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房,我就叫了小鸢过来。
“小鸢,你可知道这京城的青楼在什么地方?”
“青楼?!”小鸢大惊出声。
我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鸢收了声,急急地道:“小姐,你问这干什么啊?那地方,可不是我们女子能去的。”
我扯起她的袖子,撒娇地道:“好小鸢,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鸢带气地拉开我的手:“小姐!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再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大人交代!”
我眼珠一转,眨巴着眼对她道:“我们来交换怎么样?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替你跟澜兮哥哥讨一样东西。”
小鸢眼睛顿时一亮:“真的?”
我带着坏笑瞅她,她被我这么一看,脸上立时就飞起了红霞。
第二天,我再次随慕容澜兮入宫,将如意从牢里放了出来。
据我们推测,玲香是在如意之前入了锦罗宫,杀死丽妃拿到幻梦石后,伪造出自杀现场,不料恰逢如意偷偷进门,一时之间无处可藏,便凭着一身轻功,跃上了房梁,如意发现丽妃之死乱了方寸,惊慌之际匆匆逃离,险些做了替死鬼。
慕容澜兮在查看现场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地上细微的浮尘,哪怕只是极少的一点点,以他的敏锐和修为,只看两眼,便已推演出玲香的行动方位。对于如意这等普通婢女来说,是无法察觉到屋梁上的玲香的,更何况在那种场景之下,更是无暇顾及。再经柳长亭的问询,嫣红和连平连胜是同时守候待招,时间上看并无作案时机,于是只剩下之后赶来的玲香与奉莫,两人一先一后由屋外进入,在确认窗户关闭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慕容澜兮在连平的脚印上层发现了浮尘的情况下,玲香的嫌疑已是最大。奉莫是宫内高手,在他到来之后再想无声无息溜出房间,这几率已是小之又小。
如意担惊受怕地在牢里呆了一整晚,精神很是憔悴,我将她扶出来时,她紧紧地依在我怀里,半天不曾放开。
我带她回到从前的住处,给她梳洗,换上了新的宫装,好半天,她才恢复了以前的平静,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肩:“都过去了,书信的事,慕容大人不会记入案宗,相信五皇子殿下也不会再提,你放心吧。”
“对不起……”她呜咽地道:“灵姑娘,谢谢你和慕容大人的恩德,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我笑了:“如意,好好生活,就是最好的报答。”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微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待要出宫之时,却在锦罗宫前遇见了玉美人。
玉美人娉婷而至,迎上慕容澜兮,柔声道:“慕容大人真是名不虚传,只一夜便查明了真凶,丽妃姐姐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慕容澜兮瞥了一眼她,淡淡礼道:“玉美人过奖了。”
我盯着她妩媚的眼,顿时起了探究的心,于是谦恭地道:“民女听说如意是美人殿中婢女,美人好像不太在意……?”
玉美人掩唇笑语:“宫里这来来往往,谁知明天谁又在哪里呢?后宫如我这等阶品,仰人鼻息,乐得自在又何妨。”言毕又朝慕容澜兮投去媚眼一双。
不知这玉美人,是因为皇宫的争宠斗争,还是像玲香那般为“主人”效力,而丽妃和玲香之间,应该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她们的逝去而埋藏下来了。这皇宫的水,确实很深。
我握着一片椭圆形的树叶,小心翼翼地刮着叶肉。
刮到眼都酸了,我举起来对着阳光,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在看什么呢?”一个儒雅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正看到翾璃踏了进来。
我正要行礼,翾璃抬手制止了。
我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他嘴角一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闲来无事,便来看看。”说着好奇地盯了我手中之物。
我举起手道:“这是叶脉书签!”
“叶脉书签?”他有趣地看着我。
“就是将树叶的叶肉去掉,露出脉络,着色晾干,附上丝线等装饰物,做书签!”
我将书签递到他面前:“好看吗?”
我上了淡紫的颜色,一直有点偏好此色,淡淡的紫,如一抹香愁,绕于气息间,悄然入心,让人的心也散出点点愁绪来。
他点头:“送与我如何?”
我笑了:“跟我讨东西,可是有代价的!”
“哦?”他眉头蹙起,眸中却是亮亮的:“说来听听。”
我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来,便摆摆手道:“先记下!你可不能反悔!”
他只一笑道:“不反悔!”说着便把书签收入手中。
既然无事,我们就在亭里品茶聊天,过了两个时辰,翾璃起身回宫去了。
翾璃走后,我拿起准备好的东西,就溜了出去。
我从小鸢那里问到醉红楼的地址以后,已经先行把情况摸到了不少,醉红楼每天都会有人送东西进去,我已经联系上了送菜的大嫂,花了点银子让她今天带我同去。
到了醉红楼附近,我将准备好的衣服换上,看上去,就和普通农家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跟着送菜的大嫂来到醉红楼门口,这京城第一青楼的招牌可不是假的,整座楼面建得极古典雅致,花香满楼,从二楼向下垂着轻纱,在风中轻扬,纱后隐约有美人娇面,这朦朦胧胧之间,更是引得路人的目光。
要说是门庭若市也不为过,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青楼自然也是随意许多。加上一些花魁名妓,还有附庸风雅的兴味,来青楼的也不乏一些文人公子,甚至王公贵族。
我们送货的,自然不能从正门进,我跟着张大嫂,从旁边的一扇小门进了去,走到无人的位置,我谢过了张大嫂,便悄悄换回衣裙,朝正楼走去。
一楼是大厅,这里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男人们美人在怀,兴致浓浓,每张桌上都是呢哝软语,杯盏交错,因我是个现代人,对男女亲密也算见多,若真是古代良家女子,怕是都闭上眼不敢看了。
我换回的这身衣裙,混在人群中,并不特别,若是刚才那套农家女装,定是格格不入了。我一边低垂着头,保持低调,一边悄悄四下打量,观察各位美女的妆容,一圈走完,并没有发现那种金色脂粉。
我瞧了瞧二楼,二楼都是雅间,想来是有些姿容才艺的女子或是身份高贵的公子呆的地方吧。我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一连瞅了几个房间,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房门紧闭,几乎也没有开窗的。
正郁闷,迎面走来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见着我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一惊,忙低头匆匆下楼,却不想,直直撞在一个人身上。
一股酒气直冲过来,我正要抬头道歉,手已被那人抓住。
脸喝得通红的一个公子哥儿,带着醉意搂着一个女子,半眯着眼,眼珠子色色地打量着我,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这是哪位姑娘,公子我可还没见过。”
我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甩手就想走。
“别走啊~~陪本公子喝一杯怎么样?”他紧握着我的手腕,吐着酒气,身子一歪,挡在了我面前。另一只手已放开先前的女子,伸过来搂我的腰。
我立时拍开了他的手。
他嘴角一扯,嘿嘿笑道:“哟,还是个小辣椒,本公子喜欢!”
说着已将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我顿时火冒三丈!立马抬起另一只手,十足十地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耳光下去,声音之大之清脆,旁边的女子和那丫头,都惊愕地张大了嘴!
那公子哥儿更是呆了一呆,想是从来没人敢对他这样,何况一个本就是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
他顿时怒意浮上面颊,脸色更红,青筋暴出。
他猛地拖过我,一把勒住我的腰,吼道:“好大的胆子,本公子还偏就要你了!”吼完就对着我露出的颈间啃了下去。
我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弱女子,身子被他勒得无法动弹,便照他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他吃痛地“唔”了一声,抬眼狠意暴增,打横将我一抱,一脚踹开旁边一间房门,将我扔到床上。
我慌忙爬起,往门外冲。
他已经恶狠狠地扑了上来,力气之大,我使劲挣扎也挣脱不了,胸前外衫已被扯开,露出了肩头,淡色罗裙也被撕烂。
我心道不妙,惊怕的感觉袭了上来,刹那笼罩了我的心,只觉得乌云蔽日,在劫难逃,惊惧之中,心跳得狂乱,仿佛喘不过气来,眼前有些发黑。
那公子的手已抚上了我的大腿。
绝望之间,突然身上一松,那狂怒公子瞬间飞出,“砰”地跌落在地上。
我惊恐地缩到床角。
一袭白衣,乌黑发丝,冷冷美颜,不是慕容澜兮又能是谁。
那公子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又是你!少管本公子的闲事!”
慕容澜兮扫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凌乱的衣衫上,双眸中透出冰霜般的寒光,面上更冷,冷得如千年寒冰,那森然的寒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他目光转向那公子,眼底凌冽的寒意,冰冷刺骨,直要渗入人的骨髓里去。
那公子也被摄住了,略一哆嗦,气焰顿时灭了下去。
门外冲进两个随从,对那公子叫道:“公子!何事?”
那公子心一横,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指着慕容澜兮,嘴里嚷着:“我爹可是当朝宰相,你敢怎么样?!给我上!”
两个随从拔出刀就向慕容澜兮冲去,我心乱不已,只是瞪大着眼愣愣看着慕容澜兮。
慕容澜兮只闪了两闪,便已到两个随从身后,抬起手中折扇朝两人背心一人一下,那两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公子骇然,狂叫一声,挥着匕首,刺向慕容澜兮。
慕容澜兮以扇挡匕,两人交手两招,慕容澜兮身形一闪,那公子一掌落空,空档中慕容澜兮手指捏住了他的胳膊,一用力,只听“喀哒”一声,那公子发出一声惨叫,转眼之间,另一只胳膊也被慕容澜兮拿住,又是“喀哒”一声,又是一声惨叫,那公子跌坐在地,两条胳膊已经无法动弹,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房门外已围了好些人,男的大气不敢出,女的一双眼锁着慕容澜兮不放,眼冒桃花晶莹闪烁。醉红楼的老鸨颠颠地跑了进来,一见这场面就嚎开了:“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哎哟,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转头看到慕容澜兮:“慕容大人……这是怎么了啊?我们小小的醉红楼可担待不起啊!”
一边又对门外喊道:“快来人照顾李公子啊!”
喊完又颤颤地跪到那李公子面前:“李公子,这不关我们的事啊,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啊!”然后瞟我一眼,脸白地道:“她……她……不是我们醉红楼的姑娘!”
慕容澜兮只冷冷地看她一眼,眼中的寒冷得她噤了口。
他转头走到我床边,脱下外袍披在我身上,俯身将我抱了起来,走出醉红楼,踏上等候的马车。
马车一路丁零向统领府驶去。
我缩在他怀里,脑里还是半空白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的我,这么一串惊险跌宕的经历,叫我一时如何反应得过来。
半晌,慕容澜兮冰冷地问:“去那里干什么?”
我又抖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没有再问。
又是半晌,我的心已经慢慢平静下来,对着他开了口:“那晚我在王爷和王妃的耳廓发现了金色的线,好象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他的眉毛挑了一挑,转又冷冷地道:“以后别管这些事。”
他冷漠的话让我的心里有些黯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间淡淡弥漫。
当慕容澜兮抱着我进入统领府时,柳长亭一看见我这狼狈的模样,眼睛立刻瞪大了。
他正要开口询问,慕容澜兮已经先出声:“她被李公子轻薄了。”
柳长亭的眼里轰地腾起了火焰,烧得很旺很旺,他手里的剑一紧,就要冲出门去。
“长亭!”慕容澜兮的声里透出不可抗拒的严厉。
柳长亭转身道:“师兄,我要教训教训他!”
“教训?”慕容澜兮冷冷地道:“你知道后果吗?你还不了解左相?”
慕容澜兮语中严厉更甚:“回房去!我等下有事找你!”
柳长亭急道:“师兄!”
“回去!”慕容澜兮已容不得他再说。
愣了半晌,柳长亭恨了一声,不甘心地走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左相,左相,我突然想起了那日救映梅,李公子,难怪刚才有那么点面熟,但那种情形下我根本无法多想。
这是第二次了,慕容澜兮不让柳长亭去找他麻烦,但他自己已伤了那李公子两条胳膊。我心里一阵紧张起来,既如慕容澜兮所言,那左相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刚回到客房,小鸢瞅见我的狼狈模样,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我将事情简单向她描述了一番,她忙着替我找出新衣换上。
刚换好衣服白奕就慌忙进了来,围着我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我疑惑地问他这是干什么,他鼻子有些酸酸的道:“听说姐姐受欺负了,我担心。”一时间让我也有些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