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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鲸鱼与乌鸦·无尽夏其二十六

    每天清晨,在公共卫生间用冷水拍打浮肿的脸时,我会对着布满水雾的镜子逼自己清醒。


    瓷砖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像是生活的寒意在提醒我:昨天的疲惫还没结束。


    水龙头流出的水在脸盆里积成小小的漩涡,像是要把所有未完成的梦都卷进下水道。


    我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锈迹斑斑的池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新一天的挣扎敲响钟。


    夜班同事留下的咖啡渣在垃圾桶里发酵,酸腐的气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凝成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我总能在垃圾桶边缘找到几枚被遗弃的硬币,它们带着体温,像是某种微弱的馈赠。


    收银机里的钱永远凑不够妹妹的绘画班费用,但我会在整理货架时,把促销的水彩笔偷偷塞进外套口袋。


    那些笔的塑料包装在口袋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良心在提醒我,可我没有勇气停下。


    晚上,我会在餐厅帮忙,收拾残羹时偷偷打包完整的鸡腿。


    塑料餐盒盖子合上的瞬间,我总能闻到妹妹画本上蜡笔的香味——那是她画的戴眼镜的公主,裙摆沾着彩虹色的污渍。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小屋时,月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细碎的光斑。


    妹妹总会在梦里笑出声,她的睡颜像一张未被污染的白纸,而我正在用尽全力守护这张纸的干净。


    虽然生活很辛苦,指甲缝永远洗不净的污垢见证着所有不堪,但我从未抱怨过。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妹妹。


    她月考得了满分,老师却怀疑是抄袭——因为家长签字栏是我的笔迹。


    签字时,我故意把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全力模仿大人的模样。


    家长会上,老师用夹着粉笔灰的手指敲着我的作业本:"你妹妹的作文写得很好,但她说'我的姐姐是收银员',这不太合适吧?"我低头看着她指甲缝里的黑渍,那是我洗了三遍也没洗干净的油污。


    "老师,我会让她改的。"我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团,可我还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妹妹会在作文里写"我的姐姐是超人"。


    有一次,我在便利店打工时,遇到了一个老顾客。


    他总买最便宜的快餐酒,玻璃瓶在收款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付款时,硬币带着体温,像是刚从他口袋里跳跃出来。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发际线后退的痕迹,每次来都会和我聊几句。


    他的声音像被烟熏过的砂纸,带着某种粗糙的温暖。


    有回他盯着我锁骨处的烫伤疤痕,眼神突然变得很深邃。


    那道疤痕是父亲醉酒后烫伤的,如今已经成了灰白色的凸起,像是皮肤上的一道错误注解。


    "这伤……"他欲言又止,眼神里有某种熟悉的怜悯,像极了童年时父亲在清醒时的温柔。


    有一天,他看着我说:"小姑娘,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呀?"


    他呼出的酒气让我想起父亲醉醺醺的拳头,那些在黑暗中挥来的影子,像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后颈还留着被推倒在地时撞到桌角的淤青。


    我笑了笑,唇钉刮破结痂的伤口,咸涩的血味在口腔里散开。


    "为了我的妹妹,她需要上学。"


    收银机吐出零钱时,我看见硬币上沾着一丝血丝,像枚微型的勋章。


    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你真是个好姐姐。"


    这句话突然让我想起十年前班主任的叹息。


    那是我第一次被叫到学校,因为妹妹的作文里写了


    "我的姐姐每天很晚回家,她的鞋子总是脏的"。


    班主任用红笔在作文本上批注:"请家长正确引导孩子价值观。"


    可她不知道,那双脏鞋子是我在建筑工地搬砖时留下的,是为了给妹妹攒学费。


    我低下头,指甲抠进掌心未愈的刀伤,那里是前天切菜时不小心割的,伤口还渗着淡黄色的脓液。


    他不知道我外套里藏着未结账的退烧药,不知道我曾经的堕落,不知道我曾经的无奈。


    但我也不需要他知道,只要我能为妹妹撑起这个家,只要她的成绩单还能保持全优,我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这意味着要永远活在阴影里。


    某个暴雨夜,我在打扫小天元的房间时,手电筒光照亮床底深处的铁盒。


    盒盖上用蜡笔写着"SQS?LYT",爱心已经褪成粉色的幽灵,像是被雨水冲淡的记忆。


    我跪在地上,指尖触到铁盒冰凉的表面,那些被遗忘的时光突然像潮水般涌来。


    我打开盒子,锈蚀的合页发出疼痛的呻吟,像是在抗议被惊醒的沉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里面放着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边缘的指纹印重叠着不同时期的我们,像是时间在上面留下的一道道抓痕。


    照片上是我和小天元一起在公园野餐的画面,他坐在草地上,裤脚卷起露出结痂的膝盖,那是他前一天从滑梯上摔下来的伤。


    他笑得无比灿烂,手里举着刚画好的蓝雪花,蜡笔的色彩在阳光下鲜艳得刺眼。而我则蹲在他身边,裙摆沾着融化的冰淇淋渍,微笑着看着他。


    背景里,我们放走的气球正在天空中飘远,像一滴正在凝固的血。


    信封上写着几个稚嫩的字:"给浅雪姐姐"。


    "姐"字少了最后那竖,像断翅的蝴蝶,永远无法飞向天空。


    我拆开信封,信纸是从作业本撕下的,边缘还留着虚线的齿痕。


    上面是小天元的笔迹,那些拼音和汉字夹杂在一起,像是在努力拼凑一个未完成的梦:


    浅雪姐姐:


    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夜里听见脚步声就跑到猫眼张望,把每个穿白裙子的阿姨都认成你。


    我考了全班第一,老师说等我长大能当科学家。


    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了,你会等我。我会努力学习,变得很厉害,然后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哦!


    小天元


    我看着信,泪珠砸在泛黄的信纸上,晕染开"等"字的最后一笔。


    窗外的暴雨突然停歇,积雨云裂开缝隙,漏下一缕金色的晨光,像是天堂投下的注目礼。


    铁盒最底层,躺着当年我送他的珍珠发卡。


    月光下,蓝雪花的残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新的花苞正在废墟中悄然孕育。


    我将发卡贴在胸口,那些珍珠在皮肤上泛着微凉的光泽,像是小天元从未熄灭的等待。


    窗外,第一只早起的鸟开始啼鸣,声音穿透雨后的清新空气,像是在为某个新的开始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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