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在流亡的晏尘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此刻睁着眼睛望着天外的星空发呆。
从这里到布加尔米什星系,还有大约18小时,飞行器的动力装置完全损毁,但是此刻已经进入布加尔米什星系的范围内。
飞行器被恒星之间的作用力所吸引,按照轨迹计算,他们会在18小时后坠落到主星,也就是虫母a所在的那颗星球。
现在睡也睡够了,晚上零点三十分,大概是因为光脑已经超出了联盟通讯范围,现在是半点用都没有,只能起到一个钟表的作用。
“我好无聊。”
晏尘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兰斯洛特靠在他身上,随意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出声。
晏尘又道:“记忆恢复之后感觉这段时间就像在做梦。”
“你想起了什么?”
兰斯洛特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重新躺下,他睁着水蒙蒙的眼睛伸出手,用手指描摹着晏尘的脸。
这张脸上还有两道疤痕,兰斯洛特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但是晏尘并不知道啊,他还对兰斯洛特这个举动感到开心。
“想起了很多东西,当然也包括布局,但是呢……也因为这个破记忆让我走了很多弯路。”
兰斯洛特有些诧异,在他看来所有的选择都是最好的决定了,不明白还能有什么弯路?
晏尘将他往怀里揽了揽,故作思索:“我当初是已经知道了胥坛的计划,那时候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第一时间联系胡参和莫里森,还有那几个胥坛手下的虫。”
“不应该等到他们来主动寻找我的,那样往往会错失先机。”
兰斯洛特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确实胡参和莫里森的行为都是自主的,那段时间里晏尘甚至不记得他们是谁。
“现在呢?”他问道。
“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战况,战争都是悲哀的,只能祈祷在我们解决完事情回去之前胡参还能顶用吧。”
兰斯洛特揪着他的头发,眼底充满了清澈,他若有所思道:“起先我就觉得胡参会来边境这件事就不对劲,后面他说要指挥权,恐怕也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吧?”
“大差不差,反正有他在,我们可以放手去干一些别的事。”
晏尘松开搂着兰斯洛特的手,将它举起举起放在脑后,满目愁容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嘴巴里却还没有停止对胡参和战争的评价。
他说:“我也不想离开,但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联盟将永无安宁之日。”
兰斯洛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的脸,然后又低下头去埋首在他胸口,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晏尘终于还是再次感受到了无聊,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内,他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去找兰斯洛特聊天。
他闭着眼睛,猝不及防出声将兰斯洛特吓了一跳:“还记得你雄父的事吗?”
“嗯?”
兰斯洛特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闻言瞬间清醒,尤金·铂尔曼的事情吗?
他只记得尤金在信里说的,让他不要去追查真相,但他并不是没有追查,而是根本查不到,他确实是自杀,但是这件事情和格雷沙姆又没有过多的关系。
她想去调查,只是查不到罢了。
“你知道?”兰斯洛特瞬间撑着他的胸口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晏尘。
晏尘闷哼一声,将手放下来,捏住兰斯洛特的手腕,他扬起一个笑脸:“失忆的时候想做些什么讨你欢心,无意之间总是看到你对着尤金的遗物发呆。”
兰斯洛特觉得好笑,伸手去掐他的脸:“所以你就去调查了?查出了什么事情?”
刚好趁着这个无聊的机会全部都说出来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能打击到他的事情了。
晏尘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确认他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激动后才理清思绪开始讲述他从格雷沙姆那里听到的故事和自己推断过程。
“起初我是想帮你报仇的,所以简单猜测了一个可能就十分莽撞的去找了格雷沙姆。”
兰斯洛特挑眉:“所以你当初非要和我分开是要去找格雷沙姆?”
晏尘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嗯……”
他察觉到了周围空气里瞬间凝滞的气氛,然后伸出手随意在空气中挥了挥:“哎呀,这个、这个不重要!”
他继续道:“当初一会要把我干掉,就是为了我的领地和财富,但是虫族这么久以来有地位的世家贵族不少。”
“当然也有很多已经被他们处决掉了,然而横亘在他们眼前的不仅仅是普通贵族,更多的是那四个顶尖的世家贵族,尤金只是因为过于优秀,从而过早的将铂尔曼暴露在视野中。”
兰斯洛特握着晏尘的手一紧。
晏尘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回握过去,然后试探性的抱上他,用手轻拍他的背部,然而真相还在继续披露。
“再加上那时候的反叛军和外族勾结,也有心将铂尔曼拉下神坛,那时候尤金非要和贝蒂结婚,然而贝蒂代表的却是军事集团,他们不乐意看到这场权财的联姻。因此在双方势力的操作下,你们一家三口才流落荒星。”
“之所以被救回来,是因为格雷沙姆,不过我觉得他很矛盾,对于他的行为我不做评价。”
大概就只有这么多事情,兰斯洛特却消化了很久,晏尘也没有催促他,就这样淡淡地陪着他,直到他问出第一句话:“那时的议会是谁?”
“一个死去多年的垃圾。”
靠着世家和贵族的手走上高位,去在第一时间将他们背弃,大肆宣扬虚假的共和观念,靠着洗脑和威胁将整个议会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
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科波菲尔能够继任,也是一个奇迹一般的存在,只是代价就是身不由己罢了。
“你这话说的,我貌似无处发泄报仇啊……”
兰斯洛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惆怅,晏尘轻笑:“恩仇泯灭,该死的基本上都快死光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去给外族找麻烦吗?”
不管是不是人类,他都要去见一面,晏尘想,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外族究竟是谁。
其实他也不能保证,如果再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后,他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对方谈话,一方面是他的爱人,一方面是同族。
几年前他还在末世里和他们并肩战斗,而如今他们却成为湮灭在宇宙中的星辰,连带着整个族群一起不见踪迹,只留下他孤独的在原地徘徊。
但是无论如何,在下决定之前,他都要亲眼见一见那个所谓的人类,虫族的星历都两千多年了,谁知道那时的地球上的人类是否还是人类呢?
他并非是刻意抱着这样的想法给自己洗脑,只是有时候写的东西多了,脑子就会变得比较混乱,只当他是有些疯魔的前兆吧。
兰斯洛特看到他不停滴溜转着的眼珠子,就知道这家伙没在憋好事,他伸出手盖在晏尘的眼睛上:“你是担心他是你同族吗?”
“嗯……”
什么嘛,这么轻易就被看穿了吗?
兰斯洛特继续道:“尤金让我别管他,他说这个事情不是我能管的了,大概就是涉及到了虫族认知范围以外的事情吧。”
“哪里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晏尘回抱过去,翻身将兰斯洛特压在身下,然后紧紧将其抱住。
兰斯洛特继续道:“我并没有非要报这个仇,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罢了,谢谢你告诉我。”
说罢,他主动去捧起晏尘的脸,毫不犹豫地勾着他的脖子贴近他的唇,半晌后又分离:“只当是一场旅行吧。”
晏尘睫毛微颤,声音也有些颤抖:“好……”
在他们联系不到的地方,科波菲尔正躺在沙发上,他有些心神不宁,但是不知道原因。
在几个月前他就能明白埃尔维斯曲意逢迎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支持却说不出反对的话,每只虫都有自己应对生活挫折的办法。
就像他面对这件事情选择的是蛰伏和沉默,而埃尔维斯选择的是伪装和共沉沦,不得不说后者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科波菲尔没法保证自己的名誉能够被洗白。
一旦上了这条贼船,想下来就变得十分艰难,这也是为什么他前期一直劝埃尔维斯要守住底线、保持沉默。
只是他的学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他被关押在一间完全封闭的房子里,这里的隔音非常好,可是隐隐约约间他也听到了嘶吼声和木材被烧着后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等等,烧着?
他处于一种非常疑惑的状态,但是此时门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一脚踹开,科波菲尔下意识做攻击状,但是却被来者所震惊。
来的虫不是别人,正是阿贝和霍普。
“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阿贝不愿与他多说,只将手里全新的光脑塞给了他:“先别废话,先逃,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一定要抓住。”
当他说出“来之不易”这四个字的时候,就用一股极为深奥的眼神看着科波菲尔,后者只感觉到了心间一颤,似乎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但他知道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机,所以只能十分配合的跟着他俩逃出了这一间关押了他将近六个月的房间。
老实说,他原先觉得外面的空气很好,但是此时此刻的议会园区内浓烟滚滚,火光从最下面的中央议厅开始向上冲。
科波菲尔最终选择从顶楼靠翅膀逃离,他在落地之后没有过多停留就直接被带上了飞行器,然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阿贝就将他带离了厄洛纳斯特。
拉斐尔和309等与战争无关人员早在大战爆发之时就已经撤回了森亚格诺,而他们的据点也从日暮川转移到了森亚格诺。
此番科波菲尔回去就是去团圆的,但是前提是他不知道埃尔维斯死亡的消息。
科波菲尔在坐上飞行器的第一时间没有打开他的新光脑,而是十分客气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辈擦了把脸上的灰。
“这事儿是谁弄出来的?”
“您指的是火光吗?”霍普抢先一步回答,阿贝并不擅长交际。
“对。”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样烈焰的火和冲天的光,他的内心会有些刺痛。
“是埃尔维斯,是埃尔维斯做的,他说会在今夜给我们一个机会,要让我们把握住这个机会。”
阿贝想去捂住霍普的嘴,但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