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rry!thenuberyoudialedcannotbennectedfortheont,pleaseredialter嘟——”
待夏桑禾的手机播完报,车内气氛又低落。车外不时传来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将她心头道不清楚的不安拉扯至最大。
自从她逃似的跑出那隧道,她是一刻也不停的给杨倩打电话。可杨倩就是不接。
她想哭了。
“妹妹莫着急嘛。马上就到啦。你是分手了撒?”
“分手就分手嘛,这年头,谁没了谁还不能活了撒?想开点妹妹。”
夏桑禾更想哭了。这司机哪壶不提开哪壶。
“不是分手,是我有一个朋友……”
“哎呀我懂撒,你的一个朋友撒,哦豁,堵遭了。今天啷给出了那么多警。”
司机猛一刹车,不久前海盗车的惧意又涌上头来。要知道在坐上出租车夏桑禾自我建设了多少。后面最后一股勇气是不接电话的杨倩给的,她一咬牙还是坐上了车。
夏桑禾想骂人,又被司机连连嚎叹声吸引住了注意力。那司机摇下车窗,似乎在看什么惊天场景。
夏桑禾也露出头去看。
不远处的一栋区楼房半层位置,不断有红色触手伸张,楼墙皲裂,马赛克与砖块不断跌落。整栋楼要坍塌般剧烈挣扎,晃动。
她不敢相信数了数,心膊狂跳,杨倩住的地方正在那栋楼的半层之中。
“师,师傅不用送了。我就在这下车!”
“就在这下车哦?”
“对!快开门!”
待司机打开车门,她头也不回涌进车海。前方一段路已经被警方围住了,靠近杨倩家方圆十几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被堵的司机嘟囔抱怨着不能前行,纷纷下车看起热闹,有的饶有兴趣点起了烟,有的举着手机不时拍照、录视频……夏桑禾在满耳叽叽喳喳之中愣是不断挤向前。
她不断拨通杨倩的手机号码,手机佩系的半环玉坠与她内心一般动荡不安。
来围护的警察不断呵斥着把人群往后推,丝毫不见温柔。夏桑禾不肯离开,她紧紧盯着杨倩住的楼房。红块很快吞噬了上半层楼,随后红色活物裹碎楼壁,它们落下时宛如天降冰雹,尘土扑起后经久不散。高楼岌岌可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坍塌似的。
直到她挤近到不能再近,她看见那楼上不断坠下一具又一具的身体,在黑幕中,他们挥舞双脚,或许连他们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身下就已血泊一片了。
夏桑禾捏紧手机彻底冷透了心。
如果杨倩在家,必死无疑。
正慌神,摇摇欲坠的楼房忽然有一道金光闪现。光芒尖利,似乎是从某个户落出现,横向将楼房从中间直直切开。夏桑禾脑海里就像是接收到信号一般猛地弹出御极决绝离开的背影。
那张不可一世的冷脸一直隐隐散发着烦躁。
夏桑禾突然冉升一种直觉,她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御极脱不了干系。
一刻钟前,御极悬于半空,目光锁定一户邪气四溢的人家。
民间有一邪术名绣魂花,取祟气炼细线,穿以针线可刺绣百花。世人皆认为彼岸花为鬼花,殊不知比彼岸花更邪性的是绣魂线所刺制的鬼花,其中鬼牡丹最为上乘。
绣魂花在青天白日时,尚不会化形害人。可一入寅时,绣魂花便会释放邪性食噬生魂。绣魂花化形则绣魂术成,可将吸食的生魂肉身铸成傀儡,组炼成鬼军。
“皆说绣魂术失传,会此术的人也被一并除尽。如今看来,天界监察部不过是一众酒囊饭袋罢了。”
御极金瞳一闪,很快便将视线锁定于客厅墙上的一副刺绣画上。画上绣着的是百瓣血牡丹,针针细腻,栩栩如生。
过了会儿,夜幕玉轮擦云显形,寅时将至。牡丹花瓣微微舒展,芯内生出滢滢水光来。依照朦胧月色,水光愈加泛滥,慢慢的,一行行血色陆续从花瓣尖淌下,在墙面上漫成扭曲交错的红痕。依着朦胧月色,可隐约窥见有什么东西欲从花芯内长出来,墙面一时潮腥不已。
御极眉头微紧。
这些腌臜鬼物最是倒他胃口。
灵戒很快就开始共鸣,其闪烁的灵光在提醒御极正是绣魂鬼花释放邪性的时候了。御极收手余光又扫过那道被灼伤的痕迹,心下烦意冉升。
待他除了这鬼花,定要将这女人捉来瞧个仔细。一滴眼泪就能将他灼伤,不知有何来头。万物相生相克,在那件事未达成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坏了他的好事。
软肋若先暴露敌手,必会成为插向他心脏的利刃。
御极压下念头,风般利落闪现于阳台之上,他需要快刀斩乱麻拔掉这邪祟。
适逢风吹,一股奇香从客厅内飘逸出来。御极屏息,这气味便是那鬼花释放迷人心窍的邪息。他走近刺绣,抬眼看画里的鬼牡丹。最中央的盛大主花的花芯已经隐约长出了一张人脸的模样。旁边还跟着不断冒出小花苞,它们极速生长,绽放,在花芯中结出一张张相似的人脸,生长中欲撑开整朵花。
似乎察觉到御极的存在,正中央已成型的人脸鬼牡丹蓦得睁开了眼,邪息乱涌想要把御极裹杀。
这些对御极自然没有什么威胁,只见他手起指落,一道金符悬空而出,紧贴于绣框。所有人脸鬼花瞬间皱成乱纹。尖叫啼哭声四炸,似婴孩,似郎女,似翁妪,一时杂乱难辨。
隐约之中,画里还夹杂了另一阵怪声。
御极顿手,一块沾血的污块物缓缓从主花那血肉模糊的嘴里吐出,哐当一声砸落地上。
砸落下来的是一部手机,白色手机壳上还佩坠了一个半环玉的挂件。如今沾带血丝交织,赤青相间格为黏稠。
御极在坠子上停留半分目光。这坠子他见过。
那手机虽已停了响声,却还在不停的震动,焦急而慌张,一如拨电话过来的人。
正等御极片刻疑神,一缕黑气水蛇般悄然从他身后游了过来。
小小伎俩自然瞒不过他,御极抬眼间瞬身便躲掉了。
可那黑烟雾似乎铁定心思与御极争高下,四面八方涌来更多的黑气,它们不断向他发起攻击。
趁着黑烟雾分散御极的注意力,鬼花不知何时竟寻到金符的漏洞,刺啦一声碎裂,金符竟从中裂开一道痕。那红色牡丹的花芯,已经长成了一张人脸的模样,撑开了整朵花。旁边簇拥的花苞也自发绽放,无一不是长着一张类人脸,它生长的速度极快,深扎根于墙内,又从刺绣中长出来。
御极轻巧破开烟雾,那黑气却不依不饶又汇织成一团笼障向他围来。鬼牡丹仍不断繁衍生长,不断绽放红色花瓣,甚至挤满整个客厅,往外长去。
阳台口被一片血红色涌满,整栋楼道都在悠悠晃动,很快四楼的墙面出现皲裂的痕迹。
鬼牡丹生长速度极快,那些红色花瓣已经化形成一只只手向御极进攻。蕊芯人脸不断发出啃食的声音,客厅内所有的物品无一是完整的,以其现在的状态,很明显它已经尝到腥的活物,此刻无味死物犹如粗糠,难已填满它的欲望。它合同着黑气,一前一后向御极发起攻击。
“胆敢算计本君?”
御极面无表情,他双手凝聚金火,双手分撑便将对峙着的黑气与触瓣灼净。彼时鬼花已有一墙高,鬼花万万没想到御极会在金火里加冥婴粉,这冥婴粉可以毒攻毒,沾染上的鬼花触手很快就像沾了硫酸后的活物,腐糜溃烂,烈气蒸腾。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鬼牡丹被他吸引尽注意力时,御极迅速悬于半空,双手飞舞,重新结加了一道新金符。
御极急速念动咒语,瞬间屋内符字四涌,金光刹那照亮满屋昏黑。所有触手便如触电麻痹般不再动作,抽搐于原地。
只听正中央那鬼花人脸“啊”的一声惨厉尖叫,御极趁机隐入绣魂花墟境。
在符咒与冥婴粉双管齐下后,鬼花繁衍速度肉眼可见慢了不少。
绣魂鬼花体内有一竖瞳,这竖瞳可类比于人类的大脑,是操纵掌控鬼花的主核,也叫鬼花眼。第一次金符被破,御极便已知鬼花眼的位置,他只要在鬼牡丹缓过来之际将鬼花眼毁了便是任务成功。
而当御极用冥婴粉反策鬼牡丹后,竖瞳里被鬼牡丹吸□□气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异化花瓣血丝般四岔紧紧吸住瞳孔中的人,它们不断狠狠吸食她的血和精气。察觉到有陌生气息,她身上扎生的尖长花瓣不断分裂,衍生出新瓣,似乎在宣誓主权,它们迅猛扎进她的头部,红条穿梭覆盖紧裸露的肌肤,只留余唇部翕合。
如果夏桑禾在场看见唇部的主人大抵会疯掉。
微笑唇心一点墨痣,清纯而妩媚。这是属于杨倩的标志。
杨倩已然哑声。
皮肉被生噬,她的肉身早就难保。
御极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躯体。
他悬于她身前,还再不断向他们进攻的触手尽折。一记响指声响,周身泛着白光的一缕魂魄便从血茧中浮出来。
杨倩环视身周的变化,这一切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你是谁?”
御极冷冷看了她一眼,手里幻化出一把冰琉璃匕首递给她,“我是谁不重要。接下它。”
“可是……”
他缓缓正视她,语气平淡如同讨论今天星期几,“你应该也不想成为这样吧?”
她回头,一眼透视鬼花里像蝉蛹被包裹在鬼眼下的自己,满脸血污,双瞳纯白,五官痛苦狰狞皱成一团凝固在蛹裹中。
杨倩知道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但她也没有义务解救苍生,“不想归不想,但如今我已脱离肉身,我自由了。”
“自你供养绣魂花时就应该想到如今这下场。我知你受人蛊惑,但如今你的罪过已经犯下,你要亲自赎罪。若让本君出手,方圆五百里皆没有活口。你也会灰飞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杨倩叹了一口气才终究妥协:“那我要怎么做?”
“自戕。”御极将掌心的泛流光的匕首送上前,“进入鬼花的瞳孔,将里面的你杀掉。”
杨倩抓紧匕首,看着御极道:“你应该是个好人……”
“临死前我有个请求。”
御极目光森然,心下只觉得厌倦,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有个赌鬼爹,希望你能够让他改邪归正,好好生活。我只有他唯一的亲人了……还有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她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夏桑禾。她比我更惨,虽然是两个请求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够让她余生变得幸福。”
杨倩一边说一边观察这非人类帅哥的脸色,见他拧眉连忙圆了话头:“如此,一死换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余生幸福也足矣。”
杨倩看了御极一眼,便转身坚定游向了竖瞳。她似拉弓射出的箭,猛蹿进鬼花朱色瞳孔之中。
瞳孔深处,另一个她正癫狂杀戮,她身周浮着红色光晕,不断咬断花瓣为她猎食来的无辜人的脖颈。尸骸谷堆中她残暴而疯狂啃食自己的同类。
杨倩每向前一步,魂魄就要遭受反噬之苦。杨倩在鬼花里的化形似乎也有同感,她终于抽搐着将注意力投射在杨倩身上。
杨倩冲向自己化形体前,御极施加法力配合,黑墨灵源强制将她们连接,两魂相撞,竖瞳跟着癫狂震颤。
鬼花已经渗透到了下楼层,警车和救护车不断涌来。如果再不阻止,所有人都要死。
“就是现在。”
御极低沉的声音传入杨倩耳边。
“他们就交给你了!”杨倩冲他大喊。说完她没有犹豫,直直将匕首插进自己另一具化形体的心脏。
杨倩顿觉撕心裂肺般剧痛,鬼花发出诡异瘆人的惊叫,杨倩与化形体瞬间歇了声,她的半魂与化形体半魂瞬间就像红白烟缕,荡然无存。
鬼花眼失去了掌控者,竖瞳内的世界坍塌,那些生长出来的衍生鬼花和触手光速变黄变黑,萎缩消失。
御极从画中脱身,一挥手,金色火焰包裹了刺绣画。
花朵腐败的恶臭传来,鬼物被他细数摧毁。
御极闪现出楼外,警车和救护车的车灯接连闪烁,将整个小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群星般聚在周围,一片鸣笛与明亮中,御极的背影悬浮于半空被夏桑禾隔空望见。
“真的是他。”
御极扬起右手又轻放。除了杨倩外,所有的一切皆破镜重圆,回归它们本身该有的模样。
夏桑禾想再看仔细些时,月下悬空的人影早已不见。四周就像是倒放的录像带,人群何处来何处去,物物皆归置原处。有了隧道的经验,夏桑禾硬撑着虚晃先行摊扶在路灯旁。
目光再次追寻时,他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