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相拥。
今年的雪格外大了些，压断了宫中许多树木，雪积得很厚，深的地方能有半人高。
“啊切！”
黑发蓝眼的女孩卖力地铲着宫门口的雪，小身板还没有雪高。
随行的小宫女急得不行，想要抢走女孩手上的铲子，可又缩手不敢，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求道：“小殿下，这种事就让奴婢来做吧。”
方茗雪看着自己已经泛红的小手，眼里闪过几分不满，“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当什么皇太女。”
小宫女觉得这话简直就是歪理，她就没见过哪个皇室自己扫雪的，不过现在倒是见着了。
就在小宫女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远远看见了相携而至的两人，顿时喜上眉梢。
“两位殿下快劝劝小殿下。”
方茗雪也发现了自己那两位娘亲，她将手中的铲子交给小宫女，然后伸出手求一个抱抱。
月明挥手将院中的雪除去，随后将孩子抱了起来，她拍去孩子头上的雪花，心疼地抓起孩子的手呼气。
天上又下起大雪，方颖伸手接过一片。
看着月明和女儿其乐融融的模样，她笑了一声。
方颖：“先回屋吧。”
室内生了炭火，进屋后身上的雪花慢慢化成了水，而女儿还在撒娇。
方茗雪抓住方颖的袖子，“母亲，阿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方颖将她抱了起来，“想你阿姐了？”
方茗雪点头，“阿姐赈灾应该不会出事吧？”
按理来说，方茗雪应该叫方念为皇姐，但这小丫头自小就与方念亲近，总是跟在方念身后阿姐长阿姐短。
如今方念外出赈灾，方颖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再加上水母跟着一起去了，这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另外，方颖也想趁着这件事给方念放点权。
方颖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有我在，念儿不会有事。”
月明也忍不住调侃，“你这心完全长歪了，怎么我们外出的时候不见你担心？”
方茗雪一抬下巴，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这世上还有敢找你们麻烦的？”
月明见她一脸我娘亲最厉害的骄傲表情，无奈失笑：“这倒是确实。”
“说什么呢？听起来挺热闹的。”
方忆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进门时就见她眼底的乌黑又重了几分，想必是因为救灾一事劳累至此。
方茗雪看着她突然心生恐惧，“当皇帝这么累？”
一听小家伙这话，方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说的，这只是我习惯晚睡而已，是我的错，不是皇帝的错。”
方茗雪可不会被骗到，不过她没有拆穿。
方忆寻了位置坐下，她向方茗雪伸出手，笑得一脸慈祥，“来，让姨抱抱。”
小家伙很是上道，她从方颖怀中跳了下来又钻进方忆的怀里。
方忆看着这酷似皇姐的小脸忍不住心都化了，“怎么这么乖。”
方颖看着越来越有万人迷趋势的女儿无奈摇头。
不过这孩子嘴很甜，确实讨人喜欢，除此之外成熟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对待手下的人也挺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小心眼，若是惹到了她，不知道会记多久，但同时又很好哄，有时候就只需要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忘记仇恨。
月明看着和方忆亲昵的女儿笑，她看了下四周，然后拉着方颖悄悄出了门。
这是月明在陆上的第六个下雪天，她并不是没见过雪，只是海上的雪和这里还是有些不同。
同样的风景会有看腻的那一天，可因为有人陪伴，总觉得这风景年年都有趣。
从前月明没接触过太多人，这六年才算她融入了人间。
她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是容国长公主的妻子，是神女追寻许久的恋人，同时也是她自己。
这天太冷了，只是轻笑就有了水雾。
月明攥紧方颖的手，“念儿也快回来了吧？”
方颖：“嗯，再不回来，茗雪这丫头就要把房顶拆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不过那孩子还未出生时就很喜欢她皇姐。
方念那孩子心中总是有顾忌，她心思重，总想当一个合格的臣子，所以总是与茗雪保持距离。
不过只要茗雪一委屈，方念这个臣子就当不成了，只能手忙脚乱地哄人。
月明有幸见过一次，为此笑了许久，就像现在这样。
月明：“哈，她们感情好倒也是件好事。”
方颖不置可否。
湖面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月明上去踩了踩，冰面没有裂开，不过因为冰面太滑，她的屁股差点裂开了。
月明摔了一跤，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见方颖眼中有笑，她忍不住嘟囔：“又笑我。”
下一秒方颖也来到了这冰面上，起初她还踩得稳当，可后来也和月明一样脚底一滑。
月明看着方颖即将摔倒，她赶忙去接，却在对方倒在她怀里的瞬间捕捉到一抹笑意。
月明躺在冰面上，方颖倒在她怀里。
摔倒是没摔着，就是雪花差点进眼睛，月明赶紧坐了起来。
她拉着方颖离开冰面，弹去方颖身上的雪花后又笑，“这么多年了，你还和当年一样，是个骗子。”
方颖没有否认，或许说她还挺喜欢骗子这个称呼的。
两人走到湖上的长廊中，月明看着结冰的湖面叹息：“这一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不好过。”
方颖：“这倒不会，雪灾之前我就派了人准备着。”
月明这才发现自己多虑了，方颖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考虑，这样一想就忍不住嘲笑起以前的自己。
那时她还坚定认为方颖是一个残暴的人，现在看来当时的印象完全错误。
月明感慨，“这样就好，真难想象以前那些人那样诋毁你。”
方颖神色平静，“他们说的没错，但先皇留下的容朝太过混乱，残暴才能让那些人生惧，且那时我确实找不到自己的感情。”
神女的感情随着陨落的鲛人一起消失。
月明垂下头，“是不是很辛苦。”
方颖失笑，“就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我们都做着自以为是的事情，所以不是你亏欠了我，而是我们互相亏欠。”
老实说，前世若没有月明的插手，神女的结局只是陨落而已。
所以那些痛苦和追寻都不算什么。
虽然在一开始，方颖确实会有一点点恨，但那太微不足道了，只要月明还在她的身边，那一切都值得。
月明听了心下也算安定些许，其实这些事她这些年总是提起，到底是心有不安。
前世的她以为自己不重要，就算她死了，神女也不会很难过，如果她知道自己对神女很重要的话，或许会想办法抹去神女的记忆。
不过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将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
落雪似乎慢慢停了。
月明好像听见了方念的声音，当她转头时方念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又看见方茗雪那小丫头从宫殿里冲出来，提着裙子就往方念的方向冲了过去，那声阿姐让树枝都抖了抖，抖落了残雪。
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姐妹俩，月明打趣：“平日里那叫一个稳重，事事以皇太女的标准要求自己，见了她阿姐，呵，那倒是什么都不要了。”
方颖只是笑。
方念本想牵着方茗雪，但是耐不住对方撒娇要抱，没办法她就只能抱了人来见两位母亲。
长大之后的方念比以前更加客气，凡事讲究礼数倒显得不亲近。
月明两人几次三番劝她改，可惜方念是头倔驴，死活不改。
不过现在她抱着人，行礼不方便，面上便有了几分尴尬。
方颖解围，“不必客套。”
方念细细说了雪灾的细节，因为处理得当，伤亡和损失都很少。
方颖夸赞，“你做得不错。”
到底还是在乎母亲的，方念严肃的脸上有了喜色。
“阿姐笑了，哈哈。”
方念一听又立马收了笑容。
这下方茗雪可不依了，她愣是缠着方念，让她再笑一次。
月明和方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笑闹，虽然笑和闹都是方茗雪，方念只是那个被缠上的可怜孩子。
虽然方念已有二十，但在月明和方颖眼里还是那个心思重的孩子。
如今的景色正好，方颖打发了她们两个，然后在这欣赏起日光来。
月明偷偷拉起方颖的手，在这一刻，那天上的阳光好像照进了她的心里。
她再也不是蜷缩在冰冷深海的鲛人。
心中万千感慨，最后月明只是说了一句：“你看，春天来了。”
方颖看着远方，她靠在月明的肩膀上，“嗯，我们会拥有很多个春天。”
阳光向她们延展，在万物寂静的此刻，只有心跳声诉说着一切。
爱也好、恨也好，轮回的执念都融化在此刻，归于平静。
而未来的她们依然会如此相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