导自行定价,虽然成本没有增加,考虑到这款洗发水更好用了,以及厂里如今面临的债务危机,多方面权衡,决定涨价一元钱。


    这可是北城日化厂投入了全部精力的大项目,就等着靠新款洗发水翻盘。


    王强他是真的认为配方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厂里和领导给予的所有特权他全都理所应当地接受。


    赔钱,必须赔钱!


    姜立武说的这事,饶是姜菱听了也头疼。


    夏天天黑得晚,两人吃完饭又在街上遛了一圈,外面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我们家满三月之前一直没敢告诉亲戚朋友,就怕影响到来之不易的宝贝蛋。


    宋观书把自行车停在紧靠自家门口的位置,姜菱找人求证。


    姜菱客气说道,“哪有哪有,跟您比还是差远了。”


    搬东西的人里还有菊香男人苗老三,正在把东厢房的东西往前院刘科长家里搬。


    “这两口子分房睡,要影响感情吧。”


    他大喊着冤枉,“不是我,我没有,我怎么会泄露厂里机密!”


    “这跟我们的丝润洗发水香味一样嘛。”他自信满满地说,“肯定是仿我们的。”


    她也说不上来,把宋观书当成了什么人,他们同吃同住一同上下班,姜菱在白天听到八卦会在晚上的时候跟宋观书分享,除了穿书这件事,没有不能跟宋观书说的事情。


    孙老头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说,“吃两块喜糖,沾沾喜气,我们家有件大好事要跟大家分享。”


    考完试有两个月的假期,姜立武去家附近的早点摊子做帮工,每天早早起来去帮忙,让他赚个上学的零花钱。


    说话的工夫,这小子一溜烟跑远了。


    姜立武只见过宋观书一面,还是在光线不好的夜里,他对宋观书完全没有印象。


    那这孩子是真挺厉害的,自家孩子要是能考上实验中学,那得是敲锣打鼓的庆祝。


    姜菱问他,“那你爸妈怎么说呢?”


    而且也听见姜立武说了,能去北城最好的高中实验中学。


    刘建设是保卫科的科长,他们作为下属帮忙很正常。


    “你们方婶子她有了。”


    没想到他老孙有一天还能再有自己的儿女,他唯一的儿子去世以后,他还以为自己死了以后,就得让侄子给摔盆了。


    姜菱道,“再说了,他家应该没地方住吧。”


    姜菱不管什么事情都跟宋观书一起做,她潜意识里,将宋观书当成了闺蜜。


    孙老头的视线在宋观书的腹下扫过,“大爷那儿有秘方,喝了保管有用。”


    下班的时候,她就忘记了这件事。


    姜立武赶紧为自己的无礼道歉,“不好意思,三姐夫,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你。”


    刘老太啐了一口,“呸,老不正经,不要脸。”


    “呦,怎么来得这么早,现在不应该正是早点摊子忙的时候吗?”姜菱看他神色惴惴,就问,“你被人开除了?”


    他也是姜志福和孙一兰的亲儿子,他俩不能不管他。


    姜立武跟三姐询问这人的身份,是想让他看清自己身份,赶快离开。


    刘老太冷眼瞧着说,“得了吧,还喜事呢,说出来都不够让人笑话的。”


    确实,比他们的还要早六天。


    姜菱站在院子里恭喜了孙老头一阵,跟满脸寒霜的宋观书一起回了家。


    “爸妈没有拦着,那就是支持。”姜立武嘲讽地笑了笑,“你也知道,当初二姐结婚,爸妈看二姐夫家家境好,要一百块的彩礼,二姐转头偷了户口本跟二姐夫领证去了,爸妈一分钱彩礼没得着,心里头有气,一直记恨着二姐。”


    “不能让儿子老娘露宿街头,他没办法只能将人接回家里。”


    外面人多眼杂,怕叫院子里的人听见,姜菱推着宋观书进了里屋。


    宋观书将自行车骑到门口时就停下了,姜菱立刻从后座上跳下来。


    姜立武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四嫂大着肚子,本来就快要生了。”


    方老太的确有过这个担心,可她这辈子生了三个闺女,一直没儿子,永远低别人一头。


    “这是如今市面上非常火的一款洗发水。”


    偷偷摸摸报了警,去查这些人的社会关系,查通话记录。


    姜菱猛地想起,她跟隔壁苗嫂子家的爱军也是今年参加中考,就是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


    见到姜菱和宋观书回家,一贯抠搜的孙老头竟然给俩人抓了一把糖。


    更像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虽然这个三姐夫的家世不太好,在三个姐夫当中,他是最差的,也是爸妈最不看好的一个。


    走近才听见,不知道方老太的哪个女儿,正劝她妈拿掉孩子。


    苗老三目光闪了闪,“你嫂子一个人在家做饭没意思,你去陪她聊聊天。”


    听了他说的分数就觉得挺高了。


    姜菱真心实意替他高兴,“挺好的,恭喜你。”


    她也不管搭话那人她认不认识,上去就问,“同志,这是干啥呀,看着像是搬家。”


    她跟佟婉月很投缘,可是她们之间不能称上无话不谈,至少有几个跟宋观书的共同秘密,她不能跟佟婉月说。


    “小孩子自尊心强,我给他钱,他还不要。”那可是她和宋观书演了半天戏,获得的精神损失费。


    第一次得到重视,他颇有些穷人久贫乍富的味道。虽然洗发水的销量还没上去,但他已经张狂的没了边。


    跟宋观书相比,她都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宋观书如愿从姜菱口中听到了这个三姐夫的称呼,她能这么跟家里人说,是不是证明她已经认可他了?


    抬手看了眼时间,宋观书说,“回去吧,快迟到了。”


    谁都知道姜荷跟对象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盼了好几年的孩子,就因为赵家过来闹事,推搡间给孩子给弄没了。


    姓韩的住一起,姓刘的住一起。


    姜志福两口子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就因为他俩不让孩子读书,在她同事眼里,这俩人已经跟没出息画上等号了。


    原本的热销产品,梅花香皂的生产都被排到了后头。


    刘建设家没有厢房,只有一间正房,刘建设和韩瑞雪住在东屋,韩家两姐弟住在西屋。


    “韩瑞雪会同意吗?”


    所以他心里有点纳闷,他想要跟自己三姐说点不方便被人听到的话,这个男人为什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凑过来。


    丁厂长看到瓶底下的铅字。


    她有什么了。


    苗老三刚才听见姜菱的问题了,不用姜菱再问,他干脆且直接地说道,“刘家大娘要搬去跟刘科长一起住,我们保卫科过来帮帮忙。”


    直到姜立武离开办公室之后,财务科的干事们还在议论他。


    西厢房已经被搬空了,孙老头责令刘老太今天就搬出去。


    宋观书显然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需要。”


    收音机外放的音乐声很大,都盖住了院里人交谈的声音。


    北城日化厂的洗发水自从面世以来,销量算不得好,但也称不上不好。


    她转头跟宋观书眨眨眼睛,“我出去唠会嗑,很快回来。”


    孙老头和方老太坐在院里纳凉,一旁的井台边上还放着个收音机,应该是才买的,从前没从正房里听见过收音机的声音。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在外听太长时间,只听到这里就回了家。


    下班回家的时候,姜菱还跟宋观书说起这件事。


    姜菱知道了,这小子有话要单独跟她说,她笑着摇了摇头,“孩子大了就是这样,秘密多。”


    北城销量不好,厂领导考虑销往其他地区。


    宋观书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孙老头还陷入在自己可真牛的喜悦中,毫不吝啬地将他的“秘方”塞给宋观书,“小宋你拿着,按照这方子抓药,保证你天天龙精虎猛。”


    都是女的,就兴你肚子痛装早产,还不让人家肚子疼装流产。


    “三姐,我有事跟你说。”


    姜菱转过身,正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走吧,回去上班吧,咱又不是为厂里立下功劳的王强同志,哪有资格旷工。”


    这倒也是,刘建设没有跟韩瑞雪商量过,就把刘老太和刘磊刘彤接回家里。韩瑞雪跟刘老太和刘磊刘彤是死敌,她估计要气死了。


    “你们小年轻,也得加把劲了,还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赶在了前头。”


    “我跟着去了医院,早上的时候赵家人要去二姐婆姐和二姐的单位去闹,我听见他们说,不给一百块别想好。”


    他拿着成绩条来找姜菱,很高兴,“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我应该能够去实验中学。”


    可是,万一这次就能生出个儿子呢。


    你们方婶子她有了。


    姜菱想,可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没有无话不谈的交到关系很好的闺蜜。


    “韩家姐弟三人睡一屋,刘科长和他妈还有俩孩子睡一屋。”


    明明挺好的一个词,在这个语境之下,就觉得不像是在夸人。


    只有刘老太耷拉着脸,脸上表情十分鄙夷。


    “三姐,你留着买花裙子穿吧,我不要。”姜立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要的,“我先走了,还没去跟大姐和二姐报喜呢。”


    他陷入在有后了,和某能力强的双重喜悦之中。


    等到四十年之后国力强盛,国民都拥有了足够的自信心,国货品质切实提高,才能不被外国货压一头。


    姜菱想不通的是,这人怎么突然要搬走了,难道是因为孙老头和方老太连孩子都有了,发现拆散无望之后,刘老太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


    从前住在一个院子的时候,这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跳出来恶心你一下,现在换成前后院,距离变远了,韩家姐弟三人或成最大受害方。


    孙老头老来得子十分激动,请了许多老哥们来家里喝酒。


    “您也生过孩子,应该知道,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们姐三个可怎么办啊。”


    姜立武这小子猴得很,有些事可以当着姐姐同事的面说,就比如他被家里虐待,明明成绩好,却不许他上学,这些话传出去,能在厂子的范围内坏了赵红云的名声。


    姜菱闲下来的时候还想着要不找机会去看眼姜荷,她现在应该已经“流产”了,作为妹妹应该去看望病人。


    姜立武不知道姜菱结婚以后住在哪里,就只能来财务科找她。


    “我跟你讲,下午的时候,刘磊推了方老太一把,方老头气坏了,方老太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每个月十块钱的租金都不要了,要把刘老太祖孙三人赶出去,刘建设怎么求情都没用。”


    你才不知道。


    “三姐,这位是?”


    随着厂里紧锣密鼓地忙活新品上市,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考悄悄地出成绩了。


    姜菱心中好笑,似乎男人都很在意这件事。


    姜菱和宋观书晚上吃完饭不太喜欢出来纳凉,今天不同,饭后姜菱拉着宋观书一起遛弯,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姜菱说是快去快回,就果真没有食言,宋观书才把完成用到的菜备好,姜菱就兴致勃勃地回家了。


    她干巴巴地恭喜了一句,“您真是老当益壮。”


    “所以你当初一声不吭的就跟三姐夫领了证,爸那时候想起了二姐,格外的生气,我在家里不止一次听到,他们是想要拿你换高价彩礼。你跟三姐夫结婚也挺好的。”


    真实情况当然不止苗老三透露出来的,只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当众议论上司的八卦。


    现在家里又多了三人,也不知道打算怎么住。


    说实话,这价格不便宜了,快要接近进口洗发水的价格了。


    丁厂长立刻回去查,为了不引起骚乱,只是厂里的几个高层知道这件事。


    “有什么事,快说,我俩还得回去上班呢。”


    说完后,姜菱推着他出了办公室,宋观书也跟在两人身后。


    熟人相遇,最新鲜的话题就是刘建设一家了。


    对付无赖,就要有无赖的办法,姜菱看了眼四下无人,小声在姜立武耳边说了两句话。


    姜菱当即心领神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我去陪嫂子。”


    方家三姐妹也担心,老妈万一真生出来个儿子,家里的钱和房子她们姐三个一分钱都捞不着。


    宋观书平静说道,“二十年以后就知道了。”


    刘老太祖孙三人搬离西厢房,收益最大的其实是姜菱和宋观书。


    那人笑道,“要是他俩这几天还睡在一起,那才是真的影响感情,搞不好得离婚。”


    “这孩子比我家小宝的年龄都小,等他成年,你都快八十岁了,怎么给他操持婚事,怎么给他照顾孩子。”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查王强在二十多天前,曾经联系往海城寄过信件,那是在他将研制出洗发水告诉厂里领导之前四天的事情。


    这男同志被漂亮的女同志搭讪,唰地脸红了,他不知道怎样跟女同志聊天,哼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姜菱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想起了菊香描述孙老头暴打刘磊的场景:左右开弓,他那小脸跟猪头似的。


    二十年之后,孙老头的小儿子二十岁需要成家立业,孙老头和方老太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


    姜菱不在意地说,“你三姐夫,没事的,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背着他。”


    姜立武摇摇头,“没有动手,就是说被二姐气得肚子疼,然后晚上去了医院。”


    跟厂领导想象中,一经问世,便迎来抢购潮、供不应求的场景相距甚远。


    因着家里那几口子人都不希望他继续念书,反倒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越不想让他念书,他越要继续上学,他不仅要上高中,他还要上大学。


    听完以后,姜立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一溜烟跑远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我这就去跟二姐说!”


    姜菱讨论得很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某人一直盯着她张张合合的樱粉唇瓣。


    姜菱和宋观书互相对视一眼。


    丁厂长去找主管领导魏主任申请,能否再提供一些便利,销往其他地区试一试。


    像是没有睡在一起的夫妻,可是世间夫妻多是同床异梦各怀心思。


    “她怎么可能同意,之前住在俩地方,刘建设每次来看那婆孙三人,回家都得跟她干仗,现在直接把人带回家里,他们家应该有地闹了。”


    原本对于姜立武来说,念个中专就工作也挺好,能早点赚钱养活自己。


    她声音很小,宋观书便理所当然地凑很近,姜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不需要。”


    姜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心肠软了不少,看见他可怜就忍不住想给钱,才从刘建设手里坑来的大团结就被她给了姜立武。


    孙老头家灯一直亮到了晚上十点多,姜菱和宋观书都关灯了,还能感受到外面的灯光。


    宋观书打开家门,将刚在市场买的菜放进厨房,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他瞬间脸黑如锅底。


    正要过去,路过的苗老三在这小伙子头上拍了一巴掌,“没出息,赶紧去搬,别在这拖拖拉拉。”


    “我不需要这个。”他的声音里带着些郁闷,仔细听还有点委屈。


    姜菱视线在两人满是褶子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方老太的腹部。


    但是今天说的这些话,他觉得不太方便叫三姐的同事听见。


    财务科的干事们问了姜立武的成绩,都七嘴八舌地夸他听话懂事有出息。


    方老太满脸羞红地站着,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观书的思绪被她带走,他忍不住去想,那时候他和姜菱还会在一起,在哪个地方做着什么事,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赵红云真是你爸妈的天选儿媳妇。”一样的性格人品。


    别说,这还真是非常合理。


    两个人凑得极近,近到宋观书能看清楚姜菱脸上的细小绒毛,不知道吹一下,会不会动。


    “人家的洗发水比你们更早面世!”洗发水被魏主任摔到丁厂长身上,让他仔细去看生产日期。


    姜立武是拿到成绩单以后,第一时间来厂里找姜菱报喜。


    姜菱躺在炕上感慨,“你说儿子比孙女的年纪还小,这是一件好事吗?”


    孙老头得意地笑了,男人不管到了多少岁,都喜欢被人夸这一方面。


    “拿去留着零花。”


    往家里走的时候,俩人在路上遇见了失魂落魄的韩红梅。


    “都怪我,我不该跟二姐说,明知道她脾气暴,还跟她说这个。”姜立武不光跟他姜荷说了这事,剩下俩姐姐也都说了。小孩子受了委屈,就想要出去告状,忽略了他二姐的脾气差。


    “我……昨天跟你和大姐说完我中考的分数之后,我就去二姐的单位找二姐了,你知道的二姐她脾气不好,听到我说四嫂不许我念书,立刻跟领导请了假,回家找四嫂。”


    这能说明,在姜菱心中,他并非无关紧要地存在。


    第二天,姜菱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了直直站在她工位旁的姜立武。


    什么?你说从前也没听说姜荷有孕,怎么就能突然流产,莫不是装的。


    姜菱皱着眉问,“你二姐动手了吗?”


    她跟宋观书去菜市场买完菜回家,院子里全是人,特别乱。


    姜菱哄小孩儿一样,“对对对,你不需要,你最厉害了。”


    秘方被他扔进灶坑前,他犹自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踩了两脚。


    晚上出来遛弯的人不少,很容易遇见熟人。


    说实话,查到是王强的时候,丁厂长虽然愤怒,但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跟他没关系就行,当时听魏主任说洗发水的配方泄密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是有人要害他。


    王强脸色苍白地看着邮局的信件记录,那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那个时候,当然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全部配方,甚至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全部配方。


    知道配方的人只有宋观书!


    王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宋观书,他正温和地笑望向他。


    第 49 章   第 49 章


    海城小厂生产的洗发水并未进入北城,更无从谈起对北城日化厂洗发水销量造成冲击。


    只是如今新款洗发水销量惨淡,并未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


    北城日化厂洗发水销量不好,跟配方泄露无关。


    可是厂里急需有人来背锅,这时候,王强就成为最好的人选。


    刚好这人还在不久之前被提拔成为副科长,职位不算太低,有资格背锅。


    王强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脑中只在思索一件事。


    是承认自己是小偷偷了宋观书的配方,把泄露配方的罪过按到他头上。


    还是说宁可被厂里处分调查,也不能承认自己偷盗了同事研究的配方。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怎样选择,对他来说都不好受,这就只看哪一种选择对他的伤害更小了。


    想了想,还是承认自己是小偷,偷了配方的罪名更轻,毕竟这只是道德程度的污点。


    泄露厂里配方,重则是要入狱的。


    宋观书能够猜到王强的想法,猜到他会选择怎么做,这个人大脑简单,以为承认是他偷了配方,泄露配方的问题就与他无关。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王强可以承认他偷了配方,却没有人会相信他。


    王强涨红着脸,“不是的,不是我,其实这个洗发水的配方是小宋研究出来的,是我冒领了他的功劳。”


    陈向阳在河里游了几圈,抓到了几条小鱼装在罐头瓶里。


    现在已经快要七点钟,天快要黑了,河边洗衣服看不清楚污渍,所以主妇们大多数回了家。


    刘老太对这个儿媳妇多有不满,除了让她儿子在家做家务,她结婚这几年,带着弟弟妹妹吃用都是他儿子赚的钱,却没有给他儿子生下一儿半女。


    找到机会,就要发作出来。


    他低低嗯了一声说好,却悄悄地扬起唇角。


    刘老太不信,“我儿子心疼你,你不能什么锅都往我儿子头上扣。”


    刘老太早就对韩家姐弟三个不干活,这家里只有他儿子做家务不满。


    这样的话,逻辑就能通了。


    只有那一次肚子疼,后面来的月经她再也没有疼过。


    他从厂里的科技新星,成为泄露了厂子机密的罪人。


    “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要是想要赚外快,大可以将研制的配方卖给外头的厂子,到此为止了。不把配方两头卖,他也能赚了个盆满钵满,外面的厂子应该给了他不少钱。”


    韩瑞雪指着鼻子骂刘建设,“我问你,是我不能怀吗,是我的问题吗?”


    王强他可能真的不是死之前想要拉一个垫背的,他是真的没有泄露配方。


    姜菱和宋观书在家各有喝水的搪瓷杯,陈向阳每次来都是用饭碗喝水喝酒喝饮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给自己安排了个专属的水杯。


    “你一个人?还是有人做伴?”陈向阳看她一个小女孩出门不安全,于是问道。


    从前孙家爷孙二人的衣服全是孙敏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去洗,方老太跟孙老头结婚以后,方老太洗了一阵子一家三口的衣服。


    陈向阳站在河水中,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怪不得人家能有媳妇呢。


    韩瑞雪最护短了,父母去世,弟弟妹妹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能允许这个老虔婆骂她妹妹。


    只有孩童才会刨根问底追求正确答案,成年人不看对错只看结果。


    韩瑞雪也加入了战场,刘科长根本不敢拦她,上次私自把他妈和刘磊刘彤带回家,惹了韩瑞雪不快,他至今没能把人给哄好,要是再敢拦,怕不是要火上浇油了。


    姜菱有原则,没道德。


    她还真心实意的同情他,她怎么那么傻,宋观书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吃了个哑巴亏。


    孙敏扎了两个小辫子,没有母亲在身边她看着有些邋遢,不过这也很正常,整天做家务,身上难免会蹭上灰尘。


    宋观书应当给了陈向阳一笔可观的劳务费,这人摆摊也不积极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晚上过来蹭饭。


    不过就算不是他泄露的配方,他也算不得有多无辜,谁让他好好地任不当,非要当小偷呢。


    姜菱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巾递给陈向阳,是她上次买但是还没有用过的。


    所以是要厌弃他了吗?


    这时候正在骑自行车的宋观书还没有察觉到异样,回家之后姜菱对他十分冷淡,跟往常大不相同。


    姜菱扫到她正在洗的女性大码内裤,她不可置信问道,“方大娘的裤衩子也要你洗?”


    “一次有可能是偶然,这都第二次了,我认为是故意的。”


    姜菱扶住了一旁宋观书的腿,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这种帮怀着孕的继奶奶洗裤衩的事儿,属实不在她现有的认知内。


    这可把隔壁的苗大嫂给气得够呛,她觉得是韩红梅拐带了她的好儿子,韩瑞雪认为是苗爱军骗了她妹妹。


    姜菱点点头,“对啊,更像是一家三口了。”


    姜菱摸着下巴说,“他奶奶想跟房东结婚,但是没成功,这算吗?”


    三人蹑手蹑脚地回了家,轻轻打开房门。


    她前两个月月经时间不准,因为好生调养的缘故,这个月准时来了。


    像是一只刚洗完澡的狗子,上岸的第一件事是把身上的水渍甩走。


    “本来还有点不好,看见我就全好了。”


    韩瑞雪生得好,相较于她,前头的儿媳妇李君就长得太过普通,虽然看不上韩瑞雪,但想着她跟自家儿子生出来的孙子肯定好看,看在未来孙子的份上,她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


    姜菱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吃冰棍了,只是偶尔喝点冰镇汽水,事关自己的身体,她很重视。


    姜菱瞪他,“王强那事,是你干的呗!”


    河边还有零星几个人在洗衣服,宋观书和姜菱从前都是在家里用自来水洗衣服。


    陈向阳脸上笑容毫无阴霾,“我回去了的,前一阵子偷偷回了老家,还给我妈爸爷奶都买了礼物。”不过他没敢待太久,趁着夜色摸黑回去,天没亮又偷偷离开了家。


    刘科长被骂得讷讷不言。


    小腹和腰会有酸胀感,跟肚子痛时两种感受。


    厂里保卫科把他带走了,在厂领导商量出他的处罚结果之前,他要一直待在厂里。


    更过分的是,他还带过来三只玻璃杯,其中有一只玻璃杯上用黑色水笔画了个丑陋的太阳,以代表这是他的杯子。


    中考成绩出来了,韩红梅成绩不好,高中技校都没得上。


    饭桌上,他放下筷子,率先开口问。


    姜菱知道陈向阳和宋观书暗中有勾当,但她没问过陈向阳,问了他又不可能说。


    王强曾经不择手段成为新型洗发水的研发者,如今他却拼了命地甩掉这一称号。


    “好热的。”


    姜菱以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就那样结束了,直到七月的最后一天,韩红梅双眼含泪地来找她借钱,更准确来说她是来找宋观书借钱的。


    孙敏还在一旁,姜菱不能在她面前跟宋观书吐槽孙老头和方老太。


    在家的邻居们也隐约听到了当天的争吵内容,都在背后议论这件事。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强想要做什么,或者是你早有应对的方法?”


    刘老太被这俩人的态度给整懵了,难道不是韩瑞雪的问题,是她儿子的问题?


    姜菱还记得原著中,陈向阳曾经跟谢朗说过,从家里跑出来以后,总想着偷偷回家看一眼,要么是手上没钱,要么是没有时间。拖啊拖,死在了给谢朗当线人的时候,也一直没能回家去看一眼。


    姜菱和宋观书都穿着拖鞋不怕湿,陈向阳还以为这两口子也能下河里陪他一起玩。


    河水不高,只刚到他的膝盖,他站在河水中招呼姜菱和宋观书下来玩,结果没人搭理他。


    宋观书视线落在水中白皙如玉的双脚上,只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总不能所有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得去了吧。


    他浑身都是湿的,擦不擦都一样,陈向阳囫囵个地用毛巾从上到下擦了一把,他拿起宋观书放在桌上的笔,在毛巾的一角上画了个太阳,顺手挂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冲着屋里说,


    王强盗窃了他的配方,他是受害者,不能因为他及时发现挽回损失,就觉得他骗了她。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姜菱催他赶紧回家。


    “不对啊,你们家的房东,年纪好像挺大了,刚才那个女孩是他们家的孙女,他连孙女都有了,他媳妇还能怀孕!”


    宋观书最受不了姜菱这种冷淡的态度,仿佛他们下一秒会是陌生人一般。


    姜菱看见他带了三只玻璃杯过来,还说他太过破费,等看见他指着带着标记的水杯,说那是他的杯子时,姜菱就只剩下了无语。


    姜菱每次看见都要忍不住多嘴,“不用这么破费,我们俩原本也要吃饭,你过来无非是加双筷子加碗饭的事儿,你赚钱不容易,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但是也不能没有规划地花,你要是没处花,你回家给你爸妈送一点钱。”


    钢铁厂附近有一条西河,是北城母亲河朝龙河的支流,西河河水澄澈,附近许多主妇都愿意去西河洗洗涮涮,还有小孩子在河里洗澡游泳。


    陈向阳的世界观正在持续受到冲击,信息量太大,“我可能要喝点酒缓一缓。”


    眉毛松开,只是在看到陈向阳时,眼里就只剩下了嫌弃。


    不过看着这些小鱼在玻璃瓶里游来游去,又觉得很有趣。


    孙敏在前面带路,姜菱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偷听到韩瑞雪和刘科长两口子背地里聊天,听到还要给这个拖油瓶花钱,那是相当的不满。


    技术科还有厂里的一些领导听见王强说他偷了宋观书的配方,大家都有点相信。


    第二天晚上,彻底闹了起来。


    宋观书敏锐抓到了关键词,他一下子抬起头露出漂亮的五官眉眼,姜菱不是因为手段下作而气愤。


    从那天晚上之后,前院的刘家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传出刘老太骂韩家姐弟三人的声音。


    陈向阳每次来都要带东西,有时候很贵,有时候便宜。


    她还傻傻地心疼他,觉得他可怜,合着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哦豁!


    “我一个人。”她的小活泼要么在家里写作业,要么在家玩,没有人需要做家务。“不过河边还有很多婶子大娘在洗衣服,很安全。”


    就在一栋楼里办公,在下班之前,姜菱也听说了这件事,老唐从水房回来跟大家说了这件事。


    “你先擦擦,这条毛巾我们都没有用过,你用完以后带回家就成。”被用过的东西,她和宋观书都不能再用了。


    走到河边时,一小块饼已经被陈向阳捏成了渣。


    姜菱要气死了,她又问,“你既然有了应对的方法,又怎么会因为配方被盗,表现得那么可怜,我还想要带你去找领导把事情说清楚,你根本不需要。”


    姜菱总不能让陈向阳单独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河边,陈向阳不会对孙敏做什么事,但毕竟孤男寡女,将来要是传出什么来,那就麻烦了。


    “难道你儿子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曾经怀过个孩子,被你的宝贝孙子推了一把,孩子就没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些哽咽。


    老唐让她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你看你这性子也太急了,领导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任他蒙骗,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就是他想把屎盆子往你家小宋头上扣都不能。”


    毕竟宋观书是大学生,他进厂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建设性的成果,但要说这配方是宋观书研制出来的,就比王强这个酒囊饭袋研制出来的更让人觉得合理。


    “这是怎么说的?”这件事跟宋观书有关,姜菱一直默默吃瓜,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但是老唐叫了她,她就必须表现得很正常。


    宋观书轻声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


    姜菱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行了,先吃饭吧。”


    这俩人不光自己走了,还把家里的钱给拿走了,一共揣上了二百多块的巨款离家出走。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会理智全无。


    自来水是要花钱的,而且水盆的空间有限,不够经验老到的家庭主妇施展,宽敞且不收费的河边才是主妇们最爱的洗衣场所。


    宋观书的眉毛刚拧起来,就听见姜菱说,“爸爸妈妈带着个大儿子。”


    宋观书不回答,又低下了头。


    “因为老太太的大孙子推了房东孙老头怀孕的妻子,孙老头冲冠一怒为红颜,宁可不赚钱,也要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宋观书对待外人是非常的温和有礼,他笑眯眯地说,“抱歉,我没有钱。”


    “领导英明。”姜菱配合地骂了两句王强,


    刘建设本以为呵斥刘老太能让韩瑞雪消气,他太小瞧女人了。


    姜菱猜测是陈向阳替宋观书去联系的厂家,结合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变得有钱,姜菱才会有此猜测。


    看见油炸花生米,陈向阳的眼睛亮了,他从包里掏出了一瓶啤酒,“知道你们不喝,我就带了一瓶。”


    孙敏脸上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她的五官立体,小小年纪就透出一股子英气,


    孙敏跟姜菱和宋观书打过招呼后,才回答他的问题,“去河边洗衣服。”


    女人家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河里洗澡的都是男人和孩子,光着上半身,只穿着短裤。


    姜菱拉了拉宋观书的衣服,“我们还没去过河边呢,晚上在家没意思,咱们也去河边散散心。”


    那也不对啊,他儿子跟李君生了俩孩子,不可能是他不能生。


    他微微侧过头,露出他生得更好看的左半张脸,眼波流转,他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姜菱,“那段时间我太累,精神压力很大,虽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却没想过王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们共事多年,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他却为了利益,抢占了我花费许多时间和金钱研制的配方,还说出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洗发水也的确不错,似乎能够解决厂里的困境,那么是谁研制的这款洗发水并不重要,只要这洗发水能够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


    算不上吵架,是刘老太单方面在骂韩红梅,说她又懒又馋学习成绩还差,不如去做鸡……


    姜菱虽然表现得很义愤填膺,她了解宋观书,结合他前一段时间变得有钱了,以及陈向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段时间。


    “们家邻居还真是非常……热闹,比我们村里还热闹。”陈向阳还有不懂的,他问,“但是为什么说那老太太的孙子推了儿媳妇,导致孩子没了,那个男孩为什么要推自己的母亲?”


    难道是这两年才有的问题?因为他的男性功能出了问题,所以他在韩瑞雪伏低做小?


    每次特殊时候,宋观书都会给灌热水。


    宋观书无辜地说,“我不知道王科长为何要说是我研制的洗发水,是想要把泄漏配方的罪过扣到我的头上吗?我没有理由把自己研制的洗发水以王科长的名义,将配方寄给其他的日化厂,泄露配方的目的是收钱,可我留了其他人的名字,钱到了其他人的手上,我从中又获得了什么呢?”


    姜菱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宋观书就说,“我明天顺手收回家里放起来。”


    下班之后,看见宋观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了场热闹的打架。


    刘老太跟韩瑞雪这个儿媳妇一言不合,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了,这次竟然会帮着韩瑞雪。


    感受到姜菱的小手抚上了他的大腿,宋观书愣了愣,然后超不经意的腰部发力绷起腿部肌肉。


    其实曾经技术科的干事们都曾经怀疑过,洗发水是否是王强独自研制出来的,毕竟他这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同事们都有目共睹,这洗发水完全不像他的水平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倒不是为了收毛巾,她说,“我有种感觉,陈向阳要把家搬进咱家里。”


    回去的时候,前院刘科长家里正在吵架。


    只是这么多年,她的漂亮孙子一直没来,方老太和孙老头这两个老棺材瓤子才结婚几个月,就捣鼓出来了孩子。


    同理,厂领导们现在也并不在意是谁泄露的配方,厂子需要一个能够背锅的人,既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强,那么就是他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宋观书非常坚定地说,“绝对不可能!”


    陈向阳沉默一瞬说,“我送你过去吧。”


    他不断给自己的行为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坏心的,我看到厂子即将面临着倒闭的困境,我想要拯救厂子,我太想帮厂里解决问题了。”


    宋观书目光闪了闪,所以姜菱不开心,是因为这件事。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也都不会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夏天不动都要出一身汗,她不愿意抱着个热水袋睡觉。


    这些内容给陈向阳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怎么又加上了中老年人的三角恋。


    难道说他前段时间消失,不是给宋观书办事,是回老家了吗?


    韩红梅: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没钱,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面子恶毒男人。


    宋观书微微低下头,承认了。


    喝啤酒用不着杯子,对瓶吹就行。


    姜菱和宋观书都不搭理他,陈向阳的热情丝毫不减,他反倒跟在河里洗澡的陌生人玩到了一起,彼此比赛在河里游泳。


    陈向阳经常来姜菱家吃饭串门,进进出出的,孙敏也认得他了,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


    原因是隔壁的苗爱军和韩红梅到了晚上没有回家吃饭,家里人原本没当回事,直到在家里翻到了一封留下的信,交代他们两人结伴去南方赚钱去了。


    墙上挂历上个月的这一天画了个勾,宋观书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热水袋里,灌好的热水袋塞进姜菱的被窝里。


    “你不开心?为什么?”宋观书凝眸认真问道。


    为了能多聊一点,留给他消化的时间不多了,他坐起身,“你是说,那个小孩故意把孕妇推倒吗,从前推了她继母,前两天推了你们房东的老婆。”


    “先在外面晾着,记得帮我收回家里,我下次来再用。”


    陈向阳是个热爱八卦的人,他现在不想回家,就想要坐在这里跟姜菱唠。


    陈向阳问,“那她为什么搬走了。”


    “还是贪心闹的,既想要钱,还想要功成名就,靠着配方升职当领导。”


    “你家里人身体还好?”


    韩瑞雪听见这个称呼,差点气炸了。


    韩红梅没有强求,低头说了声打扰,便匆匆离开。


    姜菱本来就不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猜到了是他。


    他还记得,姜菱这几天快要来月经了,畏凉。


    陈向阳是个好人,就是没啥心眼子,只知道帮别人,也不知道应该先保护好自己。


    有陈向阳这个碎嘴子在,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可是正如宋观书所说,如果他想要卖配方又为何要署王强的名字呢,这不合理。


    “笨,因为不是他的亲妈,是继母。”


    宋观书搬了块青石板,把外套脱下垫在石板上,让姜菱坐在上面。


    孙敏白天要上学,没时间洗衣服,就得吃完饭以后再去河边洗衣服。


    不知道陈向阳会来,两人晚饭比较简单,夏天吃什么都没胃口,桌上一盘卤菜,一盘拍黄瓜,因着陈向阳来了,额外还炸了一盘花生。


    但是她没听说他受过伤,如果是那种位置受了伤,她应该能听过。


    姜菱不同情王强,心里有点恼火,宋观书明明早有应对之策,当天回家却表现得十分低落沮丧。


    白天,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太阳太大,主妇们会选择在四五点钟太阳将要落山,天还没暗下来的时候来河边洗衣服。


    还不能让同事们看出什么异常,等只有两人的时候,姜菱坐在自行车后座不像往常一样扶着他的腰,而是把着自行车的后座。


    两相对比之下,她现在怀疑韩瑞雪不能生。


    姜菱那见鬼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


    “就说呢,原来每次来的时候,你们家对面都亮着灯,我刚还想说,怎么就没人了。”


    老唐说,“我听人事科老李说,王强说他那配方是偷了小宋的,是小宋诬陷他。”


    姜菱莫名其妙有一种飞黄腾达之后抛弃糟糠之妻的负罪感,尤其是宋观书没有强迫她抱着热水袋睡觉,而是没有怨言地将热水袋里的水倒进盆里,喊姜菱起来泡脚。


    “我厂里的老人了,在厂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可能做伤害厂子利益的事情。”


    姜菱三人站在门口不回家,孙敏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端着衣服回家了。


    刘老太在跟韩瑞雪吵架的时候,就用上了不能下蛋的母鸡来称呼对方。


    韩红梅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刘老太毕竟是她姐的婆婆,她跟弟弟韩青竹现在还得靠姐姐姐夫养活。


    只通过聊天,就让这小丫头放松下来,她手上的动作不停,还能问上两句姜菱厂里的事情。


    再听下去就没啥实质性的内容了,无非是刘建设说,“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


    三个杯子被放在桌子上,陈向阳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摸着下巴说,“明天我去找块木头打个托盘放水杯,应该就好看多了。”


    至于说真相是什么?那不重要。


    他像是回到了自己家,在厨房里翻出了一块饼,装在空着的罐头瓶里,“走。”


    最近,这不是方老太怀了身子,孙老头怕累着方老太,家里家外的活又全都堆到了孙敏身上。


    站在门外听墙角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陈向阳眼里冒光,跟姜菱刚搬到这里住时一样的眼神。


    听到说刘磊推孕妇,姜菱又想起个事儿,“你知道吗,前院那家的老太太本来带着孙子在我们家对门住。”


    韩瑞雪不舍得让妹妹小小年纪不读书,她考虑让韩红梅复读一年,或者是掏点钱走关系,让她去读技校。


    陈向阳乐呵呵地给姜菱看他刚抓到罐头瓶里的小鱼,没能及时靠吐槽来宣泄心中的郁气,姜菱有点蔫巴。


    现在外面全在议论他,当初王强被抬得有多高,现在就摔得有多惨。


    姜菱回家以后,就要把宋观书放在她这里的钱还回去。


    刘老太骂她的时候,她虽然生气,却没有骂回去。


    姜菱又不可避免地心软了,不管多么强悍,他也是人,是人就会伤心难过,那日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陈向阳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坏的小孩,“他跟房东有仇吗?”


    宋观书没说什么,“哦好。”只是声音中掺杂着些许落寞。


    韩青竹的成绩倒是不错,考上了师范类中专。


    姜菱表现得很着急,“这人不要太离谱,怎么可能是宋观书,宋观书真是老实人,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他太过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洗发水给他带来的一切,名声、金钱、官位


    陈向阳想不到姜菱是为了他才要去河边,他兴致勃勃地说,“你们没去过河里抓鱼吧。”


    吃完饭,他没有多留,趁着天没有暗,就要回家。


    眼看这俩人越聊越起劲,宋观书看了眼手表催促,“七点半了,明天再聊吧,要赶不上末班公交车了。”


    姜菱宋观书和陈向阳三人就站在刘家门口,光明正大听墙角。


    孙敏要洗的衣服不多,姜菱眼看她只剩下一件衣服,站在岸边喊陈向阳回来。


    还不等姜菱开口,这人已经跑远了。


    一旁的刘建设赶紧拦住他妈,“您消停一点吧,这个月拢共没几天,你看看您折腾出多少事儿了。”


    姜菱和宋观书把他送到门口,陈向阳看见孙敏个小姑娘端着盆衣服出门,没忍住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不过起来泡脚倒不是出于负罪感,而是她本身就不抵触泡脚。


    看孙敏孤零零洗衣服有些可怜,姜菱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问她今年多大了,在读几年级,在学校的成绩怎么样,哪一科的成绩最好。


    听见姜菱叫,他才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


    他指着领导带来的信件记录,“这上面显示的海城寄信的时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洗发水配方,那个时候只有宋观书知道。是他,都是他,都是他泄露厂里的配方,有罪的也全是他,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想要得到厂领导的重视。”


    老唐又说:“何止啊,这人真是道德败坏,眼瞅着自己要完蛋,还想要拉姜菱你们家宋观书下马。”


    感受到宋观书嫌弃的目光,陈向阳很受伤,想他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何至于被嫌弃成这个样子。


    然后韩瑞雪和刘建设吵了起来。


    他还有脸问。


    是觉得他手段下作吗?可是他曾经问过她,姜菱说过不讨厌。


    既然你享受到了洗发水研发者带来的好处,就应该承担弊端。


    这俩人,一个是亲妈,一个是长姐如母,打得不可开交。


    “对哦,我得回家了,我明天再来,咱明天再聊。”


    让她保管,万一丢了,她得承担很大的责任。


    姜菱去柜子后的耗子洞里翻她藏的饭盒,“这钱还是你自己保管。”藏哪儿都成,只要别让她管。


    宋观书原本蹲在她身后,看她神神秘秘地想做什么。


    结果就听见这句似乎要与他分割清楚的话,伸出手臂,按住了姜菱正在掏钱的手。


    身子前倾时,唇瓣在她的莹白小巧的耳垂旁轻轻划过。


    第 50 章   第 50 章


    像是尾巴着火一般,姜菱下意识起身,然而宋观书此刻处于半环抱她的状态,她没能成功站起来,反而带着身后的宋观书一起摔在了地上。


    她不算是摔在地上,准确来说是摔在了宋观书的怀里。


    宋观书给她做人都垫子,这不是第一次。


    不过上次的时候,发生在冬天,两人都穿着大厚棉袄。


    此刻两人身上只穿着夏天的单薄睡衣,姜菱能清晰感受到身下人坚硬的肌肉筋骨。


    这真是个非常糟糕的状态。


    姜菱急于逃脱,她想要撑着手肘爬起来。


    忙中出错,手肘撑在了宋观书的身上。


    她的后脑勺不长眼睛,不知道压在了哪里,只感受到肌肉而非地面的触感,听到宋观书轻微的吸气声。


    宋观书是个很能忍痛的人,她别是碰到了某个不该碰的部位吧。


    热气从脖颈烧到脸上,大脑跟浆糊似的。


    姜菱急着收回手肘,然后她又重重地摔在了宋观书的身上。


    后面传来了闷哼声,她赶紧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赶紧爬起来。”


    “没事,没有摔疼吧。”


    她抱歉说道,“不好意思魏科长,你突然摸我,我以为是流氓,条件反射。”


    宋观书在众多的下班背影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他眯了眯眼睛,同办公室内尚未离开的同事说,“我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去,麻烦帮我请半天假。”


    刚好办公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魏明痴痴盯着她的脸。


    在吃饭的时候,姜菱说,“这几天你下班你自己回家,不用等我,我有点事要忙。”


    她比魏明提前下班,就躲在上次跟丢魏明的路口,在魏明骑着车子走过去的时候,她跟了上去。


    在漂亮女人面前,魏明极力想要表现自己,来获得她的崇拜,他忘记了家里曾经的叮嘱,当然也不能说是忘记,他只是太想要炫耀了。


    恰巧,姜菱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了,她扇他两巴掌,应该也没关系。


    进度太顺利,以至于魏明忘记了眼前的姜菱是个成年女性,他像是哄骗小朋友一样,“他毕竟是家里的顶梁柱,要让他知道,你为了这个家庭在外奔波劳累,他让他男性的尊严放哪儿放。”


    魏明想着如今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想姜菱不会拒绝他,人多的时候她装清高,现在人少了,她不用再假装了。这是个非常好的时机,就算是被拒绝了,没人围观,他不会太丢脸。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正是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好时机。


    家里说现在立刻调过去,有点太明显,得再等个十天半月的。


    姜菱心中冷笑,到底是谁思想肮脏啊。


    姜菱连忙点头,“我以后一定注意。”


    魏明还记得丁艳叮嘱过他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之前,不要让外人知道,所以即便是非常想跟同事们炫耀嘚瑟,他还是忍住了。


    想到了姜菱对象的特殊癖好,貌似明秀如果没结婚没孩子,她对象说不定就不稀罕明秀了。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同事心里疑惑,这人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转性了?


    他的手放在了姜菱肩膀上,早就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没想到他如此的按捺不住。


    姜菱勉强笑笑,“姐,我就是不甘心,你能再跟我说说那一家吗。”


    这傻女人只要愿意考虑,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厂子一片混乱,财务科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了按时上下班的心思,下午不到三点钟,大家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一同住了两年的街坊邻居,虽然明秀不经常抱着孩子出来走动,她还是知道的,“一岁多,应该没两岁。”


    技术科在阳面,正对着厂子的大门,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能够看见厂子前来来往往的人。


    更不能让姜菱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姜菱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好骗,其他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宋观书在转身之前,最后看了眼姜菱,他先回厂里取自行车,去菜市场买姜菱爱吃的菜,做好饭菜等她回家。


    下午三点之后,陆续有工人提前下班。


    这个人也真是有意思,一个吃软饭的,还想要到处整花活。


    同事们问他看什么,他就直说随便看看。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已经看了一上午,中午用过午饭回来,他也不说睡午觉,像是一棵树,就站在窗口看外面。


    他是最先活动,离开日化厂的厂领导。


    一时之间,对未来的迷茫,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往常准点上下班的人,今天竟然会提前下班。


    “先洗手,再吃饭。”


    他只是嘴上糊弄姜菱而已,想着用机关里的体面工作为诱饵,哄的年轻姑娘把身子给了他。姜菱已经结婚,她肯定不敢叫人知道这种丢人的事情,不会到处声张。


    反正回家也没啥事干,坐在办公室里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的时候,姜菱提前下班离厂,惹得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还讨论了一番。


    说户主是两年前从乡下搬来的婆媳俩,他家男人平时工作忙,偶尔回家一趟,再问到那男人做什么的时候。


    有门儿。


    要是魏明以后还在厂里工作,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姜菱动手的时候还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真的,这一瞬间,姜菱觉得他特别贤惠。


    早上上班的时候,他曾跟姜菱约好,姜菱晚上会按时回家吃饭。


    她无所谓说道,“到那时候再说呗,这就不劳魏副科长操心了,您还是管好自己吧。”


    “没有被压坏吧?”姜菱心虚得很,视线到处看,就是不敢看关键部位。


    魏明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在厂子里的时候,魏明推着自行车。走出厂子之后,他骑上自行车,虽然速度算不上太快,却是需要姜菱小跑才能跟上。


    知道没办法从姜菱口中问到这个答案,怕再问只会惹得姜菱厌烦,宋观书只轻轻应了一声好。


    过了许久,魏明才想起来,他有话要说,被姜菱这一打岔,他差点忘记了刚才的目的。


    宋观书的视线好,在姜菱侧过身时,没有错过她那红得滴血的耳垂。


    姜菱尴尬笑笑,“实话跟你说吧,我对象是对面卫校的老师,我跟我对象都处了好几年,准备年后结婚的,结果他转头跟我说,他看中了别人。”


    “好。”他说,“外面很乱,女同志单独出门要注意安全,你如果一个人的话,最好带上防身的武器。”


    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因为打人,把自己的离职赔偿金给搞没了。


    在东边那条路周围走了两圈,能够熟悉路况之后,看了眼时间,姜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我家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出路,过一阵子就把我调到机关单位去,”魏明得意地说,“所以我还真用不着操心自己。”


    她恨恨地说,“就是我跟你打听的那家,我不甘心啊,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比我好在哪儿了,姐你说我长得丑吗?”


    这下也没办法把钱还给宋观书,让他自己管钱了,姜菱现在完全没有了那个心情,等下次再找机会吧。


    感谢刘老太、李君、韩瑞雪和苗大嫂,曾经提供给她的现场教学案例,让姜菱这个从小没有打过架的人,也能跟劳动妇女学到几招实战小妙招。


    现下疑惑被解答,他知道了姜菱是真的有事要忙,虽然现在更加疑惑,姜菱为什么要跟踪魏明。


    仿佛她刚才只是在关心他有没有摔疼,没有旁的意思。


    他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了,姜菱脸上表情纠结,“这……你让我想一想。”


    那必然是不丑啊,老板娘也觉得那男人的眼睛怕不是被屎给糊住了,这多好看的大姑娘啊,怎么就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偏喜欢有丈夫的女人呢。


    宋观书抬手摸了摸薄唇,因他提醒,姜菱想起了刚才不小心的触碰,一瞬间燥热从耳垂蔓延至全身。


    一周的持之以恒,姜菱总算看到了魏明每天提前下班去哪里,得亏魏明没有搞三五个情人,不然她真的跟不过来。


    “你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咱们厂不少工人被裁,流入了市场上,这些年轻工人正在到处找活干。现在不只是咱们厂难做,北城的许多厂子都特别难,这些厂子都很久没有招工了,现在的活儿不好找。正常情况下,想要进入机关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档口,我们家虽然有关系,把我调过去不难,但你毕竟不是我们家人,想要把你调进机关单位,这需要我跑前跑后,很不容易。”


    姜菱不确定宋观书的目的是想知道她一个人去“办事”,还是提醒她带上武器。


    她比以前更加漂亮了,脸上长了点肉,皮肤较从前更加光滑细腻,她不再是那种尖锐的冷艳,带着温暖与亲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倒是有个好处,不至于跟得太近被发现。坏处就是,她走着走着跟不上了,魏明早就没影了。


    他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丁艳的事儿呢。


    为了能早点让姜菱同意,他继续劝道,“咱们从前在厂里,就觉得在厂里当个干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姜菱一副思考的样子,实际上早已神游太虚。


    具体表现在,厂里除了大型机器外,剩下的东西都快要被工人给搬空了,从桌椅板凳到各类的原材料。


    老唐媳妇没工作,闺女马上上大学,家里就指着他的工资呢。


    总算熬到了下班时间,姜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事关尊严,必须澄清。


    毕竟是男人,不能在女人面前表现得太脆弱,他故作镇定,“我没事,下次注意。”


    因为她昨天提前了解路段,这天比前一天跟得更远。


    虽然似乎不是那个触感,但是他的反应又好像是。


    姜菱和宋观书在下班的路上,有时候就能看见有些熟悉的面孔背着大包小包在街上走,不用说包里背着的大多是从厂子里零元购的东西。


    她简直无颜面对宋观书,她把地上坐着的人拉起来,“你没事吧?”


    魏明脸黑了,忍不住与她分辨,“我刚碰了你一下,你就说我摸你,你这个女同志,思想不要太肮脏。”


    上头的几位厂领导跑路,中层领导懒得约束底下的工人。


    魏明站起身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她走到姜菱身边循循善诱道,“姜菱,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你跟宋观书都是厂里的工人,若是厂子倒闭,你们一起失业,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宋观书问她,“明天下午,你还是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姜菱上班的时候听说,丁厂长已经调离了日化厂,平调进了某清闲部门养老。


    “不过我也要跟你说,时间有限,许多人求着我办呢,你别犹豫太久。”魏明顿了顿又说,“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小宋。”


    这个贱人,他想要对姜菱做不好的事情。


    她说,“放心吧,我有随身携带水果刀的。”


    从小卖部老板娘这里,姜菱得知,这女人叫明秀,跟她住在一起的大娘是她婆婆,大家叫她魏老太。明秀男人是干部,单位很忙,不经常回家。


    对方也看见姜菱和宋观书了,彼此尴尬一笑,就当作没有看见对方。


    “万一”


    也不知道厂子倒闭,厂里的工人们怎么办,每人发一笔钱原地遣散了,还是说会安排新的单位。


    “倒是你,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以后。”魏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一起带到机关单位。”


    姜菱虽然站起来了,但是


    许是厂领导早已对厂子没有了信心,都不愿意陪着日化厂这栋大厦一同倾倒。


    厂里陷入了无秩序化时期。


    姜菱:“没事没事,碎碎平安。”


    就是平时乐呵呵的老唐,这几日也愁眉苦脸,说起来姜菱已经好几天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酒味了,愁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魏明又走了过来,看姜菱一脸警惕,他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嘛,我给你办事,总要给我一点好处的。”


    宋观书眸子微缩,他立刻意识倒是姜菱误会了,如果是其他方面,如果能让她更加愧疚怜惜,他乐于见到。


    宋观书没有追根究底,让姜菱暗自舒了一口气。但是,她这心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之感。


    姜菱还坐在办公室里慢吞吞地翻看报纸,她跟宋观书有一点一样,做事有始有终,不喜欢留下把柄。


    “别,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名额有限,这件事我只想着你一个人,你一定要保密,你想想老唐和春娇姐的资历都比你深,要是他们都知道了能去机关,还能有你什么事啊?”


    姜菱连续一周没有跟宋观书一起下班,宋观书也一直没有问她到底忙什么。


    相比于老唐,魏明就没有那么忧愁,丁艳不是在厂子里工作,她的工作没有受到影响,家里不指望着他每月的工资养家。


    那些快到退休年龄的老工人还好,毕竟年纪大了。


    领导跑路,工人慌张,饶是姜菱这种知悉未来发展的人都已经做好了下岗的准备,更何况厂里的普通工人。


    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吗?


    事后再炫耀也来得及。


    普通工人心里发慌的具体表现为从厂里零元购,哪怕最后倒闭厂子不给补偿金,把这些东西卖一卖,至少能少亏一点。


    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一下子还指望着他们养活呢。


    更何况他不能把姜菱给一起带进去,他进入机关里就是个普通的小科员,他进去混到个工作就不错了,哪有那个能量还能替别人办事。


    姜菱本来以为魏明只是跟女人勾勾搭搭,最多也就打一炮。


    等等,他想起来了,魏明曾经觊觎过姜菱,他捏紧了指尖,所以是这个原因吗?


    “姐,明秀的孩子几岁了,男孩还是女孩,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姜菱真就被他说动了,她傻傻地点头道,“好,不跟他说。”


    技术科的干事们,在上班之后,有一件不理解的事情,他们科里的技术员宋观书同志,自打进入办公室后,就一直站在窗边。


    姜菱站在将魏明跟丢的路口,这有东西两条路能走,她将两条路都走了一遍,没有一条路通往机关家属院。


    宋观书眼睛盯着前面的姜菱,她虽然把人跟丢了,却不急着回家,她似乎在寻找魏明往那条路走。


    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那么急色,他退后两步,表现出自己的绅士风度,“我能理解的。”


    姜菱忍住伸手去摸刚才被宋观书碰到的耳垂,她故作镇定道,“没摔疼就好。”


    要是姜菱是单纯地打听他们家,那肯定是别有目的,老板娘不仅不会跟她说,还会在事后通知他们家,说有人在打听他们。


    魏明想起了那些歪瓜裂枣的同事,心里就忍不住犯恶心,怎么可能带他们一起去。


    姜菱继续点头敷衍,“好的,魏科长,我会考虑。”


    “她两年前搬进来的,那时候还没有生。”老板娘掰着手指头给她算,“叫什么名字,这我记不清楚了,好像叫什么昊。”


    听说了几人的感情纠葛,她觉得这女同志可怜,得想办法帮她走出去,无论姜菱问什么,她都如实回答。


    宋观书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只是手上太滑,没有抓住,地上有碎瓷片,你不要过来,小心划伤脚。”


    而且,他还有个厂长的大舅子,丁厂长工作调动后不久,他的工作也定了下来,只是调令还没有下发。


    宋观书愣了愣,随即笑了,他今天跟踪姜菱一路,都没有注意到她原来带了水果刀。


    姜菱只靠两条腿,魏明却骑着自行车,跟踪他非常费腿。


    再不济厂里还有地皮厂房,进行销售后,大头会用于偿还各类债务,小部分支付员工的遣散费。


    他离得原来越近,姜菱嫌弃地站了起来。


    老板娘只说,“你还记得老崔家后头那个明秀的儿子叫什么吗?”


    “好像叫魏天昊还是魏明昊。”


    听说书记和几位副厂长也活动关系了,等他们全部离开了日化厂,这厂子真的离倒闭不远了。


    姜菱想要打他爽快一下,还不想立刻跟他闹僵。


    宋观书也不问她去干什么了,这让她生出了些许的愧疚。


    姜菱关切问,“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还是我来洗碗吧,你先去洗澡。”


    宋观书坐在炕上看书,听见开门的动静放下书,“你回来了。”


    就连姜菱都在琢磨,还不如上次裁员把她一起给裁了,至少还能拿到一笔赔偿金。


    姜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厂子倒闭给一笔遣散费,她拿着遣散费去广城进货带回来摆摊。


    虽然被打得很疼,他非常想要发火,但他还没有把眼前的人搞到手,玫瑰带刺,但也真是好看,他压住脾气。


    是在电厂的老旧家属区,姜菱趁周天的时候魏明在家里陪丁艳,不去电厂,跟小卖部的老板娘打听了那家的情况。


    这时候老板娘的丈夫进货回来,听着两人的对话,就问什么事。


    “晚上还是有一点热。”姜菱转身打开了电风扇,意图利用科技降温,将两人中间的尴尬气氛吹散。


    所以她现在搞不懂,这个魏老太和明秀到底是魏明的亲戚,还是真像老板娘说的那样,是他的老婆和老娘。


    姜菱懂事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姜菱是生面孔,小卖部的老板娘就有点警惕了,“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来买东西的,你是来打听事儿的吧。”


    宋观书右手规矩有礼地扶住了姜菱的后背,轻轻推着她站起身。


    魏明提前下班后,姜菱也破天荒地提前下班了,她偷偷跟在魏明身后。


    她面上的道歉态度很好,“抱歉,您没事吧。”


    一个失神,就打碎了手中正在洗的盘子。


    姜菱用手肘狠撞他肚子,然后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魏明看她认错态度很好,便相信了姜菱不是故意的。


    姜菱秀眉拧起,这个狗东西想干嘛,怎么还把门给关上了。


    不光普通工人心里发慌,就是厂里的中层领导心中也慌得很。


    厂里现在处于半瘫痪状态,他们这些做技术员的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就是看看报纸喝喝茶水,中午去食堂吃顿饭,回来睡个午觉,睡醒了之后,喝点茶水醒醒神,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就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去了。


    老板娘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跟她说,“妹子啊,姐没经历过你这些事儿,但是姐给你个建议,这个男人已经变心了,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姐开小卖部,认识的人多,给你介绍几个肯定比你对象好一万倍。”


    老板娘忍不住语重心长说,“还是趁早跟你这个对象分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老板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明秀有孩子吗?”


    当然了,魏明看丁艳像是老鼠见到猫,他提前下班不可能回家。


    老板娘打断她的假设,“你这丫头怎么还盼着明秀不结婚没孩子呢,按理说她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对象”


    姜菱疑惑地问,“怎么知道明秀已经结婚了,万一那个男同志是她哥。”


    但是他不能继续再跟着姜菱了,宋观书看了眼手表,他该回去做饭了。


    姜菱佯做不知他的目的,她单纯地问,“这样吗,是咱们财务科的人一起进机关工作吗?这种好事你应该早点说的,唐科长还有李姐他们都担心将来厂子倒闭,他们没地方工作,这下子好了,我明天上班就跟他们说这件好事。”


    姜菱认为厂里账上虽然没钱了,真到了倒闭那一步,工人们还是会收到一笔遣散费。


    饭后,宋观书像往常一样洗碗,姜菱正在琢磨明天下班之后的事儿,就听见厨房传来啪嗒的清脆声音。


    第二天上班时,姜菱还怕宋观书忘记,特意叮嘱他晚上不用等她一起回家。


    回家时,饭菜已经做好,被摆在桌上,就等她了。


    “你不想被调到机关单位里去吗!”魏明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脸。


    上一波辞退潮中侥幸没有被辞退的年轻工人十分惶恐不安,担心日化厂和自己的未来。


    他到处浪,意图用自己的关系引诱女同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能有今天,靠的全是他媳妇。


    姜菱和宋观书没有搬厂子里的东西,但也管不了别人怎么做,只当没看见。


    宋观书跟踪她只是想要搞清楚,姜菱为什么不愿意晚上跟他一起下班,是不是长时间一起上下班令她觉得无趣,抑或是她想要跟别人一起上下班。


    姜菱没回家,魏明也就不急着离开。


    他清了清嗓子说,“不过,想要把你调到机关单位,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宋观书轻笑点点头,“我记得,你放心,早点回来,等你一起吃饭。”


    如今没有工作任务,只要宋观书想,每天上班的时候,他都在窗口站着,都没人说什么。


    姜菱期期艾艾地说,“这几天你都自己回家吧,不用等我。”


    她大概第一次跟踪别人,十分生疏,甚至没有发现,还有个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他脸上十分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姜菱不跟他一起下班回家是要去做什么。


    宋观书目光一顿,他问,“为什么?你要忙什么事?”


    所以在财务科众人抒发心中的苦闷与忧愁时,他显得格外轻松,冷眼瞧着众人的彷徨不安。


    姜菱不好跟他说这件事,她打马虎眼说,“不是什么大事,一点点小事,总之你不要再问。”


    但他马上就要调离日化厂了,魏明只要还没有正式调过去,只要姜菱跟厂里其他工人说这件事,如今一直没有出路、即将与厂子共存亡的工人们就得一起把他这件事搅和黄了。


    这件事最后,也只能是姜菱哑巴吃黄连。


    只要她不跟家里的男人说,八成就能成功,这是魏明这几年来总结的经验。


    两口子齐声说道:“魏天昊!”


    回家以后,她没有跟宋观书说这件事。


    “我没事。你胳膊没用力,压到了我的小腹,不疼。”他笑道,“不怪你,都怪我不小心。”


    她赶紧跑到厨房,见到宋观书一脸懊恼地正对着灶台上的碗碟碎片。


    宋观书并不像面上表现得那般平静,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以他的妒火为引,这团火会越燃越旺。


    宋观书跟在她身后,看到姜菱因为跟丢了跟踪对象,气得原地跺脚,他忍不住失笑。


    临走前,姜菱不忘跟老板娘说,“对了姐,我跟你打听明秀这件事,麻烦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怕让我对象知道。”


    老板娘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不会跟人说的。”


    “对了,他们家孩子的身体不好,好像是肺有问题,每周四都得去医院打针,她家男人有时候会在那一天请假陪着去医院。”


    因老板娘提醒,姜菱想到,魏明确实在周四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在科里,大多时候是陪着丁厂长开会应酬。


    魏明究竟有没有陪丁厂长开会,这就没人知道了,大家又不会去找丁厂长求证。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