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街头的甬道上,有一辆马车徐徐前行。 一身锦绣衣衫的高阳公主枯坐许久,怀里抱着房承志,小家伙嘟嘟嘴,依旧沉沉的睡着。 高阳公主微微一笑,将房承志身上的小被子紧了紧,她语重心长的说道: “希望你以后成为像你爹那样的人,刚正不阿、愤世嫉俗...当然,不要太好色...” 可小家伙哪里听得懂!? 高阳还是心满意足,轻轻的摇着怀里的房承志,马车很快便来到皇宫门前。 值守侍卫例行询问,见到来的是高阳公主,怀里还抱着孩子,不敢耽搁,直接放行。 高阳在宫门之内下了马车,一个人吃力的缓步前行。 她的体力本就没有恢复,加上房承志的体重不轻,走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 诸多宫女见到高阳公主,都热情的打着招呼。 没想到公主殿下这么快就带着孩子回门,按照时间来算,应该还没到才是。 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高阳公主并未去长孙皇后寝宫。 而是直接来到了陛下所在的御书房门前,跪下。 紧接着,她在来往宫女诡异的眼神中,声音洪亮,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态。 “父皇,儿臣高阳,自下嫁平倭侯房遗爱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勤俭持家。” “我夫君行事唐突,却不乏正直;手段偏颇,却从不失公允!” “受朝廷官职之后,不曾亵渎唐律、不曾欺压良善、不曾收受贿赂、不曾违背人伦,只愿以一腔赤诚热血,换来大唐的天晴地朗。” “然,大唐风气污浊,唐臣脊梁不正者不计其数,有人贪墨银两,有人奸淫-女眷。” “越王李泰,在扬州一手遮天,伪造虚名,实则虚伪至极,玷污坊间女子,却弃如敝履。” “以至诸多女子有孕在身,却难以倾诉苦衷,唯有拦住我夫君车架,以求庇护。” “我夫君为护朝廷颜面,私下与父皇诉说此事,父皇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夫君呵斥出宫。” “犯罪者,逍遥法外;无罪者,反被抨击!” “儿臣自幼得父皇母后教诲,五常修明,光风霁月,心无法如何执法,己不正何以正人?” “请父皇秉公办理此案,不可因私情而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如若不然,我与我儿承志,愿跪死在此!” 声音如洪钟,听的人振聋发聩。 宫女和侍卫们敢怒不敢言,想要去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处切入,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 李世民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手中的笔早已停顿悬空,眸中目光炯炯闪烁。 听着外面的高阳把话说完,他冷哼一声,竟有些辛酸的苦涩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房遗爱,连亲爹亲哥都不认,愿意跪就跪着吧。” 说罢,李世民再无挂念,继续看着前线倭国传回来的军报。 大太监张宇斜瞥了李世民一眼,没说什么,趁着李世民不注意,溜出御书房。 他莲步轻挪,来到高阳公主面前,浮尘一挥,看热闹的侍卫宫女纷纷散去。 叹了口气,这位跟在李世民身边几十年的大太监盯着高阳,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殿下,你这是何必?” 高阳自嘲的笑了笑: “求个道理!” “求道理?自古以来,哪有跟自己父亲求道理的,更何况,殿下要面对的是陛下!” “不管面对的是谁,总有对错之分!” 张宇无语了,你们老李家都是这种倔驴吗? 但他还是没生气,自己是宦官,根本就没有资格对着公主皇子发脾气。 “试问殿下,若今日犯罪的是驸马,殿下何为?” 高阳的回答斩钉截铁: “若是夫君也触犯唐律,高阳绝不包庇,任由父皇处置。” “殿下嘴上说的轻松,可真做起来,就会发现左右为难,殿下要理解陛下的苦衷;陛下此刻的心理压力极大,总要给陛下些时间缓解,那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想让陛下一棒子打死,无论如何陛下都是做不到的。” 大太监很明白李世民的心理在想什么,一五一十的剖析着,缓和这对父女的关系。 “趁着陛下没生气,殿下赶紧离开,皇后娘娘病倒在床多日了,殿下可抱着小公子去看看皇后娘娘,帮皇后娘娘解除心结,但万万切记,不可提及越王之事。” “那父皇这边?” “有老奴呢,殿下放心便是,也给驸马捎个口信,告诉驸马陛下乃千古名君,自有决断。” 高阳点了点头,就在此时,怀里的房承志‘哇’的一声打哭出来,讨奶吃。 久跪在此地,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她要给孩子喂奶,宫女侍卫们不能偷看。 夫君说了,身体有些部位,只能他一个人看! 高阳听了张宇的意见,抱着孩子离开,直奔长孙皇后寝宫,去探望长孙皇后。 当大太监张宇再次回到御书房的时候,老李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陛...陛下...” 张宇紧张过渡,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李世民死死盯着他,冷声质问道: “张宇,你把高阳打发走了?” 大太监一听,话里有陷阱。 “老奴是按照陛下的口谕,让高阳公主去探望皇后娘娘了。” “口谕!?朕何时给你下过口谕?” “没有吗?那是奴婢幻听了,不能啊,奴婢侍奉陛下多年,从未幻听过!” 李世民笑了,这个老东西啊,总是能抓住他的软肋。 他想了一天一夜,对于李泰的事,终究还是要过问的,但却不能大张旗鼓。 如果将此事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事情摆在明面上来,真的证据确凿,想要脱罪...极难! 不能让刑部和大理寺插手。 那这件事交给谁呢? 想了想,李世民想到了尉迟恭,那个长相不讨喜,办事却从不含糊的家伙。 “你去,让尉迟敬德进宫,就说朕想他了,有一件重要的事,非要他去办不可。” 张宇退去,刚到门口,扭头道: “陛下,奴婢见陛下心神不宁,昨夜又没休息好,特命御膳房熬了养神汤,这就让人给陛下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