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千山派主峰,季洵与沈修远到达时龙渊已在广场上安排好了百忘崖的弟子们,广场中央是新搭好的宽阔擂台,大殿之上还悬挂了一面水镜。
这边身负碎星剑的温琅领着百忘崖弟子站在龙渊身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而远处大殿的台阶上正看得见白安执拂尘的身影。
沈修远先到了龙渊身边,同在场的凌霄峰与百忘崖弟子一同向季洵行过一礼才直起身来,季洵则在台阶前跃下决疑,待决疑入鞘便踏上台阶。
“大师兄。”沈修远向龙渊一抬手礼,温琅也同沈修远简单打了招呼。“燕归泽应当还有一会儿才到,一会儿你就站在无忧和四师弟中间。”龙渊边说边给沈修远指出了具体位置,沈修远一点头:“师弟明白。”龙渊笑笑,拍了拍沈修远的肩,随意道:“三师弟今天是先和四师弟有一场吗?”
温琅和沈修远对视一眼,各自点头,沈修远道:“是,之后还要和二师兄有一场比试。”“无忧鬼主意多,你和他比试要多注意他手上的东西,他主修炼器,身上所佩戴之物也只有他自己才知晓功用,从前切磋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他的亏。”龙渊无奈地提醒道。
温琅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龙渊又道:“四师弟性子耿直,落在无忧手上怕是更要吃亏的,还好你与他之间隔了三师弟。”
闻言,温琅表情微变,眉略微挑高,正想回一句嘴,沈修远却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温琅袖角,随后与龙渊聊了起来,温琅便不再言语。
今日比斗每位弟子的对手都是顺位离自己最近的师兄与师弟,沈修远与龙渊之间隔着一个无忧,没有直接冲突,气氛还算和谐,而弟子们却私语声不止,有的人正在讲述半年前秘境历险沈修远如何一剑当先挺身而出,如何救了众人,龙渊神色变了一瞬,沈修远那时刚巧错开视线,并未见到。
没一会儿二长老广陵便带着无忧与燕归泽的弟子们来到了凌霄峰,例行的礼数完毕,无忧便抛下那些弟子来到龙渊这边:“你们今日来的可够早的,小师妹还没来吗?”话音才落,便听一声鹤唳,沈修远循声仰望,正见玉衡君驭一只白鹤翩然而至,秦子衿与九苍山弟子们先下地行礼,随后也快步走了过来:“师兄们早!掌门师叔还没有来吧?”
“还没,师妹莫急。”龙渊道,秦子衿掩唇笑笑:“这不是来得晚了些,怕掌门师叔怪罪嘛……咦,三师兄,你换新衣服啦!”沈修远瞧瞧自己这身白底黑纹的衣服,是两个月前季洵拿给他的,思及此沈修远一笑:“是,师妹好眼力。”“那当然了!”秦子衿笑得开心,她容貌本就清新可爱,这下更是引人心动,都听得到内外门弟子们交头接耳。
九苍山修的是历世之道,红尘气比其他峰重些,他们这些人昨日才见识了沈修远实力,激动万分,却碍于昨日后场的比斗并未多交流,这下见到沈修远便再次想起那封喉一剑,再听龙渊所言掌门还没到,便开始拽着身边的弟子聊起昨日的意外一战。
无忧听了一耳朵闲话,也好奇得不行,一揽沈修远的肩便要沈修远讲一讲怎么回事,沈修远无奈喊道:“二师兄……”“三师兄不计较这些,我可是看完了全程的,二师兄想听,我来讲给你听呀!”秦子衿像是半点都没有一会儿还要与师兄比试的压力似的,跟着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昨天那个凡人是如何赢得了九苍山的比斗,她三师兄又是如何试探,如何进攻,如何找到破绽,再如何一剑封喉……
眼见秦子衿越讲越起兴,沈修远才意识到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沈修远也只能保持一个符合礼数的微笑,偏偏无忧不让他如意,起哄便罢了,还和秦子衿一唱一和,沈修远只觉得自己这个笑容怕是保持不了太久了。
这时正好看到龙渊也是同样的笑意,沈修远本觉得不好意思,可多看了龙渊两眼又觉得哪里奇怪……沈修远心念一动,便主动上前道:“师妹说的太夸张了,比试当前,再这么赞谬下去,要是师兄过于紧张表现不佳,也得回去跑圈的。”
青霜峰的跑圈神话早在无忧无数次痛苦的哀嚎中传到了千山派所有弟子心中,闻言大家只好偃旗息鼓,仅小声私语,秦子衿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三师兄……抱歉……”“无事。”沈修远道。无忧却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被温琅盯了半天都没反应,温琅转过头,不想再理睬无忧。
一声钟鸣打断了所有的声息,师兄妹五人对视,随即各自回到了该站的位置,钟鸣不停,只见一人徐徐御剑自峰顶落下,修为已近化神的元婴修士威压盖下,众人只觉膝间不稳,唯有季洵毫无知觉,望着执明君收剑落于大殿前,默默感慨一句掌门的衣服看上去就比他的又复杂了少说十条带子,随后众人向掌门行礼。
一声钟鸣后众人起身,掌门执剑一挥,君故剑与七星剑应息自二人背后剑鞘中飞出,直插入擂台中心——这便是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是秦子衿与龙渊,师兄妹二人互相见礼,提剑入手,龙渊示意秦子衿先攻,秦子衿便狡黠一笑,旋剑即攻!
秦子衿这半年努力想要突破修为,却因所修乃历世之道,年岁尚浅,又仅有两次历练,终究欠了些火候,便还停留在距筑基一步之遥的地方,龙渊则是金丹修为,两人差距不可说不大。
然而亲传弟子之间的比斗并不像内外门弟子那般严格禁止修为压制,不如说亲传弟子素来面对的都是更加激烈的比较与竞争,若不如此,怎能磨砺出足以继任一峰的才干?
不过龙渊心有分寸,将修为压到了筑基水平,一进一退收放自如,也不失各自水准,只为不让秦子衿难堪。招式来往间,秦子衿也察觉了大师兄的用意,不说心有不甘,却也并不舒坦。
她想起那次同师父玉衡君一道的洛水白市之旅,强压下心中的不平,左手捏诀,右手快攻再转为防守,状似退避实为引导——九苍山的御兽之术因为灵兽能力对比试影响太大,数十年前便有规定一场比试中只能召灵兽攻击不超过三个小回合。
秦子衿意在速战速决,左手御兽之诀打出,竟是先前玉衡君坐骑的那只白鹤应诀而来,沈修远没料到白鹤的猛攻竟似不逊鹰隼,攻势渐缓,秦子衿抓住时机刺向破绽,却不料龙渊早有准备,空着的左手并指控住君故,白鹤躲开七星剑一挥后再想护主已经晚了。
七星剑指秦子衿胸口,君故被龙渊制住,胜负已分。秦子衿也不扭捏,与龙渊各自收回佩剑,便先躬身行礼:“师兄剑术精湛,师妹甘拜下风。”龙渊受了这礼也拱手道:“师妹御兽诀也用得恰到时候,师兄领教了。”
“第一场比试,胜者,凌霄峰大师兄龙渊!”
大殿上,执明君不置可否,表情却是看得出的赞赏,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玉衡君也并未失了面子,还与秦子衿打了个手势。季洵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敲着木料,只等再过两场之后沈修远的比试。
比试的安排考虑过各人消耗,执明君预料到龙渊与秦子衿一战消耗不会有多大,事实也是如此,于是第二场仍是龙渊的场次——对战燕归泽无忧。
朔风剑出,直插在龙渊脚前的地面,广陵长老见状捋着白胡子挑眉坐直,执明君也有些期待这一场比试,季洵瞧了一眼水镜,无忧这剑插的实在是近,亏得龙渊还能面不改色。
各自见礼过后,无忧才不给龙渊反应的时间,朔风携着强劲的剑气直对着龙渊的脸就招呼了上去,龙渊也有些惊讶,侧身闪过再提七星剑一挡,随即剑气猛增,无忧不得不后退一步再攻上。
他俩修为相近,又是这一辈亲传弟子里最早进入门派的,互相知晓脾性,也知晓路数,切磋更是不计其数,你来我往之间竟秋色平分,难分伯仲。
最先不满于微妙平衡局势的果然是无忧,燕归泽修习尽情道,讲究的是尽情挥洒,无拘无束,且擅长炼器,龙渊见无忧攻速变慢不由得提高了警惕,果不其然玉箫入手,合朔风一挥,无忧欲拉开距离施展音律,龙渊怎会让他得逞,身法更快避开剑风迅速接近,却见无忧横剑一挥嘴角轻笑:“大师兄,当心了!”
龙渊预感要糟,急忙要退,却被玉箫砸了个正着,无忧就趁他这一念之间看准穴位,龙渊手臂一麻,好在退得快,剑并未脱手。
无忧这招沈修远是见过的,就在六象秘境中的那只青鸾处,枉他以为无忧要行音律之术,谁料玉箫作棍,连青鸾都懵了,龙渊料想不到也属自然。
无忧诡计得逞,一轮快攻过去,竟似将占上风!
然而攻势太顺利,无忧渐觉不对,撤剑上步箫剑对碰一声脆响,无忧自认箫的角度甚为刁钻,龙渊却能接下,显然是刻意避让,无忧顿时警惕,翻身一纵,剑风削去衣角一片,无忧气得以箫挡剑,朔风趁隙直向龙渊胸腹,龙渊加快身法,二人缠斗起来,竟是谁也占不了上风。
无忧招行奇异,龙渊滴水不漏,战势胶着之下最终演变为了消耗战,无忧奇无可奇,龙渊看准时机运起积攒的灵气于七星剑上,剑风更加凌厉,无忧体力在攻时消耗甚大,此时躲避再快,终究被剑风伤到了脸颊,无忧自知扭转无力,引动朔风冲破剑风自龙渊面前掠过方才归鞘。
龙渊知道无忧这是认输了,便收回七星剑,上前想扶起单膝跪地的无忧却被一个手势制住,无忧摸摸脸上血痕,扯唇一笑,自行站起向龙渊一礼:“师弟认输!”不等龙渊回礼,无忧便转身一挥手,提着朔风下了擂台,龙渊无奈,只得留在台上。
他们切磋过那么多次了,无忧这个性子,龙渊再清楚不过。
“第二场比试,胜者,凌霄峰大师兄龙渊!”
擂台上下气氛还算和谐,大殿那边却不然,广陵显然气恼又遗憾:“诶哟这傻徒弟,就知道把箫当剑用,平时还吹着玩,怎么一上去就不知道怎么吹了!诶哟我这气得哦……”广陵长老也是个话多的人,执明君作为师兄只好安抚道:“这招也属出其不意,音律在擂台之上发挥有限,你就莫苛责了。”“不行,燕归泽的弟子,怎么说也得会一样乐器,这是老规矩了,哪怕吹个叶笛都行,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广陵气呼呼地说完,倒是玉衡君忍俊不禁,笑而不语。
季洵和白安不为所动,各自看着擂台与水镜,下一场是温琅与秦子衿的比试,季洵不感兴趣,只等这一场结束,就到重头戏了。
沈修远也同样在擂台下等待着,他望望大殿那边,这才看向擂台,君故剑与碎星剑立于擂台中央,正在日光下反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