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1 章 有信仰的人
【玩家君朝满，因此次升位赛分区淘汰赛中您参与了AB两区副本，且打出了AB两区的结局，故此次结算将分作两次结算一并进行】
【现在为您结算A区副本《校园怪谈》】
【本次副本《校园怪谈》参与玩家共有575名，目前存活玩家457名，存活的457名玩家将在7日后进入淘汰赛，具体规则详细会在倒计时前12个小时通知到诸位，请注意在手机内查收公告。其间进入副本功能已锁定，其他功能照常】
【本次副本所有存活玩家奖励1000枚游戏币】
【击杀玩家后的继承游戏币将在个人播报中进行】
【本次副本所有存活玩家奖励能力升级1次，特别注明：个别玩家的能力提升需积累经验条才可升级，具体【能力升级1次】累积多少经验值将在个人播报中进行】
【本次副本没有贡献度第一的特别奖励，但有升位赛特定排行榜，请玩家在离开副本后自行在竞技场查看】
【下面是个人播报——】
【您本次副本获得的奖励【能力升级1次】具体为包含抽取一次卡牌，抽卡只能在结算间或乌托邦进行，无法在副本内进行】
【除抽取一次卡牌外，您本次还将额外获得【隐藏奖励】：为了感谢您帮助她成为卡俄斯私立高中的校长，觉生特别赠送了您一张卡牌】
【特殊卡牌：故事大王】
【故事大王为特殊技能卡牌，使用后玩家有一分钟的时间编写一个怪谈出来，怪谈将会在该副本成真，持续十五分钟。该卡牌为一次性卡牌，使用后将不能再使用，但卡牌会收入到您的卡册做收藏】
等到狼群带着小狼彻底离开，路回彻底松了一口气。
短暂的喜悦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指尖上金属一样冰凉的质感是什么。
真正让人鱼喉头一堵，连话都忘记该怎么说的是——落在自己颈侧的除了巨蚺喷薄而出的阴冷吐息，还有别的什么细长的东西轻探在空气之中又快速收回，如此往复，体表.粘.液.粘黏的濡.湿.之声。
路回的呼吸在此刻静止。
在听清“嘶嘶”声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终于明白了种种诡异感受的来源，而自己的颈侧也曾经被此物标记过。
——那是巨蚺的蛇信。
忽地，一阵对流风涌进洞穴，卷动跳跃的火苗。
路回紧缩了一下汗湿的后颈，整具身体后仰成夸张的弧度，条件反射一般用手将埋在自己身上的巨蚺推开了。
毫无预兆地，急于撤离的指尖被凉滑的蛇信轻轻扫了一下。
就像是快速过电。
路回浑身一颤，脑海里某根不慎敏感的神经被突兀地扯动了一下。
在对上眼前乍现的比自己手掌还大的竖瞳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从中看出不言而喻的疑惑和不满。
路回想不通自己是问谁借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前去抱这样一个巨物，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惶恐和后怕，慌忙转移话题：“这次是真的糊了。”
手指的方向是早已经烤焦的野猪肉。
明照临维持蛇类的状态，看不出表情。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乍看心情不悦，又像在回味着什么。
也许是人鱼可怜巴巴的眼神十分受用，又或者是对方无端端红了的脸庞扯动了他的某一根心弦，明照临虽然费解，却难得没有多说什么。一鱼一蛇就这么干巴巴地互相望着，等焦糊味彻底达到刺鼻的程度，巨蚺才缓缓地移开视线，将人鱼重新送回地面。
好在野猪够大，等路回重新烤肉的时候，余光一瞟，巨蚺又变回少年。
路回神经粗，忘性大，顾着火候就顾不了人。
他头也不抬，招呼明照临耐心等待一下。
火堆的另一边，少年的双眸片刻不离地注视着路回，舌尖却一遍遍划过唇齿。
如果说上次在人鱼颈侧做标记时蜻蜓点水的一瞬叫他意犹未尽，这次无意间舔.舐指尖的微妙触感更像落了枚火星将他舌尖点燃。合着对方身上如有似无的诱人冷香，明照临喉头一滚，他明明是冷血动物，此刻竟然觉得发烫。
直到烤肉飘香，明照临看着口水都要滴下来的人鱼，无师自通地对自己反常的体征有了断言——
不过是被储备粮勾起的食欲 ，很正常。
虽然荒唐，但很有说服力。
但令明照临不解的是，人鱼一双浅色的瞳孔被烟熏火燎之后为何水光更甚。
明知不是哭，他却更恶劣地想看到那两汪清亮的眼泪从对方眼眶里滚落出来，然后，让自己尝一尝。
少年呼吸一重，试想付诸实践的可能。
未想下一秒，人鱼主动将自己送到他眼前，同时被送到跟前的还有一只——
硕大的烤猪腿。阿莱的话音落下的瞬息之间，天空中再次响起数道惊雷的齐鸣。
闪电之后，明照临被映白的脸庞和蛇尾再次与阿莱记忆中从大祭路帐内看到的古画重叠。
——金芒万丈、星辉旋转，人身蛇尾的真神即便背对众生，身影却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安详与悲悯。
阿莱的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满目动容。
他的神经太过于紧绷和兴奋，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被蒸腾的水汽模糊。
电光火石间，阿莱的后背骤然渗出一层冷汗。
一道比雨水更冷的声音砸响在耳畔。
“真神，那是谁？”
下一刻，泥水飞溅，距离阿莱不远处的硬地上响起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是一头早已断气，浑身被雨水和着血水沾湿的野猪。
阿莱与其对视一秒，只觉太阳穴上的血管惊恐地跳动，脑海某处传来“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瓦解。怔愣之后，少年哆哆嗦嗦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什么“一切的存在皆因慈悲和关联”，什么“真神拯救众生”。
阿莱完全没有想到，用嗤冷笑声打断自己的竟然是‘真神’本人。
明照临总算施舍他一眼，似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
“慈悲、善良，拯救众生你是指我吗？”
他深暗的瞳孔倏地划亮一重暗火，仿佛要从这张惊骇的脸上探出什么端倪，更像是完全越过这个大言不惭的人类，烧向别处。
——表哥，这就是你让我留他一命的理由？
—— 这就是关于我丢失记忆的真相？
路回：“”
他也没有料到阿莱突如其来的一跪，还有一大堆越听越抽象的胡话。
无论明照临对自己如何，谁都不能否认丛林之主骨子里诡异到可怕的嗜血基因，甚至有的时候路回总能从对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窥见让人手脚发凉的漠然。
别说拯救众生了，路回一度以为明照临藐视万物。
包括自己在内，仿佛雨林里所有动物的存亡都于他无足轻重。
明照临这恹恹的一问，最受打击的当属阿莱。
他略一思忖，咬牙仍不信邪，眼睛也越睁越大：“如果不是真神，那您为什么和画像上的背影一模一样？”
明照临垂眼，一言不发地看向地面。
很快，路回就意识到，明照临目光锁定的并不是地上的泥潭，而泥潭倒影中满目期待的少年。
明照临看着的，是人类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那截一击即碎的喉结。
显然，对于这个失去价值的人类少年明照临早就耐心全无。
“阿莱小心——！”
明知明照临可能会生气，路回仍然控制不住踉跄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阿莱面前。
几乎在路回冲出去的一刹那，站在他面前的明照临，面容潇肃，眸色森寒，眼中的冷光渐渐由极盛转向碎裂——
漆黑的蛇尾硬生生在空气中调转方向，狠狠砸向人鱼身后的岩壁。
“轰——”
碎石混着尘埃骤然散开，一同被震碎的还有阿莱心中信服了十几年的东西。
就在刚才，他与死神擦肩。
从小就跟着父辈在丛林中与野兽搏命的少年无比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阿莱口中发出沙哑而失落的呢喃。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你根本不是真神你不是他。”
眼前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怪物，除了极其相似的特征，根本就和传说中的真神截然相反。如果说他们所信仰的那位能够为了世间万物不惜牺牲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眨眼间就要取人性命的东西更像是"灭世者"。
接下来所放生的一幕仿佛印证了阿莱的所思所想。
大概眨眼的功夫，那条重重落下的蛇尾神不知鬼不觉地朝身前的人影探去，随后他又看着明知道应该躲藏的人鱼岿然不动，好像料定了自己会被对方卷走一样。
那条容貌昳丽的人鱼，生死未卜了。
“快松开——”在没顶的恐慌中，阿莱红着眼惊呼一声：“路回，你不是说这人是你表弟吗？”
明照临浑身笼罩在一层细密的水雾中，半眯的双眼，他微微一皱眉人类少年从头顶凉到脚心。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想救人？你远没有这个资格。
更何况，这条人鱼的所有者本来就是自己。
阿莱一眼就看到路回被勒红的腰肢，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他的真神慈悲无比，包容万物，是绝对不可能像这样无情又暴虐的。
突然想到什么，人类少年一下子愣住——所以，之前路回说的一切都是被迫编造的，眼前人身蛇尾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他什么表弟，再说鱼和蛇能有什么血缘纠葛？
这条人鱼分明就是被囚禁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结论过于惊骇，阿莱不自觉就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声。
原本准备顺势给明照临服软的路回：“”
阿莱随口一诌自己辛辛苦苦圆了半天的谎话被一朝戳穿。
早知道这样，他刚才是绝对，绝对不会冒着诺大的风险救人的。
此时此刻，路回的大脑以极快的速度飞转，灵魂出窍似的尴尬出声：“阿莱，你胡说什么呢？明照临就是我的表弟，囚禁？什么囚禁？你见过被囚禁的对象像我这样好吃好喝，每顿都有肉吃的？”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不敢去看明照临的表情。
只能在心中祈祷阿莱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祸从口出，报不好他俩都要折在这里。
没想明照临漆黑的瞳孔倏然翕动，暴露出绿光森森的竖瞳。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倒像是听到了比盛赞他“慈悲”更不容原谅的冒犯。
然后，阿莱听到了仿若来自地狱的声音——
“人类，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明照临的脸庞在乌云和闪电的光线交叠中忽明忽暗，憋了一口气的阿莱忽然深吸一口气。
对手虽然强大到难以撼动，但是美丽的人鱼何其无辜，更何况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于是蜜棕色皮肤的少年决定以一己之力彻底戳破眼前这个怪物的谎言，让人鱼认清在这个世界上的冷血动物没有哪个不是阴险狡诈、极尽残忍。
半晌，这位人类的少年拍拍膝盖颤抖着站起。
又是一阵巨响的雷鸣之后，阿莱清亮的声音在洞穴前的空地响起：
“连最蠢的猎人都知道，蛇类是独居动物，它们通常不会聚集在一起。”
“除了交.配和冬眠。”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路回，你口中这个‘表弟’他对你——不安好心！”
“明照临，你吃。”路回想着自己误会对方的事，心虚地献出心爱的大猪蹄。
随后，在对方骤然顿住的神情下很认真地道歉：“今天的事说到底都是我的不对。”
明照临躲过那些从猪蹄上不断滴落下来的油脂，有些艰涩地将视线从人鱼脸上收回。突然一下子，厚重的有腥味被热气裹挟着涌入鼻腔，少年皱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路回手都举酸了，试探性地发问，声音软的不像话。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都是我的错，不该多想，也不该把小狼带回家里来。”
当人鱼说到“家”字时，明照临突然目光一凛，出声打断：“我没有家。”
“是是是，”路回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他原本想问对方既然失忆了怎么还这么笃定，又迫于不悦的脸色硬着头皮往下接话：“可是你还有家人。”
怎知明照临迟迟不说话，睨着眼居高临下地看他。
与此同时，洞穴内无端刮起一阵气流，篝火突然晃动，气氛怪异得不像话。
路回：“”
他一颗心再度悬了起来，又开始胸中打鼓担心明照临是不是真的想起什么。
视线倒是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
好几分钟过去，只见人身蛇尾的少年总算眨了下眼睛，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又见对方抬抬下巴。
“我怎么忘了，”明照临的声音幽幽地飘来，他说：“这不是还有个，引狼入室的表哥。”
路回：“”
他突然觉得，手里的烤猪蹄不必给了。
明照临看到人鱼耷拉的嘴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很快他生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告诉对方，蛇类其实并不喜欢温度过高的食物，当面质问路回这个表哥是怎么当的，连这么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瞬间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有一件事，也许表哥并不清楚。”
话落，人鱼投来个疑惑中又带乖巧的眼神。
明照临冷笑一声，目光戏谑地将人鱼满身的狼狈打量了个遍，却在触及到对方手上新添的烫伤时，眼皮猛跳，胸口中的某处紧跟着狠颤了一下。
随即皱眉接过猪蹄，神不知鬼不觉地脱口道：“肉烤得不错。”
下次不必烤了。
路回心里一懵，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高兴起来。
他虽然常年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手艺却算不上好，现在被一阵夸奖真成了鱼尾巴翘上天了。
他快速回到火堆旁，拿起剩下的烤肉就往明照临怀里塞：“表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够吃吗？不够吃哥再去给你多烤几块。”
那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明照临平生第一次僵.硬.得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他每呼吸一次，内心深处那些宛如啮齿动物啃咬的郁躁再次蒸腾而起，有种更为莫名的暴虐情绪应运而生。
即便这样，他也只是快速地侧过脸庞，恨恨地说了一声：
“好。”
明照临上下扫了路回一眼：“不然你也可以藏点副本里的武器在身上。”
路回：“……大佬。”
他的语气无比诚恳：“你知道就算是核心区的玩家，也做不到像你这样吗？”
明照临的无痛症不仅是独有的，关键是别的无痛症恐怕还做不到像他这样。
毕竟异物感肯定会有，而且控制不好，很容易伤到自己。
路回给明照临的设定就是他很清楚人体的每一个器官的位置、每一根神经的位置，这也是他成为天生的杀手的本钱。
路回看向明照临：“不聊这些了，先吃饭。”
他示意：“火锅，快点。”
明照临低头点菜，又见路回起身看向窗外。
他顿了下，看着立在阳台上的身影，第一时间没有动作。
还是路回回头过来跟他打了个问号，明照临才垂下眼帘，一边继续点菜，一边淡淡道：“阿满，你还真受欢迎。”
第 202 章 吻
路回知道明照临是说什么，所以他小熊摊手：“这我真没法解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觉生还好说，甚至路回隐隐约约有一种怀疑是他们在《旧城往事》之前还有副本见过，因为觉生的态度太微妙了。
但明光……
从《电梯难题》开始，这位对他的态度就是想杀。
路回不懂。
因为按理来说他是创世神，明光对他的态度就算不是那种恭敬，也不该是想杀吧？
明照临盯着路回看了几秒，知道他不是说谎，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问路回：“除了火锅还想吃什么？”
明照临浑身的神经末梢仿若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又被人鱼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带得微微气喘。
他嫌弃地想要把人鱼推远一点, 又忽然听着路回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以及从喉咙里发出的模糊的音节，莫名又想凑近听得更真切些。
明照临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完全来不及细想，就听路回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之前尾巴砸石头砸得那么重，疼不疼?”
明照临冷不防呼吸一顿，又控制不住嫌弃：“你以为谁都像你？”
没用还逞能，废物得不像在野外呆过，简直不堪一击。
可眼见路回脸颊、胳膊上都是泥，不知道为什么，明照临突然很想伸手去擦。
到底还是忍住了。
路回又迷迷糊糊地接话：“也是，疼的话也不会有力气再去摇树。”
明照临：“”
他的眉头再度拧紧了，逐渐怀疑最近是不是对这位胆大妄为的表哥过分宽容了一些。
明照临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人鱼小半边侧脸，两人的距离近之又近，以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对方根本连反抗的希望都没有。可能路回刚刚觉察到到痛苦，下一秒就会直接被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明照临半眯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紧接着又听见绵长缓慢的呼吸声。
视线里，人鱼眼皮轻垂，上唇微张露出一点莹白的牙齿。
——已然一副安然入睡的姿态。
明照临：“”
幽暗的夜色将少年的面庞掩住，一时间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有两束冷淋淋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均匀呼吸声的主人身上，不偏不倚。
直到后半夜，视线才消失不见。
河畔不远处的针葵树下，月光浅浅，树影摇曳。
两道悠长的呼吸在夜色中终于悄无声息地交缠在一起
次日一早，明照临就彻底见识到了路回信誓旦旦声称一定要让自己吃上肉的信心来源。
他原本对于人鱼随口一提的‘陷阱’不当一回事，但在看到路回撅着尾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握着根木棍儿一阵深挖后，不禁怀疑：眼前的蠢货到底是水生动物，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爬虫？
明照临看路回哼哧哼哧忙个不停，绷着下颌始终没有说话。
眼见人鱼尾巴突然打滑，差一点将脸砸进他亲手刨的坑里后，人身蛇尾的少年眼角抽跳，恨不得转身就走。
兑现承诺是吧？爬虫捉兔子是吧？
简直可笑至极。
可他抽身离开的动作并不算及时。
明照临只觉路回那头隐约有阵异动，随后果不其然传来那人的一声怪叫。
“抓到了——抓到了——”人鱼的声音傻气中透着兴奋。
少年疑惑地蹙眉，冷冷注视路回的眼睛：“猎物在哪里？”
对方的手中分明空无一物，嘴巴却差点咧到耳后根，单凭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捕到了一头野猪。
明照临发出冷笑，险些鄙夷出声的时候，只见路回傻了吧唧地回望他。
下一秒钟，他总算看清楚对方伸手探到脏兮兮的土坑里，拔萝卜似的攥出一只
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的花栗鼠。
明照临：“”
他身后遒劲的蛇尾扫过地面的石子，心中的不耐烦不言而喻。
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偏路回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叫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明照临索性仰头迎上，又被眼眸上浮起的一层潋潋水光劈头盖脸撞个正着。
明照临不仅能够夜视，眼力更是好得出奇，但他属实没有料到自己能被人鱼一个笑容晃到了眼。
只是当初是他让对方继续捕猎，此时再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现在他只能任由太阳穴鼓鼓跳动，看那条大尾巴的人鱼狐獴一样在草地上蹦蹦跶跶，咧嘴傻笑。
少年微微皱眉，心中恼意乍现。
生出一种立刻、马上和这条蠢鱼划清界限的冲动，忽地目光一凛，有陌生的气味颗粒被犁鼻器捕获。
——他在聒噪的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入侵者’。
路回前一秒还在欢天喜地地向少年展示自己的战果，压根忘记自己仅凭一条鱼尾站立在地面上急需时刻保持平衡，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重心一晃，再次凭空摔跤，以上半身着陆的姿势“啪”地跌进土里。
咸鱼翻身尚且不已，更何况一条在旱地上扑腾的人鱼。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忽然察觉到面前的低矮灌木丛中隐约有微弱的鼻息喷出。
路回这几天本来就屡屡遭受莫名其妙的偷袭或恐吓，在察觉到潜伏生物的第一反应已经不再是愣在原地惊讶了，而是条件反射般后退一大步，随时作遁走状。
这种率先示弱的表现明显让灌木丛中的潜伏者信心大增，一直保持低垂的尾巴有了轻微晃动的迹象。
紧接着，灌木丛中一道毛茸茸的灰色身形划过。
在不远处明照临的见证下，人鱼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动物四目相对——
对方竟是一只稚气未脱的小狼。
路回：！
可能是担心自己威慑力不足，又实在眼馋人鱼手中的花栗鼠，小狼崽学着记忆中母亲捕猎的样子用短小的爪蹬地、仰头低吼一声。
于是路回就被这奶声奶气的一嗓子给吼得生生萌化了。
五分钟后，人类基因里对圆眼睛、毛茸茸还是幼崽形态生物的喜爱本能彻底觉醒，等明照临再次凝神去看的时候，路回已经保持和狼崽面对面的姿势，目光直勾勾地朝着小狼的小圆脑袋上望去——
眼看下一步就要伸手去摸一把三角形的小耳朵了。
明照临：“”
突然不自觉地后槽牙一痒。
人鱼弯弯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流转间一双浅栗色的瞳孔中盛满星光点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加叫人挪不开眼。
面对偷袭的时候怎么能笑成这样。明照临越来越瞧不上路回。
也越发不理解自己——
很明显，他对那张噙着笑的面容束手无策，几乎没有办法把视线挪开分毫。
但明照临更在意另一件事。
人鱼这个笑容不是给他的。
一想到这里，少年半垂的眼帘忽地掀开，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瞥向对方。
他的瞳孔中有暗绿的浮光游走，但凡有个活物对上这样的目光都会怀疑这人会活剐了自己。
只有路回是个例外。
他毫无察觉不说，眼里只有龇牙咧嘴的狼崽，好几次差点被它奶凶奶凶的样子萌死。
“小家伙，你是饿了么？”路回右手摇了摇的猎物，声调上扬，眼见就要上手去摸。
好似小狼崽根本无需费功夫，他下一秒就要将花栗鼠拱手相送。毕竟这头连绒毛都没完全有褪去就来独自捕食的幼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路回不忍看它就这么死掉。
谁料小狼的视线直接越过他，也越过肥美的花栗鼠，停留在更远处一张紧绷的面孔上——
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因为灭顶的恐惧浑身炸毛。
镌刻在基因里的物种压制让无辜的幼兽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情绪湮没了。就连从狼群里走失时，它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路回眼睁睁看着这只突然炸毛的小狼崽在自己面前四肢发软，毫无预兆地晕倒过去。
然后他顺着狼崽最后一眼的方向转过头，只见明照临面色冷得冻人。
路回一口气来不及喘匀，再抬眼时，人身蛇尾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侧目冷睨。
“笑得很好看。”
“怎么不笑了，表哥。”
人鱼自以为面对明照临的阴晴不定能够临危不乱，下一瞬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下颌，被迫将脸凑近来者。
耳边传来明照临滞重的呼吸声，路回这才发现不对劲。
但真正让他脸色惨白的是，少年的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向自己的鱼尾，紧紧缠了上来。
“你说过，今天是为我捕猎。”明照临加重手上的力气，以目光警示。
这下轮到路回诧异了，他的下巴被对方钳住，鱼尾上也压着少年蛇尾的重量，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里嗡嗡作响。
千钧一刻之际，路回突然清醒，急忙挣扎着送上手中的猎物。
怎料明照临对花栗鼠视如不见，转眼间将人鱼的脸拉近自己，仿若无声的审视。
直到冰凉的吐息重重地吐到脸上，路回才彻底反应过来，慌张解释：“我听说和狼群走丢的幼狼很容易死掉，这才再说，只要陷阱还在，猎物总会再有的。”
他并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花栗鼠明照临突如其来的怒意会不会来得太反常了些。
怎知话音落下的一瞬，下.半.身被蛇尾箍得更紧。
只见少年皱眉，面色发狠：“既然是献给我的食物，就没有随随便便送出去的道理。”
路回吃痛，不敢动弹，在看清明照临眼中的怒意和狠绝之后心底蹿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寒意。
少年显然捕捉到他慌神的反应，见状，下颌线绷得更紧。
紧接着，明照临调转视线，望向狼崽晕倒的地方，只听他嗓音不似一般的冰冷和恶劣：
“再说，其他动物幼崽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是吧，表哥。”
明照临看着他这副模样，又品了品嘴里还残留的一点牛奶糖的味道——“君朝满”刚才肯定吃了个牛奶糖，他亲下去的时候就嗅到了味道。
他心情很好地舔了舔唇，一时间也忘了，他本来是想要问“君朝满”那个时候在想什么，是因为想恶心他、逼他把话说出来，才亲人的。
……甚至明照临的原计划其实都是不用深入的威胁。
结果在看到“君朝满”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时，就忘了自己的计划，干脆亲了个结实，也霜了个彻底。
他是不懂那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君朝满”每次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也听不太明白。
明照临只知道一件事，也只管一件事。
那就是他挺喜欢以及刚好这件事能让“君朝满”气得跳脚。
所以和“君朝满”接吻简直是一件完美的事。
第 203 章 雪与旧事
亲都亲了，还不能给明照临两拳，路回能怎么办，他只能面无表情地躺会儿，然后坐起来：“让开。”
明照临第一时间没动，只扬扬眉：“嗯？”
“…我去刷牙。”
路回轻啧：“明照临你能不能正常点？”
他就纳闷了：“你真不觉得你把我俩之间弄得太暧丨昧了吗？”
他真的要反胃了。
这世界上脑洞清奇者大多分为两类，前者先天发育不良，后者误入歧途。但路回以为，阿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纯粹是因为——他的部族还没有完成智人向人类的进化。
他的眼角垂了下来，面颊上的血色也退了个一干二净
蛇类聚集的原因抛开冬眠只剩一个，叫什么来着？
交.配是吧。
雨后沉闷的空间里，路回明显感受到腰间硬质的鳞片膈得自己发疼。
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于明照临之间那点为数不多的，靠着谎言建立起来的血脉关联，会以这样一种离谱的情形遭遇史前危机。
还是以这样一种骇人听闻的粗鄙形式！
事到如今，路回只能将自己脸上的震撼掩饰在昏沉的夜色里，他是如此的胆战心惊又苦不堪言，甚至用一种虔诚到惶恐的心态默默祈祷：老天能不能开开眼，还他那堪比行走饭票的表弟，不要让明照临听进去了阿莱的鬼扯！
在路回看不到的角度，明照临无比清晰地感受着人鱼腰间的温度。
他阴沉地、冷漠地，把脸庞隐匿在树荫的暗影中，森森地注视着人鱼的一呼一吸，显得即阴郁又困惑——明照临有心或无意间，放大了所有感官。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的腰肢精巧匀称，更隐没的一截在鳞片交接处伸展、延长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背后线条的收紧处，翘起某个隐秘的弧度
他第一次察觉，人鱼那条清晰的背脊，紧张时会绷成一条颤抖的线
明照临光滑的鳞片摩.挲过人鱼腰间的软肉，路回动作一滞，被蛇尾差绕的免疫被吓回去大半。
“而雨林四季恒温无需冬眠，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当阿莱的声音从他头脑中钻出来的一刻，路回有那么片刻的难以适从，怪异的情绪重重叠加驱使他鬼使神差去看明照临的表情。
落入他眼中的，是明照临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
淡定到让人鱼一度恍惚，猜不透对方到底是气愤到了极点还是根本就没有将阿莱的胡诌彻底放在心上。
为防万一，路回决定亲自处理这次‘舆论危机’。
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喉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移开视线的瞬间，明照临暗色的瞳孔中快速闪过一抹扭曲的绿光——
蜿蜒的视线如同活物一般攀过他的腰肢，滑过他的胸.膛。
明照临重重吞咽一声，好似自己那道淋漓的目光能够凭空长出唇齿，在这尾储备粮身上揉.磨.拉.扯，狠.狠.啮.咬。
仿佛仅靠臆想，他已竟能出某种难耐的餍足。
很快，人鱼七分愤慨三分无奈的声音响起。
“阿莱，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路回虽然还深陷在鱼尾的桎梏中却气势很足，但不知为何，目光与阿莱怔然的视线汇合的一瞬，他竟有微乎其微的闪躲。
路回定下心神：“阿莱，不管你们部落到底有没有进化完，也不论你们思想有多开放——听好了，明照临是我表弟这一点千、真、万、确。”
话音落下，阿莱看向路回。
明照临也看向路回。
前者怔愣了足足几秒，后者眼底闪了闪。
路回也知道自己被明照临蛇尾困住的样子几乎毫无说服力，只能咽咽唾沫，硬着头皮试图给阿莱丢去一击眼刀。大概意思是：我们兄弟之间的小打小闹，你别管。
攥攥拳头，路回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话题转向另一个重灾区。
“最后，请你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
“我对相同.性别的人不感兴趣，更不会拥有一个同.性的伴侣。”
所以求求你，不要动不动就说出谈婚论嫁的诳语，也请停止对我们兄弟之间‘跨物种友谊交流’的鬼故事。
他的心脏太脆弱，实在是承受不起！
人鱼的表情是故作镇静的严肃，阿莱作为受训人，一直在旁边认真听，认真看。可他的嗓子好几度提起，又重新闭嘴，心里猫挠一样即愧疚又不安。
愧疚的是自己可能无意间冒犯到美人，不安又在于——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人身蛇尾的怪物盯着人鱼的眼神，好比羊圈主人盯着好几次试图越狱的羔羊。
明照临流露出的无疑是一种更复杂的目光，糅杂了骇人占有欲以及和不自知的不满。
路回见阿莱一整副神游的呆傻样子，还想再说，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微乎其微地扭曲了一下，嗓子哽住了。
——明照临瞬间收紧了尾巴上的力度，使得人鱼吃痛，条件反射地将脸庞望向他。
路回：“”
他下意识扯出一个假笑，从明照临冷冽到露.骨的神情里暗自揣测：
在自己澄清兄弟关系的时候，这人还没什么反应。
所以说，明照临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关于伴侣的言论？
当对方瞳孔中绿茫闪烁的一瞬，路回的记忆与初遇时刻重叠。
路回眼神晃了一下，他听闻很多动物都有不自知的雏鸟情节。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明照临失忆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
他的世界里或许只是单纯的接受不了自己成家之后的分离？
明照临略略垂眸，仿佛骤然间加重力度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究竟是因为人鱼的哪一句话失去控制的，只觉得那股陌生又熟悉的躁戾感“砰——”地直冲头顶，连带乱跳一气的心率给与他难耐的热躁。
明明，雨才刚停。
乌云散开，露出半弯月牙。
人鱼腾出手来，轻轻安抚少年的尾巴。
指尖触碰到鳞片的一刹那，明照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随后，他听见人鱼轻柔的话语的拂过耳畔。
那人眼中有细碎的笑意闪动，他说：“当然，我也不会有其他伴侣。”
下一秒，明照临的瞳孔骤然紧缩，罕见地觉得那抹粲然笑容有种摄人魂魄的魄力，还携着某种不自知的蛊惑，犹如一张经纬分明的网，猝不及防就将他困住了。
听着自己一塌糊涂的心跳声，明照临脸上的表情勉强维持先前的冷漠。
就在路回心如鼓捶，打算再做找补时，只听对方开了口。
明照临紧抿的唇缝开启。
少年半垂着眼自上而下看着他，冷冰冰道：“好。”
路回没想到会收到郑重其事的回应，头脑有些沉沉地发昏。
好在施加在腰上的力度变化告诉他，明照临对于自己的承诺十分满意，如果那些硬质的鳞片少剐蹭几下以至于膈得他后背又痒又热，那就更好了。
到这个时候路回终于想起被晾在一边的阿莱，决定趁热打铁，重新圆场。
“阿莱，你们部落真的没有其他，我是指关于人身蛇尾或者丛林巨蚺的除了那个什么真神以外的记录或者传闻？”
人类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还沉浸在兄弟二人奇怪的氛围中无法自拔。
阿莱心不在焉道：“没，没有了吧，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这一否认，路回就心道不好。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没能得到想要答案的明照临似乎并未如同自己想象中生出令人恐怖的寒意。
人身蛇尾的少年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似是并没想真的从人类口中找到丢失记忆的线索。
路回与明照临淡然目光胶着的片刻，甚至生出一种错觉——
仿若明照临对于是否找回记忆这件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执着，好似凭空随便捏造一段也行。给人一种他分明身处生机勃勃的丛林中，可万事万物连同他自己的过去好像都与之无关的漠然感。
很快，明照临的眼神更深一分。
他未想只是被人鱼这般忧心地望着，自己也会听见胸膛那种哐当的响声。
这令他罕见地，感到不适及不安。
明照临喉结滑动两下，又莫名地，挪不开眼。
可能见惯了部落里的‘兄友弟恭’，突然见到这么诡异的一幕，阿莱哆嗦了一下浑身都不对劲儿。
被夜风吹得瞬间清醒之后，他更生出一种距离二人很近却又相隔很远的距离感。
仿佛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少年轻吁一口气，也是，这种满眼只有彼此的对望怎么能是囚禁与被囚禁者？
他正感慨自己错得离谱，又突生一问：就算血脉相连，蛇类真的会同其他物种居住在一起吗？
就连雌性蛇类产蛋之后也是盖上一抔湿土之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任阿莱思维再跳脱，实在想不明白。
到底还有什么更加隐秘的理由——叫二人密.不.可.分地，生活在一起？
他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移向兄弟俩，目光不经意略过人鱼被蛇尾勒紧的腰间
突如其来地，隔着空气，阿莱只觉自己呼吸一窒。
他仿佛被什么有恐怖的外力扼住脖颈，有一股巨大的威压迫使自己强转移视线。
少年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恢复心跳的过程大概用了很久，直到呼吸平复才惊觉刚才如有实质的窒息感来源为何——
那是冷血动物独有的，血腥而不详的眼神。
原来明照临的杀意并没有完全消散，这人在向他下达最后的警告。
又或者说，是对缠绕在蛇尾中的人鱼的
——绝、对、占、有！
他没说谎。
明照临的直觉能够给他答案。
但是……
明照临有点意外了：“你那个警察朋友，不是【公平之秤】？”
这是明照临猜的。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那天“君朝满”和【公平之秤】见了后，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而刚好路回多次说过自己是个辅警、但没读过书，能当上辅警也是因为自己的朋友帮忙……
路回稍顿，视线重新放回明照临身上，语调很平淡：“不是。”
他说：“他们不是一个人。”
第 204 章 遗言
这一次路回有没有说谎，明照临就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君朝满”又是和上次见了【公平之秤】一样，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不对吧，也说不出来，但要说他很正常，也不是。
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上一次明照临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记在了心里，想“君朝满”也许真的是核心区的玩家，和【公平之秤】有点什么关系纠葛，现在换了新皮套后再见，“君朝满”并没有和他相认。
而没有相认的原因，就是那个“有点什么关系纠葛”。
又或者也是“君朝满”要换皮套的原因？
——明照临想的是，因为之前升位赛并没有出现过【心愿券】这种东西，假设“君朝满”是通过什么知道了，也许他和这个游戏世界就是有些和其他玩家不一样的瓜葛，又或者他确实和这个游戏世界没什么，他是靠自己的手段知道的，所以他换皮套下来就是为了【心愿券】。
的确，赢了升位赛，在进入核心区时可以做选择，选择出去或者留下来进入核心区、空中之城，但谁都无法确定是怎么样回到核心区。
只要有【心愿券】，就可以用没有记忆、一切如初的身份回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君朝满确实是核心区玩家”这一点也就能够说通，逻辑是圆满的。
可是在这个逻辑下，他为什么那么想走呢？
尤其明照临现在看“君朝满”表现出来的态度，他并没有对这个游戏世界有多排斥，且假设他口里的警察朋友真的是【公平之秤】的话，他应该不会自己跑路，把朋友丢在这儿才是。
所以……
秘密啊。
明照临微勾起嘴角，斜目看着路回的侧脸，眼中闪过兴味。
慢慢把“君朝满”剖开的感觉，也很好。就像是吃一道复杂却甜美可口的甜品，在吃之前要做很多烦琐的步骤、花费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等待获取……明照临相信尝到的那一刻会给他带来足够多的情绪。
刹那间，路回觉得自己的呼吸整个乱掉。
之前喧嚣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放缓、放慢，然而明照临在结束一句不由置喙的判词之后连眼皮也未曾动过。
抵在腰后的鳞片冰凉得不似活物，路回直觉整个腰部的皮肉重重地跳动起来——怕是已经被勒出了伤痕。
路回忍痛，实在是想不通明照临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
再者，对方冷冰冰的话语暴露出一副狠绝态度，种种反常的迹象又让他在冷静之后窥探到一丝端倪。
作为过来人，路回也经历过表里不一的少年时代，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相信明照临会真正伤害自己。
即便被对方勒得略微喘不上气，路回仍不放弃顺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寻根问底，比起初来雨林随口攀附血缘的时候，他不知不觉间早已赋予自己更多作为兄长的自觉，又或者说责任。
雨林的天气瞬息万变，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空中竟然真的来了团乌云。
明明还没有下雨，明照临反应快，悄无声息地操控鱼尾。
等头顶落下岩石阴影的时候，久久没有出声的人鱼突然开口。
“明照临，你在关心我。”
接着，如他所料，明照临闻声投来森冷阴寒的目光，仿若又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即使是这样，漆黑的蛇尾依旧不动分毫——这位偏执别扭的少年，竟连雨滴也忌讳，不愿让它沾染自己的所有物。
至此，人鱼几乎更能肯定自己的想法。
明照临无故变脸的行为到底被他找到原因，说到底还是祸从口出。什么《海的女儿》什么扭曲悲惨的跨物种爱恋，结合之前阿莱热情奔放到近乎诡异的‘告白’他有理由相信明照临不过是带上有色眼镜，将自己带入故事主人公悲剧的结局中。
“你在关心我。”这次，路回的声音更加笃定。
撞上这双笑意都快要溢出来的眼眸时，明照临瞬间被某种错愕的情绪击中。他的眸光依旧沉沉，呼吸的节奏却有了明显的变化。
明照临无声沉默了数秒，无法理解人鱼突如其来的反应。
他眼神一敛，本想反驳，蛇尾的行动却远快于大脑——不过眨眼的片刻，肌肉不自觉缩张、收回，将人鱼轻轻地放下。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眼见人鱼走出岩石下的暗影，上前抱住了他。
突然间，明照临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忙音。
人鱼与他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那人将脑袋在自己的肩膀上短暂地搭了片刻，随后又将所有重量轻飘飘地撤走，只留下一片让他烦躁不安的冷香。
“明照临，我其实很高兴。”
短短的一句，就像之前突然在舌尖爆炸的浆果，淋淋漓漓的甜腻味道。
明照临本能地抗拒这种浑身不适的黏糊劲儿，却又倍感燥热，以至于无处摆放的蛇尾在身后簌簌扫动。
他的目光颇为幽怨，喉结却重重地滚动着。
对方的体温还有气味依旧残留在身上，这种标者与被标记者之间身份的调换使得他不自主地皱眉。无尽的烦躁驱使明照临报复性地屏住了呼吸，可鼻腔内残存的独属于路回的冷香却在有限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好几次，明照临额头的青筋鼓鼓跳动，最终还是归于妥协——
他猝然调转方向，背对人鱼。
空气因为降雨愈发湿润，而明照临的鼻腔却被残留的冷香一点点地侵占了。这种餍足的感觉十分奇妙，在确保人鱼听不到的角落，少年很低地哼了一声。
路回虽然不明白明照临为什么突然背过自己，少年难猜，就像丛林说变就变的天气。
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称赞有效，那个拥抱也该同样有效。
想到这里，紧绷了半天的身体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危机解除，雨滴也淅淅沥沥地砸落下来。
等到残存的气味被润湿的泥土气覆盖的时候，明照临一反之前的态度，对人鱼说，他要赶在动物气息被雨水冲掉之前进行最后的捕猎。
路回反应了半天，等到明照临没了踪影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这是默认了部落少年的存在。
一想到多了和阿莱独处的机会，人鱼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
他终于有机会，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消息，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找到回到现代世界的办法。
当人鱼全须全尾地出现时，阿莱几乎是摇晃着站起来的。
蜜棕色的皮肤也掩饰不了他惨淡的脸色，汗淋淋的面孔上是无法言表的震撼：“真神保佑，我以为我还以为”
路回将自己如何‘逃脱’的经历一笔带过，未想收获到来自对方更多的赞叹，眼见阿莱状态好转，他立刻进入正题将憋了一路又当着明照临不敢问的问题一股脑倒出。
“阿莱，你有没有见过天上飞的铁鸟？臂展比老鹰都大。”
“那是什么？真神的使鸟吗？”
“阿莱，你们部落里有没有其他地方的人去过，他们最常用的问候语通常的发音是hello.”
“不曾见过。不过相邻部落的长老倒是经常过来窜门。”
“阿莱”
路回霹雳夸啦问了一大堆，阿莱的反应总结下来大概是“三不”：
“不知道”、“不了解”、“不曾见过。”
被否定得越多，路回瞳孔里的光亮才一点点暗淡下来。
他淡淡地一皱眉头，几乎就要完全打消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唯一眸光窜动的当属阿莱。
他听见美人零零碎碎问了自己许多问题，灵光一闪想到什么，转头凑近对方，好似在斟酌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美人，哦不，我是说路回。”
人鱼微微发愣，歪着头看他.
他明明已经拒绝掉对方那些惊世骇俗的‘告白’，不明白阿莱眼中死灰复燃的亢奋为何。
怎料，阿莱双手凌空比划了一下，于是两人展开更为诡异的对话。
“路回，你刚刚问我的那些问题是不是故意的？”
“算是吧。”
“路回，我耶莫阿奶有一句全部落都知道的名言，你想知道吗？”
“你说。”
“阿奶曾说过，在乎一个人最直白的表达就是想法设法去和他搭话，当然了，连续问题肯定也是搭话的一种。”
“”
阿莱的一整套逻辑环环相扣，让路回震惊无比，他好几次尝试打断对方，又被少年激动地抢先。
“所以，按照阿奶的说法路回其实你对阿莱也是有意思的——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路回：“”
这种震撼得不亚于发现新大陆的事情，他自己能不知道吗？！
他摇了摇手，招收示意阿莱俯首过来。
少年满心欢喜地凑近，只听人鱼长吸一口气：“我其实有个表弟，脾气大、心眼小，听不得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果他回来了劝你还是不要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好。”
话音正落，路回就察觉洞口处一团湿漉漉的黑影。
但阿莱明显将刚才的警告置之耳后，他挠了挠脑门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表弟要插手表哥的终身大事，甚至有一度有种不祥且诡异的预感。
趁路回不注意，他直接从干草垛起身。
之前遇到大蛇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拉胯，现在，阿莱迫不及待地想找回男人的体面。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越靠近洞口越觉得湿冷异常。
他的视线随着那团黑影的方向移动，下一瞬，洞外阴沉的天色被骤然劈下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在刺眼的电光种，在暴风雨的呜咽里，他看清了‘表弟’的本来面目。
人身蛇尾
阿莱额头上不断有细汗渗出，只觉耳膜一鼓一鼓地跳动着。
呼吸之间，那种鼓动的节奏竟然与疯狂的心跳合拍。
即便对方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阿莱却浑身为之一震。
他瞪大双眼，浑身发抖，发颤的嘴唇上下张合，全然不见先前的跳脱。
下一秒，少年噗通一声跪地，道出了虔诚的一声：
“真神！”
明照临扬扬眉，捞过自己的头发，放到另一边去：“他挖你墙角，你不生气？”
“人家是友好交流。”路回睨他：“再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神经？就算真有人挖姚皜皜走，姚皜皜选择离开，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所谓。”
他没明照临那么强的掌控欲。
像是知道他的心声一样，明照临似笑非笑：“那每次我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你要一脸不爽？”
路回：“那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错了。”
明照临：“呵。”
路回不再接茬，只示意他：“你还看不看？”
“看。”明照临按了继续播放：“现实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路回：“……”
他没有说什么。
第 205 章 日常（是的我取不出标题了）
明照临对现实世界感兴趣，可能不是件好事。
无论对于现实世界来说，还是明照临自己来说。
因为明照临和现实世界，就是两个世界。
但如果明照临出不去，那就是件好事。
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多点他感兴趣的东西，是好的。尤其他觉得有趣的还是现实世界，说不定可以慢慢地把他缺失的那些东西塑造起来。
——路回是真心有点后悔给了明照临这样一具空壳。
他本来应该可以不是这样的。
不过其实也没关系了，他回到现实世界后，就会把这本小说更改。
就算他拿不到第二张【心愿券】去删除自己的记忆没事，反正他肯定可以很好地把这个世界当作梦境去处理。
次日早。
路回拿到自己烘干了的衣服时，还有点歉意地跟明照临说：“每次都让你帮我折好收好……”
“没关系。”明照临弯眼，神色自若：“应该怪我每天那么晚才睡。”
他俩的衣服除却贴身衣物会用房间里的内衣物专用洗衣机洗，剩下的都得拿到外面的洗衣房，因为洗衣机是大容量洗烘一体的，路回这些年节俭习惯了，就洗他一套，他总觉得费水费电，在问过明照临后，就和明照临的衣物一起洗了。
——明照临也不是天天穿西装的，他的西装会有专人负责清洗，有时候下班就换了舒适的休闲装，西装就留在公司里让丘戢他们送去干洗。
明照临以前显然也是个节俭度日的，这么些年富家生活也没有让他骨子里只剩奢靡，他很乐意他们的衣服一起洗，还笑着跟路回说天气凉快点的时候他还会攒一攒，因为一个人的衣服实在是太浪费水电。
——至少在路回看来是这样。
但明照临睡得晚，路回洗漱过后了，他还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这就导致了晚上启动洗衣机的只能是明照临。
路回本来是想着明照临洗了后丢洗衣机里不管就行了，没想到明照临会帮他拿出来折叠好。这就让路回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哪怕他知道明照临是在追他，自然会想好好表现一番，路回还是有点“羞愧”。
路回：“二哥，你可以不用管的，丢里面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明照临稍偏头，看向还在跟他讲客气的路回，在心里轻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容置疑道：“但我想帮你叠衣服。”
明照临发现路回现在有一个奇怪的毛病，那就是别人跟他强势，他会下意识地先避其锋芒。
……而且这个“别人”，明照临观察到现在，发现只有他在范围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签订的契约。
路回：“……”
算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拿捏得死死的路回无奈：“好吧。”
明照临弯弯眼：“阿回，你真好。”
路回：“？”
他默了默，实在是不能理解这句话：“你帮我叠衣服，然后说我真好？”
明照临笑：“因为你让我帮你叠啊。”
路回：“……”
你们明家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就变成了这么不值钱的样子吗。
路回看向明照临，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十七岁那年，突然被明照临拦住，然后跟他说了那些话……
不过在那之前，路回是听过明照临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实在是明照临的身世……唉。
路回光是想想，心脏就不自觉地软下一塌，也有几分刺痛。
他不仅是私生子，还是他的父亲强奸了他的母亲生下来的私生子。
甚至他回到明家的契机，都曾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笑谈。
是明照临在外面做兼职，正好撞上了明元瑢，那是明照临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脾气很差的，他嫌明照临挡了他的路，直接和明照临起了冲突。路回听说，当时明元瑢差点把明照临打死，还是明元瑢身边一个跟班笑嘻嘻地说了句：“瑢哥你别说，这小孩和你长得居然有点像。”
这句话刚好被赶来看看他们这儿闹什么的明元瑜听见了，拦了明元瑢的动作，仔细看了看明照临的模样，才觉得不对劲。
明元瑜和明元瑢有利益之争，当时是明照临的父亲当家作主，明元瑜自然想保下明照临。
他和他父亲，也就为了靠着明照临将明照临的父亲送进了监狱，把明照临认了回来，可这并不代表明照临的生活就真的好了起来。
明元瑜他们不怎么管明照临，本来就是当做工具而已，自然不会太在意他有没有受欺负，只要人活着，看着还可以就行了。
甚至比起，他们更高兴他能分化成，这样又可以作为联姻的工具。
路回听说，明元瑜他们手段非凡，当时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明照临的母亲，但详细的、是不是真的……毕竟他家和明家的交集不深，也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还好明照临分化成了。如果他是一个，现在真的…可能还不如。
路回还没开口，明照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于是路回便停了话，明照临看了看，示意了他一下，才去接电话。
路回被他这个举动又小小地戳了一下。
明照临……真的很在意他的感受。
他知道，他也感觉到了。
所以他才会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去帮助明照临。
今天早餐明照临蒸的饺子，还特意给路回挑了酸辣酱蘸着饺子吃，吃饱喝足后，也没了时机去问，路回就暂时没有开口，而是坐上了车。
唐盛地产和明氏总部刚好顺路，路回可以和明照临一起去上班，就是他先下车。
他也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见，搭顺风车搭得很自然。
“阿回。”
就是下车的时候，明照临轻轻喊住他：“下午见。”
路回点头：“我如果要加班的话，会跟你说的。”
明照临弯眼，虽然他不想路回加班，可他喜欢路回这句话：“好。”
路回进入唐盛，和HR碰了面，路回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反而是HR有些紧绷。他跟他介绍过大概后，也把路回带到了项目一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会空降一个年轻的组长，所以虽然还没到点，但组里的人都到得七七八八了。
路回和他们互相认识后，直接道：“我想去那边看一下，你们谁跑那边最多？”
一个女人举起了手：“我。”
路回记得她刚刚报过的名字：“房星星。”①
房星星颔首：“我主要负责和那边的村支部对接，平时跑那边也最多，地形什么的都摸透了，”
“那走吧。”
房星星忙应好，又带了点资料。
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觑，路回转了个身，才想起什么似的：“你们先随意，该干嘛干嘛，我先去看了后再说。”
“…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看样子不是简单的关系户，而是有本事的关系户？”
“不是哥们你们都不关注一下财经新闻的吗？他是路茂地产的大公子啊！”
因为现在项目卡住了，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能做，也就能聊聊八卦。
“不过好久都没消息了，说是因为确定是后就被送出国‘深造’了。”
“……？他信息不是显示吗？还是级，看他长得也像啊。”
“二次分化了呗，我记得当时那段时间的新闻也都是觉得他很大概率会分化成的。只能说路茂那边真没眼光，把自己儿子都推到对手家来了。”
那人说着，摇摇头，又有点期待起来了：“我可听说他是个天才，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了。而且他之前和我们怀远总关系就很不错，可能是我们怀远总特意请来的救兵呢。”
他甚至还阴谋论了一句：“说不定两人要合作彻底搞垮路茂！”
路回和房星星去看了那块地。
高铁过去，再转出租车，也用不了很长时间。地方确实有点偏，说值不值的，还没开发看到后续收益，也很难说。而且他在路上看了房星星给的表，唐盛地产拿下这块地没有花太多的钱。
现在实体难做，地产更是成了很多人观望的项目。
光是这几年，就不知道有多少地产作为大头的企业出现金融临机，深陷负债新闻，甚至就此破产跑路了的都有不少。
路回知道唐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买地，因为能开发的都开发了，不能守着旧项目，旧项目生不了大钱。
因为他们看完地方后就到了中午，路回跟房星星说就在雁城这边吃饭，拿个小票回头报销就好：“你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吗？”
房星星哪敢跟上司提要求，尤其上司新上任，看着再好说话，也是个级的。
她是个劣质，但还是能够闻到信息素，前不久他们走山路时，路回扶了一把，离得近了，房星星就自然闻到了路回身上很浅淡的信息素。
有点像是烈酒那一类，和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像。反正即便再淡，那里头的攻击性还是让人毛骨悚然，有那么一霎那房星星都感觉自己被刀架在脖子上了。
——路回身上很淡的信息素，就是来源于他脖子上挂着的这个小圆球。
要小圆球释放出大量的信息素压迫是不太可能，但级以上的身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信息素的，这不是他们能够控制收住的，不过这种信息素就是类似香水一样，不是离他近，和他挨着，基本上闻不到。房星星也是被路回扶了那一下才能够闻到。
明照临给路回这个，也就是让他能够更好地伪装成，加上还有“防御作用”。那就是别的故意用信息素试探的时候，从小圆球里释放出来的信息素能够成为“护盾”。
明照临的信息素是绝对强势的，自然会将其全部隔绝。这样也就能让那些人更加相信且确定路回真的是。
中饭由路回决定，路回就找了家平价但好吃的餐厅，坐下点完菜后，他也掏出了手机给明照临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雁城，吃个饭就回京。
【明照临：好的】
【明照临：可以拍个照让我看看你今天中午吃什么吗？】
【路回：点了些特色菜，上了后再给你拍。】
两人随意聊了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话，大概是因为路回表现得太好说话，坐在路回对面的房星星有点憋不住：“组长，你是在解决拆迁的事吗？”
“不是。”路回抬眼，顺嘴就是：“我是在给……”
他顿了下，轻咳了声，这个称呼和关系对他来说到底是有点别扭，但他也不介意被别人知道，所以还是继续道：“在给我对象发消息。”
房星星一怔，眼睛又亮了亮，人都是八卦的，尤其在她看来，路回刚才那一下停顿就是不好意思了，登时更觉稀奇。
因为这一路路回都是沉默又沉稳，看着一点也不像二十四岁才毕业没两年的人，无论是什么处理起来都很快且熟手，问她的每一个和项目有关的问题都直击要害到让房星星感觉有一种大佬接手的恍惚。
“组长，我可以八卦一下吗？你的对象也是圈里人吗？”
她所说的圈里人，是指做地产的，路回知道。
路回也不是很介意，他想了下：“也勉强算吧。”
明氏也有地产项目，不过不是主项目，只是子公司，规模也没有唐盛这么大。
房星星：“那真好诶，我对象就不是做我们这行的，她是老师，平时双休日、寒暑假…所以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那么忙。”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
路回笑：“你们之前加班很多吗？”
“是啊，也没办法嘛。”房星星说：“这块地搁置了大半个月了，怀远总还发过一次火。”
路回知道唐怀远的性格，发火也只是吓吓他们，表一下自己的态度，不是真的怪他们。但他也没有多说：“这事拖着确实不太好。”
房星星：“那组长你想到办法了吗？”
路回：“有一个招，但也得试试。而且还得写新的企划案。”
之前的企划案他在高铁上抽空看了，虽然看似加了新东西进去，但也还是老一套，属于是吸引人但又没有完全吸引人，不是不能找到替代品的那种。
房星星这会儿是真的已经有点崇拜路回了：“组长，你行动力好快。”
路回莞尔：“左右你们之前的那些东西也没能解决这钉子户，还不如先过来看看。而且我上任前就听了点风声，所以有些想法了。”
他玩笑道：“我这叫预习好了有备而来。”
他们说着话时，也上了菜，路回拍了照发给明照临，房星星眨眨眼，心道那位好像还是个黏人的。
吃过饭后，他们就收拾好回京。
房星星路上还给“留守”员工们发了消息说他们回京了，并且表示了一下对路回的崇拜之情。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怕房星星说路回好相处，他回来后几人还是不免有些紧绷。
路回觉察到了，但不在意，他在工作上素来就是雷厉风行，在公言公，不喜欢拖拖拉拉搞形式主义，所以路回直接道：“离下班还有两小时，大家动作快一点，尽量别加班。负责和公关对接的是哪位？”
那个八卦消息特别灵通的眼镜男立马举手起立。
路回：“我发你文件，你去和公关谈看看具体怎么操作，也看看要不要请示一下怀远总。”
他在路上简略写了个模板。
“负责企划案的跟我去小会议室开个小会，带记录工具。”
路回开会时也很快，他说话简略又清晰，会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和要求，也会听他们的意思，不会出现“你觉得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这样需要让人猜的情况。
所以这场会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完了，大家也被他带动着迅速开始先做一个简略初版。
等到下班时间了，路回也是拍拍手示意：“初版完成了么？”
领头做企划案的点点头：“完成了。”
“发我后就下班吧。”
几人一愣。
大家都是习惯加班的，有时候奋战到零点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都是——好小众的话。
但路回已经开始收拾桌面，也抽空看了眼负责和公关对接的员工：“你们那边聊好了吗？”
眼镜男连连点头：“公关那边说明天出具体方案出来给您。”
“那都下班吧，今天的事已经完成了。”
众人恍恍惚惚地下班了。
他们跟路回一起坐的电梯，又一起到的楼下。
唐盛地产地下车库没什么位置了，加上明照临刚好过来，也不会停太久，所以就直接停在了路边。
路回走过去时，明照临没有下车，而是让路回自己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待会没有公事了，丘戢也下班了。
明照临想给路回开车。
路回上了副驾驶后，就说了声：“谢谢。”
明照临一挑眉：“阿回，你这是致力于要送我愿望？”
路回弯眼。
但他真的很想感谢明照临，因为他知道明照临是刻意没有下车，避免被认出来，他在公司会多很多议论。
——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上流社会的花边新闻，路回和明照临的事也没有被拍到上新闻，路回估计明照临还是压了压的，只是让圈内人都知道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压，又为什么要藏…是为了路回好。
路茂大公子的身份已经够惹眼，要是再多一个超S级身边人的前缀，路回的光环容易被掩盖。
路回和明照临继续往前走，明照临意味不明地感叹了句：“阿满，你真是下一个本就多一个迷弟啊。”
路回懒得跟他争，所以直接道：“那么你什么时候成为我的迷弟？”
明照临：“？”
他呵了声，像是觉得好笑，又仿佛是被气笑：“世界毁灭吧。”
他想了下：“这都还不一定。”
路回当然知道：“你迷弟也不少。”
他是说何有吉，明照临也知道他是说何有吉。
所以明照临微眯眼，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
明照临说：“我会杀了他的。”
他最讨厌有人染指他的猎物。
第 206 章 甜蜜之家01
路回说逛赌场，真的就只是逛逛而已。
因为他没见过赌场长什么样，自己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也只是说有赌场而已。
不过路回这一趟出来，也不纯粹是看看、长长见识而已，而是他想确认一下这个世界观的完善到底是怎么去完善的。
路回写这本文，当时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下，爽一爽，所以很多东西都写得很模糊，各种细节、物品都没有详细描绘过，更何况是提什么牌子的。
虽然在乌托邦里只要有家、有电视，那么就可以随便看现实世界里有的任何影视作品、动漫什么的，这个设定确实是他在文里写的，但他也没有详细提到过看什么。
因为路回只描绘过明照临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一整章的环境描写，没有写过具体明照临在这儿里面干过什么事。
随着冰冷视线游移，明照临见人鱼一副泫然若泣的惨淡表情，鄙夷的声音响起。
“蠢货。”
路回睁开眼。
以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少年充满蔑视的眼神。
明照临觉得还是这副呆愣的表情更适合对方，他的目光在人鱼脸上很是认真地停留了一下，猝不及防又卷起尾巴将人往更高处带。
路回终于控制不住，惊呼一声。
回过神来的的时候，已经被蛇尾带到了洞穴残壁的一处高台上，恍惚间觉得眼前的画面与初见时重叠。
“乱动的，掉下来有你好受的。”
明照临的声音凶巴巴的，路回却觉得胸口深处某种饱胀的情绪直直往上，大脑中的思绪纷乱复杂。火光明灭的洞穴中，他一双浅栗色的眼睛被烘得雪亮，只听得到胸腔深处混乱的心跳声。
阻塞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原来，明照临并不是真的要舍弃自己。
顷刻，不远处传来牙齿摩擦的咔咔声，人鱼这才发现这些之前因为洞穴内火光被挡在洞口的狼群已经克服本能的恐惧，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路回看着抽离自己的蛇尾很快明白：明照临这是要独自面对这群浩浩荡荡的入侵者！
察觉到这一点后，他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事实证明，路回的直觉并没有错。
丛林狼团队协作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它们分成几波，，鱼贯而入，好似黑影一般环绕在人身蛇尾的少年四周，待对方击中精力攻击一处就找到漏洞从另一处发动袭击。
好几次，明照临用蛇尾清扫了扑面而来的偷袭者，又有另外几只趁机而上，扑到他的后背上企图疯狂撕咬。
简直不讲武德！路回在心中大骂，指尖都掐到了肉里。
他站得高，看得远，索性扯着嗓子做起场外援助。
不多久，人鱼惊讶地发现，每每他出声提醒过一次，下一次狼群就会毫无征兆地调转袭击方向。这种逼仄的洞穴空间内明照临很难施展手脚，对方数量优势、防不胜防，即便少年实力再强一时间也占不了优势。
几度辨认之后，路回认出所有的丛林狼行为之所以有序，攻击之所以有章法，全凭一头通体发灰、身型健硕的头领指挥。
而最为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这匹头狼数次在自己喊话之后耳尖闪动，然后再做指挥，显然是能够听得懂人话的！
随后，头狼很快就察觉了人鱼的想法。
它直接抬头望向高台的方向，用寒冷的眼神直勾勾射过来。
人鱼正沉浸在狼能够听懂人说话的惊骇中，猝不及防与对方一个对视，吓得止不住的轻颤，差一点尾巴抽筋直接从高台上滑落。
直到此刻，明照临真的动怒了。
眨眼间，少年浑身的戾气暴涨，动作快到眼花缭乱的程度。他手下用力极狠，好几次直接将前赴后继的狼群拍到墙上。在他身后，隐约有漆黑的鳞片浮现——这是明照临快要化成蛇身的前兆。
一瞬间，洞穴内血腥气弥漫、杀机四溢。
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路回后背渗出冷汗。
他在明照临越来越甚的威压中有了一种熟悉的预感——不久前少年现出原身、变回到蛇形的那种密不透风感再度出现。同时浮现在眼前的，还有河岸边巨型蜈蚣散落遍地的残肢百骸
哐地一声，又有一只丛林狼被砸到岩石上。
顺着动静看过去，几匹朝着晕厥的狼崽暗度陈仓的野狼却替路回拨开了困扰自己的谜团——有没有一种可能，狼群发起袭击的动机只是为了那只走散的小狼？
无论是在高楼林立的人类社会还是危机四伏的丛林，繁衍生息、抚育后代最终都是生命殊途同归的所在。
人鱼眯着眼缝，终于看清，狼崽身上灰色的皮毛与头狼身上的竟然如出一辙。
眼见明照临眼中竖瞳成型，绿光暴涨，路回站在高处看见少年身上密密麻麻的棱形鳞片已经蔓延到了脸上，电光火石之间他忽地生出一种预感：明照临不蜕变原型则已，一旦蜕变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势必会像汛期来临时的河堤，一溃千里。
免不了再造杀孽，血流成河。
他尚来不及动作。
——轰！
整个地面发生轻微的颤动，在闪烁的火光下，几十双眼睛难以置信地抬起，齐聚于洞穴中心通体漆黑的巨蛇之上。
几乎同一瞬间，头狼的眼珠黯了下来。
暗影之下，他的眼神显得格外空洞，仿若已经知晓自己做了此生最错误的决定。
能够变身的怪物丛林的禁地种种线索表明，传说中的丛林之主并非子虚乌有！
巨蛇蓄力之际，仿若幻听一般，头狼骇然地抬头，听见从岩壁高处传来一声制止。
“明照临——等一等。”
看见头狼也跟着仰起头时，路回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先是用眼神安抚化成蛇形的少年，紧接着冲头狼说：“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头狼闻言浑身肌肉紧绷，尾巴低垂，俨然一副更加提防的样子。
它的目光落在这只长着鱼尾巴的猴子身上，警惕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秘密的。
“你先别急，听我说，”人鱼显然没有单纯到以为这样对方就会相信自己，直接开诚布公：“那只小狼崽原本也是我们捡回来的，要是有恶意的话它绝对活不到现在。”
这只丛林狼其实已经受了伤，只是作为首领不得不强忍疼痛。它尾巴微微一僵，呼吸滞重地回视对方，显然在等下文。
路回捏了把手心的汗，终于有了信心：“我们愿意将狼崽送还。”
“——也请你将让属下都撤出洞穴，并且发誓不记恨今天发生的一切。”
头狼闻言突然怔愣，终于反应过来死局出现转机。
它无声地直视着说话者的双眼，仿佛在做最后的确定，良久，才在群狼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发出一声短促的狼哮。
“嗷呜——”一声回应之后，另一头距离幼崽最近的丛林狼顺势叼住幼崽，警惕地朝洞口跑去。
眼见一场误会化解，路回轻吁一口气，就在他以为危机彻底接触的时候明照临终于开口了。
“人鱼，你受伤了。”
巨蚺的眼睛一帧帧转过来，暗绿的竖瞳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路回反应了半天，才觉察对方指的是之前差点滑倒的刮伤，下一瞬，他又在蛇目中看到的腾腾弥漫的杀气，强烈的危机感被即刻激起。
果不其然，他见巨蚺脸侧的咬肌紧绷了一下，寒到极点的视线转向狼群。
“弄伤你，它、们、都、该、死。”
路回：“”
没想到事情明明已经好转，竟然还会发展成这样。
变身蛇形的明照临太强悍了，强悍到仅一个眼神就能让头狼浑身颤颤，使劲浑身力气才能勉强不倒。
人鱼才挂上不久的喜色瞬间变成忧虑，他的指尖发颤，眼眶隐隐发红：“明照临，你听我说，我没事的，就按照刚才说好的放它们走，可以吗？”
他一边不停顿地朝头狼使眼色，一边轻声呼唤巨蚺。
明照临万般不愿，还是冷着脸将蛇头凑过去。
路回深知狼群的转移还需要时间，他深吸一口气，探出手，试图用双手的臂展将巨蚺的头部整个抱住。
紧接着，一阵旁若无人的轻.抚。
这样一揽一抱之间，人鱼身上淡淡的冷香充斥着巨蚺的鼻腔，明照临呼吸一顿，属于冷血动物的竖瞳中那些阴鸷和狠戾再度消散。
但很快，瞳孔中有别的什么情愫猝然落下。
巨蚺将脑袋在人鱼的臂膀中短暂地搭了片刻，然后用力地用冰凉的下颚蹭刮对方肩颈处。人鱼的拥抱十分奇妙，人鱼味道让他几近发狂。
明照临低哼了一声：“好香。”
忙于疏散狼群的路回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以为对方还在因不满而抱怨。
他赶紧拍了拍巨蚺的头部，再三保证：“这次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乱捡东西回家了。”
这下，原本沉醉于闻嗅的巨蚺突然挣脱了对方的怀抱，眼神轻颤地冷声回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路回强装冷静，又重复了一遍。
明灭火光的映衬着人鱼的脸庞，巨蚺的竖瞳隐没在阴暗中深沉而复杂。
这次，他没有多问什么，再度将头颅埋在人鱼的怀抱中。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殷红的蛇信缓慢吐出，看似在贪婪地捕捉空气中人鱼的味道，连明照临自己都不知道的是。
这种有节奏的吐信方式
更是一种信号。
一种表示冷血动物心情愉悦无比的信号。
【你们的朋友鑫鑫和彤彤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他们有一对得之不易的四胞胎。
因为这个暑假他们要出一趟远门，你们被他们拜托去家里照顾他们的四胞胎，那是四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两男两女。
最大的是姐姐小福，然后是二哥小禄，再是三弟寿寿，其次是最小的妹妹阿喜。
四个兄弟姐妹都已经上小学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是有些顽皮，不仅爱恶作剧，还有点不服管教。将一个又一个的保姆劝退，所以朋友才会没有办法，拜托你们帮忙在这个暑期照顾四胞胎。
现在你们来到了朋友的房子，这是一栋很漂亮的大别墅，他们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房间，请按响门铃吧！】
【副本内容播报完毕，将在长嘀一声后集体正式进入副本】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游戏愉快^^】
第 207 章 甜蜜之家02
路回睁开眼时，就看见了一栋大别墅。
和现实世界的那种独栋大别墅很像，是前后都有院子的设计，还有室内电梯。而且别墅建造得是真的挺大的，路回估摸着可能地上有三层，而这种别墅，一般也会有地下室。
嗯……
路回活动了一下自己莫名有点不舒服的脖子，若有所思。
他偏头，既是看了眼就在身后的迷雾，也是看向自己周围的队友们——虽然系统是没有说组内不对抗，但对于他们这几个人来说，根本没有必要你死我活。
无仇无怨，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血？
路回在散尾葵附近多磨蹭了一会，折返时不自觉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躲藏在乌云里的月亮再次现出，皎洁的月光穿过婆娑的树影静静地投射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柔和了凌厉的线条，仿佛失去了白日里冷漠和疏离感多了些静谧和神秘。
就在这时，水岸边传来一声突兀的蛙鸣。
明照临倏地回头，掀开眼皮看向来者。
路回瞬间从月下少年的画面中回过神来，迅速移开视线。
下一秒，路回又蓦地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重新看向明照临。
视线中，半人半蛇的少年斜倚在石块上，一双黑不见底的、毫无温度的眼睛低垂着凝视他。
眸色幽深，氤着难以忽视的寒芒。
路回浑身绷紧、胆战心惊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悲喜参半。
喜的是明照临伤势看上去好了很多，已经能够起身坐起。
悲的是这一脸不耐烦又隐忍到要吃人的表情
路回想了几秒，将其归结于对自己这次超时采药的不满。
现在，冷不妨被明照临一个眼神拆穿，略有些心虚。
他攥紧了背着在身后的左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眼睛快速地瞟向别处，不敢再和少年对视。
谁知，他这副躲躲闪闪的表情落在明照临眼中成了扭捏作态，迅速化作恶意的催化剂。
——蛇类自相残杀，吞食近亲的行为并不罕见。
明照临缓慢地翕动眼皮，眸底绿光隐现，似乎在酝酿一场随时都能展开的单方面猎杀。
路回余光小心翼翼地一瞥，差点被对方不寒而栗的眼神吓得鳞片统统炸开。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采集好的鸭掌草递给少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死死捏着不放，唇齿几度开启，却又打着颤，半天愣说不出一句话。
对方死死盯住那一蓬嫩绿，面色依然不善。
似乎，更加阴沉。
少年眉头紧蹙，眼尾一并阖成凌厉的线条，带着难以忽视的质疑和狠绝。
路回一下子觉得浑身的血压都在飙升。
他下意识将鱼尾紧贴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尾鳍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难道，难道
终于还是瞒不住了吗？
“其实我还花了点时间，采，采了点别的。”路回心下一横，哆嗦着嘴道。
明照临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一把酸浆草莫名出现在眼前。
蔫儿了吧唧、弱不禁风，一看就是被人鱼给攥的。
少年眉头皱得更深，抬起脸。
眼神晦暗不明。
察觉到他的视线，路回识相地抿嘴，疑惑自己明明都坦白了，对方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思来想去，结合少年一直没有进食的事实，得出个自以为十分信服的结论：
莫非，他也想吃？
想到这里，路回捏着酸浆草的左手不自觉有了一个往回收的动作，显然是舍不得。
他早就因为丢掉了烤糊的鹈鹕肉差点悔青了肠子，好不容易才趁着采药偷摸摸揪了一些能吃的野草。
明照临看着一脸纠结的人鱼，下颌绷得更紧。
路回这才依依不舍道：“饿的话，这些先给你吃。”
蔫儿哒哒的绿色跃进眼帘。
明照临目光一窒，太阳穴猛跳：“你说什么？”
他眼中的隐忍几近决堤，眯起眼凑近人鱼，冷冽的吐息像冰渣一样喷薄在对方的脸上。
这是丛林之主发怒的前兆，也是蛇类作为冷血动物为数不多留给猎物的最后一线警告。
作为绝对的肉食动物，早前被自己的储备粮救治不说，现在更又要被喂草，明照临自认失忆而非失智，人鱼手中每一根迎风飘摇的细草，都像是无声的嘲讽。
——刺、眼、至、极。
只要路回接下来的话再触怒他一分，落在他颈侧的只会是锋利的獠牙。
怎料路回一直沉浸在犹如割肉的沉痛中，警戒失灵。
他紧了紧喉咙，认为明照临凑过脑袋是因为没有听清：“你是伤患，又是我表弟，喏，这些都给你吃。”
随后忍痛将酸浆草悉数倒进少年怀中。
明照临：“”
夜风凛冽，他深色的眸子猛地缩成一道竖线，森冷的绿光在竖瞳中暴涨、扭曲。
风吹草低，那些隐匿在四周的暗黑蛇影顷刻间也感受到操控者的情绪，近乎癫狂地吐着蛇信，蠕动不停。
一时间，原本静谧无比的河岸幻作杀气弥漫的死地。
直到此时，沉浸在不舍中的路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抬眼的瞬间，夹杂着湿黏的水汽的晚风刮过，他毫无准备地跟明照临一双幽绿的竖瞳对上。
只一眼，脑袋嗡地一声过载，整个人生出被冷血动物绞杀的窒息感。
事情并不简单，路回不明白到底触怒了明照临的哪一寸逆鳞。
他一时间被这种压迫感冲击得喘不过气来吗，双眼因为委屈蒙上一层潋潋的水光，瞳孔失神又泫然若泣地盯着明照临看。
“你——”
明照临僵硬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的下意识反应是：一条鱼怎么能娇弱成这样。
还有，这条人鱼明明上了岸，为什么眼睛里水汽还是这么多？
活像只死到临头却要死得明白，泪眼汪汪还委屈巴巴的兔子。
兔子可不就是吃草的么。
攻击状态的少年罕见地停止蓄力，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视线如同活物一般黏在人鱼脸上。
目光所及之处，路回泛白的嘴唇上下碰了两下，又很快抿紧，星光点点的眸光很轻地抖了抖，显然，那点弄丢了夜宵的释怀和颓然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仿若舍弃的不是两三根野草而是他路回得来不易的珍馐。
明照临用余光将他这副倔强又茫然的样子尽收眼底，彻底陷入哑然。
再次敲下定论：人鱼吃草，闻所未闻。
——果然，蠢得没救了。
与此同时，路回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和明照临把话摊开，怎料反倒是对方先撤回一步。
明照临身后的蛇尾缓慢地重新攀回岩石上，尾尖不留痕迹地绕过人鱼。
没等路回反应过来，那把稀疏的酸浆草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月光下，明照临重新倚靠在岩石上，眼睫撇了下来。
嗓音恢复冷淡：“要吃你自己吃。”
路回愕然地看向他，耳朵却紧跟着就热了——少年眼皮半垂后就再也没有掀开过，可他偏偏就从那点雪亮中窥到一丝罕见的情绪。
名为，戏谑。
顷刻间，路回什么紧张的情绪的都没了，张了张嘴，恍然大悟：
就说嘛！明照临之前浑身放冷气，肯定是嫌我给他丢脸了！
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怎么把面子看得这么重要。
虚惊一场，路回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终于注意到明照临已经解除了不能动弹的禁制。
因为过分激动，路回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少年跟前：
“明照临，你是不是已经完全解毒了？”
“身上的伤口怎么样，都恢复了吗？”
他巴巴地眨了下眼，手不自觉就抚摸上了打穿越后就再没填饱的肚子。
舌尖顺带难耐地舔了舔嘴角。
少年的视线好似被那点润泽的鲜红色烫了一下，却止不住将目光锁定在被舔舐过还留有水渍的地方，连带着发育得还不算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
明照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在无意识地变重。
他一向不解、也懒得去揣测人鱼对待自己的过分的殷切，但此时却能十分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条堕落到吃草的人鱼、他名义上的表哥，将自己放在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为此，明照临虽然不屑，却不得不承认，这种一厢情愿的‘看重’或许也是自己内心烦闷的来源。他有意忽略掉路回的问题，不愿去接受一尾储备粮的自以为是。
蠢笨如斯，留住他的小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人鱼方向传来“咕噜——”一声响动。
路回尴尬地捂住肚皮，望向明照临的眼神里却是赤裸裸的精光。
——他的饭票，要生效啦！
一侧，一直盘绕在岩石上的少年收紧蛇尾，漆黑锃亮的蛇鳞在石面上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印痕，伴随蛇尾的施力传出“轰隆——”的响动。
岩石被崩裂成了一堆碎块。
明照临一尾巴扫开碎石，抬起眼，只见路回不仅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满脸浮想联翩的傻样。
少年又觉得那些密密匝匝的烦躁重新席卷而来，再度有了嗜血的冲动。
此时，路回恍惚间暗自期待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明照临的神情再度变化。
他只知道，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跟着武力值爆表的失忆‘表弟’有肉吃！
他已然被填饱肚子的幻想冲昏头脑，模糊间感到又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尾巴上。
路回猛地反应过来，这样的形状、温度、触感
简直就像是明照临的尾巴滑过——这是他曾经目睹过对方绞杀猎物的惯用技法。
路回心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
可不过转眼一瞬，冰凉触感稍纵即逝。
冷白的月光下，明照临不知何时盘在树下，抿紧的嘴角的嘴角，一股子别有深意。
“刚才”
路回话不及出口，对上少年沉沉的目光。
明照临瞳孔太黯，哪怕借着月光也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情绪。
就在路回纳闷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对方的时候，少年紧抿唇角，面露睥睨：
“我重伤未愈。”
路回忍不住看了眼碎成八瓣的岩石，欲言又止。
明照临翻身背对他，语气不善：“往后几天的捕猎——”
“还是继续让表哥代劳吧。”
路回听人说过这种开关不够安全。
但具体是怎么不安全，他也不知道了。
路回拨弄了一下拨杆，把玄关和客厅的灯打开，走道的灯有点凄冷惨白的感觉，客厅里用的也是很明亮的白色灯光，而且是巨大的一个水晶灯，看是好看，可因为很明显落灰蒙尘了很厚一层，也让人无端心惊胆战。
反正路回他们没人往那底下站。
可阿喜却直接站在了大水晶灯下，也没说路回不能开灯。
她就站定在那儿看着他们，一瞬间让路回幻视了好多如果水晶灯掉下来……
他在心里轻嘶了声，强迫自己别想了。
你这个阴暗批。
路回在心里对自己指指点点.jpg
给我思想积极健康点啊！不然这样在某绿色网站是做不了男主的啊！
第 208 章 甜蜜之家03
因为没看见其他孩子，所以姚皜皜问了句：“阿喜，你哥哥姐姐们呢？”
阿喜笑嘻嘻道：“在跟你们玩捉迷藏啊！他们就藏在这栋别墅、还有外面的院子里，你们要加油找到他们哦！”
路回：“……”
其他人：“……”
让他们打点点点的，不是这个副本上来就是四胞胎的恶作剧，而是明照临看着还挺兴奋的样子。
刚才要死不活的，现在就已经因为捉迷藏而感兴趣了。
路回知道明照临为什么那么来劲。
路回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用眼神求证。
洞穴的坍塌让阳光得以照射进来，那些极为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而明照临迎着阳光注视他的时候整张脸都镀上一层金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路回自动过滤掉少年语气里那些不容忽视的锐利，仿佛之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都是错觉。
精神一放松，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明照临失望。
可一转眼路回又被难住了。
他下半身的鱼尾并不能像蛇尾一样自如地在陆地上前行，如果要捕猎的话只能回到水中，而现在他几乎以一种搁浅的状态瘫坐在碎石堆里，距离河水还有一段距离。
余光带到明照临，少年身形维持不动，掩在碎发下的目光幽幽闪动，简直像料定他出师不利一样。
不知为何，路回的心脏倏地提起。
他在看清明照临眼中竖瞳闪现的一瞬，再次被一种不安感笼罩。
比起期待，那两道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像是在等着他捕猎不成、空手而归。
残酷嗜血的半蛇少年即便是受伤中毒仍叫人不敢轻视，至于对方会如何对待言而无信者，只凭巨蜥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已经催生出无数种恐怖的想象。
路回的求生欲瞬间被激起，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摔进的河水里。
洞外的水域连同地下河，水温较平常更冷，路回在附近水域足足巡视了几圈除了一些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几乎是一无所获。
就算发现大鱼的踪迹，也许是他砰砰甩尾的动静过大，每次来不及靠近大鱼早就不知所踪。
路回接连傻眼几次，想着明照临那句“靠你养我了”，脸上先是一烫，转而又变青。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条人鱼，理所当然应该处于水生物食物链的顶端，明明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条小泥鳅都没有捞着。
更何况，来自岸边少年的注视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这些笨拙至极的无用功，于明照临眼里或许是雨林里难得一见的笑料，于他自己，却是极有可能断送掉小命的前兆。想到这里，路回不禁对自己不知死活的捕猎提议懊恼不已。
但这种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远处波光练练的水面上，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不算太熟悉却足以令他惊喜的身影。
那是只鹈鹕。
一种惯会用它那副硕大的喙部作捕鱼工具的鸟类。
而眼前的这一只，正好将一条肥硕的鲶鱼装进自己的喉囊内。
路回的视线死死盯着鹈鹕的喉囊，他以前也看过一些渔民利用鸬鹚捕鱼的纪录片，几乎认定自己和明照临的午餐终于有了着落。
抓不成鱼，难道还不会抢吗？
就在他屏气凝神，蹑手蹑尾准备靠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这只体型硕大、素来有“鸟中恶霸”之称的鹈鹕视作下一个攻击目标。
在路回的设想中，他只需要趁其不备上前箍住鹈鹕的脖子，对方就会因为受惊不得不把喉囊里的鲶鱼吐出来。然而，等他鱼尾发力，快速疾冲到鸬鹚面前准备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反倒是自己先眼前一黑。
路回眼皮重重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整颗头都被鸬鹚含在嘴中。
一瞬间，混合着鱼腥味和刺鼻消化液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脖颈处的疼痛在所难免，但令路回更心惊肉跳的是鸬鹚的喉囊中呈密封状态，他现在就像将整张脸埋进放满腥臭废水的盥洗池里，多呆一秒都会窒息身亡。
明照临同样注意到了这边。
水中再是险象迭生，此刻的他不过只掀了掀眼皮，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漠要是被路回看到只怕会让他全身的血液再低上几度。
对明照临而言，弱肉强食本就是丛林的生存法则。
更何况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在乎路回——一个储备粮的生死。
换句话说，他除掉那只巨型毒蜥是因为杀掉人鱼之后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是他身负重伤的唯一选择。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盘尾巴的姿势，换成最佳观赏角度。
丛林里从不缺少强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但这样实力悬殊、闹剧一样的生死纠缠算是他失忆之后继和一条人鱼称兄道弟之外的另一个乐子。
有趣至极。
水面上，人鱼几度尝试用双手掰开鹈鹕的鸟喙却如同蜉蝣撼树。因为缺氧，他的尾巴在水底疯狂甩动，拍打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惊起河对岸树林中的一大片鸟雀。
路回的肺部像是被紧紧拽住，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他脑海中一片眩晕，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忘了，背后悚然一凉，他惊觉自己撼动不了鹈鹕钢钳一样的鸟喙，也根本无法撼动。
——难道，就要这样可笑地葬身鸟嘴了？
突然间，路回听到自己心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啪”地断掉了。
就在此时，求生的本能激发出身体最原始的机能。
人鱼全身肌肉紧绷的同时，尖锐的利甲倏地从指缘和指腹的缝隙中催生出来，闪着点点寒光，和路回温润修长的指节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恍惚之中，路回只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指缝流淌下来，等他彻底从鸬鹚嘴里挣脱出来得见天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已没入鹈鹕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鹈鹕羽毛和附近的流水，路回顿时汗毛倒竖，收起利甲时，碎肉翻飞，有更多血液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明照临出声提醒，路回还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鹈鹕的尸体，鱼尾颤抖个不停。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杀生。
二十几年的良心与道德感被一下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仿若一只颓败漏气的皮球。
路回拖着猎物回到岸边的时候，尾巴不小心磕到一块尖锐的石棱上，眼眶都红了。
明照临一直晦涩不明地看着路回。
看着他眼红，看着他回神，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清理鹈鹕的羽毛，也不发话。
等人鱼一脸不忍地给猎物开膛破肚，并用河水冲干洗净的时候。
明照临眯了眯眼睛，心想，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果然是个蠢货。
但令少年英俊的面孔上真正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是，路回在做完上述一系列繁琐操作之后，并没有即刻把猎物呈到自己面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片叶子，包裹着放在河边。
就在人鱼双手捧着根木棍在另一块铺上草屑的木块上飞快摩擦，隐隐有火星明灭的时候，明照临的眼神一瞬间森冷，身体深处似乎有东西“啪”地一下被那点蹿起的火光灼伤。顷刻间，刻在骨子里的炙痛席卷而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岩浆里，遭受火舌的千刀万剐。
明照临面上有扭曲的痉挛一闪而逝。
——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幸而路回现在背对着少年正在生火，并没与察觉到身后一触即发的危机感。更不知道原本动弹不得的明照临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翻动着手里的火堆自言自语：“还好大一野营跟着学会了生火。”
经由火焰加热，空气里的景象开始变形。
此刻，人蛇蛇尾的少年距离他不足半米的距离内，用眼神预演一击致命。
“不过再麻烦也是值得的，受伤怎么能吃生食呢？”路回虽然对那只鹈鹕的尸体还有抗拒，可语气里的坚持却毋庸置疑。
话音刚落，火舌猛地跳动了一下，路回心中陡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那是刚一种在经历过殊死肉.搏之后突然拔高的，对杀意的敏感。
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盘坐在乱石碓里的明照临眉眼低垂，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陷入小憩。
还未完全坍塌的岩体在阳光下投出一片暗影，人身蛇尾的少年被笼罩其中，他那双漂亮但过分桀骜森寒的眼睛没有睁开时，整张脸有种淡漠到超然的神性。
路回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少年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睁眼正对上人鱼的眼睛。
后者因为之前的捕风捉影略有些心虚，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提醒食物烤熟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明照临并没有见过用火焰处理食物的手段，既不制止也不期待：“不急，好歹是你用自己作诱饵才捕到的猎物，想怎么处理都行。”
因为烟熏火燎，人鱼的脸庞本就变得有些可笑，经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摘更是多了些狼狈。
明照临的视线冷漠地停留在路回被火光映红的脸颊上，心中烦躁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他不喜欢火，甚至称得上讨厌。
那种东西凑近时固然温暖诱惑，可一旦肆意蔓延随时都可以吞灭掉动物、山林、万物。
最后席卷一切，只留下昏暗无光的天空和满地焦炭。
越想，少年面色越沉。
特别是看到人鱼明明双手被烫红还是捧着烤肉满眼期待地凑到面前时，某种近乎诡异的焦躁伴随杀意感在脑海中膨胀到了极致。
“久等，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路回看着被自己烤的外糊里焦的鸟肉其实有些紧张，一时间得不到回应，心脏更是突突直跳。
明照临不发话，他又这么一直举着，鼻腔被烧焦的肉味灌满反而刺激到他早就饥肠辘辘的脾胃。
这种被他人给予的食物……
这样的赠与在明照临记忆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弱肉强食是丛林的法则，亘古以来一直未曾更改过。
明照临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目光落在散发着浓郁焦香的鸟肉上，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点奇异的情绪。
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令他微微蹙起眉头，明照临还未捕捉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另外一种带着恶意的情绪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冲刷掉方才的心绪。
……这种弱小的物种，却要为自己献出食物的行为，除却献媚，还有一种可能。
他在挑衅他。
野兽的直觉与理性的思维打着架，还未分出胜负，明照临余光中那个揣着鸟肉的少年就朝着自己向前迈进一步——
“自己吃。”明照临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突然开口，语气算不上好听。
对他方才的思维无所察觉的路回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脸，碧透的双眼在阳光下漾起层层晶莹的水波：“可是，你现在中毒加受伤，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多吃点才能好得更快……”
“我的事不要你管。”少年开口打断他，强势地将烤肉塞回到人鱼手里。
路回并不接受他的变化，正准备跟他好好拉扯一番，
突然一瞬间，明照临原本低垂的尾尖骤然绷紧，他用余光扫过河对岸起伏的草丛，片刻后冷笑道：“当然，表哥要是想管，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路回猜不透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只见少年垂下眼皮，再没往上抬过。
堪堪掩住一丝幽光。
“对岸最大的那棵散尾葵下长着鸭掌草，能解蜥毒。”然后他又听到明照临补充道，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表哥，你愿意为我去取来吗？”
路回见那棵散尾葵就长在河畔，如果只是游过去采药并是什么难事，想不通既然一开始就有解毒的方法明照临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可又觉得哪里隐约不对，路回微微蹙起眉头，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放下烤肉，选择直接入水。
此刻路回不知道的是，在水波荡漾的不远处，散尾葵斑驳陆离的树荫下，是整个河岸的最寂静处。
——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地潜伏其中，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似乎只需要一丝响动，就会上演一场夺命厮杀。
明照临：“那你跟我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咬的我。”
路回还没说什么，明照临的鼻尖又动了动：“有花香。”
他说这话时，是看着前面的木屋的，所以不是前院飘过来的花香，而是有更明显的花香混杂在前院飘过来的花香里。
在棺材，啊不，木屋里？
路回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咚咚两声后，并没有回应，于是路回直接把门打开。
门一开，就见一个和阿喜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她就是脸上多了两颗小痣，还恰好在嘴角两边酒窝处，看着就很像是那种纸人……
她就那样立着“躺”在小木屋里，嘴角轻轻勾着，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看着却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而最诡异的是，她手里还拿着三支鲜红似血的月季，倒靠在木屋里，双手交叠在胸腹处，看着好像真的竖着葬在里面的人。
第 209 章 甜蜜之家04
她还穿着白色长裙，外面是灰蓝色的罩裙。
路回微微偏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爱丽丝。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爱丽丝。
在几秒的沉默后，路回和明照临对视了一眼。
明照临微挑了下眉梢，那双桃花眼带着淡淡的兴味，嘴角勾着的弧度也深了几分，盯着里面的小女孩的表情亦有几分蠢蠢欲动。
明照临回到洞穴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少年将野猪卸下砸到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异常。
只是这一次，明照临没有迎来自己意料之中那双被笑意和惊喜浸染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轻蹙眉心，将狼崽归还给人鱼的动作称得上温柔。
即便是这样，明照临仍能感受到对方伸手来接的姿势有种紧巴巴的迟疑。
明照临见人鱼眼神闪烁，以为他有什么话说，没等到人鱼开口却见对方浑身沾湿、长发滴水。朦胧的水汽衬得脸上原本就偏柔和的五官显得更加俊美，仿若初寒渐消，冰雪消融之时坠着露水的雪滴花。
少年眼神儿晃了一下，移开视线：“你不是会生火？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反应过来明照临是在向自己问话，路回这才睁大眼睛，唇齿好几次开启，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已然沉浸在难以自持的震惊和抗拒中，根本就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明照临的眼睫半敛着，突然觉得对方脸颊边沾湿的发丝显得分外碍眼。
少年喉结滑动了两下，自然而然地更近一步，伸出手。
而对于刚刚意识到自己被三番两次当做做‘诱饵’的路回来说，这样前所未有的举动，仿佛是恐怖片的前兆。
对方手指轻擦过脸庞的瞬间，路回觉得所有的内脏都缩紧了。
结果就是自我保护的本能率先一步快过大脑，整个人利用身体的重心快速后仰，差一点就撞到了后面的石壁上。
“那什么我先去生火”
人鱼逃似的遁走，并未注意到的是，他刚走远不久，少年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发梢触感，眼底飞快地略过一抹阴郁之色。
耀眼的火光将周围照亮，洞穴里除了干草燃烧时的噼啪声，安静得令人害怕。
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倒映着三个大小不同的身影。
一天内接二连三受惊的狼崽早已经累瘫在地，但它仍然硬打起精神不敢困倦——出门一趟，眼前两个上半身都是猴子的怪物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气氛怪异。
虽然那团热腾腾的暖光里不断散发出无与伦比的肉香，小狼也只是默默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尽可能将身体蜷到一边，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安静的空间突然被冷不防的人声打破。
明照临：“糊了。”
路回眉心一跳，即刻从浑浑噩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而鲜红火舌下烤着的野猪肉却是皮肉焦黄，油光闪闪。
完全没有一丁点烤糊的迹象。
路回浑身一怔，正犹豫着问明照临为什么要骗自己，却被对方抢了先。
“表哥现在连烤肉糊没糊都分不清？”
“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嫌弃野猪比不上花栗鼠是吧？”
“看着我，你看它干嘛，是指望这个小狼崽子给你捕猎？”
路回从来没听见少年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个字，四目相接的时候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就这么一眼，少年遍布伤痕的上半身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视线。
明照临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上.衣，用篝火烘烤。
这是头一次，路回看到这么狰狞的伤痕，形状诡异、边缘模糊，完全不像野兽撕咬或者利器劈砍的痕迹。隔着扭曲的热气，他能感受到这些结痂以下是更难以入目的创伤，光是看上一眼，都产生出一种那些伤疤落在自己身上的剧烈痛感。
——和之前他帮少年处理的不同，这些都是陈年旧伤。
一时间路回忘了回话，沉浸在对少年悲痛过往的想象中。
阴阳怪气了半天久等不到回话，明照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语气里最后一点隐忍也消失殆尽。
“你聋了？”少年突然起身站起，双眸冰冷地望进人鱼眼里：“听不见我说话。”
路回倏地抬头，与之对上。
又出现了，这种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眼神。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下一秒，整个人被明照临陡然拔高的身影笼住。
空旷的洞穴内同时传出蛇尾经过之处‘轰隆轰隆’的落石，这样巨大的响动吓得原本就在装死的小狼两眼一翻，彻底昏厥过去。
落石所到之处地面传出某种震动，路回趔趄了一下，突然觉得视线拔高，因为某种冰凉的触感他不用思考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照临再次用蛇尾攥住他，比以往几次更加用力。
自从察觉到端倪之后路回整个人都处于十分茫然的状态，现在，他从少年缩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惨白如纸的脸，眼神为之闪了闪。
而人鱼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终于将明照临压抑已久的恶念和躁意激发出来，一时间，洞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篝火也变得虚晃。
路回惊觉身后一痛，整个人被一股接近痉挛的力道按到墙上。
“明照临你。”路回吃痛地发出闷哼，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终于看出完全不屑于掩饰的狰狞。
路回感到害怕，也感到释然。
他甚至觉得明照临此番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操作行云流水到犹如早就预演过，路回怔愣地看着明照临，只觉胸口处某个地方空落落的，叫他一瞬间分不清疼痛的来源到底为何。
只见少年忽地上前靠近他，路回连呼吸都放慢了。
明照临向来情绪罕见的脸上，此时没有一处是淡定的，湿冷的目光疑惑中透着森寒，但更多的是不满。如有实质的视线从人鱼的脸上滑过，下移到脖颈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少年一边眯着眼闻嗅，一边不受控制地垂下头。
看姿势，仿佛是要冲这截极度脆弱的部位撕咬一口。
等微凉的鼻息喷薄到脖颈的一刻，两人皆是一凛。
路回抬起头来，眼里盛满破碎。彼时少年一声声熟稔的“表哥”回荡在耳边，眼下明照临将自己抵在岩壁上，面露凶光。
没有来有地，路回很想赌上一把。
——临死前问一问明照临是不是从始至终就知道自己是在骗他。
然而，话还没有问出，洞穴外的废墟中传出了碎石的轻响。
明照临闻声猛地转头，鼻尖轻微翼动。
洞穴外潜伏已久的生物
是狼。
数量还远不止一只。
丛林狼是一种非常谨慎的群居动物，平日里绝不敢轻易靠近这片漆黑不详的流域。
但今天不一样。
雨后的湿润的空气更有利于它们掩盖自身的味道从而给予它们刀尖舔血的勇气——
沿着幼狼消失的踪迹来到这边丛林传说中的禁区。
嶙峋的山石中，看似零散实则有序地分布着数十只丛林狼。
它们藏身于湿滑的石缝中隐隐能闻到首领幼崽的气味，与之混淆的还有另外两股陌生而复杂的味道，因为雨水的稀释狼群只感受到其中一人潜在的危险。
但它们数量上占绝对优势。
黑云渐浓，洞穴外闪烁着一排排幽深狼眼。
只等首领一声令下，这些眼睛的主人就能毫不犹豫地附身冲下。
洞穴以内，人鱼感受到浑身一松，是明照临卸了力。
顷刻间，沾着水汽的空气涌入胸腔，路回深深呼吸一下，从濒临窒息的痛苦中缓和过来。
又见撒琉背过自己，浑身被戾气笼罩。
少年盯着远处，话却是对着路回说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找死的怎么这么多。”
路回喉头紧了紧，已经把自己归位“找死”的行列中。
不对除了自己，明照临说的还有谁？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昏睡的小狼，心想不至于，却在视线扫过洞口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被数十双狼眼同时凝视的一刻，路回瞬间感觉到一股不亚于鬼上身的阴森感。
人鱼的下意识反应是用余光瞥向少年，入目的是对方隐没在昏暗光线下的半张侧脸，隐隐约约能看见明照临线条凌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格外突兀的冷笑。
路回心中一紧，没来由地想到对方满身的旧伤，不解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明照临还能够笑得出来。
他张了张口想要提醒对方，现在外面的野兽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转眼一想自己也是“找死”的一员，突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夜幕中，狼群的首领也在审时度势。
直觉告诉它，站在最前面上半身猴子下半身蛇尾的怪物透着古怪的狠绝。
明知处在狼群的包围中，仍然不动声色，甚至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但它等不了了，幼崽丢失了整整三天而洞穴里面第三个活物的吐息微不可闻。
忽地，头狼仰起头颅，朝天空怒吼一声。
紧接着一匹匹幽影一般的狼影从四面八方袭来，速度之快，路回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本能地上前和少年并肩，千钧一发之际有尖锐的利甲从指缘和指腹的缝隙中催生出来。大敌当前，路回好不容易才稍微稳住身形，这是他第一次在危险面前展露所剩不多的勇气。
怎料下一秒钟，只见明照临的蛇尾朝自己横扫而来，路回毫无防备地被裹挟其中、高高扬起。
火光扑朔的背景下，他只能看到少年竖瞳闪现的双眼中光影交叠、戾气深重，仿佛与其对视的并不是几日里相处下来的同伴，更不是相濡以沫的表亲，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死物。
俯冲而来的狼群气势汹汹，路回却觉得时间顷刻被按下暂停。
他脑子里某根弦被重重扯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为何。
耳膜里突然钻出嗡鸣声，巨大的喧嚣声席卷而来，顷刻间，路回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僵硬到尾，不知不觉间，冷汗糊了一脸。
他眸光闪烁，近乎绝望地无声问道：
——这次，明照临又要把我当做诱饵了吗？
有些双胞胎是很难分辨，但那是因为人眼乍一看的感觉是一样的，但盯着仔细去比对的话，还是能发现一定的区别，就是这种行为多少有点不礼貌。
姚皜皜说：“那个眼睛。”
她微偏头：“我感觉小福的眼睛像是戴了美瞳。有些美瞳的直径比较大，就会让虹膜看上去变大很多。”
“但是美瞳一般来说应该中心，也就是瞳孔，还是会保留人眼的原色。不然的话会看不清楚，眼睛前面会蒙上一层美瞳的色彩。”
因为知道姚皜皜的意思是小福也许眼睛不是黑色的，所以朱绿提出来了这一点。
姚皜皜：“有些coser为了还原角色…又或者说有些商家为了赚这种coser的钱，一些美瞳确实是连瞳孔都是有颜色的。只是有些戴上就基本上不怎么能够看见东西了。”
但是小福看着还挺正常的…是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她可以看得见吗？
就是吧……
齐白忍不住：“都有特殊能力了，还要戴美瞳改色吗？不能变一变吗？”
第 210 章 甜蜜之家05
年凭初作为一个前NPC，也有话要说了：“有能力不代表就那么全能啊，有可能能力是眼睛或者别的什么，但不能变色啊。”
也是。
姚皜皜看了眼年凭初。
但这位反应也太大了吧？
姚皜皜又看了眼路回。
和“君朝满”合作的这些人，感觉除了齐白外，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因为现在线索也少，所以他们知道了四胞胎确实有问题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路回收到了入职通知，而且HR联系他的时候格外客气，连面试都没有，就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路回回了个明天就行，于是HR就跟他说明早九点唐盛地产见。
他告诉明照临时，明照临正在做凉菜，准备凉拌腐竹和海带，这天气热，人容易贪凉，他俩谁都不例外，吃饭时有进过冰箱的凉菜调一下味，胃口会好很多。
明照临低眼翻着碗里的菜：“他让你去负责什么项目？”
路回也没瞒着：“说是项目一组的组长。”
他从冰箱里拿出乳酸菌酸奶：“二哥，喝吗？”
“嗯。”
明照临应声后，意味不明地低笑：“他倒是会给你找事做。”
“……很麻烦？”
“去年雁城市郊外一块地准备拆迁改造，国家抛出来的项目，唐盛拍下的。”
明照临放下碗，接过路回递来的乳酸菌，看了眼他替他插丨好的吸管，弯弯眼，心情更加不错了：“你知道雁城市虽然是一个独立的市区，但一直被戏称京郊，那边的地，就算是再偏一点的郊区，价格也不菲。唐怀远他们本来是想着先拆，拆了后看看市场再规划，你也知道现在实体生意略微惨淡。”
尤其雁城在京往北，人流量其实没有京那么多，大多数都是在京上班的职员在那边租房。
娱乐行业比起京没有那么吃香，比起南方一些城市就更加了。
路回听到这里，大概就猜到了：“有钉子户？”
这是拆迁遇上最大的难题。
明照临：“是啊，而且偏偏是靠湖的位置，那块儿地算是中心了，我听唐怀远说他们一开始规划的可能是建个度假小镇、避暑山庄什么的，但如果那个地方不拆，就不好办。”
他慢悠悠道：“好像一开始是谈拢了的，但后来对方突然要三倍的拆迁款。”
路回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
明照临又说：“而且其实唐怀远也有点不满意度假村这个项目。”
路回也大概能懂：“毕竟现在我们北边不缺避暑山庄。”
明照临好奇：“阿回，如果是你，你会做什么项目？”
路回想了想：“我也还不知道，要去实地勘察后才知道。”
“那你下午要去买西装么？”
“嗯。”
路回看向明照临，试着发出邀请：“二哥，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今天假期，明照临放假在家。
听到他这话，明照临微微偏头，笑得更深。虽然路回在回避他，但还是会努力和他“搞好”关系，说明他只是回避，不是推开，这还是让明照临很高兴的。
所以哪怕路回是个感觉不到信息素，也在此刻从他凝实了的笑眼中读到了明照临很开心。
“好。”
明照临还意味不明地感慨着：“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去玩。”
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而非他偷偷跟在路回身后。
路回：“……”
他想了想，还是没把只是去买西装的话说出来。
他都喜欢他那么多年了，就让让他吧jpg
所以在吃过中饭后，路回就收拾收拾，和明照临出门了。
他换了衣服时，捻着脖子上挂着的小圆球想了想，还是没有喷香水，主要是长期注射抑制剂的在人群中容易受各种信息素干扰从而会不稳定，像明照临这个等级就更加了。
所以有时候他不去人多的地方、动不动就清场，真不是为了装X，而是体质影响。
路回不喷香水，是为了不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样如果明照临不舒服了，可以嗅一嗅他的手腕。免得在大庭广众下闻他脖子…会很奇怪。
而且他也怕自己因为戴着明照临给的这个小圆球，在外会让明照临闻不见他的味道，那到时候……
路回想到要怎样才能安抚明照临，难免有些手脚发僵。
路回下了楼，就见明照临也是一身休闲装，他穿着偏宽松的短袖，但暴露在外的小臂和衣服底下的肩背宽厚度，还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确定他绝非寻常。
不过…很好看。
路回心说明照临这张脸也是超S级的，实在没得挑。
他注意到明照临拿了车钥匙，便不由问：“二哥，你开车吗？”
明照临微扬眉，似乎是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阿回。”
他笑着，慢悠悠道：“这是我和你第一次出去约会，而且我想让你坐我的副驾驶。”
路回：“……？”
他没想到明照临会这么在意这些……
华瑭之前说什么来着？
他跟路回说过，其实很浪漫，他们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很在意所谓的仪式感，一点小事都很上心也很计较。
——华瑭和谈过，可惜分了。
那时候路回纯粹就是听一嘴他的失恋哭诉，没想到居然在今天感受到了。
明照临见他不说话，又攥着车钥匙，放低了声音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
他恰到好处停下，没说路回不喜欢怎么办，但路回自己会脑补。
哎。
路回看着垂下头的明照临，有点拿他没办法的感觉：“…没有不喜欢。”
他说完，又觉得很奇怪，所以再补了句：“我都行。”
明照临勾勾唇，抬起头时，又是那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好。”
明照临没开很贵的车，但开了辆特制的车。
看牌子只会觉得是杂牌，可懂得人就知道，这玩意儿防弹的。
路回默了默，也还是没有把我们只是出去买个西装这话说出口。
他在明照临的“服侍”下，上了副驾驶。
路回低头扣好安全带时，明照临也从另一边上了车。
车内的内饰很简单，偏黑色，很符合明照临的感觉。
临险又内敛。
这个时候，只来得及先买几套成品西装，所以他们先去了成品西装店。
路回也属于衣架子，挑起来并不难，尤其他也有自己的喜好。
清场是在所难免，尤其明照临并不想被观猴。
就是在他试西装时，明照临先冷淡地吩咐了店员一句：“他试过的衣服无论要不要都包下来送我的地址，要的和不要的分开包装。”
这家西装贵，所以一整套西装都会单件分装，明照临特意提分开，显然不是说单件分开包装，店员也明白，低声应了是。
明照临又摸了枚领带夹，等到路回出来，他过去帮手：“阿回。”
他温声：“我帮你系。”
路回看了眼他已经捏住他袖子的手，没说什么。
袖口位置有限，触碰到路回的手腕在所难免，其实路回是真的没什么，但某个实在是有点难耐，在以优雅但极其缓慢的速度给路回扣好扣子后，到底还是用自己的指背扫过了路回的手背，贴着刮过到指间才收手，十足十的暧昧姿态。
路回被他这样蹭得有点痒，但他更担心明照临信息素失控——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店员都是。
一般服装店都会有些聘请，这样在帮客人整理衣服时会好一点。
路回仰头，看明照临侧身去拿领带，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他：“二哥。”
明照临回首：“嗯？”
路回对上他阒黑的眼眸，声音更轻：“你不舒服吗？”
明照临稍顿，其实他还好，毕竟为了能和路回好好在外面玩一次，他特意注射了几针抑制剂，但……
明照临拿着领带对着路回这一身西装比对，垂下的眼帘因为光影投了大片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神态，他语调随意：“没事，不用管我。”
既然路回问了，那就不一样了。
明照临故意在话语上做文章，但又真的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说完这句话后，就又道：“我给你打领带。”
路回知道的掌控欲包括哪些，所以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明照临，免得激得本就不稳定的明照临更加波动。
所以他顺从地低下头，由着明照临将领带绕过他的脖子后，贴上他的领子。
因为是，路回从来不会对自己的脖子有太多防护，他甚至在低下头暴露出后颈时，都没有想到，的腺体在颈侧，而的腺体在后颈，对于他们而言，脖子实在是临险又暧昧。
哪怕明照临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路回忘了、不是那个意思，心也还是不免偏失得厉害，理智在将坠未坠的边缘苦苦挣扎。
路回又抬起头，由着明照临慢慢打好了一个温莎结，然后伸手要帮他理好领子。
接触又是在所难免，这一次路回就很难做到没什么了。
毕竟是脖子……就算他是个，这里也是作为一个人而言脆弱的地方。
明照临的指侧都带着茧，刮过时叫路回很明显地偏了一下，但他这一次记得要解释，免得让误会：“…痒。”
可低着的声音，和一点他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类似亲昵抱怨的感觉，更让发疯。
他真想就这样一扯路回的领带，把人往怀里拉，然后扣住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下去。
不仅是亲，还有标记。
又如何，感知不到信息素，无法标记又如何。只要在他的后颈留下自己的牙印，就足以震退那些觊觎他的人……
不。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
他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暗处看路回和人打闹玩笑的野种了，那些怀揣着各种肮脏心思接近路回的人，也早就攀炎附势离开了路回身边，还被他处理得干净了。
路回已经是他的了。
所以不能着急。
明照临松手，克制到手臂青筋都暴起了，才勉强后退一步，这一步犹如千斤重，却又在看见被收拾得很好的路回时，压在他心头的泰山，直接被粉碎消散。
他有几分恍神，也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所以他轻轻笑着：“阿回，很好看。”
路回就该这样。
明照临伸手，再没有一点杂念地替他别上领带夹：“……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他曾经在还没确定到底会分化成什么的时候就想过，他最好是个。
因为在这样的家族，尤其是以他当时的身份，大概率只有联姻的命。但如果他是的话，他就可以努力地学习，然后往路回那儿投简历。
他想当路回的助理，想当他的秘书，再不济，司机也行。
只要能让他天天看见他，他就很知足了。
路回略微有点感动。
居然会喊哥哥，而不是叔叔，多乖一孩子啊，系统背景凭什么说她顽劣！
“等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路回说。
阿喜就撇撇嘴，不太高兴的样子：“你们总是说这样的话。”
路回莞尔：“爸爸妈妈也总是这样跟你说吗？”
阿喜点头：“都把我当小孩子对待。”
路回笑起来：“那是他们爱你才会把你当小孩子。”
成非和尹葭就是这样，老是把他当小孩子哄。
阿喜眨眼，那双乌黑的眸子看着路回：“真的吗？”
路回刚想点头，又忽然有点微妙的异样感。
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起，但就是让他浑身发凉。
所以路回连嘴都没能张开。
因为他在想，阿喜总是喜欢说“爸爸妈妈说”“妈妈说”，为什么这一次是说“你们总是说”，而不是“爸爸妈妈也总是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