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暗恋雨至 > 98、记录...
    难得工作不忙,周嘉让从挚书大楼出来时,比以往提前了两个小时。


    他先是去市中心的甜品店,买了两个她喜欢的芝士蛋糕开车回到楼下,又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她随口说,有点想喝玉米排骨汤。


    于是改变路线,转脚去了超市,打算买好食材给她炖。他是这家店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几个负责理货的阿姨也与他熟识起来,每次都要过来闲聊几句,告诉他一些选菜的小技巧。


    "玉米是上午刚送来的,特别新鲜,用来煲汤刚刚好。"“还可以往里面加点山药,这样对脾胃比较好。”


    ——道过谢,周嘉让把食材放进购物筐里。他又去里层货架上拿了些零食,想到冰箱里的牛奶快喝完了,索性一起补上。


    旁边那个卷头发的阿姨笑了笑,随口问道:“是给女朋友买的吧?”周嘉让嗯了声,同样礼貌性地笑笑。


    因为上午有个比较正式的会,所以他今天穿得是西装,很沉稳的黑色,领带规整系着,衬衫纽扣一颗颗扣好。头发有段时间没剪了,松散地垂在眉前,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眼尾那颗泪痣被衬得明显。


    身上自带一种矜贵气质,听起来和这种地方不太搭配,但却又矛盾地契合,举手投足的动作间,都带着说不出的家居感。


    连阿姨都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一边帮忙结账,一边忍不住感慨:“小姑娘运气真好,找了个这么体贴的男朋友。”周嘉让将菜提到手里,笑着摇了摇头,否认:“其实是我运气比较好。”"我女朋友啊,可比我优秀多了。"


    回家换下衣服,将蛋糕和牛奶放进冰箱,他又处理了下邮箱里的邮件,然后便进了厨房准备晚餐。把洗净的排骨放进砂锅里,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距离她下班还有好一会,时间还算充裕,等弄完再过去接她也来得及。


    正这么想着,外面却传来一阵寒簌的开门声。周嘉让走到玄关处,接过她手里的包,有些意外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慢了好几拍,温书棠才抬起头,声音比平时虚,像是没分量的棉花团:“今天下午没工作,公司安排了体检。”


    周嘉让摸摸她头发:“那怎么自己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叫我过去接你?”“怕你有事在忙,就没打扰你。”她一句一句地回,“而且医院离家也不远。”周嘉让皱了皱眉,有点较真地纠正:“你的事怎么能叫打扰。”


    她从进门就没什么精神,眼神空洞,眼尾恹恹耷着,说话语速也慢,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周嘉让担心地叫她:“恬恬?”他捞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包到自己宽大的掌心里:“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是碰上什么事了吗?”


    又迟钝了几秒,温书棠才摇摇头,努力提起唇角,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没有。”“我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想到医院里各种繁琐的流程,跑上跑下确实是挺折腾人,周嘉让心疼地蹭着她的脸:“那你要不要去睡会?”温书棠说不要。


    “不想睡。”


    周嘉让没勉强她:“那你饿了吗?晚饭可能得等一会,我买了芝士蛋糕,要吃吗?”温书棠还是说不要。


    “恬恬。”周嘉让带她在沙发上坐下,摸不清她发生了什么,眉心拧得很紧,“到底怎么了啊?”他猜测着种种可能:“是体检结果不太好吗?”温书棠却只是重复着没事,歪头靠在他身上,静静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呼吸:“真没怎么,我就是想和你呆一会儿。”


    可那天晚上,她明显比平时更加黏人。以往他们吃饭,都是面对面坐在两侧,可今晚温书棠却非要坐在他身边。


    到后面洗碗时,她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他塞来的牛奶,陪着他忙里忙外,从客厅转到厨房,然后又转到阳台。


    再后来,周嘉让打算去洗澡。温书棠勾着他的手没松开,他停下脚,像哄小朋友那样,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宝贝。”


    “真的还要跟吗?”


    换做之前,聊到这个话题,她肯定会红着脸装听不懂,然后蹭着小碎步,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装鹌鹑。可现在却半点害羞都没有,反而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满脸认真地问:“那天不是答应你,说要帮你吗?”


    周嘉让懵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才想起那晚在床上说的话。可他那时就是闹她的,单纯想说几句坏话逗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更没指望她会真的这样做。


    “不用了宝贝。”喉结滚了滚,周嘉让半弯下腰,“我那是开玩笑的。”他转移话题和她商量:“去沙发上等我好不好?我洗澡很快的,你随便在手机上找首歌,等歌放完了,我也就出来了。”


    可温书棠却非常坚持,说什么都要跟他进去。浴室门被关上,明明还没有放水,但玻璃上却起了一层雾。


    哪怕到了这一步,周嘉让都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着快点解决,然后就带她出去。


    他把她抱到身后的洗手台上,掀开衣摆,将换下来的T恤扔到旁边。再回过神,温书棠不知怎么又下来了,主动蹲下身,帮他去扯家居裤上的抽绳。


    眸色瞬间幽暗下来,他嗓子干得厉害,嗓音哑了几个度,伸手握住她胳膊:“宝贝,你站起来。”他罕见地不自然起来:“不、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就好。”温书棠像没听见,很专心地在解决那条裤子。


    其实不是很复杂,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没能成功弄下去。


    “好像卡住了……”她语气很苦恼。


    最近一周都是高温天气,家里开了空调,但不太能照顾到这边,被她这样反复厮磨着,周嘉让实在热得受不了,干脆带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迅速解决掉。


    花洒被打开,水流汩汩流下。


    被打湿的头发遮住眼睛,遮住里面浓烈的爱和欲,周嘉让下颌绷得很紧,额角处突起明显的青筋。


    他没有碰她,怕克制力压不住,双手撑在后面的墙体上,大概是淋下的水温太高,关节处蔓开星星点点的红。


    温书棠是半蹲的姿态,她其实没有经验,往常都是他照顾她更多一点,能感受到的就只是烫,铺天盖地的烫。她身上的衣服都还在,被水从里到外浸了个彻底,归根到底还是会害羞,眼神时不时就会飘忽地移开。


    担心会弄疼他,所以她力道放得很轻,孰不追带来的是反效应。


    周嘉让喘得格外厉害,手掌扣在她后颈上,眼尾逼得很紧,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字音。


    “宝贝,可以再重点的。”


    眼中划过几分茫然,温书棠还是不得要领,周嘉让实在没办法,只能深吸口气,一点一点地去教她。


    白瓷墙壁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两个人影,温书棠身上的衣服没了,从里到外都变得糟糕起来。周嘉让呼吸很紧,语气更晦涩,手臂揽在她腰侧,还在分心担心她的状况。


    “手酸不酸?”


    也不等她回答,他低下头,就这么吻在她唇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还没停,可别的东西却停了,方才晚饭后没喝完的牛奶,此刻都流在她掌心的纹路中。


    温书棠没想到会这么累,累到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周嘉让帮的忙。帮她裹好浴巾,他拉起她的手,虎口那处被磨得已经微微泛红,他安抚似的揉捏两下,在心里想下次还是别这样了。他伺候她就好。累着她他也会心疼。


    仔仔细细又洗了几遍,周嘉让给她套上干净的睡衣,抱着她从淋浴间出去。外面天彻底黑了,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八。本来是想速战速决,没想到居然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缺氧感渐渐消失,身体里的燥热也被凉风吹散。周嘉让在给她吹头发,她发质偏软,打理起来有些麻烦,但他愿意做这些,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擦护发精油时,安静了一晚上的温书棠突然开口。“阿让。”他停下动作,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沉黑眼眸看向她:“怎么了宝贝?”


    温书棠揪着身下床单,睫毛抬起,又落下,就这样来回重复了几次。周嘉让察觉到什么:“宝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想说就说。”他轻声引导着,“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温书棠攥攥掌心,终于下定决心,纤长浓密的眼睫抬起:“阿让。”"上高中的时候,你曾经告诉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直接问你,你会给我答案。"“这句话还算数吗?”周嘉让答得肯定:“当然了。”


    “好。”温书棠深吸一口气,“那你先告诉我,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好吗?”话音落,他眸光明显颤抖了下。半分钟过后,他才动了动唇线,哑着嗓子答出两个字。


    “不好。”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温书棠还是不受控制地酸了眼眶。她抬手摁掉眼角的湿热,强忍着不让情绪在这个时候泄出来,指尖掐在掌心里,颤抖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那你再告诉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肉眼可见的,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还夹杂着些许难以置信。


    “不….…”字音还没发完,便被温书棠打断。


    “阿让。”唇瓣翕动,她语气有种异常的平静,这种平静听起来叫人心慌。“你说过,你不会再骗我的。”


    只一句话,周嘉让便明白。有些事是藏不住的。


    他没再回答,而是向前倾了身子,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无暇思考她是怎么知道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埋在她颈窝里,他的肩膀和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空气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在温书棠的印象里,周嘉让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他紧紧抱着她,力道一点点收紧,连贴在锁骨上的喉结都在不断发颤。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周嘉让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像是混了把粗粝的沙:“恬恬,我的病已经好了。”


    “真的,已经好了的,好长时间都没有发作过了。”“你看,我现在很正常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好似一种迫切的证明,说到最后,变成惶恐地祈求。


    “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眼泪像失了闸的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带着炽热的温度,滑落藏进他的衣衫。温书棠回抱他,难过地囔着鼻音:“阿让,你说什么傻话。”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脸上乱七八糟地都是泪痕,温书棠没擦,只是这样抱着他,用这种方法让他感到心安。“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啊。”她抚着他的脊背,感受到他瘦削突起的骨节,“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听见她也在哭,周嘉让心口更疼,像寄生虫一样蚕食着身体的每一寸神经。向后退开一点,他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对不起宝贝。”"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不过…


    “笨蛋。”温书棠用力揉揉他的脸,“我才没有怪你。”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光是看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想掉眼泪。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等两个人情绪都平复一点,周嘉让给她看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就诊记录。


    第一次咨询,时间是2016年3月。那时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年。


    这次治疗以谈话为主,症状主要表现为长期失眠,心情起伏波动较大,身上无故出现疼痛,偶尔会呼吸困难,有窒息感。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中度抑郁加中度焦虑。


    后面几张的内容差不多,他的病情还算比较稳定。


    直到第四次。2017年1月。


    文件夹里变成了一张急诊抢救单。


    主诉及病史那栏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嘉让,19岁,于2017年1月3日21:45分被室友发现倒卧于家中,床头散落艾司唑仑片空瓶(规格1mg×20片,家属诉半月前开具),左手腕可见纵行切割伤(长约6cm,深及皮下,活动性出血),送至时意识已经不清醒。


    周嘉让伸手捂住上面的内容,很淡地扯了下唇角:“别看这个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温书棠死死咬着唇肉,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抑不住喉间哽咽:“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下午回家的路上,她查找了许多相关资料,了解到这类疾病的诱发因素有很多,除去遗传情况外,还与家庭环境,遭受到外界重大打击有关。所以她初步猜测,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那些过于沉重的经历,亲人接连去世,再加上他被强行送到美国,种种变故的摧残下,才会萌生这种问题。


    可他都在美国生活一年了,按理说应该适应了,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自杀的举动呢?


    “是陆家的人又去找你麻烦了吗?”温书棠问。


    周嘉让摇头:“不是。”


    很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那次,是我回国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