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野犬和异能力】
横滨的雨真的是说下就下，前一秒还风轻云淡，后一秒就噼里啪啦，完全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或许樱花国的港口城市都是这么任性？
此时飘进室内的湿润气息还夹杂着几分海的味道，餐厅的玻璃门推开了半扇，能看见外面已经连成丝线的雨幕。
冰凉的气息从自己身边拂过，星谷清半靠着餐厅的椅背，垂着眸子看向桌面，却也能感知到刚那名红发青年身上裹挟的冷意。
那是一种人类精神体才会产生的特质，纵然他们外在的表现或许温和无害，星谷清亦能从这种近似于“灵魂”方面的触碰来明晰对方的本质。
而在此刻，红发青年的精神气息很柔和，像是深海平面上的水波，覆盖了波澜之下的暗涌湍急。
水至柔也至刚，可以是治愈万物的存在，亦可为覆灭生命的利器。
对方的生命气息很独特，也很有存在感。
星谷清在青年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下了定论，随后听到他与餐厅老板很有家常气息的对话。
圆润的餐厅老板也暂停下关怀“失足”少年的举动，扭头冲着新进来的青年露出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
“织田，今天还是先来一份咖喱？”
看到青年沉默着点头，就近坐在几步之外，老板继续说话。
“几个孩子还在楼上，你可以吃完再带他们离开。”
“外面正下着雨，小孩子还是需要注意的。”
星谷清听到青年“嗯”了一声，语气依旧是温和的：“那今天就麻烦您了。”
老板似乎是笑了一下，声音很爽朗：“不麻烦的，孩子们都很可爱，你一个人那么忙，还要带几个孩子也不容易。”
“还是多谢您，”青年轻声回答，停顿了一秒，又补充道，“最近外面有些乱，还要多麻烦您照管几个孩子。”
看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父亲，而且工作很忙，且工作性质非正常。性格听起来比较温柔，话很少，不会主动攻击，初步判定没有威胁。
星谷清整理了一下青年的消息。
如果把红发青年作为在横滨第一个接触对象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餐厅老板再次说了几句什么，星谷清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又是一段伴着门外雨声的沉默。
哦，不对，某个处于状况外的银发少年还在努力吃。
眼见着又是一个海碗空了下去……
星谷清看着眼前终于停下吃饭的白虎少年，突然叹了口气，却没说话。他的眼神越过中岛敦，似有若无地落在左前方的青年背影上。
明明从外貌上来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灵魂”却如此有趣。如水波一般的精神体既不是单纯的白，也不是纯粹的黑，反倒是黑白交织纵横交错。
看起来和外在的温柔沉默真的是不太一样。
却又与精神内核中的本质如出一辙。
可能是星谷清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又或是被称为“织田”的青年确实感知灵敏，没等星谷清看几秒钟，对方就疑惑地侧头回望了过来。
待看到是刚刚友好示意的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青年的目光便变得平和了起来。
若不是星谷清眼神好又不是人类，仅仅目光交错，还真注意不到对方眼眸中一闪即逝的锋芒。
啊，果然不能凭表象识人。
星谷清无意义地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还好他从来不看人类外表，只看精神的气息。
两人依旧是互相微笑以示友好，却没有表达出一点交流的意向。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吃咖喱。而星谷清则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主动可不是咸鱼会做的事情。
星谷清很快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就看到翘着短毛的白虎少年看着自己，表情一言难尽，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星谷清挑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中岛敦卡了半晌，还是吐露出内心的想法：“星谷先生，你真的不是被人骗了吗？”
星谷清：“……？”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中岛敦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可怕的未来。也可能是终于吃饱了，才想起来质疑星谷清给他带来的冲击。
“我们去参加这种比赛，也没什么保障啊，万一是骗子呢？”
星谷清能看得出来，眼前的中岛敦是真的很担忧，作为一个孤儿，更应该对世界保持警惕才是。
虽然也不排除是对自身能力的不自信，毕竟……中岛敦才十四岁，以前也没接触过这一行。
不过没关系，这都不是问题。
星谷清眨了眨眼，透亮的眼瞳在光影下愈发清澈，看在中岛敦的眼里，却是无法触碰的冷光。
即便那双漂亮的眼眸是带着暖意的琥珀色，看人的时候好似夕阳余下的微光，是黑暗前最后一缕温暖的存在。
可中岛敦却总能感知到早琥珀温暖之下流淌着无边的寒意，好似静水流深，经年空寂无声。
“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敦君，”星谷清的心情尚可，倒也乐意给对方多说两句，“没有人能骗我的。”
说着，他顿了顿，像是正常的人类少年一般歪歪头，语气轻柔，眉目之间是与先前一样的温和：“敢骗我的人类，会死掉的哦。”
没有人类能够在获得神明眷顾之后再选择背弃，除非是不想活了。
好、好可怕……
中岛敦又缩了缩脑袋，刚刚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再度凭空消失，如今只剩下一只隐形的长毛都缩成一团的白虎。
星谷清又敲了敲桌面，吸引再度陷入自闭的白虎少年的目光，才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不用卖身还债。”
中岛敦游移的目光在桌子上飘过，突然觉得，他要是能把自己留下来刷盘子似乎也挺好的？
还有茶泡饭可以吃呢！
然而很可惜的是，餐厅老板并不缺洗碗工。
胖胖的餐厅老板微笑拒绝了银发少年中岛敦直白的试探，果不其然，看到了耳朵都透着蔫吧的少年表情沮丧。
星谷清表示拒绝，他并不想看到整个人都形如夜晚地里的向日葵一样垂头丧气的中岛敦，实在是有碍心情。
“您知道附近有什么适合居住的地方吗？”
星谷清擡手遮了遮眼睛，转头对着老板问道。
餐厅老板大概是不忙，对他们两个态度挺好的，坐在柜台后慢吞吞搭着话。
“这附近是商业区，你要是想找物美价廉的租住区，不如问问织田，他很了解的。”
星谷清没有反驳对方所说的“物美价廉”，虽然他很有钱。
另一边，刚刚吞下最后一口巨辣咖喱的红发青年茫然擡头，就看到星谷清已经出现在自己对面，礼貌客气地向他搭话。
“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点头，推开面前的餐盘，顺便请对方坐下说话。
星谷清顺势坐在织田作之助的对面，继续微笑：“织田先生知道附近哪有适合居住的地方吗？如果安全一些就更好了。”
安不安全什么的他倒也不在意，不过能省事儿就不要自找麻烦了啊！
星谷清已经计划好了，等中岛敦被自己打发出去学习和兼职之后，他就能安心在家咸鱼度日！
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
谁都不能阻挡自己！
既然餐厅老板强推这位织田先生的业务水平，星谷清就顺便问一下，唔，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或许是政府基层工作人员？
脑子里相当不靠谱地猜测了一番，星谷清却还是温和微笑地坐在那里，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一点儿。
织田作之助的确很靠谱很专业，他作为熟知横滨大街小巷的基层“政府”人员，自然是知道哪里比较适合新来的外乡人居住。
况且，询问他的是两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
年纪还小呢，不能让他们误入歧途。
织田作之助暗自下了决定，便友情推荐了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
“我认识一位房东，那边环境还可以，你们要去看看吗？”
目光在对方身上绕了一圈儿，星谷清想着还是需要安顿下来，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合适的话就不需要自己再去找，能省不少麻烦。
想成为一条好的咸鱼，第一要义就是绝不给自己添麻烦！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雨势渐渐小了，偶尔还能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在雨中疾行。
穿着沙色外套的青年走在路上，本来该是无人注意的场景，此时却很是引人注目。
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红发青年，身边带着几个还不到半人高的小朋友，再旁边一点，跟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外人多是注意到他带的那——么多未成年。
真是好不容易的顶梁柱！拖家带口艰难求生，能养家糊口应该很不容易吧！
路人甲乙丙目送他们走远。
五名孤儿+两个少年，织田作之助凭实力一带七，成功成为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回到租住地区的织田作之助面色不变，大概是没注意到一路走来的奇妙目光？
也可能是不在意吧。
星谷清看着小女孩儿靠在青年怀里昏昏欲睡，却还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偶尔念叨两句听不清的童言呓语。
他能看得出来，织田作之助是真心实意喜爱这几个孩子，虽然他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有些窘迫。
“麻烦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先把孩子送回去。”
织田作之助停在公寓楼外，目光迟疑地在他们身上扫过，又问了一句，“要不你们和我一起上去？”
星谷清无意去窥探别人的生活，便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表示在楼下等待即可。
至于中岛敦？不好意思，现在的中岛敦没有发言权。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没有发言权的中岛敦终于被解除了禁言模式，小声地问了一句。
看了一眼外观上有些老旧的公寓楼，星谷清点头：“很可能，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
有时候星谷清都怀疑自己不是神社妖怪，干脆改名叫言灵算了。
自己这边刚说完“没什么意外”，意外就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两人之前是站在公寓楼外街道的角落里，擡头就看得到整栋大楼，稍微侧身却也能把自己挡在墙后。
然而——
“你们两个新来的？”
来人憨笑着走了过来，若不是手里的短柄小刀和身后跟着的人，还真看不出一副憨厚面孔的人竟然是坏人。
星谷清叹了口气，按住突然紧张起来的中岛敦，语气非常颓丧。
“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阻碍自己即将拥有的美好未来？
对方以为星谷清在害怕，尽管他的话听起来确实有些挑衅，可他的同伴脸上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
来人很谨慎，也很志得意满。他考察了很久，这附近居住的都是普通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而且他们选择动手的对象还是外乡人。
“小子，我们可是港口黑手党的，你最好识相点儿。”
咦，来头这么大吗？
星谷清的表情终于波动了一秒，眼眸微睁，琥珀色眼瞳在阴影中透着光，看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对方又得意地狞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