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这边,陆灼年安排的人已经在机场等候。
陆家是大家族,每逢年节都有很繁复的规矩和流程要走,陆灼年本人要在京市过完年才能来,伺候他的团队倒是早早就到了三亚待命。
下了飞机以后,拿行李的、递水的、撑伞的都围了上来,陈则眠身边前呼后拥,也是体会到了一把当少爷的滋味。
司机替他和闫洛打开车门,恭敬有礼地将二人请上车。
酒店依旧是陈则眠订的那家五星级豪华酒店,只是普通的双床客房被升级成了两间海景套房,打开阳台门就拥有一整片私人海滩。
可惜陈则眠不会游泳。
但这依然是一次注定完美的度假。
晴空与碧海在天际尽头相接,微风轻拂,浪花在潮汐引力作用下循环往复,形成一种很有节律的白噪音。
高大葱茏的椰树点缀了白沙,巨大的遮阳伞下面放着一张柔软且贴合人体工学懒人沙发,手边的圆桌上还有各色热带水果和饮料。
陈则眠一躺上去就不想动了。
他完全放空自己,享受着假期的悠闲和安逸。
这一觉睡到了落日时分,醒来时晚霞漫天,绚烂的霞光映照海面,天地间都是一片亮丽的暖红色。
碧海潮生,鸥鸟盘旋。
不知道为什么,陈则眠这一刻忽然很想给陆灼年打电话——
其实下了飞机就该打的。
他们之前说好,到了三亚以后要报平安的。
只是陈则眠有点轻微晕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来以后耳朵连着头滋儿滋的疼,就没给打电话,让闫洛替他跟陆灼年说了声他们到了。
陆灼年也没给他打。
从下飞机到现在五个半小时了,手机上连条未读消息都没有,不光陆灼年没联系他,连萧可颂和刘越博居然也没问问他到没到。
什么朋友啊都是。
陈则眠恨恨按灭手机屏。
虽然都说人走茶凉,但这凉得也太快了吧!
没关系,等他养好身体就会卷土重来,回到京市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陈则眠翻了个身,刚站起来抻个懒腰,就看到爬满绿植的栅栏边,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过来,正在猫猫崇崇地观察他。
是闫洛。
陈则眠忍俊不禁,叫他:“小闫洛。”
闫洛眼睛一亮,扒着栅栏隔空喊话:“陈哥,你醒啦,还头疼不,我给你买了药。”
陈则眠抬手把房卡丢过去:“来我这边说。”
闫洛伸手接房卡的动作很像猫猫抓球,‘嗖’的一下接住了,还要继续展示自己的身手:“我可以翻过来!”
陈则眠说:“栅栏有尖,扎你屁股。”
闫洛叼着房卡,轻盈地翻过栅栏,全程根本没用到屁股作支点,往下一跳以半蹲的姿势落在沙滩上,帅气得像是在拍电影。
离开京市以后,闫洛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终于有点十六七岁高中生那种少年气。
之前他总是冷着脸,充满警惕戒备,好像身后随时有人会出手袭击他,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令闫洛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里没有闫家、没有他的亲人也没有他的仇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更没有人了解他曾经的不堪与狼狈,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展示出灵活的身手和飞檐走壁的能力后,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和议论,猜测他曾经的经历。
闫洛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奔向陈则眠,从口袋里掏出治头疼的药,献宝似的递过来,说:“陆少说晕机吃这个能缓解,他本来想找人送过来,但我查了下附近有药店,就没麻烦他。”
陈则眠接过药:“你自己出去买的?”
闫洛轻轻点了下头,又超级不明显地挺了挺胸。
即便没说话,但潜台词已然非常明显了。
隐藏又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对呀,我虽然很不喜欢和人交流,但还是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门给你买药,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当然如果你能发现并且知道我真的超在乎你就好了,并没有求表扬的意思,但你要是非要表扬我也勉为其难地接受吧”。“哇撒,你真的是太厉害了,”陈则眠把药瓶握在手里,摸了摸闫洛的脑袋,称赞道:“海南这边的方言很难听懂哎。”
闫洛不是很骄傲地说:“不管是什么方言,我都能很快听懂。”
陈则眠真有点惊讶了:“为什么?有的方言我听着就像外语一样,你怎么都能听懂,是偷偷下载语音包了吗?”
闫洛手指不自觉地捻了下衣角,说:“小时候和我一起的那些人,南来北往的哪里都有,听得多了,就都能听懂了。”
不懂也得想办法弄懂,他们那些人穷凶极恶,可没有耐心讲第二次,反应稍慢一点,巴掌或者拳头就过来了。
最严重的一次,闫洛被踹折了肋骨,可能还扎到了内脏,又吐血又发烧,那些人嫌他麻烦,差点直接把他活埋了,是他拼命磕头保证自己一定能恢复并且会偷回更多东西补偿,才侥幸逃过一劫。
这些事除了办案警察知道以外,闫洛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当然也不会特意告诉陈则眠。
偷东西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他不想让陈则眠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
只是即便他不说,陈则眠也能大致猜到几分。
陈则眠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手机,往懒人椅里面躺了躺,叫闫洛上来跟他一块儿看美食推荐:“看看晚上想吃点啥。”
闫洛也躺上懒人椅。
两个人挤在一起,头挨着头看向手机屏幕。
闫洛特别喜欢这种狭小的环境,挤在一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所以虽然陆灼年在射击场给他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但他还是习惯睡在值班室,因为值班室的监控可以看到射击场的各个角落,而且有狭窄的、带上下铺的那种单人床。
陈则眠了解闫洛的这个猫咪习性。
每次闫洛不开心或者有点惊慌的时候,贴着他挤一挤就能很快安抚好他的情绪。
这次也一样,美食餐厅才看过两家,闫洛紧绷的后背就重新放松下来。
“黄流老鸭、猪肚煲汤鸡、水煮串串、文昌鸡、鱼煲、温泉鹅都很适合晚上吃。”闫洛很认真地筛选出几家餐厅:“陈哥你想吃哪个?”陈则眠把这几家餐厅全部加入收藏夹:“在这儿要待很久呢,挨个吃呗。”闫洛喜欢‘很久’这个词,情不自禁地弯起眼睛:“嗯。”陈则眠见天色有些擦黑,就说:“走,咱们去吃饭,你回房拿件外套,我去洗把脸。”闫洛很懂事地说:“你还头疼吗?我也不是很饿,你要是不舒服就晚点去。”陈则眠把药瓶放进口袋里:“早不疼了,再说这不还有药嘛。”闫洛站起身往栅栏处走:“那我跟陆少说一声。”陈则眠推着闫洛拐了个弯,穿过露台走进房间,看到闫洛打了一大串话和陆灼年汇报情况,忍不住一笑:“晚上去哪里、吃什么这样的小事就不用说了吧。”
闫洛:“要说的,到了地方还要给陆少发定位。”
陈则眠诧异道:“发定位?他还怕我把你弄丢了不成?”
闫洛表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给陆少开启了位置共享,他那里能看到我的定位,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问他要我的位置。”
陈则眠信誓旦旦:“绝无可能。”
两个半小时后,绝无可能变成了必然可能。
解放路步行街繁华喧闹,人潮汹涌,很轻易地将陈则眠和闫洛挤散了。
陈则眠举着手机,站在花坛边沿上登高远跳,看着乌泱乌泱的人群,脑袋喻嗡的,为了确保自己在闫洛心中的靠谱形象,他没有直接给闫洛打电话,而是选择了求助陆灼年。
等待音嘟过第三声。
陆灼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则眠,你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则眠讪讪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陆灼年如同长了双千里眼,能够洞悉三千公里外的实况:“还能什么事,你们在三亚最繁华的解放二路,而且闫洛的定位已经十分钟没动过了。”
陈则眠大惊:“怎么定位还不动了?”
陆灼年淡淡道:“因为我跟他说,如果和你分开就找个地方不要动,省得他找你你找他,两个人面对面路过八万次。”
陈则眠试图狡辩说:“这次是个意外,我看他看得很紧的。”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注意力集中程度有所了解,预感到这类事情必不会少,已经提前做好了应急预案,接到陈则眠电话的同时,就把闫洛的定位发到对方手机上了。
陈则眠点开手机定位,前后左右地比划了一番,感叹道:“看来分享定位还真有用,等会儿我和闫洛也开一个。”
陆灼年说:“你们俩手机品牌不兼容,开不了实时定位。”
闫洛和陆灼年用的同品牌手机,陈则眠用的另一个牌子,和他俩谁都开不了实时定位。
陈则眠恍然:“我说闫洛怎么不直接跟我开呢…对了,你不要跟闫洛讲我找不到他的事情,他本来就缺乏安全感,要知道我这么容易就把他弄丢,以后就该不信任我了。”
陆灼年简明扼要:“他已经发现你不见了。”
陈则眠胸有成竹道:“没关系,待会儿找到他,我会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陆灼年对陈则眠的乐观给予了高度赞扬。
陈则眠大概找到了一个方向,但又不是很确定:“我是应该往右走吧。”
陆灼年轻笑一声:“陈则眠,我看不到你在哪里,不知道你该往哪边走。”
陈则眠顺手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同时打开视频将周围拍给陆灼年看。
镜头开的是后置,陆灼年手机画面里没有陈则眠,只有人群、商铺、灯牌和树梢。
通过四周景物,很容易确定陈则眠的位置。
陆灼年语调沉稳,听起来就十分可信:“嗯,我知道你在哪儿了。”
陈则眠问:“那我该先往哪边走?”
陆灼年沉吟半秒,说:“先从花坛上下来。”
陈则眠:“…….
为了洗清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污名,陈则眠开始了打卡式骚扰陆灼年。
找到闫洛后,他立刻联系到游戏工作室的程序员,让程序员写了个自动发送消息的小程序。
每隔一个小时,小程序都会自动给陆灼年发一条【我现在到了XXX】的微信消息,如果在打卡人数超过平均值的景点或者餐厅停留半小时,程序还会自动把位置分享过去,可以说是非常智能了。陈则眠要不停给陆灼年发消息发发发发发发到厌倦,省得他一接电话就阴阳自己。
陆灼年何等聪明,在收到第三条消息的时候,他就怀疑对面不是真人了。
陈则眠像只撒手就没的野猫,怎么可能在两个小时内接连给他发三条微信报备,况且虽然陈则眠有时候宛若人机,但这些消息也太人机了。
不过既然能收到陈则眠的定位,那人机就人机吧。
陆大少日理万机,抽空用电脑写了个A对话小程序,用来回复陈则眠的人机信息。
第二天下午,陈则眠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看到手机上未读消息,不由怀疑陆灼年也搞了个小程序敷衍他。
因为不管他发什么过去,陆灼年都会和DeepSeek一样,自动回过来一串相关的旅游攻略。
好家伙,竟然用A对付Al?!
连技术也要卷?
陈则眠攀比之心大胜,当即致电给工作室的程序员,表示有人的对话程序比他更高端,疑似在鄙视他的技术。
程序员一听竟然有人鄙视他,也不顾还在过节,当即扔下一桌子亲戚,回屋打开电脑就一顿噼里啪啦。
半个小时后,他将完善过的小程序发给了陈则眠,得意洋洋地介绍道:
“老板,我这个程序现在不光能发消息,还能和手机互联,能够根据手机使用情况自动发送早晚安、自动分享打车行程、随机分享常听的音乐、点赞的短视频、浏览的网页…”
陈则眠迟疑道:“浏览的网页就别分享了吧。”
程序员:“OK,网页不分享,那点赞视频呢?”
陈则眠刷小视频没有点赞的习惯,偶尔收藏两条也都是和专业相关的,就很无所谓地说:“视频没关系。”
程序员啪啪啪敲了一通键盘:“好了老板,发你了。”
陈则眠发现这是个很好的狗腿软件,能够自动在老大面前刷存在感,一边感叹科技改变生活,一边把小程序和陆灼年的微信绑定,立志要和陆灼年那边的智能A决战到底。
除夕夜的晚上九点,海滩举办了一场热闹的篝火音乐晚会。
闫洛认识了新朋友,是个跟家人一起来度假的高中生,跟家里老老少少玩不到一起去,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同龄人,抓着闫洛无话不谈,两个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陈则眠心态和真正的年轻人还是有些区别,不大喜欢凑热闹,只远远地倚在吊床上玩手机。
远处隐隐传来欢呼笑闹的声响,人声和海浪交织在一起,宛如隔了一层毛玻璃,似近似远。
仿佛近在咫尺,又像是遥隔天涯。
海上明月高悬,夜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喧闹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整个世界又热闹,又安静。
闲适与繁忙同时存在,那种感觉很奇异、也很难形容,但就是非常舒服,有种活在人间的潇洒和畅然。
二代群里玩起了抢红包游戏,红包最低也是188起,都抢着想多当几次手气王,为新年讨一分好彩头。
陈则眠收到萧可颂私发的消息,吐槽家里一到过年就打架,说在京市真没意思,特别想现在就飞到三亚找他玩。
两个人七嘴八舌地聊了好几页,萧可颂忽然问他:唉,对了,那边的气候怎么样?你还咳嗽不?
陈则眠:不咳了,在京市每天早上起来鼻子喉咙都特别干,到这边以后明显好转。
萧可颂:那头疼是晕机还是水土不服?
陈则眠:晕机吧,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萧可颂:灼年说的啊,昨天你到三亚,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他不让我给你打,说你晕机不舒服,不许我们烦你。
陈则眠:原来是这样,我看你们都没给我发消息,还以为人走茶凉,你们有别的小弟了呢。
萧可颂发了个笑哭的表情:我倒是想联系你,陆灼年不让啊。
陈则眠还没输入完,萧可颂又发来一条消息:先不跟你说了,我小叔把我三叔给打了!
……
萧家还挺热闹。看不出萧名兀居然这么骁勇善战。23.59分,巨幅的LED屏幕上亮起了倒计时。陈则眠提前用小程序编辑了祝福短信,会在零点自动给选定的好友发送新年祝福,因此也不着急掐点,心安理得地打起了游戏。
刚进入游戏,游戏突然显示无网络。
有电话打了进来。
陈则眠一边改连Wi-Fi继续打游戏,一边戴上耳机接通电话:“Hello。”
沈青琬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新年快乐啊,陈折。”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陈则眠受宠若惊道:“你是第一个打电话跟我说新年祝福的人。”
沈青琬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现在还没过零点,我特意早点打,免得凌晨时你话务繁忙,我的电话打不进去。”
陈则眠笑着说:“怎么可能。”
沈青琬声音很温柔:“听闫洛说你们去三亚了,那边怎么样?”
陈则眠说:“也还行,主要是气候好。”
沈青琬笑了笑:“那就好,今年过年我爸不在,我和妈妈回了姥姥家,我姥姥听说你帮过我,一定要我给你拿点她做的枇杷育,等你回来,我还是给你送到射击场去吧。”
陈则眠应道:“好啊,枇杷膏听着就很好吃。”
沈青琬柔声说起枇杷育的吃法,可以冲水喝,也可以每天早上盛一汤匙压在舌头下面,或者煮梨水、煮苹果水、山楂水,都能缓解咳嗽。
在沈青琬温声细语中,零点倒计时计入最后十秒。
海滩上所有人都跟着LED屏幕跳动的数字倒数。
【九、八、七、六.….】
人群喧嚷。陈则眠有点听不清沈青琬说话,就往房间里走了两步,转身的瞬间灵光一闪,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等等。
沈青琬姥姥的枇杷膏???原书里这不是应该给陆灼年的吗?怎么给我了?
这不对吧。
恍惚中,人群呼喊的倒计时声,在陈则眠身后响起。
【四、三、二、.….】
忽远忽近的背景音下,陈则眠意识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新年如约而至。
零点刹那,手机突然又进来一通电话。
谢天谢地,这个电话真是太及时了,陈则眠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新年的钟声敲响,漫天烟花在海岸上空绽放。
光芒如瀑布倾泻而下,似繁星坠入海面。
陈则眠没心情欣赏美景,甚至都来不及看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就匆匆和沈青琬说了再见:“那个,又有人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先挂了,拜拜。”
沈青琬轻轻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哀婉幽怨。
陈则眠心头一惊,用超绝的手速挂断电话,同时接起另一则通话。
因为过度紧张,他更加像个人机,开口就是:“您好,请问找谁?”
陆灼年顿了顿,声音含笑:“您好,我找陈则眠。”
听到陆灼年的声音,陈则眠整个人无端地平静了下来。
陆灼年甚至还没质问他,他就先埋怨上了陆灼年:“你怎么才给我打?”
陆灼年沉默半秒:“因为现在才0点。”
陈则眠‘哦了一声,放松后背靠在沙发上,望向窗外不断升起的烟花。
仿佛漫天星河流落,盛大的繁华转瞬即逝,此起彼伏,绚烂之中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不知为何,明明身在热闹之中,陈则眠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直到陆灼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刚才在和谁通话?”
陈则眠回过神:“沈青琬。”
陆灼年听到这个名字毫不意外:“刚才听你的声音这么慌,她是跟你说什么了吗?”
陈则眠有点发愁:“还没来得及说,但我怕她说,还好你来电话了,要不然大过年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多伤人家的心。”
陆灼年语气听不出情绪,不咸不淡道:“还挺怜香惜玉。”
陈则眠:“陆灼年,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陆灼年拒绝道:“很难不开。”陈则眠:“为什么。”
陆灼年说:“因为你真的很好玩。”
陈则眠想不到剧情还没开始就走偏了,脑子一乱嘴就开始放飞,开启了自动攻击一般反驳道:“没你好玩。”陆灼年沉吟道:“是吗?那你什么时候来玩。”
“?????”
陈则眠看了眼手机屏幕,开始怀疑对面跟他打电话的不会也是Al吧,怎么也跟人机一样,张嘴就是胡言乱语。
“你是陆灼年本人吗?”陈则眠忍不住问:“不会是自助通话小程序吧。”
陆灼年:“谁都和你一样吗陈则眠?”
陈则眠作贼心虚道:“什么和我一样,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灼年说:“你看微信。”
陈则眠打开微信,发现小程序在十点半的时候,就自动给陆灼年发了【晚安】。
Al小程序因不了解华国人有除夕守岁的习俗而惨遭暴露。
陈则眠辩无可辩:“好吧,我承认我用了小程序,那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真人?”
陆灼年反问:“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陈则眠也不知道,很认真地和陆灼年讨论了一会儿人类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A''。
他前世的工作与互联网息息相关,在人工智能方面也有些见解,原书中陆灼年自己创办的第一家公司就是研究人工智能的,两个人在这方面很聊得来。只是说起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总归枯燥,尤其是陆灼年讲话语调平和,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跟听晚间新闻播报似的,听起来特别安心。
陈则眠闭上了眼睛。
陆灼年听出陈则眠呼吸渐沉,略微顿了顿:“困了吗?”
“不困,就是有点累了。”陈则眠睁开眼,问陆灼年:“对了,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儿来着?”
陆灼年说:“没什么事。”
陈则眠醒了一点,晃了晃头:"好吧,我还以为你是来送新年祝福的。"
陆灼年语调平淡从容:“不是有人给你送过了吗?”
陈则眠说:“那我给你送一个。”
陆灼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不必,你的小程序已经在0点时自动给我发了。”
一想到陆灼年对小程序的事耿耿于怀,陈则眠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灼年问他:“笑什么?”
陈则眠站起身走进露台,看向遥远的海面:“想不到陆大少日理万机,还对这点小事念念不忘。”
屋外烟花秀还未停止,余晖冷焰与海面连成一片,连绵千里,光华璀璨。
明明灭灭的光落在陈则眠羽睫,晃得他眨了下眼。
陆灼年问陈则眠:“在三亚玩得开心吗?”
陈则眠答了句挺开心,然后摘下一只耳机,抬手伸进风中,给陆灼年听烟花绽放的声音:“听到了吗?我这里有人在放烟花。”
这场烟花从零点开始,放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
海天相映下,方圆数十里都明如白昼。
纷扬四散的光辉无休无止,照亮半个海湾。
陈则眠不禁感叹道:“我看那些流光简直像钞票,''忽 的一下就烧尽了,刚才还听人念叨,说这个规模的烟花秀,至少要一千五百万打底。”
陆灼年问:“好看吗。”
陈则眠回答:“那是非常好看了,我录个小视频给你。”陆灼年看过视频,问:“还不错。”陈则眠又看了会儿烟花,都有点看困了,不自觉跟陆灼年抱怨:“不错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陆灼年轻笑一声:“你想什么时候结束。”陈则眠打了个哈欠,想都没想:“最好现在。”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就像按下了暂停键,倏忽安静下来。陈则眠微微一怔,下意识侧头看向窗外。烟花秀停止了。
窗外弦月千里浩荡,清辉照亮万顷空蒙。
最后一朵烟花燃放的余烬还未散去,素白皎洁的月光洒在无垠海面,粼粼波光如银镜落地,炸开万里残晖。
霎时间,海波温柔,天地寂然!
耳机里陆灼年浅浅的呼吸,成为世间唯一声响。
陆灼年的声音比水波温柔。
“陈则眠,祝你新年快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