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便是日上三竿,天水别院独处一隅,未经同意,小二也不会来打扰。
我半撑起身子,见他睁着眼瞧着我,不禁有些红了脸。
我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道:“看什么看。”
他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又捡回来了,实属不易。”
我撇撇嘴道:“你不使诈,我才不会来。”
他垂下眼睑,微微低沉又直接地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他的话让我心中忍不住一颤。
我低了头,轻声道:“若我走了,你便忘了我吧。”
他身子定了一定,眉间一凝,手中把玩着茶盏,良久才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愣了。
“你……如何知道这诗?”
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先去用膳吧。”
“哎……”未待我再问,他便自顾走了,这人真是,多一句都没有。
别院的环境确实好,我吃着,向他道:“今日便要回京城吗?”
“去塔格。”他的薄唇吐出三个字。
什么?我睁大了眼:“此时去伽罗,你是真不怕呀?”
“是你那惹祸精。”他的声音如冬水:“那日传了信来,说有要紧事必须与我谈。”
“我还未启程,你失踪的消息便到了。”他吃了一口道:“那便只有先晾着他了。”
“夜椤?”我有些惊讶:“有什么事不和我讲,却要与你讲?”
言毕我脑中转了好多好多圈:“难不成……他瞧上你了?”
他手中筷子在碗中一顿,凛了面色。
小王难惹,我“嘿嘿”干笑两声,埋头扒饭。
自送夜椤去了塔格,已过去好几日,按理魇族的人应该离开塔格寻了新的安居之地。
我与慕容澜兮换了装,入了塔格,在一个客栈住下。
夜色上来之后,那门外有声,夜椤旋即进了来。
“夜椤。”我见了他便招呼道:“你竟还在这里?”
他搁下龙冥:“那边都安置好了,我便过来等他。”
我凑近了他,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盯着他道:“你……特意过来找他?”
他瞅了我一眼:“我们有事要谈,你先寻个地儿,一会儿叫你。”
啊这……我更是满满的问号,又用异样的眼神瞅向了慕容澜兮。
他面上却是风平浪静,十分漠然。
夜椤眸一眯:“还不快去。”
我做了一个不乐意的表情:“什么猫腻,还不能让我知道。”
慕容澜兮抬起睫来,冷声道:“不然,我拎你去?”
惹不起,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走就走,看你们一会儿打起来可别叫我喊停!”
我百无聊赖,在花园逡巡,好几次,想要去扒门缝看看他俩在做什么。
这两人一谈就是半个时辰,屋内安静得很,没有打起来也是一件奇事。
再出来时,两人面上都有些许凝重。
我上前打趣道:“你们……做了什么互不满意的事儿?”
夜椤的视线停留在我的面上,片刻才道:“你呀,可是不让人省心。”
“我……?”我指着自己,又抿了唇道:“说的也是,最近这破事,真是太多了。”
他上了前来,拥我入怀,贴着我的耳发,轻声道:“往后,你要多个心眼。他若还能护住你,那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我一时有些伤感,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
他回身招了招手,小雪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但他却是向慕容澜兮道:“它就交给你了,若有需要,它可以叫我。”
这简直是奇了,我忍不住道:“我的雪球,如何成了他的?”
他也没有答我,只又在我面上扫了片刻,再拥住了我:“还有,以后断不可再任性了。”
我从他怀抱中脱了出来:“你去了哪儿,且记得给我捎个地址来,我得闲偷偷去看你呀。”
他那嘴角,居然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这让我有些惊到。
破天荒的第一次!一向桀骜冷酷的他,居然也是会笑的。
慕容澜兮瞅着我这呆样,冷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散吧。”
“哎?”我奇道:“今晚不在这歇?”
“此地毕竟属伽罗管辖,夜长梦多,先回了安临,明日再出发。”他淡然接道。
有道理,我转身跟夜椤讲:“保重,记得捎地址来。”
他又是微微扬起嘴角,冲我点了点头。
出了塔格不远,霜之哀伤已等在那里。
凭着它的脚力,当晚便回了安临。
如今已不再管那战事,我们第二日一路而上,很快到了京城。
好几日在外,一到府里慕容澜兮便开始处理各种积压事件,我在一旁看他忙碌,端茶递水,也悄悄欣赏那张绝美容颜。
伺候的小厮拿起一封信道:“大人,这是洛公子前两日差人送来的。”
慕容澜兮接了过来,我也伸了脑袋过去瞧。
洛之凌信中说,近日忘川彼岸的人活动频繁,破了好些地儿,包括那韵仙楼也被端掉了。
原来是这事,我已在玄天那知晓,我瞬时失去了兴趣,又有些无聊地坐了下来。
他瞧着我这变化的情绪,开口问道:“你知晓?”
我无趣地嘟囔:“不但知晓,还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他默了默:“这几个据点,是太子的人。”
“太子?”我有些惊讶:“那韵仙楼,也是太子的?”
他虽未回答,但面上那神情已写着一个“是”字。
我一直以为玄天的忘川彼岸是随性自由的江湖组织,未曾想竟是会与太子作对的。
韵仙楼这些年来,应是收集了不少情报,我倒是还记得,在那吃过一次大亏。
若不是夜椤,我怕是早就死在这异乡了。
“成亲吧。”
他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来,那手中的笔却是未停下。
“我……我们?”我有些迟疑道。
“不然?”他头也未抬。
这男人求婚方式倒是简单,一张嘴连个眼神都没有。
可我目前这些情况……我心下思量,真是各种问题都叠满了。
“在府里时,娘便是要与我们操持成婚的,只是两国战事起耽搁了,如今既有了空,便办了吧。”
他不甚在意,仍是没有抬头,只笔走龙蛇,奋笔而书。
“好。”我应了,若这世间只余一日,便承他一日的爱。
他的笔停了下来,合上文书,向那小厮道:“去通知柳大人,叫上洛姑娘去城西南宫绸缎庄。”
“羽儿他们也去?”我听着问道。
他的眼神让我瞬间明白,便是柳长亭和羽儿的婚事也是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