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鳞居面前的空地上立起了台子。
待围着看热闹的人聚集够了,便是开锣的时候。
在围观众人疑惑又期待的目光中,锦鳞居掌柜带着众人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出现了。
“小店在此将满三年,承蒙诸位厚爱,特推出《迭名录》,”掌柜朝着众人行了个礼,不紧不慢道:“东家自民间寻到那些文字,本想着不使明珠蒙尘,然近日得知著者仍在,喜不自胜,今锦鳞居拿出黄金百两求贤士一现,若查证属实,东家另有重谢。”
黄金百两?台下众人一阵惊呼,这可頁是大手笔了。
但想想那些字句众人又觉释然,那些文士大贤确实当得起如此礼遇。
立马便有人挤开人群,去寻那些曾当众认领字句之人。
不多时便有四人来到了台上,掌柜定睛一看,两位是旧识,两个还是新面孔。
其中一位上前就要伸手去取台上黄金,被掌柜伸手截住,那人顿生不悦,道锦鳞居出尔反尔,堪为笑柄。
“诸位且慢,且听老夫一言。”掌柜心下呵呵,面上却摆出一副严肃模样,“刚刚诸位不在此处,怕是沒明白,东家的意思是须得先有查证才行。”
“待查实后,每位大贤赠黄金百两,另设宴席酒水以待。为的也是杜绝有宵小沽名钓誉,冒领文章。”
台上四人闻言顿时变色,台下却是叫好声不绝,台下一个年轻书生上前道:“敢问锦鳞居打算如何查证?可是要赋诗大比,邀我等共同作个见证?”
他前几日质疑他人冒领文章,被对方好一顿反咬,见此情景只觉神清气爽。再看着台上那小子冷汗涔涔,实在是浑身畅快。
“倒是不必那样麻烦,”掌柜一挥手,几个伙计便抬上数张板子,在台上支了起来。
“东家当初寻到这些文字时,虽多有缺损,但仍看得出部分篇章出自同一作者,”说着掌柜转头看向了台上四人,“还请四位将认领的文字告诉我等,让东家再挑一些句子作个见证即可,总归是同一人所著,登时便可明了。”
台下众人顿时眼睛亮了,这是又有新的?还是免费看?
文人的dna动了。
气氛顿时变了,不多时,锦鳞居门前便被围了数层,附近茶楼酒肆高层靠窗的地儿也全被承包了,一群人注视着台子,叫上了茶水瓜果点心准备着看热闹。
台上其中一人见状,咬了咬牙表示退出,道昨儿自己喝多了说胡话,被同门当真了,一场误会。
说罢狼狈下台,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于是台子上余下三人接受挑战。
掌柜回身看了看剩余三人,心下呵呵,令人奉上笔墨。
”请。”
锦鳞居前热闹非凡,后面的翠园中倒是一派平和景象。
“这三人倒是好胆色,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强撑,”轻葭拿小签儿戳了一块水晶饺儿,看着管彤端来的三张纸,冷冷嘲笑,“也罢,既然他们想着赌这一把扬名,我便成全了他们。”
说完写下数句,交给了管彤。
锦鳞居前支起三张新纸,众人上前来,只见那三张纸上均写了半句,后半截便就这么空着。
第一张纸上写着:“仰天大笑出门去。”
第二张纸上写着:“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第三张纸上写着:“人生代代无穷已。”
台下叫好不绝,掌柜看向台上三人,果不其然,肉眼可见地脸色变了。
吩咐手下伺候好笔墨,掌柜道:“时间不紧,诸位慢慢来。一个时辰后,我等会来将文字补全。”
“请。”
说罢离了台子,将那三人留在了台上。
呵呵,自作自受。轻葭在翠园中吃着点心听着现场直播,吩咐着:“这三人给我记下,以后这南郊产业都不必招待了。"
给他们机会不中用啊,前面都有人做示范了,还硬着头皮咬死不松口,该说是有胆色呢还是太莽?就凭自己那点斤两赌自己能文思泉涌,写出绝世好句?
总之,这几人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处置完毕,轻葭心情极好,此时芳菲来报:“小姐,弄影回来了。”
弄影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来到翠园,抬眼就见自家大小姐在那仓鼠似的吃着坚果点心。
哭笑不得。
在弄影看来,自家小姐哪儿都好,就是嘴巴特馋。说起来,这点简直像极了传说中的岳二夫人。
吃货什么的果然是会遗传的。
以及,喜欢搞事这点,不知道是不是随的是那位早逝的岳二公子呢。
正想着,弄影已行到了轻葭面前。
正准备行礼,却见面前出现了一大碟水晶饺。弄影抬起头来,正对上了笑容满面的轻葭:“辛苦啦,桃夭新做的水晶饺,很好吃的哦。”
接过水晶饺的弄影带着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家大小姐——按她的经验,这是大小姐又想给她搞事儿的节奏。
“弄影你先吃完,然后我慢慢和你说。”果不其然,下一秒弄影就等到了意料之中的后续。
弄影:……
轻葭贴身的四位侍女,弄影情况最为特殊,她是三叔寻来的江湖孤女。
血亲或离世或失散,留下尚且年幼的她孤苦无依,于是弄影被岳三公子捡进了岳府,又因为岳三爷自己照顾不方便,便塞给了自家侄女儿。
弄影初到凌霄阁时还有些不习惯,畏手畏脚,生怕惹了轻葭生气。但当轻葭得知弄影自幼家学,身怀功夫及一些毒理知识之后,眼睛亮了。
简直是搞事必备的黄金辅助有木有有木有!
三叔,你太懂我了。
(三叔os:我不是,我没有,别瞎想,只是丢给你照顾下故人遗孤)
从此弄影直升大侍女,得轻葭重用。
轻葭之前拜托弄影去学些化妆术,弄影表示很懵逼但还是去学了,学成归来才知道,轻葭打的是女扮男装去外面晃悠的主意,当时弄影脑子里面的弦就清脆地崩掉了……
虽不及大房的臻夏小姐那般娇俏柔媚,轻葭的容色在弄影看来也实属上佳,明媚大气,一双眼生得极美,灵动似猫儿一般,睫毛长长,在阳光下能投下浅浅云影。
骨相略微有些偏硬,又给那张脸庞增添了几分英气,算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气场型美人儿。
弄影之前还盘算着,自家小姐超适合浓妆,好好打扮一下绝对不输臻夏小姐。两人打扮好了站一起,一个娇俏柔媚,一个明艳大气,好一出芙蓉双色美人图,简直是妆娘的梦想啊有木有!
想想都很开心激动有木有!
但是为啥啊,自家大小姐只想男装……
讲道理岳家之人就没有生得歪瓜裂枣的。据岳府老人所说,轻葭小姐的容貌和当年的岳二公子有六分相似,余下几分随了娘亲。
这样的容色配上男儿装扮,实在是个极清俊的少年郎。弄影也曾经在心里模拟过,然后咯噔一下……
在男性看来可能有些弱气,在女性看来简直是绝杀!若说臻夏小姐的脸蛋儿是对男性来说堪称直男斩,那轻葭小姐的男装扮相那绝对是全体少女梦中情郎级别的存在。
光说颜值,绝对能跟年轻时候的岳三爷不分伯仲……
那时候事情会大条的吧,轻葭小姐你可毕竟是妹子啊,你的目标该是拿下那些青年才俊而不是高门贵女啊……
弄影实在无法把面前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的大小姐和“磨镜”之类的词儿联系起来……因此她对于自家小姐的男装要求一直是拒绝的。
但反对无效。
最后打败轻葭的是现实——男装若要能行走人间,光靠脸蛋儿可不行,哪怕穿好了一身华服,仪态动作细节上的差异也会很明显。轻葭自己看着自己镜中的仪态都觉得接受不能……
再者,轻葭出生以来,大部分时间便死宅在闺阁,对于男性社交场合的谈吐礼仪要求什么的更是完全一概不知。
见面如何问答,谈论的是什么话题,话语间有着怎样的机锋慎重,若不是亲临其中或是有人指点,仅凭借闺阁中的想象,是完全无法做到正确应对的。
凡此种种叠加,轻葭算是打消了男装搞事儿的想法,弄影当时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她知道自家小姐从没放弃过——轻葭至今没打过耳洞,说怕疼,还将首饰盒中的耳针给改成了她从没见过的耳夹样式。
看着面前轻葭笑得阳光灿烂的模样,弄影心中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
“等你吃完之后便去为我置办男子服饰,要全套哦,”轻葭一样一样算给弄影听,“妆盒,配饰,内外衣衫,都要置办齐全,要最新款的!”
弄影只觉眼前一黑,这是又要玩儿男装?
大小姐你就不能好好学学别家闺秀,往美娇娘方向努力吗?
“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准备好,至少三套,没问题吧。”轻葭看向弄影,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以及,反对无效哦。”
“……是。”
正说着看,下人来报,岳家三叔到了。
小剧场:
岳家三叔岳钦,好游历,结交甚广,生得玉树临风。为人七分风雅三分风流,好行侠仗义,坊间多有美名,不知谁送雅号“雅竹公子”便就这么叫开了。
字观瑜,还是个萝莉的轻葭当初得知的时候,瞬间脑补自家三叔拿个青龙偃月刀龙行虎步千里走单骑,直接笑喷,呛了一身的梅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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