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将军差点就脱口而出。
“可是什么？”
还好，耳边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可是再派人出去的话，我担心后面这些人会乱想。神主是否能赐下法器，我独自出去将外面所有东西烧干净。”
将军对着神宫的方向跪下，头颅深深低下，希望能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
“嗯，有道理。不用你来，看我的神通好了。”
神主站在神宫顶部，手里捏着一个卷轴，眉头皱得很紧，正远远望着北城门的方向。
“x的！”
想到这种卷轴用一个少一个，他是真的舍不得。
可是现在城里已经人心惶惶，再没有一点手段展示，被那些听到只言片语的人回去一传，说不定就会引起大乱。
狠狠心，他将卷轴猛地撕开，一声神语犹如雷鸣轰天响彻全城。
“天火焚城！”
空中突然浮现出五个牛犊大小的火球，暗红的颜色很是不祥。
刚开始没人注意，可慢慢的，全城的人都看到了。
“天上怎么会多了五个太阳！”
“是神主的神通吗？土匪不是已经跑了吗？”
“要去报复吗？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过了整整一刻钟的法力凝聚，这五个火球才渐渐转为鲜红色，大小也变成黄牛一样，然后才缓缓下落。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球居然是砸在自家的城门口。
将军早早就让人关上城门，然后走得远远的。
他在一处高房子楼顶看着那五个火球落下，泪水从眼角滑落。
“安息吧，我的兄弟！”
大火整整燃烧了半个时辰，焦臭味则熏满整个德林城。
在这个焦臭味里黑烟之中，无数百姓在哭嚎。
他们能理解自己的子侄死在奋战当中。
但他们不理解战斗都结束了，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将尸体收敛回来。
而是一把火烧掉！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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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啊！我是娘亲啊，你在不在里面？你说话啊！”
“哥！你在哪？哥！”
“阿虎！你回答一句啊！我不生你气了！你答我一句啊！”
守卫城门的士兵们正失魂落魄地从城门走回军营。
家里有人当兵的亲属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在街头巷尾站着，不时呼喊着自己关心的人，希望他们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好确认平安。
临街房子上全部都站满了人。
屋主们无法面对这些亲属满脸的泪水，只能同意将自己的屋顶外借一下。
承平多年，当兵也算是一种混日子的方式。
可没想到这么一场战斗，就造就了一场大规模的生死永隔。
“他们为什么不回话？”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德林城的军队大家都知道，军纪也就那么回事，现在战斗都结束了，为什么不能回一下话，好让自己的家人放下担心？
军阵中气压很低。
士兵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他们只知道所有穿过城门的人都死了。
哪怕战斗结束的时候，他们明明听见一门之隔还有着同僚们的声音。
有痛苦的哭嚎，也有存活下来的欢呼。
可当神主那五个火球砸下来，任何一丝熟悉的嗓音，都将变成他们梦魇中的窃窃私语。
将军骑着马走在这群士兵最前面。
他没有对他们说一句话，只是那淡漠的眼神又仿佛说明了一切。
于是士兵们默默闭嘴，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这支沉默的军队经过张红挂绿的城市，仿佛一群老鼠经过喜堂。
德林城的人也都很沉默，死了那么多人，而且还是死得不明不白，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庆贺的。
可是从城主府下达的命令又是绝对的。
于是他们只能从家里翻出平时过年用的装饰，机械地贴上去。
“大人，我孩子到底怎样了？能不能给个准信啊？我这心里虚得很。我怎么......我怎么有心情布置啊！”
满脸忧愁的老妇人对着一个男人解释。
他说自己来自城主府，正到处看看城里怎么庆祝。
后面跟着的随从也的确穿着城主府服饰。
“求求你们，让我见一眼儿子，就一眼好吗？我立马会将这里整得漂漂亮亮的。你问问街坊，我的礼花做几十年了！”
这个男人颇为清秀，只是眼神非常淡漠。
这让他的样子变得冷肃。
他翻一下手里的笔记，“还真是礼花店？嗯，刚好神宫缺一些绢花，进去搬吧！”
说着朝自己身后的随从们努努嘴。
老妇人先是一惊，手脚颤抖。
但她反应过来，立马从怀里掏出一朵用黄色丝绸织成的绣花递过去“您看看，质量都很好的。没关系，长官，全部拿走都可以。可是能不能......”
“三次了，能不能不要提这种扫兴的事？”
清秀男人脸色一沉，左手接过绣花，右手从腰间拔出长剑，随手就刺。
再轻轻一推，血色长剑就响着“嚓嚓”的声音从老妇人的胸口滑出来。
老妇人满脸惊愕，眼含泪水缓缓倒下，嘴里还在念叨着儿子。
清秀男人完全没看一眼。
他在用黄色的绣花轻轻擦拭长剑。
直到长剑再次恢复冷清锃亮的光泽，清秀男子才满意地停下来。
他将抹上血液的绣花一甩，“嘿，你们看，这个颜色染出来，还挺好看的！”
质量的确是好，即使这样折腾，绣花依然没有散。
带着晕开的血污，像是一朵血液开出的花。
整条街没人敢说话，只有身后随从喋喋不休地赞颂。
清秀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上的绢花仔细地别在礼花店门框上。
“记得等下把这间屋子也装扮好，走，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对了！来个人。”
“把后面那个穿黑色衣服的，手上戴着白花的人舌头拔掉。穿成这样鬼样子是给谁看呢？”
说完，他才真正大摇大摆走开。
后面随从则是分出三人朝他说的目标走去。
“啊！唔唔唔！额！额！额！”
旁边瑟瑟发抖的邻居“那是......？”
“嘘！”
整座城市就这样淹没在喜庆而哀伤的气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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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说，一路上所有村子都是这样的巨蛋？”
千明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生化危机的类型，这是明显已经扩散开来的征兆。
虽然他全力一发天火焚城下去比得上核弹洗地，可这种玩生物的，最可怕还是传染性。
他略带怀疑地看向面前这几个人，谁知道他们是否也已经被传染上？
士兵们仿佛被这种眼神刺到，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解释。
“真的，从出城开始，全部村子都没有活人了。只有您刚才说的巨蛋，有些是一个，有些是两个。我们担心这些东西会跑，还特意从村民家里找来油烧掉。”
“好恐怖，它们居然还有触须保护，要不是我们离得远，差点就被拖过去了。”
“所以后面第二个村子开始，我们看一眼就走了。没想到后面所有村子都是这样......”
“大人，您是外面来的吧？外面还好吗？还有人活着吗？”
士兵中间一个比较矮小的人说道。
千明仔细看一眼，这人不是矮，纯粹就是年纪小，看着是八九岁的年纪，居然就当兵了。
“外面？嗯，外面挺好的啊。虽然大家间隔很远，可城市和人都很多呢！”
不说神河城现在路不拾遗，就是微彻城，起码有卡特神主镇着，也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乱来。
哪像这个城市，连小孩子都得入伍。
看着几人一副没见过世面，震惊的样子，千明越发的“慈祥”。
他摸一下小孩的头，“你们后面还要去哪里？”
千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方向，他也不确认附近会不会还有其他村子。
其他人原本突然听到外面的信息还很兴奋，这时候脸色都突然沉下来。
“大人，这是最后一个村子。从城里散出来扩张的所有人全都死了。”
现在的百妖之国，总的来说还是地广人稀的状态。
大部分城市都还处于与天地争斗的地步。
除了神河城这种地形比较特殊，其他城市大部分还是先搞一个围墙，保护好基本盘。
等人员繁衍到日益庞大，自然会有部分又穷，又大胆的人会开始尝试在围墙外生存。
渐渐形成一个依靠城市生存，但又相对独立的贫民窟。
如果运气好，没有遇到什么灾难，这些人会越来越多，以至于范围继续往外扩。
接下来就看城里的格局。
有些城会就此建筑第二层甚至三四五层围墙。
越往里，越是高级城区，越往外，则越是贫穷边缘。
而德林城走的是另一条路线。
他们反而像是神河城那样，直接将人丢出来，自行组建成村落。
好处是如果一切安稳，很快就能建成好几倍大的城市。
坏处就是现在这样。
遇到袭击，全死完了，城里都不知道。
全军覆没，一切从头开始。
“大人，您能帮帮我们吗？”
小孩拉住千明的衣角。
这是他们这一趟出城，唯一遇到的活人，而且还是个施法者。
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想必是那种非常熟练的高手，要是能将他带回去，说不定能拯救不少乡亲。
千明内心是同意的。
哪怕这个疯女人不是所谓的天命者，他也想将她铲除掉。
否则放任下去，搞出生化危机来，他自己倒是可以独善其身，可他想守护的人呢？
所以不如直接了当。
可对方进了别的城市，这就有点问题了。
“你们城市，应该是有神主的吧？”
“有呀！但是......但是......”
小孩有点犹豫。
他觉得这个神主很不好，但怎么不好，又不会形容。
至于其他士兵，他们对所谓的神主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可怎么会在这里交浅言深？
“嗯，主要我也是一个神灵。如果贸然进入你们城市，我担心你们神主会误会。”
“什么！您是神灵！这世上还有其他神灵？神主明明说他就是天下唯一的神灵了！”
小孩一脸激动，也不知道他震惊的是千明神灵的身份，还是德林城神主的话。
“什么？”
千明挑一下眉头。
什么鬼，这神灵如此孤陋寡闻的吗？
哪怕千明在桃源村刚醒来，都没幻想过天地间仅存自己一个神灵。
“我们神主说，只有他能拯救大家。外面所谓的神灵，都是邪魔假扮的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小孩的样子有点为难。
“有点太绝对，不过有些的确也是不如邪魔呢！”
千明联想到神河和卡特。
连妖河和吸血鬼都能成为神灵，还是不要对其他神灵期待太多了。
“所以，你们神主有出手吗？效果如何？”
千明没期待对方神主能直接解决，否则又何必把这些人派出来寻找支援？
换做神河城发生同样的时候，在死人前的一瞬间，千明就会出手阻止了。
可总该有试探几下吧，多些情报，千明也好针对一二。
“我们出来的时候，军队已经起码死了三分之一的同僚，如果神主出手的话，哪会这样！”
几个士兵脸上都有点愤愤不平。
神主接受供奉，但提供的可不仅仅是信仰，更多是作为一种尖端力量庇佑一方。
这也算是伟力集于自身世界的一种常态——我不会管理，但我能保护你们的管理者。
所以才有神主和城主之分。
德林城的神主这样拿人命做消耗，自己却作壁上观，的确是不太讲究。
而最悲哀的是，神主可能奈何不了敌人，但却可以随随便便杀掉城里的任何人......
于是不讲究也只能认命。
千明在犹豫，这神主，道德堪忧啊！
真出手的话，事了拂身去，哪怕没有实质奖励，但有些感谢的话也足够了。
可依对方神主的格局，感觉更大可能会将功劳揽下，甚至可能给千明泼点脏水。
哪怕是他，也会为此感到恶心。
可因为对方神主缺德，就无视满城百姓，他又有点过不了自己那关。
几个大一点的士兵其实已经有点想要放弃。
他们不确认千明是否真的神灵。
可这种推脱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
他们平时就是大头兵，脸皮也没那么厚，一遇到拒绝，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背后熊熊燃烧的巨蛋突然破裂开来。