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蔓青上船不是为了玩乐。
刚谈成一笔大生意，后续还会有一系列合作，她愿意输点钱哄哄对面性格骄纵的欧文家大小姐。
但此时，理智天平另一端突然被放上一颗意料之外的砝码。
荷官非常专业，几个动作间第一轮牌已经发完。黎宴用指尖一张张掀开，动作并不流畅，轻易暴露出自己只是个新手的事实。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新手光环，开出的几张牌都不算大，相比于奥菲莉娅那边的一对“Q”根本不够看。
奥菲莉娅笑得得意，伸手推出一叠筹码。
“Bet（下注）.”
黎宴转头望向陆蔓青。
陆蔓青没有回应她目光，甚至在不知道黎宴手里底牌是什么的情况下，直接跟了奥菲莉娅的注。
“啧。”奥菲莉娅微眯着眼，“陆，这可不像你在生意场上的风格。”
陆蔓青之前两把输得很有技巧，至少让人无法看出她是故意放水还是单纯运气不好。但此时做法显得有些冲动，立刻引起对面怀疑。
“跟你玩的又不是我。”陆蔓青开口，俨然只把自己当成出钱的工具人，“奥菲莉娅，劝你不要把太多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哼。”奥菲莉娅撇嘴。
她看了一眼黎宴：“跟这种人玩，显得我在欺负人。”说着，她笑了一声：“但我可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你们最好做好输掉全部的准备。”
陆蔓青没说话，抬起下巴示意黎宴继续。
黎宴抬手抽牌。
虽然从此时牌面情况来看她处于下风，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奥菲莉娅吃干抹净，但她并不怯场，眸光和手出奇地稳，遇到有些困惑的地方便自然而然侧过头朝陆蔓青询问。
要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只会以为她们玩的是过家家，而不是一场关乎几百万的博弈。
“会算牌么？”陆蔓青反问。
黎宴不好意思摇摇头：“勉强记了一些，不太确定。”
“够了。”陆蔓青点头，“你是新手，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黎宴错觉，她总觉得陆蔓青看自己的眼神十分纵容，好像就算她说自己什么都没记住，对方也会另辟蹊径夸赞她心无旁骛。
这样想着，她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思路。
陆蔓青并不发表意见，转而为她分析起对手性格。
“奥菲莉娅喜欢为自己造势，这种策略容易让人变得冒进。你不需要太过在意她暴露出来的东西，要学会分清楚真假。”
黎宴闻言，若有所思看向那张被对方压在筹码下的底牌。
桌上纸牌逐渐减少，这期间，奥菲莉娅又自信满满加了几轮注。每一次，陆蔓青都毫不犹豫选择跟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图。
终于，牌局来到尾声。
黎宴抓到最后一张牌，盖在掌心下并不察看。
从公开的牌面来看，奥菲莉娅已经做出了三张“Q”。可恰好，黎宴想做的顺子就缺一张“Q”牌。如果她不能获得最后那张“红桃Q”，那这一局对她而言就是板上钉钉的输局。
奥菲莉娅似乎很有信心，她早就对两人当着她的面说悄悄话这种行为有些不满，此时挑衅看着黎宴推出自己所有筹码。
“玩把大的吧，就当我给这位新朋友送的见面礼。”她笑盈盈，“ALL－in.”
黎宴蹙起眉。
从坐到牌桌上开始，这还是她第一次暴露这么明显的负面情绪。
陆蔓青依然无波无澜。
她伸手要推出筹码，使力前一瞬，一只温暖手掌蓦然覆上她手背，轻柔制止她动作。
黎宴侧目看向她，脸上笑意有些勉强：“蔓青姐……”
陆蔓青：“嗯？”
“……”黎宴朝她摇了摇头。
“决定好没有？”两人的交流被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打破，奥菲莉娅显得有些急躁，“陆，看来你选的帮手已经害怕了。”
陆蔓青淡淡瞥了她一眼，注意力很快放回黎宴身上。
“害怕吗？”她轻声问。
黎宴侧着头，在奥菲莉娅看不到的角度朝她露出一个狡黠笑意。
她说：“怕呀。”
想了想，她又朝陆蔓青凑近一些，指尖不经意滑进对方指缝。
“是不是不该让人看出来？”
肌肤相亲比任何语言都来得真实，陆蔓青感受那细腻触感，不自觉轻动手指。
下一秒，她指节被身边人轻夹了一下。
掌心下的筹码被轰然推出，黎宴半垂着眸子，终于舍得收回手。她垂眸托着腮，脸颊红晕比旁边侍者盘中的红酒还要诱人。
奥菲莉娅愣怔一瞬，似乎不敢置信陆蔓青真的敢跟着自己下注。
“……你确定？”
陆蔓青身体倚进沙发里，披散的发丝有少部分落在黎宴身上。
她抬眸，望着奥菲莉娅唇瓣轻碰。
“投降输一半。”
“呵。”奥菲莉娅冷笑。
她拧紧眉头，目光落到对面黎宴脸上，嘴上仍然强硬：“我可不会被这种把戏吓倒。”
黎宴抓着纸牌当扇子摇了摇，可惜未能如愿降低脸上温度，只好用它们挡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清澈无辜的眼睛。
奥菲莉娅立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小题大作——这次的对手并不是陆蔓青，她不应该高估对面的女孩。
深吸一口气，她勾唇：“抱歉，看来这局还是我赢了。”
黎宴：“奥菲莉娅小姐很有信心？”
“你在等自己的顺子赢过我的三条么？”奥菲莉娅开口询问，同时手指一掀，亮出自己底牌。
“但是，我做的可不仅仅是三条。”
黎宴等待了许久都没出现的“红桃Q”此时静静被奥菲莉娅捏在指尖。
金发碧眼的异国美人晃了晃牌，眼底露出必胜的喜悦。
“结束了。”
黎宴眨了眨眼，放下挡着脸的纸牌，露出藏在底下的笑意。
接着，她一一揭开自己的牌，红桃9，红桃10，红桃J，红桃K……
这是奥菲莉娅早清楚的，可看着黎宴脸上笑意，她心跳突然漏掉一拍。
黎宴打开底牌，是一张被藏了很久的红桃7。
此时，桌上只剩下唯一一张未揭晓的纸牌，是连黎宴自己都没看过的最后一张。
她收回手，眼底含着暗光看向陆蔓青，歪着头期待问：“能不能蹭一下蔓青姐运气？”
陆蔓青指腹按在牌上。
“跟我的运气有关么？”
她翻开牌，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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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桃8”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同花顺。
“WHAT？！”奥菲莉娅抓住头发。
“这一局，黎小姐胜。”荷官开口宣布了最后结果，满桌的筹码哗啦啦全被扫到黎宴这一方。
“你们，你们合伙故意骗我！”奥菲莉娅从一开始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完全没想到“红桃Q”只不过是黎宴故意放出来的障眼法。
她没把对手放在眼里，全然不知道这两个人里其实只有黎宴想赢。
想赢，就得争。
至于陆蔓青是怎么想的……
“蔓青姐？”黎宴问她，“给你添麻烦了么？”
“……”陆蔓青看着那堆筹码——不仅她之前输掉的都回来了，还又赢下来许多。
可是，这些钱跟对面脸色发青的合作伙伴相比，好像又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好了好了。”眼看奥菲莉娅就要发狂，看了一路戏的祁姝卉终于不再旁观。
她笑着上前拉住奥菲莉娅的胳膊：“你知道的，新手光环是这样，你都不知道这些无知的人第一次能有多幸运。”她把陆蔓青和黎宴两人挤下牌桌：“奥菲莉娅小姐，我来陪你玩。”
说着，她将那堆筹码揽入自己怀中，给好友使了个眼色——
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陆蔓青肩膀挨着黎宴，侧头轻点，“玩得开心。”
两人在奥菲莉娅喋喋不休的吐槽中离开棋牌室。
重新站到甲板上，黎宴迎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头，正对上陆蔓青望着自己的目光。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猝不及防回头，眸光颤了一瞬，不太自然转移到洒满阳光的海面。
“你还没回答我呢。”黎宴提起刚才的事，问，“蔓青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蔓青摇摇头。
风吹乱她发丝，让平时一丝不苟陆氏总裁有了破绽。黎宴攥起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覆上对方手背时感受到的温度。她蓦然有些口渴，伸舌无济于事舔了舔唇瓣。
“不麻烦，赢得很漂亮。”
黎宴皱起鼻子。
她并非什么都不明白：“好像惹恼了那位大小姐。”
陆蔓青：“没关系。”
她将飞舞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侧脸被午后温和阳光镀上一层融融金边。
黎宴想：不是错觉。
她又从陆蔓青身上感受到某种难以言说的纵容，这个发现让她心尖都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两人在甲板一直待到傍晚，祁姝卉找过来时就见黎宴和陆蔓青并肩站着——明明两人中间隔着一米左右的社交距离，但她们影子在夕阳下却挨得很近。
她没有走近，隔着很远敲了敲墙壁发出动静，高声喊道：“吃饭了。”
“奥菲莉娅呢？”路上，陆蔓青问。
“小意思，已经哄好了。”祁姝卉耸了耸肩，“她带着她的小男朋友回房间去了，今晚应该都见不到了。”
陆蔓青“嗯”一声：“谢了。”
祁姝卉耸耸肩，反问：“你呢？哄好小朋友了么？”
陆蔓青：“……”
小朋友毫无所察落在她们身后，正盯着抑制手环察看自己今日的信息素数据，唇角挑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