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与洛妃已谈完话,在厅中坐着喝茶。
见了我们洛妃出声道:“宫中眼线可到处都是,你们上哪儿溜达可得注意几分。”
蓝若卿收了折扇,言语也有些漠然:“不劳洛妃娘娘费心,我自有分寸。”
侯爷虎起了脸:“卿儿!”
蓝若卿收了声,未再说话,洛妃嫣然一笑:“若是来我烟罗宫,随时可来,我这闲着也是闲着,来陪我聊聊天。”
蓝若卿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又吟吟笑道:“年纪也差不多了,与秋舞的婚事你考虑考虑。”
说罢又转向侯爷道:“居元,你也不上心。”
侯爷瞟了一眼蓝若卿:“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让他自己操心去吧。”
侯爷倒是真豁达,难怪蓝若卿这些年过得逍遥。
洛妃妩媚,掩嘴笑道:“这些年,你这性子可还是未变。你这侯府可还要人继承了?”
侯爷的目光移向地面:“活到这把年纪,倒是看得开了,能护得住你我便足矣。他们,有他们的本事。”
洛妃闻言,那笑容瞬间消失了。我侧目望了望蓝若卿,他的面上凝了些许,大约与我一样,从侯爷的话语之中读出了什么。
宏元十五年秋,李竟的大军在岭西周山一带被喀隆的主力拖住,僵持不下。五阳城外李竟的副将不敌伽罗副翼克巴,李竟回援不及,被克巴连下三城,五阳陷落。
消息传入京城,皇帝震怒,左相棋输一招,在朝上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语。
主和派一时又占了上风,右相一派力争议和,声量颇大,皇帝犹豫了良久,终是点了头。
左相这一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战功没有拿到,还让右相涨了气势。
据说伽罗那边很快便定下了议和人选,正在往京城来。
若是这议和顺利,音他们大约要退兵回城休养了。
柳长亭值守回来,向慕容澜兮道:“听说那使者明日便到了,师兄你值守可是要多注意些。”
我将手中甜品端给了他:“伽罗那边可是喀隆?”
柳长亭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羽儿忙拍了拍他的背,怕他噎着。
他咽了两口才回我道:“听说不是那喀隆王子,是伽罗国的驸马。”
这倒也是,议和还未成功,喀隆与音断是还与李竟对峙着。
我望向慕容澜兮:“此番皇帝未让你再出征,也是省了心。”
慕容澜兮睫毛微抬:“左相一失利,必是不敢再坚持要战,这朝中两派本就势如水火,那边得了这个机会,定是要压他一头的,圣上再有想法,也要顾及朝中一边倒的声音。”
我点头道:“且先看看这走向吧。”
慕容澜兮入宫值守之后,我便在花园摆弄落音,落音自移栽了来,我还算照料上心,一日壮过一日。
不久厅前丫头跑了过来道:“小姐,圣旨到了。”
“圣旨?”我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小姐你快去接旨吧。”她有些急道。
我起身来,在一旁盆中将手洗洗干净,又擦干,才到厅里来。
那公公斜斜瞅了我一眼,尖着嗓子道:“圣旨到——”
我领着众人跪了下来接旨。
这圣旨内容竟是要宣我进宫,自音离开以来,虽皇帝动作是不少,但我与皇帝便一直未再见过面。我心下思量,莫不是这皇帝又有了什么心思。
我将玄灵玉稳稳戴好,才跟了那公公进了宫来。
公公将我带到偏殿,让左右女官为我更衣,我有些奇道:“公公,今日有何要事,怎的如此隆重?”
那公公瞄我一眼,语气寡淡:“伽罗使者来访,指明要听你的琴。”
“我?”我有些诧异,我在伽罗的时间不多,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次在相府的歌会,竟还有人记得。
宫人给我换上锦衣罗衫,再给我拿上了琴。
入了大殿,那皇帝端坐龙椅,脸上一副威严肃静。
下方坐着几位大臣,左相右相也皆在列。
我缓缓而入,再款款行礼。
光从这明面上,实难看出皇帝背后的那么多玩意。
“平身吧。”皇帝道。
我起身而立,慕容澜兮立在皇帝身后,那双眸与我相对,也未有太多惊诧,一向沉稳的他,自是有应付之法的。
左右在大殿左侧给我摆上了琴案,我搁上琴坐了下来。
殿外传来长长的拖尾声:“伽罗国使者到——”
众人皆抬眸望向殿门。
有一队人缓步入了殿来,那走在最前的,月白锦服,长发如拂柳,身姿如玉树。
上位的皇帝一眼见了,却是惊得站了起来。
我也不禁瞪大了眼,一双手拍在了琴上。
慕容澜兮的眸色深了几分。
若论他与往日有何不同,便是那左边脸上,戴着半块暗银面具。但露出的半张脸,仍是美如落音。
他的嘴角掠起一丝轻笑,语中带冷:“皇上,好久不见。”
皇帝的手搁在龙椅之上,不由握紧了椅靠,脸上带着控不住的墨色,连那眉梢胡须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音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语调却是十分平稳:“玉阙如此一个大国,皇上便是如此待客?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皇帝被他一嘲,回了神来,却是不好发作,那袍袖在空中一挥,立刻有人上前,迎了音在尊位上坐下。
堂上的大臣们早已悄悄议论开来,皇帝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大臣们见着气压沉沉,一瞬噤了声。
殿中一下安静下来,音的视线流转,落到了我的面上,目光中添上了几分柔色。
他的视线在我这里驻足了好一阵子,才打断了一旁右相已吧嗒吧嗒念了一长段的致辞:“我想……听灵姑娘弹那首曲子,离镜湖旁,一曲相思。”
右相有些尴尬,音却是未瞧他一眼,只是直直的望向我。
这称呼委实有些生疏了。我将眼珠儿挪向慕容澜兮,他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
我拨起了琴弦,再唱道:“红豆生南国……最堪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音静静地听着,双眸淡雅,如带雾的星光,不禁让我想起初见他时,他眸中那抹刻入我脑海中的雾色。
一曲终了,我提醒他道:“贵客远道而来,自是有事要谈。”
他收了神色,从容一笑:“待这厢结束,请灵姑娘到我下榻处一见。”
此刻的他,比之以往,多了几分朝堂大气,少了些清淡出世。
我抱起琴起身:“各位大人议事,民女不便参与,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